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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武三组诗 | 松针回到了时针

王天武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2016:正义一直被讨论着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甚至恶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他们幼稚得多、天真得多。其实我们自己也一样——陀思妥耶夫斯基

 

 

●正义词

 

我从未曾见过……(欲望)在每一刻

折磨着我

正义需要力量,我们没有那种力量

这是贾敬内斯死亡的原因

亲爱的同行,如果我们得到一点他的血液

正义是可以的,一切都是可以的

正义总是有其他因素

 

2016-12-8

 

 

 

●傲慢

 

现在,请相信,没有不被伤害的人

没有人能豁免

罪恶,从黎明时开始

罪恶,总是那么傲慢

 

2016-12-8

 

 

 

●安妮·霍尔

 

我捧着我,一直到第二天黎明

没有另一个神袛

我知道这一点

 

2016-12-7

 

 

 

●乌有

 

世界曾化为乌有

就像阳光、爱把我们搂在怀里时,用尽力气

 

就像冷漠,从所有人中指向我

因为我是它的坐标

 

我在它的玻璃堆中

它反射的所有光中,每一个里

都有我

 

最后一个我,在完全黑暗的其他我里

如梦幻泡影

 

他那么小,比灵魂还小

像一声鸟鸣,你唇边的哨音

 

黑暗拾阶而上,提着万人的囚笼

 

2016-11-29

 

 

 

●寄许梦熊先生

 

我的手先睡了

在手睡之前

我的脚裸露着,也要睡了

我的鼻子还在寻找——

 

互相覆盖的蓝色、绿色和红色

你中有我的城市、沙漠,河流

其中有一块黯淡的,像变干的奶油蛋糕

在一只羊的身上迁移

 

在羊群的叫声中,看到了吧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的第一个礼物,只是有点脏

它的气味也在迁移

它在一只羊的背上看着你

它又要成为第一个了

 

2016-11-21

 

 

 

●青天之门

 

我们拾阶而上

我看到一扇门,如果你能打开

 

我出生时的白云,已经老了

蛰伏在两边

 

我学习的古汉语没有屏蔽词

这样我们可以放心交流

 

你不会在说到某个名字时就突然无声

手像一条狗尾巴在摇啊摇

 

2016-11-15

 

 

 

●树人兄

 

树人兄:孤独易于作战

今日之盛状,优于前朝,也已腐朽

艺术史、赌博史、娼妓史、文祸史、汉奸史

中国字体变迁史都已有人著手

大众语问题已不是问题

无声中国变身激情中国,教育当居首功

兄之文章被请出讲堂,而优美散文汗牛充栋

排之即为国贼,可谓“美丽的良方”

兄之子海婴近日辞世,兄可知否

还有一些小事,如饮食、建筑、交通、环境

法律,为保障正当舆论,不赘

 

2016-11-14

 

 

 

●耶稣,你好

 

我知道我无权要求您

瞧您面无血色,需要我们送去光辉

每一天,每时每刻

阳光落在您身上,从不出声

沉默就像骨肉将我们连着

就像大地的深度睡眠,您会赐下幸福吗

我在这,哦,我在这

问候您,向着天空中的雾和薄霜

向着冷气球

如果我们能彼此看见,人群骚动中

我放下行李

像基提先生走向他的一生

向着斜坡路上照见的残雪

在您命名的世界,我的心还有边际

 

2016-11-14

 

 

 

●玉梅

 

今天,看着输液管里的血液

我突然明白倒流

后来,在点滴快结束时,药水

在滴斗里的声音清晰可辨,让我激动

语言跟不上这种声音

玉梅,万物都有归宿。药液在说它

流进我的血管里,它将知道血液是什么

它是什么

它和我的关系就像稚嫩的小叶子

挂满巨大的老树墩;像林中水滴

它想把我的血液改造成什么

 

2016-11-12

 

 

 

●齐纳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悲观

我们在讨论免于恐惧的自由时,其实是在讨论

免于无故死亡的自由

我们在安排诗句的长短时

其实是在安排自己的人生

是的,不要小看你所理解的形式主义

再深奥点就是欺骗

我多想说: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我们接近了想象的未来。但是

民主不会出现了。真的,民主被一只

高贵的手抚摸,在他的喜怒哀乐里

 

2016-11-12

 

 

 

●津渡兄

 

我,我被束缚了,津度

不能自由书写

他们管理着痛苦和美好

艰难、自由

如果我把词语编织得好一点

他们会说不朴素,他们认为诗歌是邪恶的

平庸的会好点

适合未经教育的耳朵

当我在每个字的音量上全神贯注

终有所获,他们认为我是声音的守财奴

我该怎么办,津度

我嫉妒夜桂花冠上死去的叶子

我来了,我睡了,我失去悲哀

 

2016-11-12

 

 

 

●我走在黑暗里

 

我走在黑暗里,像走在我们年轻的时候

多少欢喜的灯光

照着颤抖的贫穷

多少忍受的痛苦

被风吹成纸张,上面写着诗

许多人惨白地活着

需要我们送去血色

许多人的勇气,在流泪时飞走

我看见一个男孩

拽着母亲的衣角,像拽着一个飘走的气球

大地是拉杆箱

被静静拖走

 

