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首提“农业大数据”的北大数院姑娘，温晗秋子：进击的温柔｜Xtecher人物特稿
温晗秋子，华农天时创始人、CEO
在大数据战场上，技术实现是一，业务落地是二。这个火了几年的概念，在今年，终于开始向各个垂直领域深深地扎进去。而这位北大数院走出的海归女科学家，早在2014年，就开始了“农业大数据”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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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武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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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追随理想而生活，本着正直自由的精神，勇往直前的毅力，诚实而不自欺的思想而前行，则定能臻于至善至美的境地。”
——居里夫人
她身着西服外套，黑西裤，脚蹬黑高跟，精悍的气息像箭一样激荡在眼神里，干练的外表和简洁的语言无时不在提醒我：面前这位女博士，是一位大数据公司的掌舵者。
温晗秋子快步走入了这间只有几十平米的办公室。简单打过招呼后，她立刻扭头向同事交代了一下工作意见，随后又步伐紧凑地走到窗边沙发的采访区。
创业以来，时间上已一年有余，但这还是温晗秋子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接受媒体面对面采访。虽坐在摄像机前的她也强调，遗憾没能早做准备，但讲起话来丝毫不见半分迟疑，尤其是谈到创业。
长久以来，泥土都附带着太多负面的评价：肮脏、劳累、落后……似乎我们已经习惯于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以及现代化的生活，忘却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还有在土地上辛劳耕耘、满脸皱纹的农民。
今天我们的女主人公有很多优秀的标签：北大、海归、博士、美满家庭。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她的生活应该是是关于诗和远方，应该和泥土无关。但拥有数学学士学位和概率统计博士学位的温晗秋子将创业的目光投向了土地。
她试图将以往科研工作中的大数据技术应用到农业中去，帮助一线农业生产者在使用数据产品的过程中理解数据的价值。
大数据落地农业
对于老王来说，新闻联播结尾的天气预报是他每天必看的节目。但老王依然每天都被天气所困扰：央视的天气预报讲的都是大地方，老王所在的村子并未被各级电视台所青睐。老王观测天气的办法还是和他的祖祖辈辈相同：“蚯蚓路上爬，雨水乱如麻”、“早上红云照，不是大风便是雹……”
他的困境也和祖祖辈辈相同：他们都将生活的希望交予了上天。
老王的困境并不是个例，当中国的工业水平日新月异之际，中国绝大多数的种植农业依然处于“看天吃饭”的状态，生产流程难以优化，生产风险无法管理，生产主体没有定价权。温博士创立的华农天时试图解决的就是这些问题。
华农天时的产品目前包括硬件和软件两部分：
硬件放置在农田中，收集农田所在区域的大气和土地数据，并通过遥感技术监测作物生长情况，网络将数据实时地传输至华农天时的后台，经过算法处理之后，这些数据被转化为具体的信息传输到用户手中。用户只要打开手机上华农天时的APP，就可能看到精确的小范围天气信息以及作物的生长情况，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灾害作出准备。
华农天时提供的这套服务被生动地命名为“Field-Watcher”——守望田野，为生产者守望一份希望，为消费者守望一份安心。华农天时希冀建立一套以大数据为基础的独立第三方农产品认证溯源系统，就像通行于世的ISO标准一样，帮助农民轻松实现农产品的品质溢价。
目前华农天时已经在市场上积累起一批早期用户。温晗秋子希望有朝一日中国所有的规模种植农户都能用上华农天时的Field-Watcher。而这背后恰恰是中国农业升级的时代洪流。
有关创业，她有三个事情不得不讲
2014年，温晗秋子回国创办华农天时，白驹过隙，突然刮起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呼声风。这让她有点郁闷。潮呼声中，这位海归女科学家显得有些异类。
第一：科学家创业之争
科学家创业这事本身颇有争议。科学家不是商人，不是资本的宠儿，不是行业内德高望重的改革者。她曾经是根正苗红的科学家，从中国科学院到加拿大环境部，不曾长期在企业工作过。但对颇有争议的科学家创业这个话题，她身体力行地给出了答案。
