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江泉 | 请你点亮夜晚的灯火
请你点亮夜晚的灯火
上帝在每一秒里飞翔
他有一幅隐形的翅膀
他只负责世界的秩序
此刻炮弹凌空
婴儿呱呱坠地
河流消失在沙漠里
此刻，旧世界里有呼唤声
亲人已经入土为安的人啊
让悲伤在山坡上生长吧
让落叶享受停顿的安逸
你回来，回到抽穗的稻田里
回来呀，请你点亮夜晚的灯火
我醒了
现在我醒了
我从我的沼泽里醒了
从深渊一样的夜里醒了
轮廓分明的山峰
等我沐浴的河流
刚刚冒出嫩芽的山坡
你们可好，是否跟我一样
现在，我热爱深呼吸
把朝阳吸进身体里
这人间的气息啊
多么新鲜又珍贵
我要它，流进我的血液里
我与它，本应生死相依
旁若无人
一只黑褐色的马蜂
爱上了一树枇杷花
他让整棵树，都发出了
嗡嗡嗡的声音，那些椭圆形的叶子
簇拥着，做人间的婚房
今天它不理睬我
我是一个安静的人
我的身体里没有什么武器
不会妨碍它，采花间的蜜
我的心，近似草木
一只马蜂，旁若无人的飞
阳光，你再大一点
他只有一个竹背蒌
他只有走小路的三轮车
他只有，御寒的衣裳
他的器物里，装满了蔬菜、水果
野山珍，都是些新鲜的事物
都是田野，给我们的怜悯
是呀，这个憔悴的老伯
他有犹疑不定的眼神
他有，小小的不确定性
在县城吵闹的集市里
他有，来自乡野的朴素与自卑
我只能，买走我需要的部份
那么阳光，就请你再大一点
再暖和一些，照他满脸的皱纹
照他冻僵的手指，让他的蔬菜
绿油油的反光
我们都曾经亲密无间
我养过的狗，放过的牛
还有那些鸡呀鸭呀
坡上种的庄稼，院坝里的花花草草
我们都曾经亲密无间
相依为命，彼此吐纳
让我的日子充实、快活、忙碌
可他们现在都不见了
早就无影无踪
多么无情无义呀
我在这里写下他们
我当然能想起他们的好
甚至能嗅到他们的气息
可是，他们还会挂念我吗
还有我这个主人和仆人吗
不会的，他们消失的时候
我也在他们的命里，消失了
我在哪里
我在车站，在码头
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
有时也在云隙间
是啊，我无处不在
我在奔忙的人潮里
我总在，加速度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
我总觉得手无寸铁
足无立锥之地
为什么，我又总在虚无里
回应我的，都是呼啸声
乌云散
我的天空中有万吨乌云
还有，无中生有的闪电
我的天空，有一个悲伤的大海
我行走在潮湿的大地上
我在滔滔的江水边
仰起头，是呀
也就眨眼间，我的天空
还有一张蔚蓝色的脸
聊以自慰
聊以自慰的是，这么冷的天
不是从我这里出发的
它来自西北利亚吧
再往北，就是北冰洋了
它太巨大了
那么多的沙漠、平原、丘陵、山峰
那么高的天空，那么多的哆嗦
都挡不住它，也留不住它
它来到南方的小县城，屋檐下
冷，它叫醒了我的每一寸肌肤
冷，怎么办呢
来吧，我们一起搓搓手，跺跺脚
无限疲倦
这个柔弱无骨的孩子
他仍有无限疲倦握在拳头里
关于大好河山
他总是那么，乐意哭一场
柔软处，他总是那么
乐意掉头就安静的睡去
这个一直被黑暗宠爱的婴儿
这个无中生有的孩子
尘世的喧闹与明亮，真的会打扰他
贝齿
宝贝，那些柔软的光阴
很快就过去了
当你不再甘于爬行
挣扎着
学会了直立行走
这意味着，你身体里的钙和铁
也足够多了，你的坚硬
也足够支撑你独立
我是多么喜欢你刚刚萌芽的贝齿
你已经有权利，咀嚼这世间事了
我一边欢喜，又一边担忧
可是我没有什么好办法
关于人世的酸甜苦辣
都是寻常事，不值得惊讶
我只愿，也深深的祝福你
当你咀嚼完了所有的时光
咀嚼了百味人生，你都不曾
把身体里的坚硬，变成武器
这人世，没有一个咬牙之人
也没有一件切齿之事
那该多好
廖江泉，男，仡佬族，贵州道真人。有诗作刊于《诗刊》丶《星星》、《中国诗歌》、《诗歌月刊》、《诗神》、《诗潮》、《飞天》、《贵州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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