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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哲学:莱布尼兹-弗雷格-哥德尔纲领——兼评哲学中的所谓“自然主义”|张志林

2016-10-27 第一哲学家
做哲学:莱布尼兹-弗雷格-哥德尔纲领 ——兼评哲学中的所谓“自然主义”
张志林
做哲学是一种特别的志业——哥德尔

从莱布尼茨的“普遍文字”到弗雷格的“概念文字”,再到哥德尔的“概念研究”,足以构成一种做哲学的独特方式,本文称之为做哲学的“莱布尼茨-弗雷格-哥 德尔纲领”。该纲领的核心内容是:哲学研究的基本对象是作为思想的思想,它们既不是物理对象,也不是心理对象,而是客观的理念对象;哲学研究的独特方法是先天性的反思平衡、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哲学研究的根本任务是寻找形而上学的初始概念和基本原理,并据此构建一个精确的哲学理论。本文将揭示,所谓哲学中 的自然主义恰与莱布尼茨-弗雷格-哥德尔纲领背道而驰。因此,本文作者认为,因为莱布尼茨-弗雷格-哥德尔纲领提供的正是做哲学的方式,所以所谓自然主义无力施行做哲学的伟业。

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有三大理想:一是试图平息天主教与新教的冲突,二是试图消除霍布斯式唯物论与笛卡尔式二元论的纷争,三是试图将机械力学与经院哲学统一起 来(参见Leibniz, 1991, p. viii)。怎么实现这些理想呢?根据莱布尼茨在《通向一种普遍文字》(1677)一文透露的信息,他认为实现他的理想的一个关键步骤是发明一种“普遍文 字”(universal characteristic),或者如他本人所说,“创造出一种人类思想的字母表(alphabet of human thought),通过由它组成的联系和词的分析,其他一切都能被发现和判断”(引自陈乐民(编), 2006, p. 89)。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伟大方案。按莱公的设想,这种普遍文字应能克服日常语言的缺陷,清晰而精确地表达理性的思想,堪当“人类思想的字母表”。据 此,莱公认为,通过对“字母”的组合(combination)和对表达式的分析(analysis),我们就能发现(discover)和判断 (judge)一切事情。正因如此,他还把“字母组合法”和“表达分析法”分别称为“发现的艺术”(the art of discovery)和“判断的艺术”(the art of judgment)。
对于这一方案的本质特征、认知意义和适用范围,通常有三种不同的理解方式(参见尼古拉斯?布宁、余纪元(编著), 2001, p. 1041):
第一种观点认为,莱布尼茨的“普遍文字”是一种由表意文字构成的理想语言(ideal language),它能用符号表达特定的思想内容(the content of thought)。依此理解,它便是现代分析哲学中理想语言学派的先驱。
第二种观点主张莱布尼茨只关心思想的形式,而不关心其内容。换言之,他所设想的“普遍文字”是旨在表达概念和命题逻辑关系的一门普遍的形式科学(a general science of form)。据此,它就是现代符号逻辑或数理逻辑的前身。
第三种观点强调莱布尼茨的思想有一个发展过程,即从早期企图构造一个能够表达思想内容的符号体系,到后来只要求其方案能合理地刻画逻辑推理的形式。
在我看来,这些理解都显得过于粘滞,眼界太窄。我认为,莱公方案实际上对哲学研究提出了基本五个要求:
1.理解-交流(understanding-communication)方面的要求:其目的是消除观点分歧,达成共同理解。用莱公本人的话来 说,就是在他所设想的“普遍文字”中,“各种各样的概念和事物都能用一个合适的顺序加以组合,借助于它,不同民族的人才有可能相互交流思想,把一种外来语 的书写符号译成他们自己的语言”(引自陈乐民(编), 2006, p. 88)。