科学家创业非但可行，而且更是对国家抱有责任感的体现。
“对于高端的科研人才，如果他们对学术没有持久的兴趣，但又缺乏有效的路径让他们进入更广阔的领域，我觉得是人才的浪费，也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对于有意愿有能力有魄力的科研人员，应该鼓励他们去产业里有一番作为。这样不管是对他个人的发展，还是对国家的发展都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对温博士而言，创业无关激情或冲动，它是一个理性自主的职业选择和职涯进化。如果有市场和需求，为什么不让科学技术去发挥更大的价值呢？如她所言 “我觉得创业只不过是一个人职业发展向更高级的阶段进发，从给人打工到自己去当老板。”云淡风轻间，透出的是笃定和坦然。
第二：融资要找到懂你的人
“我不是很喜欢接受采访，也不会融资技巧。”
事实上，北大数学系的出身让她在金融圈、投资圈也有一些不错的资源。但她直言不讳“市面上的很多投资人都不是我们的菜，因为他们都不懂农业，我也没有时间给他们当老师。像沈南鹏所说，如果企业家是司机，投资人应该是坐在副驾驶上看地图的人。有点遗憾的是，能够看懂我们的地图的投资人并不多。”
在温晗秋子眼中，融资从来不是创业的必要手段。
“我办企业不是为了融资，也不是很理解‘融到资的企业就自带光环’这一逻辑。企业的成功只有市场能验证。我们一开始就是自己投钱来创业。如果说指望别人的钱来创业，我觉得这事不靠谱。”
“这会承担更大的经济压力与心理压力吧？”
“并不，”话到动情处，她的语速快了起来。“融资虽然是别人的钱，可抵押的是自己的名誉，这比钱还要重要。其实我觉得现在年轻人胆子比较大一些，但我认为自己的名誉要比那几百万要重要得多。任何企业发展都缺钱，缺钱有缺钱的办法。在目前这样一个资本市场上，融资渠道是多种多样的。”
“当然我们也积极寻求与包括资本在内的各方合作，这是企业发展的必经之路。但潜在的合作伙伴首先要懂得我们，才能实现真正的协作，才能实现共赢。”
第三：不要投资农业？
她一再强调，农业大数据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领域。“但它现在就像幼苗，希望大家不要用过度的炒作揠苗助长。一个行业的发展和农作物的生长是一样的，有自身的规律，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呵护它，静待花开，不要把这个概念炒烂了。”
温晗秋子自己的看法是投资农业，要有耐心和韧性。“农业是一个收效慢的行业，它不是一个迅速就能实现爆发式增长的产业。尽管农业科技服务行业，它确实是有随时爆发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市场还需要培育，有短期变现压力或诉求的投资人最好不要碰。”
她认为很多时候,利益只是一个副产品。如果事情本身有价值，利益自然来了。但要是为了追求利益去做某件事，早晚要跑偏。可对于投资来说，逐利是它的本性，这是农业大数据创业与投资的悖论。
数学系里的另类
温晗秋子自言，“我是个数学系里的另类，数学系毕竟还是一个非常崇尚专业与分数的地方。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更希望从大学这个象牙塔里学到更多的东西。”在燕园的四年，她积极参与了很多社团和实践活动，她是院记者团的笔杆子、是校团委学术实践部的部长助理，她参与了世界自然基金会的公益调研项目，她研究图书馆的占座效应并发表了学术论文……
尽管丰富的活动不可避免的影响了绩点和排名，但因此而得到的历练和眼界的开阔却为未来的事业埋下了伏笔。毕业后，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她抱着一腔憧憬走出国门，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日后温晗秋子对这段出国的经历做了总结，“这就像一个人的成长，它是阶段性的，不光是事业上的成长，也有家庭方面的成长，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
温晗秋子在加拿大的生活是安逸而恬适的，每天只需要工作7个半小时，时间弹性到允许凌晨来上班，中午下班。作为政府科学家，高额的社会化养老金让退休后的闲适生活也变得几可预期。优渥的物质条件，加上国外良好的科研环境，温晗秋子的科研声誉直线上升。
然而安逸中伴生着焦虑。“有些人，生来就是爱折腾，他们是任何体制都无法束缚的。出来创业的人，多半都是因为骨子里有这种血性或者冲动。如果说要有外因促使？那还真没有。其实就是一个状态，总是觉得不满足，总是觉得这个没意思了，我想想还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儿能做。”
但更有意思的事儿究竟是什么呢？
当一种阶段性的人生已经尘埃落定之后，她将回国创业概括为一个新的人生选择题，题面叫：拼搏或安逸？