2016-11-12 此诗献给毛子

 

 

 

●生活还有麻木

 

生活还有麻木,伴着你的苟且

还有光,无与伦比

还有美,沉默的自由

远离海岬,你的花儿,她可怜的生命

如果我们按照一种韵律活着

在它的约束里

在每一行里安排好自己的人格

我们检查其中一根弦上的听众

我们干净地走在路上或者躺在床上

我们的欲望也轻轻摇晃

我感到寒冷,也有温暖

一天生机勃勃

哦,我是……我们是让缪斯自由的人

我曾拔下一根白发,让它和周围的一切发生关系

 

2016-11-11


献给津渡的十个字母和一封信


在西西里人们说与月同眠是件奇异的事情,月光照在你的脸上。月亮敲击着夜。也许正是那令我感觉疼痛——海明威

 

 

B:

 

他相信更唯心和更民主——

在内宇宙的上空,

晚间一人向隅而立。

 

2016-12-15

 

 

 

C:

 

我遇见的每一个人最后都带我来到废墟。

报纸的废墟,

建筑的,话语的,

还有目标的。

你带我来到你的。

在碎酒瓶反射的光线中,

我看到月亮的废墟,

一点一点,向我们移动。

还有衣服的废墟,裸体的废墟。

但是朋友,我想看到沉默的废墟,

它也许,并没有什么废墟。

 

2016-12-13

 

 

 

D:欲望

 

我听见她说:

在这世界占有我,是可以的。

 

2016-12-16

 

 

 

E:

 

卑鄙的小语种的使用者们,

作为你们的同行——另一个小语种的使用者,

我无权要求你们不再使用汉语,

我相信“恶”能使我们达到预期(效果)。

如果你们能在“恶”中,在实践时保持公正,

或者,能让你们的小语种保持沉默,

躺在密室里,它将如大海深不可测。

 

2016-12-14

 

 

 

F:

 

我们没有见过历史,

但它(写历史的心)已经根植在心。

在人类永恒的黑暗里,

历史是黑暗中逃出来的光亮。

我们如此频繁地推断,追踪,

证明它们存在,或不存在,

像是黑暗在照着光亮,只为了让它弹跳;

为了惊恐,或惊喜;

为了爱,或不爱——为了

我能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

我们不想承认一点,我们是黑暗这一点。

 

2016-12-13

 

 

 

G:

 

我每天都在修改作品。

我的平面人生里的每一个

我都和你们息息相关。

如果你仅仅用诗来评判我,无疑是片面的。

仅仅因为我跌倒过而嘲笑我的无知。

亲爱的朋友,我的无知是因为错误能纠正我,

磕过的石头有碎屑也有棱角,

也有圆滑——这些都和你有关:

你可能讲了真话。

 

2013-12-14

 

 

 

H:人类的某个角落

 

需要多大的仇恨才能允许

他用心中的怒火去扑灭信仰?

 

需要多大的受难地才能成为家乡?

而后使家乡的天空成为家乡。

 

当生门是死门的时候,他还在苟且偷生。

当他不能再苟且偷生的时候,

 

他让他的孩子苟且偷生。

当他的孩子不能苟且偷生的时候——

 

你不能让太阳苟且偷生!你不能!

没有一个夜晚不安静地苟且偷生。

 

2016-12-16

 

 

 

I:

 

我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感到厌倦。包括我现在写着的每个字。我不是机器,我只是喜欢记下一点让我想要记下的东西,并且文笔要好点,这样可以弥补我不是那么漂亮和穷的事实。我没有成功。因为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如果再让我写诗,记录自己的老年,我觉得这是谋杀,我和你们一起在谋杀我——我现在就想谋杀我,我怎么能允许自己老年的到来?

 

2016-12-17

 

 

 

J:使命

 

亲爱的朋友,

如果你不想取悦神,

你不会试图用好语言,取代坏语言,

你不会理解悲苦之后还是悲苦——的欣喜。

我已经祈祷过了。之后,

神不会在意我们对它做过什么,根本不会。

我明白没有什么使命要我完成。

是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要完成什么使命,

我一直在尽量扩大这一点。

 

2016-12-17

 

 

 

A:

 

我的朋友,如果你不读第一首诗,

或者你以为我故意把它弄丢了,

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确实如此。

我们都是某个小语种的使用者,

并不比一个书记员更高明。

我们只是某段时期的一腔情绪。

 

2016-12-17

 

 

 

●感谢信

 

津渡,自从我得病后

语言的使用能力大不如前,

后来又被人缠着,

陷入他们的斗争里,

不知他们怎么看自己的点点滴滴。

 

我也一样,

我又比他们好在哪呢?

写过的诗都不要了,

我是第二次活,

以前的都是前世。

 

韩东说,

一些人活得就像墓碑(一样坚硬)。

我还有柔软的部分,还有羞愧,

还有怨恨,

我是不纯粹的鹅卵石。

 

你的邀约我答应了。

我一直说少读书,或者不读。

有的人想要告诉我几个名字,

相信不是他们想要告诉我,

是我自己要听。

 

你的邀约我答应了。

我缺少全力一击!