2.推理-演算(reasoning-calculus)方面的要求:集注于逻辑推理的结构形式及推理有效性的条件。正如莱公本人所说:“我仍然希望创造一种普遍的符号语言,在其中,一切理性真理都将被归结为一种演算。”(Leibniz, 1969, p. 654)
3.组合-分析(combination-analysis)方面的要求:旨在创发概念,给出判断,把握思想内容。前引莱公关于“字母组合法”和“表达分析法”的说明就显示了这个要点。
4.综合-平衡(synthesis-equilibrium)方面的要求:将思想内容与推理形式结合起来,构成一个融贯平衡的哲学体系。这可由上文所述莱公欲借“普遍文字”构建一个精确的哲学体系,最终实现他的三大理想这一设想而得到体现。
5.形而上学反思(metaphysical reflection)方面的要求:重点在于探寻形而上学的初始概念和基本原理,并揭示语言-思想-实在关系的丰富内涵。就在《通向一种普遍文字》一文 中,莱公郑重申明:“我总是追求那些第一和原初的原理”(引自陈乐民(编), 2006, p. 92)。而且,“普遍文字”与莱公的单子论及其“先定和谐”的形而上学观念紧密相系。他曾把基于“普遍文字”所从事的哲学研究方式称为“数学-哲学的研 究”,甚至还说,“数量可以说是一个基本的形而上学形式,算术是一种宇宙的静力学,在其中显示出事物的诸动力”(引自陈乐民(编), 2006, pp. 91, 89)
以这些评价指标来审视现代哲学研究状况,令人遗憾的是得满分者寥寥无几。当然,令人欣喜的是,可以说弗雷格(Gottlob Frege)和哥德尔(Kurt Gödel)却是鹤立鸡群,堪称雄才。

按照弗雷格本人在《概念文字:仿照算术语言所构建的一种关于纯粹思想的公式语言》(Begriffssgrift A formula language of pure thought modeled on that of arithmetic [1879])中的叙述,他心目中的“概念文字”(Begriffssgrift)其实就是莱公所设想的那种“普遍文字”之具体实现(参见Beaney, 19972007, p. 57)。《概念文字》的副标题提示我们,弗公在设法实现莱公方案时,力图抓住三个关键点:
1.“纯粹思想”(pure thought)这一表达式显明,弗公想要为把握命题的“概念内容”(conceptual content)提供一种有效的工具,这是关于“概念文字”在语义内容方面的要求。与此相应,我们在弗公《算术基础》(Die Grundlagen der Arithmetik [1884])一书导言中看到的三大方法论原则的第一条便是:“在逻辑与
心理、主观与客观之间必定存在着显著的区别。”(Beaney, 19972007, p. 90)这恰恰是弗公反对当时盛行于逻辑和数学中的自然主义——心理主义的根据所在。顺便提及,据王浩说,与弗公持有同一立场,“哥德尔的确说过他是割断概 念与心理学的传统联系来谈概念”的(王浩, 2002, p. 237)。
2. 正如莱公一样,弗公选用“公式语言”(formula language)一语,意在表明他心目中的“概念文字”具有一种类似于数学公式的结构,这是关于“概念文字”在逻辑句法方面的要求。但是,在弗公看来, 所谓数学公式的结构,关键在于函项-主目结构(function-argument structure),而不像莱公受传统观念限制而认为的那样是通常的主语-谓语结构。正如弗公本人所说:“我在[《概念文字》的]标题中所提示的参照算 术公式之模塑,主要是指在基本观念方面的模塑,而不是在细节构造方面的模塑。”“特别是,我相信用主目和函项分别代替[日常语言中的]主语和谓语,[其重 要作用]终将得以彰显。容易看出,把一个[概念]内容视作一个主目之函项如何会导致概念形成(concept formation)。”(Beaney, 19972007, pp., 49, 51)正因如此,弗公独创性地发明了对各种各样的语言结构进行函项-主目分析(the function-argument analysis)的方法。与此相应,我们方能领会弗公在《算术基础》导言中列出的另一条方法论原则了,这就是“必须牢记概念与客体的区分。” (Beaney, 19972007, p. 90)根据这一原则,客体可以存在于物理世界,但概念只能存在于柏拉图意义上的客观的理念世界——弗公称之为区别于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的“第三域” (the third domain)。
