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活，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口述者：阿丽（化名）/广西籍
打工所在地：珠海
编者注：阿丽，49岁，广西平南人，患有风湿性心脏病。来珠海20多年，与丈夫在珠海租赁菜地，以种菜为生。家中4个孩子，其中大女儿远嫁河南，小女儿留守广西上初中，小儿子做散工只能养活自己，大儿子常年联系不上。
还不知道几时可以有收成
我来珠海20多年了，一家七口，因为没有读过书，只能以种菜为生，之前承包了6亩多菜地，由我丈夫主要承担地里的活。我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基本不能干重体力活，但是地里的活儿能帮着做一些。家里还有我公公，他右手腕处有残疾，现在他年纪也大了，没办法工作。2008年我丈夫口唇长肿瘤，做了动手术后，身体才慢慢恢复起来。我也是2008年检查出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做了手术。两个人前前后后花费了十几万，向别人借的，到现在还有四、五万还没还清。我吃的这些药珠海没有卖，需要回去广西老家买，每次回去都带几瓶回来，一瓶100颗，50块一瓶。我的病到现在都十几年了，今年也需要回老家的医院进行复查，顺便把药再取回来。由于前几年需要挣钱供小女儿上学，也坚持到地里干活，现在身体又中风了，住院了十几天，每天还是需要吃降压药，一个月要用200元，现在医生也劝告我不要做累的活，但是为了生活，不做也是不行，只能慢慢做一点是一点。
在菜地的时候，开始只有一间很小的土砖房子，不够家人住，我丈夫就买了二手移动板房的材料，建了个四房一厅的移动板房，共花了11500元，考虑后期搬走，移动板房还可以拆下来带走继续使用。2019年底，由于原来种菜的地租期又要到了，菜地被“本地人”承包来做鱼塘，不能租给我们种菜，我们只能搬走。幸好在同乡的帮忙下，搬到珠海另一个村又租地重新种菜为生。老家房子早年受灾导致崩塌，我们也就回不去了。2019年底刚搬到这里种地的时候，还没能这么快把板房搬过来，就只能暂住在老乡的瓦砖房里。但是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他们，在他那里住了十几天，板房开始施工我们就搬过去了。最担心的是刮台风的时候，板房会不安全，现在倒还好。
阿丽家建的移动板房（拍摄于2016年）
最近为了更好的种植，我去买了农药、种子等，由于疫情影响部分公交车停运了，等了很久，公交车才来，又坐了很久的公交车才到买东西的地方。去了之后才发现现在农药没有人进货，也买不到以前的牌子，也不太敢换其他牌子的农药，担心买了又不好用。现在的种子也很贵，两元一颗，一下子花了两千元买种子。今年重新租地开销很大，现在都花出去三万了，不够也要向别人借，只能慢慢还了。现在生意不好做，我们村附近种菜的人，去市场上批发，五毛钱一斤的生菜都卖不出去。
现在种菜还不知道几时可以有收成，最近向老乡借钱维持生活，解决吃饭的问题，慢慢省钱还。我们买便宜的吃，其他还不敢买。我最近的身体还好，但长期需要吃药，现在种地比较忙，自己有时药有些忘了吃，所以还剩下20多天的药，还可以熬一段时间……
见一步行一步
“如果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你需要向大学的目标进攻的。”
“我的理想是做厨师。”
“但是厨师很辛苦。”
“如果什么都想学，什么就学不到的。”
“如果没有考到大学（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
——阿丽和女儿的对话
我家大儿子初中毕业，做过理发学徒，但是又没有坚持学。2015年外出打工，已经几年没有回过家，后来因为与他人打架，警察打电话到家里来才找到他。2019年他又去了厦门工作，至今未归，也很少联系上。小儿子职高毕业，年前去了深圳打工，也只能养活他自己。大女儿大学毕业后回广西老家教书，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2019年底她又怀上了二胎，家里的老人不幸患上癌症，现在开支很大，大女儿和女婿肩上也多了一份重担。
珠海协作者社会工作者去探望阿丽一家（拍摄于2016年）
之前我们把小女儿带在身边上小学，因为老家也没有什么人了。但是孩子在珠海找不到学校可以上，积分不够，没有办法，去年只能回老家上初中。自从小女儿回去老家后，她在学校住，但是不怎么和村里面的孩子玩耍，村里的朋友很少。小女儿今年过年趁着早放假到珠海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但是因为疫情，一直拖着也没能回老家，听老师说开学会延迟，2月15日左右说大概3月1日开学，但还不确定到底什么时候开学。2月24日，通知要开始上网课，小女儿就回老家了。但她没有手机流量，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才可以买个流量卡，上次没有带身份证就没办法买到了，只能叫亲戚借教科书先给孩子看看。以前小女儿有次发烧去考试，才考到几十分，后面补习也很难跟上，这一次放假时间这么长，对学业有很大影响，我担心她学业同样也很难跟上。
孩子会主动学习，数学不太会，问我我也什么都不懂。回去老家后，她也是没有怎么出门，没有像在珠海协作者童缘那样的活跃。
感觉疫情比较严重
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比较严重，除了年前买年货出去把菜一次性买回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出家门了，身边的人也很少出去。就前几天，听说附近有人带去隔离，有看到医护人员出入，看到有人拦路严防查处，但是自己没有接触过这些人。大概正月十五的时候，隔壁的邻居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检查比较严格，开车进来都需要登记，不可以随便进入村落。种菜的人（外地人员回珠海务农为生的人）需要隔离14日之后，打电话给镇政府批准出去就可以去卖菜（做生意）。现在检查测体温一样严格，工作人员工作到晚上12点才下班的。家里的消毒水没有了，口罩是有一点，我们也都是重复洗了使用。
社会工作者跟着阿丽的家人到菜地里去（拍摄于2016年）
小儿子过年后开始感冒发烧，说是深圳的工厂好像有新冠肺炎病例，就没去上班了，他是在等通知的状态。如果疫情一直持续，小儿子的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下去。
今年花费比较多，幸好有老乡、亲戚帮忙，等到有收成，为了生活无论怎样也要出去卖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