而衡量这个题目的标准是人生的价值，也就是你的时间和金钱，是不是用到了最值得用的地方上？温晗秋子认为农业大数据是值得她花时间和精力来做的。
“我不希望一辈子就干学术一件事。”“工作过程中接触到的一些灾害分析和预测，让我觉得数据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仅仅是只能转化为一篇篇只有业内影响的学术文章。”
虽然也走了不少弯路——早先基于展示丰富而开发的PC端和pad端产品因为不实用被搁置；也听过不少质疑——“你看你是科学家，一直读书，也没做过农业，竟然敢来说给农业服务”；甚至也产生过彷徨——“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早了要成为先烈？”
但温晗秋子说自己从未动摇过。“做农业是我不动摇的方向。如果说过去十年是房地产的黄金时间，那么未来属于农业。”
“从大的趋势来说，我从来不会判断错。不谦虚的说，甚至我都会比别人早看到一点。其实很多事情如果所有人都认可了你，那么实际上窗口期、机会期已经过了。所以真正好的商业模式，从来不是一个受到大众认可的东西。你应该学会享受孤独。”
从事一个行业，成就一个行业，是她眼中的“有意思”。
“创业不要奔着赚钱去，虽然说创业成功必然带来财富的实现，但是如果你就奔着这个目标去，整个过程中你难免沮丧。还是需要有一点更高层面的事情，让你觉得就算没赚到钱我也值了。现在说“情怀”都太俗，可是还就是——情怀——值得我们为之煎熬。“
“现在感觉怎么样？”
“活得有激情。”
进击的温柔
每逢周末你都有可能在击剑馆看到温晗秋子和她的女儿——两个小小而坚定的身影。与温吞的跑步不同，这是属于她的运动——进攻与激烈对抗还有释放。
温晗秋子和其他为人父母的创业者并无不同，忙碌起来时常忽视了陪伴。也曾不止一次地收到女儿的新年卡片：“我希望妈妈能够早点下班，能够多点时间陪我。”
小女孩的卡片把人的心都萌化了，但她却并没有太多的歉意与纠结。“在她三岁以前我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陪伴。”
不论是读书还是婚姻都要比别人快走一步的温晗秋子，在六年的博士学习生涯中，专门休学了两年专心在家带女儿。
“我基本上就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家陪她，和她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科学论证，3岁前孩子和父母的关系，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她笑着说“孩子也得照书养，我觉得是有道理的。现在我和她沟通非常容易。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去陪她，但可以很容易地get到她有什么问题，可能需要你什么样的帮助。”
对温晗秋子来说，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干好，当妈妈也不例外。
“我比较推崇平衡理论，并不赞成为了什么事牺牲什么。人有很多角色，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职场，是科学家也好，是创业者也好。但在家里，始终是母亲，是妻子，是女儿，所有这些角色都要协调好。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追求的目标。”
她在工作中急起来会拍桌子，很难想象在家里的她会是那么温柔。但他先生形容起她来又是一个在家庭中过分民主的人。温晗秋子将这种矛盾解释为，“工作中你作为一个领导者，作为一个CEO，你需要的特质、能力和在家里作为一个母亲所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将二者混为一谈，那就什么都做不好。”
这勾起了Xtecher记者的极大兴趣，所以强烈要求她用两个词形容一下自己。她给了我们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有勇气，能坚持。
有勇气，既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深思熟虑，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结果，想做就去做；能坚持就是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畏挫折。
“做任何事情一定都有高潮，有低谷，有挫折。在挫折时要敢于坚持，什么事没挫折就成功了，那更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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