3. 弗公早期所说的“概念内容”其实就是他后来所说的凭借命题所表达的“思想”。依上所述,命题的结构就是函项-主目结构,它对应着由专名(个体表达式)加上 概念词所构成的断定句。因为断定句和命题的根本特征是它们具有真值,所以其构成部分也必受制于此。用弗公在《算术基础》导言中所列又一方法论原则来说,就 是“必须在一个命题的语境中来寻索一个语词的意义,而绝不能独自寻问。”(Beaney, 19972007, p. 90)此外,弗公认为专名(个体表达式)指称客体,概念词指称概念。关键是他还坚持认为,客体、概念和思想都是存在着的实体。特别是像概念的存在方式一 样,弗公强调思想也只能存在于“第三域”。
根据上述三点,我认为那种把弗公所说的“概念文字”理解为等同于今日流行的仅仅关心命题及其推理形式的“数理逻辑”或“符合逻辑”的观点,乃是眼 界太窄、气魄太小的表现。不妨看看弗公本人的声明吧:“如果哲学的任务之一是揭露语言使用常常几乎无法避免形成的概念关系的错觉,使思想摆脱日常语言表达 工具的污染,从而打破语词对人类心灵的统制,那么我的概念文字,经过为此目的而加以改进的话,就能成为哲学家们的一种有用工具。”(Beaney, 1997  2007, pp. 50- 51)据上所述,在莱公和弗公心目中,作为哲学研究工具的“普遍文字”或“概念文字”,当然不会仅仅限于今日所谓“数理逻辑”或“符合逻辑”。在此还可援 引哥德尔的看法作为一种佐证。据王浩所述,“依照更为常见的惯例,人们把逻辑跟只研究世界或思维的‘形式’侧面的形式逻辑当成同一个东西”。“‘数理逻 辑’者,根据哥德尔的看法,‘无非是形式逻辑的准确和完备的表述而已’。哥德尔和我都同意,人有所不知的逻辑随时间推移而发展。由此看来,数理逻辑就不免 落后于逻辑了,因为我们总是在凭直观把握一些尚未获得‘准确和完备表述’的逻辑观念。说实在的,概念分析所以重要,一部分原因正在于我们要靠它的帮助来得 到这样的表述。”(王浩, 2002, p. 395)
以今日学界惯用分类方式看,我认为应该把莱公的“普遍文字”和弗公的“概念文字”的核心构件表达为:数理逻辑(形式理论)、意义理论(内容理论)和“概念实在论”(借用哥公术语以示哲学立场)。在此,不妨将参照前面论述莱公时提出的五个衡量做哲学水平的向度来对莱公和弗公做一简要比较:
理解-交流向度:刚才所引弗公论“概念文字”作为哲学研究工具的话表明,他与莱公试图凭借其“普遍文字”来消除观点分歧、达成共同理解的目的是相似的。
推理-分析向度:无疑,莱公和弗公都注重对命题结构和推理结构的形式分析。但是,如上所说,莱公的分析仍受制于主语-谓语式结构的传统观点,而弗公却独创性地以函项-主目结构分析取而代之,使得命题表达更为精确,逻辑推理更加严密。
组合-分析向度:莱公和弗公都想借其在语言文字方面的创发来准确地把握人类的思想内容,他们都看重思想与真理的关系,弗公还为分析思想与真理的关系提供了 函项-主目分析方法和含义-指称区分(Sinn-Bedeutung distinction)观念。特需注意:把思想和真理置于“第三域”乃是弗公的一个独特观点。可以说,莱公和弗公(还可加上哥公)都会对今日所谓“哲学 的自然主义”嗤之以鼻(参见下文分析)。如上所说,弗公更是十分明确地把反对19世纪后期自然主义的一种流行版本——心理主义立为自己的一个方法论原则。
综合-平衡向度:弗公和莱公(同样可加上哥公)都力主将思想内容和推理形式结合起来,哥公更视之为“有效思维”的基本要求(参见王浩, 2009,pp. 10, 18)。在弗公这里,这种结合具体体现为数理逻辑、意义理论及概念实在论的融合和平衡。
