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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底特律究竟发生了什么?

2017-12-15 剥颗蒜 深焦DeepFocus


 






《底特律》:

如何衡量天平的重量?


 | 剥颗蒜(旧金山湾区)

编 | 兰礼(上海) 

凯瑟琳·毕格罗说:


“我认为我会一直拍摄黑暗基调的电影,其中主要角色深陷自己无法抽身的境地……一个激发肾上腺素的宿命。我喜欢拍大冲击力,一泻千里的电影。”


在1967年,非暴力革命家马丁-路德·金被枪杀的八年后,底特律爆发了一场持续了五天的黑人暴动。这场暴动表面上的起因是警察突袭一个在宵禁时间开趴的无照酒吧,逮捕了三车的黑人平民,进而造成了当地居民的强烈抗议,形成了暴力冲突。


实际上这场暴动的原因远比看上去复杂。二战后白人大量移居郊区,将黑人的居住地和工作机会挤压再挤压,最后造成了大量黑人既失去了经济来源,生活又过于密集。而管理这大群不满情绪已经快达到临界点的警察局,仍然几乎全是白人,更加刺激了种族冲突,才终于有了1976年的底特律暴动。如电影的开头所说,“一场改变不可避免,只是‘什么时候’和‘在哪里’发生的问题”

《底特律》再现了在阿尔及尔旅馆发生的一场白人警察枪杀手无寸铁且并无反抗的三名黑人的真实故事。当看到这部电影的预告的时候,虽然我对美国的警察暴力颇有耳闻且做过一定的研究,但也难免在观影前觉得这是一部为黑人暴动的洗白之作。


但是,开头的背景铺垫决定这是一部不洗白也不抹黑的作品。导演既没有回避黑人打砸抢商店的事实,也没有将警察作为暴力冲突的始作俑者。恰恰相反,导演在片头将黑人的不理智与暴力表现得淋漓尽致:从第一个砸向警察的酒瓶,到扔进商店的自制燃烧弹,到扔向在救火的火警的石块,导演都表现得毫不隐讳,体现出这场动乱中黑人群体的疯狂。


相比之下,片头的警察和企图平息暴乱火苗的黑人政客反而成了受害者。他们面对着黑人无穷无尽的暴力和整个社群的混乱,显得无能为力又无所适从。黑人政客试图安定情绪,但是那句“Change is coming.”不再有任何效力,反而更加激发了群众的不满。

与《拆弹部队》采用大量远景来体现人类在战争中的渺小不同,《底特律》采用了大量的人物特写镜头:无论是重要人物还是一闪而过的形象,通通采用了人物特写。摇晃且偶尔失焦的镜头,在牺牲了观影体验的同时却给这部电影带来了纪录片一般的真实感。


镜头跟随着视角中人物的跑动而剧烈摇晃,导演并没有刻意防止,甚至是主动突出这个“跑动”的动作,带给了观众与镜头中角色一般的不安定感。这种拍摄手法在片头的肃清酒吧,群民暴动和旅馆中集中冲突的情节中被重复使用,观众就像置身在这场动乱中一样,双眼不知道该聚焦哪里,该聚焦谁,只好快速地闪过冲突的情景,在主要人物身上也不做太多停留,镜头反复一闪而过,如亲身被困在这个场景中一样无所适从。

真实记录片的镜头与电影演绎穿插,更加增强了电影的真实感。在旁白的介绍下,军队开着战车与坦克驶进居民区来平定骚乱。每辆战车都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似,里面坐满了同样紧张的士兵们。他们紧张的不只是这场骚乱中的非武装平民,还有随处可能出现的平民狙击手。他们并不是警察,他们是军队。军队训练他们保家卫国,而他们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不得不将枪口对准本土的居民们。军人一开始的挣扎和他们坐在军车上的迷惘,却也因这场暴乱被同样的疯狂所代替。


印象最深的情景,莫过于一个黑人小女孩扒开窗帘看街上的战车,却被军队误以为是狙击手,对着窗户一通扫射,一片混乱之后,女人的尖叫告诉了我们这场草木皆兵的结局。没有商店能在这场暴乱下幸免,即使是标注“soul brothers”也无济于事;也没有人不是罪犯,当地贫穷的白人也参与了打砸抢。伴随着这场平民与军方的疯狂的,是马丁路德金去世前的演讲,其中“非暴力”在城区的满目疮痍下显得尤其刺耳。

导演通过三名新调来支援的白人警察的嘴说出了对于这场暴乱的一种看法:这是政府在初期不作为的结果。如果上来就枪毙几个,谁敢这么闹起来?这是因为不准警察对这些偷窃者开枪,才让这种行为愈发猖獗。而说着那名白人警察就拿着枪追上一个刚从商店里钻出来盆满钵满的黑人偷窃者,一边喊着让他停下,一边追了上去,最后连开两枪。虽然还是没有追上,却间接导致了这个小偷的死亡。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说什么都不敢让邻居去叫救护车,甚至提到任何政府群体他的话语中都透露着万分恐惧,政府公信力的失败由此可见一斑,而那名白人警察,也被上司警告将被以谋杀罪名指控。讽刺的是,说完这句话,他还是被派去巡逻,直接导致了旅馆悲剧的发生。