是因为对手。还有几个人

在诗的国度

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拳击赛?

 

你的邀约我答应了。

我已经忘记了所有人。

击倒我是可以的,

用你的语言,

击倒我是可以的。

 

想想那些活着的意义!

用你的语言!

我们最终是无名氏和无名氏。

你的骨头没有肉,

却抠进了我的骨头。

 

2016-12-19


献给毛子的诗

        

       借用毛子诗题或句子颇多,感谢!

今天上午,我本来应该抓紧写一封“急”信——有件要紧事的成败与否就取决于这封信了——但我却写了一封情书,并没有寄出去。我心甘情愿地撇开了浊世强加给我的种种琐事、规矩和违心的举止,为了做一件不戴功利色彩的事,履行一个光彩的职责:恋爱的职责——罗兰.巴特

 

 

 

●2017年的阅读愿望

 

我想读镜子里的书,

如此,不是虚妄。

 

2016-12-25

 

 

 

●松针回到了时针

 

要找到时针。

要眼泪不要哭泣。

要在地上画圈,因为妈妈会来。

要像吉尔伯特在地上爬,

因为美智子的一根头发。

要声音,不要发出声音的器具。

要鳄梨树,不要梨。

要关闭在脑海之外的回来,

要时针找遍秒针。

 

2016-12-18

 

 

 

●那些配得上不说的事物

 

从街上回来,我的腿上还有火花,

还在爬着,跳跃,向上烧。

我坐在电脑前,已经忘记这些。

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

时间让我们互不相识。

如果她还活着,也是另一种活着,

很平淡,也很抽象。

死需要一具身体,活着要另一具。

我现在的冷漠

也需要一具。

我拍拍手,火花还在烧。

还在,妈妈,而这像虚无一样真实。

 

2016-12-18

 

 

 

●它们不使用我们的语言

 

我开始明白,它们不使用我们的语言

无论你用什么活着

是朝圣者、园丁还是平面设计师

远足还是在你的小屋里呆上一天

喝一杯酒

它们都会一声不响,没有欲望

不想听也不想看见你

它们在更高纬度

向更深处投掷影子

 

2016-12-20

 

 

 

●给西蒙娜.薇依

 

我们还有火柴。

我们发现了吃的,种的,

和持续了

很久的永恒。

我们不说话。看见了

眼镜片的闪光,略有些浮肿的脸。

她在封面上,在灰尘下退休了,

在修改《重负与神恩》。

 

2016-12-18

 

 

 

●我领会那个保险小职员内心的羞怯

 

现在她更无形也更忙碌。

更焦虑也更麻痹。

像圣女的影子。

她的男人,有外遇但还爱她,

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的爱。

她有外遇还爱她的男人。

她的孩子学习中等。

我一直怀疑她会通向哪里?

每天经过这样的人:

内心激烈,

如某条街道的拥堵现场,

寻求《读者》那样的感恩。

 

2016-12-18

 

 

 

●急需品

 

我知道,有一种盲目是中国式的盲目。

有一种快乐比快乐更彻底,也更好丈量。

当我像一个诗人,烂醉的虚无主义者,

一个五官没有刺的士兵,

我发觉一种无用的苦闷在远处望着我。

一种……无用、迟疑,

防止灵魂

打滑的马蹄铁。

令我尤为不安的也是不安,

它带走的无用的那一份,

——无用是急需品。

 

2016-12-23

 

 

 

●虚伪

 

我是一团虚伪的信息,

比虚伪更庞杂,被它包容。

我活着,虚伪也活着。

就像它用一根火柴,

照亮我的内部;就像它颤栗,

是因为火柴已照亮它自己。

我不喜欢的脸就是我的。

包围我的门铃在每一处都能触动。

我又点亮火柴,

这次它更像独白,

只有这一点光亮,还在狂欢时放哨。

 

2016-12-27

 

 

 

●雾中词

 

一个颤抖在地上的早晨,

一团雾,

我想说出它的形状,

它过于庞大的体积,

在得到国王的肯定后,如何

变成一枚沉郁的勋章。

我是受害者,是骨头,又不是。

我是帮凶,也不是。

我的欢乐和嘲讽,仍然是。

我是旁观者,是呼吸时的美德,

是回忆时不知名的数据。

我的手,我身体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连带关于它们的词,

那些词也看不到了。

 

2016-12-22

 

 

 

●雷洋兄:

 

你的名字也将窒息,

因为没有那一口空气。

你的地址将被抹平,整条街

换了方向,我们说东,是在说

开普勒行星,如果不发明一种

极难破译的汉语,我们都很危险。

弟妹与小儿应该平安。

他们只是要她们深度睡眠,应该平安。

但是地下的你们,你们什么样,

地下就是什么样——警惕这种

盲目热爱阴间的话,你甚至无权踏足阴间。

 

2016-12-23


王天武,生于70年代,辽宁阜新人;自印诗集《自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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