形而上学反思向度:弗公和莱公(也是可加上哥公)都坚认柏拉图意义上的理念世界之存在。弗公(和哥公)侧重于强调概念、思想等相对于物理客体和心 理事件的独立存在性,莱公则更加激进地主张唯有客观精神性的单子(Monad)所组成的世界才是真正实在的世界。一方面,这些基于形而上学反思所得出的结 论(不妨用哥公的说法,权且以“概念实在论”表之)乃是三公做哲学的基本立场——哥公甚至还说这是引领他获得重要数学成果的“助探原理” (heuristic principle)(参见王浩,2002, p.245);另一方面,这些形而上学反思也丰富了我们对语言-思想-实在关系的理解。

如果说上述形而上学反思有助于回答“哲学做什么”的问题,那么在坚持这一形而上学立场——概念实在论的前提下,我们还可以提取一些哲学方法来回答 “哲学怎么做”的问题。简言之,依我看,有三种基本的哲学方法:反思平衡(reflective equilibrium)、概念分析(conceptual analysis)和先验论证(transcendental argument)。因此,从研究方法角度,我们可以说,哲学是反思平衡之学 、概念分析之学、先验论证之学。
可以说,在众多智力探索领域中,正是反思平衡、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最能凸显哲学的独特性,因为借此可将哲学与其他学科区分开来。如莱西(Alan Robert Lacey)所说:
哲学方法是先天的(a priori),科学方法则因其最终诉诸于实验和观察从而是经验的(empirical)。哲学问题却不能靠实验方法来解决,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哲学可以全然不顾科学的结果。(Lacey, 1982, p.8)
哲学的方法是反思(reflection)。反思一种先天的方法(a priori method),而不是一种经验的方法(empirical method)。这意味着哲学像数学一样,其结论不是从有关世界的经验中引出的,而是先于经验并独立于经验得出的。还须注意,‘先天的’作为一个哲学术 语,意味着先于一般经验,即先于任何经验、一切经验,而不仅仅是先于我们手边的一项具体研究……(Lacey, 1982, p. 6)
当然,如上所示,数学也是一门先天性的学科。莱西认为“事实上数学不同于哲学的最明显之处在于其严密性,它的结论由我们所称为的算法 (algorithms)非常好地给出了证明。所谓算法就是定义了一些明确的程序,这些程序能够由经过有穷步骤所产生或核实的相应结果而得到保证。比如 说,长除法或开平方的程序就是算法。似乎正是这种确定性和严密性使数学不同于哲学。”(Lacey, 1982, p.7)诚然,就目前事实情况来看,莱西的说法确有道理。但是,考虑到哥公追求“作为精密理论的哲学”的计划,像莱西那样以结论的确定性和证明的严密性来 区分数学和哲学,就显得理由不足了。如王浩所说,“作为精密理论的哲学可以当作哥德尔的概念实在主义的特殊应用来看。它要造就正确的眼光以求看清基本的形 而上学概念。挑得更明白点,他说,任务就在于定出形而上学的一组初始概念C,找出C的这样一组公理A,只有C才满足A而A本来就隐含在我们对C的直觉之 中。(他承认我们也许要像修改牛顿物理那样一次再次地补充新的公理。)这个理想是跟哥德尔哲学的其他侧面密切相关的,例如,他说过他的哲学总的特点与莱布 尼兹单子论的形而上学系统相符。”(王浩, 2002, p. 241)按这里提示的思路,我认为,从理论上看,真正使哲学区别于数学的正是反思平衡、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方法,而不在于目前事实上结论是否确定或程序是否严密。