当导演开始铺垫我们几位主人公的背景的时候,镜头稳定了下来。这里我们看到了乐队主唱对成名的期待和对舞台的执着,即使剧院已经紧急撤离空无一人,他也要唱上一曲,聊以自慰。我们看出来,这些黑人青年实际上和我们没什么两样:他们也有梦想,他们也在努力,他们尝试和姑娘搭讪也会害羞。


在旅馆泳池的镜头,若不将取景拉远,很难表现与外界混乱形成强烈对比的这一片欢腾。可若真将镜头拉远,能盖住全景的同时却又要牺牲青春的张力。所以导演先是从两个角色间平滑过渡,将我们的视角从先前追随的黑人兄弟流畅过渡到楼梯口的白人姐妹,接着几个蒙太奇,而每个镜头中的人物都不是独立的,都和其他人物有所互动,几个剪辑就将这群肤色各异的年轻人的无忧无虑表达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这场动乱中难得的和谐与欢笑。

即使在那对黑人兄弟随着白人姐妹来到聚会区域之后,第一场“假枪”带来的冲突到来之前,一切即使有所争端,却也都是和谐的,整个镜头的色调都是温暖的,与外界军队驻扎的黑夜形成强烈对比。但是当那名黑人从温暖的房间的窗口向冷酷的黑夜玩闹一样的扣下假枪扳机的时候,我们就知道,黑夜即将侵袭这片动乱下的乐土。导演将镜头转向外,与大片的夜晚相比,突出了那个旅馆窗口的渺小,象征了那片温暖的不堪一击。 

当警察突袭酒馆之后,镜头又回归了片头一样的抖动与失焦,这种拍摄形式一直保持着整个审问过程。直到主唱小哥踉跄着逃出生天,一片黑暗中,一束手电带来的那道炼狱出口一样的光芒,镜头才回归稳定。而导演也没有去可以抹黑底特律警署这个团体:镜头给了救起他的象征着希望的温柔警察的车标“底特律警署”一个持久的特写。在那三名枪杀平民的警察被一个个叫进审讯室进行审问的时候,镜头不自如的缩放和不平滑的过渡,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犯罪警察的无所适从。而最后的审判,在犯案警察认罪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被判无罪,让我们不禁思考,或许错并不只在执法系统,也是在司法系统。

虽然黑人平民与白人警察之间针锋相对,这部电影依旧出现了若干各自阵营中的调停者,例如片头给违法的黑人集会开后门的黑人警察;在车上演讲的黑人政客;救助受伤男主的白人警察;从后面偷偷放走黑人受害者的白人国家警卫队队员等。


而贯穿全电影的,就是那名黑人私人保镖。从进入旅馆之前,他就无所不用其极的保护其他黑人青年的人身安全。他穿制服,配枪,谈吐适当:总而言之,他是个让白人“信服”的角色,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被允许进入旅馆这个剑拔弩张的地方。他的身份让其他黑人同胞对他产生了距离,对他也不再真诚;而他的肤色又注定了他能做的只有保护,而无法反抗,所以无论是在黑人同胞拒绝合作,还是在白人警察开始恐吓“嫌犯”们的时候,他都无能为力,最终甚至险些成了三名犯案警察的替罪羊,在现实中迫于恐吓信件不得不搬离密歇根。

在这部电影中,凯瑟琳·毕格罗大量使用了色彩和语言来表现对比和近似。片头动乱下的马丁-路德·金非暴力演讲;混乱时的摇晃和平静时的稳定镜头;警察暴打无辜群众企图让他们交代枪的下落,而警察被叫进警署审问室和平文化时律师闯进说的那句“强迫情形下的供词会被作废”;夜晚旅馆的温暖热闹和街道的肃杀冷清;密歇根冬天的漫天大雪和教堂里面的宁静祥和;男主角片头在空无一人的剧院内唱一曲唱罢,侧后对镜头时眼里的落寞,和片尾他在唱诗班唱完圣歌,正面看向镜头远方的时带着些许希望的茫然,等相似却又冲突的镜头,统统形成了强烈对比。


而导演通过黑人青年的行为表现出他们其实都是和我们一样原本对着生活充满希望并为之努力的孩子,又通过黑人父亲和白人医生在停尸房前的聊天表达他们对孩子的爱也和白人并无差别,可是一个面对的是回家的温暖,而另一个面对的确实停尸间冰冷的尸体。

每个人犯下的罪过如果是重量的话,警察本应是正义的天平。而这个天平本身的重量,又该由谁如何衡量?电影中1967年我们就听到政客说,“警察犯法要和庶民同罪”,而警察暴力至今却屡屡发生,一个个被“误杀”的鲜活生命,和一个个就因为“警察”这个头衔而走脱了的杀人犯,让我们难以再相信什么所谓的“改变”。我原本在想,最后的回归宗教,或许是导演想要表达什么。后来我觉得,她想做的,或许只是像男主这个幸存者一样,为了受害的无辜的人,和一个并看不清的公平的未来,而祈祷吧。

 

然而逝者已逝。

迟到的正义,就是非正义。

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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