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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2022年4月1日至7月17日，位于德国威兹勒的恩斯特•徕兹博物馆（Ernst Leitz Museum Wetzlar）举办了马格南摄影师托马斯•霍普克的大型回顾摄影展《托马斯·霍普克——影像创作者》（Thomas Hoepker – Image Maker）。本次大型回顾展包含约180个主题作品，均取自霍普克职业生涯至今的创作与档案。展览追溯了霍普克自20世纪50年代起的职业生涯，按时间顺序展示了其重要的主题创作，其中不乏极具标志性的影像以及从未公开发表的作品及近期新作。值此展览之际，《中国摄影》受徕卡邀约，对托马斯•霍普克进行了一次采访，采访中，霍普克叙述了自己两次到访中国时的经历，也谈及了他目前的生活以及其个人对待摄影的态度与观点。
托马斯·霍普克（Thomas Hoepker）肖像 © Arne Wesenberg
霍普克1936年出生于德国慕尼黑，在1956年和1958年的世界影像博览会（photokina）举办的青年摄影比赛（Jugend photographiert）中获得了他的第一个奖项。1956年，他开始进修艺术史和考古学。在此期间，他开始到处旅行，对于新闻摄影的浓厚兴趣逐渐展露。
1960年，霍普克开始了摄影记者生涯，为包括《明星》周刊（STERN）和克里斯塔尔编辑部（Kristall’s editorial office）在内的德国杂志社工作。1963年，他在为汉堡杂志《克里斯塔尔》工作期间，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美国公路旅行，并在杂志刊登了4组自己拍摄的系列照片，这也成为他职业生涯的亮点之一。1964年，霍普克加入《明星》周刊编辑部，高强度的拍摄任务让他从这时起走遍了世界各地。1966年，霍普克因其为穆罕默德·阿里拍摄的《拳王》作品而备受关注。他与作家妻子伊娃•温德穆勒（Eva Windmöller）跟随这位拳击手数周，深入了解其生活。这些照片中，最著名的一张是阿里的拳头直接对准了霍普克的徕卡镜头。本次展览也展出该系列的大量精选照片。1976年至1978年，霍普克工作生活于东德。为了能够陪伴妻子，霍普克成为探索东德日常生活的少数摄影记者之一。他用细腻敏锐的影像，清晰地描绘出那段历史。
1989年，霍普克正式成为马格南图片社的一员，并于2006-2009年担任马格南主席。
2001年9月11日，霍普克在纽约拍下了其最著名的照片《从布鲁克林看向布鲁克林大桥及曼哈顿市中心》。这张照片拍摄4年后才首次展出，并引发了大量的讨论。这张照片是有关“9·11”最著名的照片之一，也是21世纪初最经典的影像之一。
霍普克的最新作品拍摄于2020年再次重游美国之时。循着1963年第一次的旅行足迹，84岁的霍普克再一次穿越美国。穆罕默德·阿里，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展示他的右拳，芝加哥 1966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阿里在跳跃，1966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CPM：霍普克先生您好，首先祝贺您的回顾展顺利举办。您一直以来强调自己是一位图像的制造者而不是一个艺术家，那么您是怎么将摄影从艺术中区分出来的呢？
TH：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老问题，作为艺术的摄影其实从来没有让我特别感兴趣，虽然我喜欢那些随报纸上的图文一起出现的各种奇思妙想，因为这些总比看完后只能用来包西红柿的报纸好。 今天，报道摄影越来越多地被收藏家和艺术市场发现，购买并挂在墙上。我并不反对它。我觉得有内容和强烈诉求的照片比挂在画廊和博物馆的那些苍白、无聊、巨大和昂贵的摄影艺术更有趣。对我来说，摄影与交流有关系。传递现实是它们的独特优势。
2001年9月11日，从布鲁克林看向布鲁克林大桥和曼哈顿市中心，纽约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曼哈顿，安迪·沃霍尔在他位于联合广场的工厂里，双重曝光，纽约 1981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CPM：您作为一个老摄影师怎么看待当下的图像环境，以及其与新闻摄影的关系？如今的社交媒体上无时无刻不在更新着大量业余人士拍摄的图像与视频。
TH：是的，网站和这些应用程序上有数十亿的图片。不过在我看来平均水平很糟糕，就像青少年们交流他们在上次聚会时的照片一样。但总是会有高质量的图片。荒唐的是，如果这几张少数照片能在所有的这些 "搅屎棍（whisked stuff） "中脱颖而出，那么它们就会特别引人注目。
如果它们有着良好的构图、强烈的态度以及可以讲述某个故事，就会在所有这些拂面而来的东西中特别突出。即使在互联网上，也总是有空间容纳一张好照片。