所谓反思,简洁地说,就是一种研究思想之为思想(thoughts as thoughts)的先天性的方法。请记住弗公的教诲:典型的思想就是断定句的含义,它与真值紧密相系,思想和真理均存在于“第三域”!因此,反思不是别 的什么东西,它就是关于存在于“第三域”的思想之思想。由此亦可看出,反思确定了哲学的研究对象既不属于物理世界,也不属于心理世界,因而不宜采用自然科 学的方法来予以研究。至于反思平衡,则可参看罗尔斯(John Rawls)给出的界定:“我所意指的反思平衡是这样一种事态:它是一种平衡,因为至少我们的原理和判断是彼此协调的;它是反思的,因为我们知道这些原理 和判断与什么相符合,而且还知道它们推论的前提。”(Rawls, 1999, p.18)据此,我认为反思平衡的基本要求是:(1)有关原理与判断之间的协调性;(2)有关原理和判断推理前提的合理性;(3)对语言-思想-实在关系 理解的丰富性。
关于概念分析,可大致分为两类:阐明式的分析(illuminative analysis)和先验式的分析(transcendental analysis)。前者关心的问题是“X的意义是什么”,后者在意的问题则是“Y是如何可能的”。换句话说,阐明式分析是一种依赖逻辑-语言规则以澄清有关概念和命题的意义的方法。它力图分析一个概念或 命题的构成要件及其联系方式,并探索这些概念或命题得以成立和应用的充分必要条件。至于更难显示做哲学特点的先验分析方法,不妨看看康德在《纯粹理性批 判》中的一个简要说明:“先验分析论在于把我们所有的先天知识分解为纯粹知性自身所产生的各种要素。”(A64B89)如我们所知,在《纯粹理性批判》 中,康德以其“先验分析论”试图发现那些纯粹理性的概念(范畴)和原理。因此,他进而将先验分析论分为“概念分析论”和“原理分析论”两个部分。前者旨在 分析知性范畴的数量和特点,并阐明这些范畴的客观有效性;后者则力图表明将这些范畴与一般感性原理联系起来的合法性,从而解答“经验如何可能”的问题。我 们在此不关心康德的观点是否正确,而只着意于以此来显示先验式的概念分析这种哲学方法的特点。
众所周知,一个好的论证涉及两个关键因素:确凿的证据(前提)和有效可靠的推理。至于先验论证,让我们看看斯特恩(Robert Stern)揭示的三个要点吧(参见Stern, 1999, p.3):
(a)先验论证的显著特征是包含这样一种形式结构:X是理解Y得以可能的一个必要条件,因而若无X,则Y不能成立。
(b)这一宣称被看成是形而上学的、先天的,而不只是自然的、后天的。亦即说,若无X则不可能有Y,不是仅仅因为受制于由经验科学可发现的那些支 配现实世界的自然规律使其不可能(例如,若无氧气,则生命不可能存在),而是由于有某些形而上学条件的限制。这些限制条件能够通过反思平衡和概念分析而得 知,它们使得X成为Y在一切可能世界中都成立的一个必要条件。例如,存在就是思想得以可能的一个形而上学式的必要条件(Existence is a metaphysically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thought)。
(c)因此,坚持以上这种关于先天的形而上学依赖关系,乃是先验论证的关键所在。
易于理解,这些要点还表明了上述三种基本哲学方法的彼此关联和相互支撑关系。比如说,特别如要点(b)所显示的那样,将反思平衡和概念分析融入先验论证之中,以确定一个事项得以可能成立的先天的形而上学条件。这也显示了哲学与科学的根本区别。

依我看,以上论述所涉及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足以显示哲学的独特性,而且有助于批判哲学中的所谓自然主义。可以说,自然主义几乎成了今日哲学各领域的时尚 风潮,就如帕皮诺(David Papnieau)所说,“如今几乎每个人都想成为一个‘自然主义者’”(Papineau, 1993, p.1)。与此论断相似,金在权(Jaegwon Kim)也说,当今多数哲学家都把自然主义——特别是其中的物理主义(physicslism)——当成一个基本承诺,这种承诺还充满帝国主义色彩,“它 欲求‘全面统治’… 并索取高额的本体论赏金。”(Kim, 1993, pp. 22-23 )其实,它还要索取高额的“认识论赏金”或“方法论赏金”呢。
所谓“本体论赏金”和“认识论方法论赏金”分别意指自然主义的本体论和认识论方法论立场。按莫斯尔(Paul K. Moser)和严德尔(David Yandell)的清理,其核心论点是:
本体论自然主义的核心论点:“每个真正的实体都由假设是完善的经验科学所认可的客体(即自然本体论的对象)所组成,或者以某种方式以这些客体为基础。”(Moser and Yandell, 2002, p. 10)
认识论方法论自然主义的核心论点:“每种获得知识的合法的方法都由假设是完善的经验科学方法(即自然的方法)所组成,或者以这些方法为基础。”(Moser and Yandell, 2002, p. 10)
可见,这两个论点预设了一种“科学主义”(scientism)的一元论立场,因为它们都急匆匆地把经验科学所认可的对象和所采用的方法晋升为评判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本体论和认识论方法论是否货真价实的唯一标准。
虽然五花八门的自然主义版本千差万别,但这两个论点却是它们共享的核心主张。也可换一种方式来分析自然主义的哲学立场。比如说,就像克雷 (William Lane Craig)和莫兰德(J. P. Moreland)指出的那样:“从肯定方面说,自然主义通常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1)自然主义的认知态度(例如,拒斥所谓‘第一哲学’,相应地接受或 强或弱的科学主义立场);(2)对所有实体的因果解释,即无论我们被告知这些实体是什么,只要它们是用自然科学术语所描述的关于一个事件的因果故事即可, 当然在这种解释中还得赋予原子理论和进化生物学以核心地位;(3)普遍的本体论,其中只有那些类似于标准物理学所认可的实体才被承认。对于绝大多数自然主 义者来说,这三个有序的论点都具有重要性。通常说来,自然主义的认知态度可用于为自然主义的因果论作辩护,进而又有助于为自然主义的本体论承诺作辩护。” (Craig and Moreland, 2000, p. vi-vii)
容易看出,这些论点与上述莱布尼茨-弗雷格-哥德尔纲领的观点正好相反。我们已知,莱公认为哲学研究的基本对象是精神性的单子,弗公认为哲学研究 的基本对象是居于“第三域”的思想,哥公则说“一般哲学是概念研究”,“概念是存在的”(转引自王浩, 2009, pp. 375, 426)。一言以蔽之,咱三公均主张那些与所谓标准物理学所认可的实体或所谓“自然本体论的对象”不相同的实体都可能是哲学研究的合法对象。毋庸赘言,这 与自然主义的本体论立场是截然相反的。哥公甚至明确声言,“有更多可知的先天的东西,目前已知的那些,与它们相比少得可怜。”(转引自王浩, 2009, p. 413)他还据此比较了单子论和唯物主义(可得记住,如今所谓物理主义就是唯物主义的时髦版本)。在此不妨耐心地看看哥公的一系列相关论述吧(以下均转引 自王浩, 2009):
世界的最简单的实体是单子。(p. 385)
莱布尼茨认为,单子是精神性的,意思是它们在主动的方面有意识、经验和驱力,在被动方面包含表象(Vorstellungen)。物质也是由这样的单子组成的。(p. 381)
我的理论是有一个核心单子[即上帝]的单子论。它在一般结构上类似于莱布尼茨的单子论(p. 10)
在唯物主义那里,所有的元素都有一样的行为。设想它们散布着,并且自动结合起来,这是相当神秘的。某个东西要成为整体,就必须有一个额外
的客体,比如说,灵魂或者心灵。“物质”指涉感知事物的一种方式,基本
粒子是心灵的一种低级形式。心灵与物质分离,它是一个分离的客体。单子论与唯物主义之间的问题,依赖于它们哪一个能产生更好的理论。按照唯物主 义,一切都是物质,粒子在空间中运动,在空间中施力。一切都必须受制于物质规律。心理状态必须用运动及其在脑中的形式解释。例如,愉快的想法必须是物质运 动的一种形式。(pp. 413-414)
有可能所有的心理活动(无穷的,总是变化的,等等)都是脑的活动吗?