蒙大拿州布特，托马斯与作家罗尔夫·温特及一位隐士开车去他家 1963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内华达州 1963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爱情鸟在罗马，意大利 1956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CPM：现在还在使用135胶片相机拍照吗？
TH：自从2003年左右我完全转向数码相机以来，我就没有碰过胶片相机。数码相机更容易操作，且更便宜，而且胶片也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想我从未后悔过这种改变。但我从未对用智能手机拍照感到舒服。生活中我把这个任务留给了我的妻子克里斯蒂娜。CPM：您有没有当下正在关注的年轻摄影师？
TH：嗯，我很欣赏我们很多年轻的马格南摄影师，他们敢于诠释摄影，用他们的相机讲述故事，并且与我们这一代人的方式大不相同。我们生活在一个有趣的总是在变化的时代，摄影应该反映这一点。
卡拉布里亚的克罗托内，意大利南部，我与我的第一台徕卡以及一个与我同行的朋友的合影，1958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瘟疫和天花流行，村民们走出他们的小屋，乞讨食物。比哈尔邦，印度 1967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意大利 1958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
CPM：在长达70余年的摄影生涯中，您曾以不同的身份到访过世界各地，其中也包括多次到访中国。您是否能先说说你在中国的一些难忘的经历，以及中国在您眼中的变化。
TH：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呢？我总是对中国的深刻变化感到惊奇。当我在1984年第一次访问时，我注意到摄影在这仍然以一种迷人而天真烂漫方式进行着。那时我走在北京的街道上，遇到了一家照相馆，一对年轻夫妇正准备拍摄他们的结婚照。新娘和新郎穿着那时普遍的蓝色服装进入摄影棚，但很快就换上了华丽的衣服——新娘穿着白云般的礼服，新郎穿着深色的西装，配上领带、红色康乃馨和白色手套。这些衣服在后面是敞开的，只是简单地套在他们的蓝色制服上，并在背后用衣夹固定在一起。照片是以彩绘的优美窗帘为背景拍摄的，大理石板上还有一个雅致的楼梯。很快，这对夫妇又脱掉了这身衣服，从那短暂的布尔乔亚光晕中释放出来，淡淡地回到了他们不那么华丽的生活中。几天后，我遇到了另一位有魄力的摄影师，他把一头活生生的、但却坚忍不拔的骆驼拴在了长城的砖上。一个小梯子被放置在骆驼后面，这样客户就可以轻松爬上去，坐在骆驼的驼峰之间，在这宏伟的风景面前拍照。后来我又碰到了这位摄影师。他在长城上奔跑，手里拿着一条湿的赛璐珞胶片——这是一种在微风中快速吹干刚冲好的胶片的好方法。17年后的2001年，我再次回到中国，所看到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了。在上海外滩的公园长椅上，人们穿着DKNY、GUESS或HILFIGER的服装，留着五颜六色的发型，年轻人正用他们的手机互相拍照。一组组的游客在浦东令人叹为观止的天际线前合影，并准备把这些用小数码相机记录下的新鲜的不得了的像素带回家。2011年，我被邀请去江苏淮安参加一个摄影博物馆的开幕式和展览。我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中国摄影师，比如吴家林，他在年轻的时候是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和马克·吕布的朋友。不幸的是，我们的交流有点困难，因为我不会说中文，他也不懂英文。但我们有一种共同的语言：我们的照片。
德克萨斯州的默克尔镇，美国 2020 © Thomas Hoepker and Magnum PhotosCPM：您觉得在中国拍照的感受是怎么样的，那时又是如何选择拍摄题材的？
TH：当《明星》周刊希望我为北京拍摄时，我主要是观察这个巨大城市的日常生活，街道、院落和公寓里发生的小事。当然，《明星》周刊首先是一本新闻杂志，一本需要最新、最轰动照片的插图杂志。但是，安静的照片一直属于纸媒上的有机部分，美丽的，有时是田园诗般的照片——可以说就像是一个喧闹的音乐会中的钢琴曲段。与世界重大事件的实际情况相比，人类的小场景总是让我更感兴趣——这些照片每天都可以在你自己家门口或地球的另一端找到。有一幅中国老头坐在长椅上与他的黑鸟聊天的画面是在北京的日坛公园日出后不久拍摄的。摄影比任何其他媒介都能做到这一点：在下一个街角记录下惊喜，不需要安排或操纵。好的摄影记者是通过观察来创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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