对这个问题,可以有一个事实性的答案。对于思维之为一种特别的性质说不,就要求对基本粒子说不。意识关联到一个统一体,一台机器是由诸多部分组成的。(p. 414)
整体与统一体:事物或实体存在。每个整体都是一个统一体,每个可分的统一体也是一个整体。例如,初始概念、单子、空集和单元是统一体,但不是整体。每个统一体是某物而不是空无。任何统一体是一物或一个实体或一样存在。客体和概念是统一体和存在。(p. 386)
概念。一个概念是一个整体——一个概念性整体[也是一个统一体],由否定、存在、合取、全称、客体、概念(的概念)、整体、意义等等初始概念组 成。我们对所有概念的总体没有一个清楚的观念。一个概念在比集合更强的意义上是整体;它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就像人体是其部分的有机整体。(p. 387)
客体。单子是客体。(客体的)集合是客体。一个集合是一个统一体(或整体),它的元素是其组成部分。客体在空间中,或接近空间。[但须注意:哥公 强调“单子只是往空间里活动,而不是在空间里。”(p. 381)——本文作者注] 集合是时空客体的极限情形,也是整体的极限情形。客体有物理客体和数学客体。纯集合是不包含非集合客体的集合——因而纯集合全域中唯一的初元是空集。纯集 合是数学客体,组成数学世界。(p. 387)
根据以上论述,哥公本人认为,“唯物主义是错误的”(转引自王浩, 2009, p. 416),“真正的唯物主义毫无价值”(转引自王浩, 2009, p. 382)。当然,如果这个论断是对的,那么本体论的自然主义及物理主义就是错的。
根据前面的论述,同样容易看出,以上所列所谓认识论方法论自然主义的核心论点也与反思平衡、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的哲学方法势不两立。如上所说, 反思不是一般所说的思考,它预设了先天的形而上学因素。同样,先验式的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也是以承认先天的形而上学因素存在为前提条件的。作为对前述内容 的补充和深化,我们于此不妨再看看哥公的有关论述:
哲学的目的不是从无中证明一切,而是把我们看得跟形状和颜色一样清楚的东西设定为被给予的——形状和颜色从感觉而来,但不能从感觉导出。实证主义 者试图从无中证明一切。这是时代偏见共有的一个基本错误,甚至那些反对实证主义的人,也经常滑进这个错误里。哲学是去注意某些直接被给予的但不可证明的事 实,它们被证明所预设。这样的事实发现得越多,我们就越有效率。这就像从感觉里学习关于形状和颜色的初始概念。如果一个人在哲学中不假定那只能看见的(抽 象的)东西,那么他就被归结到感觉,归结到实证主义。”(转引自王浩, 2009, p. 402)
以此看反思平衡,我们就会注意到哥公提到了三个相关因素:一是那些“直接被给予的但不能证明的事实”,或证明所需的预设,比如说,反思平衡所预设 的有关语言-思想-实在关系的理解,概念分析和先验论证所要求的一些初始概念和基本原理,等等;二是需要一些抽象的东西,如存在于弗公所说的“第三域”的 客体、概念、思想等;三是能“看见”这些抽象的东西,就如弗公所说的对思想的“把握”,或如哥公反复强调的对抽象实体的“观察”、“知觉”或“直觉”。就 像王浩所说,“哥德尔方法论的核心,是对于基本概念的分析和知觉”(王浩, 2009, p. 406)。当然,哲学研究各领域均需按上述反思平衡的要求达成一种合理的平衡状态,因为正如哥公所说,“仅仅选出一些陈述,与沿着一条思路安排一系列引 述,这两者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界线。”(转引自王浩, 2009, p. 401)就哥公本人的学术经历而言,他觉得“为了接近哲学的中心部分,有好的理由把注意力限制在对数学的反思上。”(转引自王浩, 2009, p. 374)
哥公还说,“一般的哲学是一种概念研究,对于它来说,方法是重要的。……柏拉图对概念定义的研究,是哲学的开端。”(转引自王浩, 2009, p. 209)与哥公看重对数学的反思相应和,他强调概念分析的作用在于使那些原本不清晰的、不精确的哲学观念逐步变成清晰的、精确的哲学概念。以下引述即为明 证:“分析性、清晰性与精确性都有很高的价值,尤其在哲学里。只是因为清晰性时下被误用,或者错位的精确性被强调,就放弃清晰性或精确性,这理由不成立。 没有精确性,人们就不能在哲学里做任何事情。形而上学使用一般的观念:它从不精确性开始,但后来却向精确性发展。”(转引自王浩, 2009, p. 403)哥公运用概念分析方法的独特之处在于:
首先,借助“整体”与“统一体”的区别和联系,强调寻找初始概念和公理,然后注重概念与公理的密切关系,以构建精确的哲学理论。用他本人的话来 说,首先要注意“正确的术语是相当重要的。概念的本质决定于概念由什么组成,而整体则不是这样决定的。一个集合是一种特殊的整体。集合是恰为复多的统一 体,但整体一般来说比也是统一体的复多有更多的东西。这就是集合之为整体的极限情形的原因。整体必须有部分。一个单子是一个统一体,但不是整体,因为它不 可分:它是一个uneigentlich [非本真的]整体。初始概念像单子一样,是统一体,不是整体,因为它们不由部分组成。”(转引自王浩, 2009, p. 388)
其次,须明确“哲学的目的是理论。现象学没有给出一个理论。在一个理论里面,概念和公理必须结合在一起,而且概念必须精确。”(转引自王浩, 2009, p. 403)正是在这个方面,“数理逻辑对于哲学的意义在于它有这样一种力量,即通过阐明和提供公理方法的一种框架而使得思想明晰起来。数理逻辑清楚地展示了 谓述在理性思维的哲学基础中的核心地位。”(转引自王浩, 2009, p. 383)“基本原理探讨什么是初始概念,还有它们之间的关系。公理方法是循序渐进的。我们继续发现新公理,这个过程永不停止。”(转引自王浩, 2009, p. 388)
不用说,在哲学研究中,沿着一条思路安排一系列陈述,或运用公理方法,均须仰仗先验论证。关键是这种论证方式因关注某些事项得以可能的形而上学的 先决条件,所以它不同于数学和经验科学中广泛使用的各种论证方式。正如哥公所说,“哲学比科学更具一般性。概念论就已经比数学更一般了。普通情形是专注于 特殊的科学。做哲学是一种特别的志业。”(转引自王浩, 2009, p. 405)其特别之处明显地体现于哥公坚定不移地相信“科学自身并不引致哲学”(转引自王浩, 2009, p. 389),并高度赞赏莱公的一个类似观点,即“按照莱布尼茨的想法,科学只‘结合’概念,它不‘分析’概念。比如,从莱布尼茨的观点看,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本身不是对概念的分析,但它刺激了真正的分析。它处理观察,不深入最后的分析,因为它预设了某种形而上学,这有别于莱布尼茨科学的‘真形而上学’,而真正 的分析则努力寻找正确的形而上学。”(转引自王浩, 2009, p. 415)
好了,至此为止,以下这点应该是足够清楚了:如果依照本文所说的莱布尼
茨-弗雷格-哥德尔纲领来做哲学,就不会同意所谓哲学中的自然主义方案,因为如上所述,这一方案的两个核心论点——本体论论点和认识论方法论论 点——均与三公纲领相悖。据此,如果三公纲领是对的,那么自然主义就是错的。我当然坚信三公纲领是对的。更何况如许多学者已挑明的那样,自然主义本身也面 临着诸多浮浅之见、难解之局,甚至自相矛盾呢(例如参见Craig and Moreland, 2000中的各篇论文)。不过,要揭发这些有趣的问题,将会是另一篇论文的任务了。
综上所述,不管自然主义对我们会有怎样的启发意义,但就做哲学这门行当而言,我的评语简洁明了,只用三句话就可说完:

自然主义不自然!自然主义无主意!自然主义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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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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