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恒的斑马 | 察尔森的冬季
深秋辞
秋风和流水，行云和枯寂
都近乎无情，不收纳任何感伤
河水会累的，风也会茫然无措
不然落叶不会居无定所
不然流水不会跌跌撞撞
草木似乎更接近圆融，一次次地重生
而我们，只能在心里反复地剃度
以觉然之意，原谅并收留自己
以失败之心，赎回内心深处的光亮
缩小身躯，从这喧嚣的世界走过
星光下的麦田
星光缄默，草木寂寂
一遍遍梳理这过分的安逸
使之不会背弃
月光以虚无的皎洁
号令万亩麦田，枕戈待旦
漂泊的人借醉意
举起低惯了的头
独享不打折的星空
辽远而朦胧的深处
那些羸弱的光，让卑怯的人
禁不住的想哭
低处的麦子呃，亟亟地生长
只是为了填饱别人的肚子
替身
保持一种姿态，哪怕是刻意的
纵然无力，仍旧谦卑
哪怕落花无意，哪怕流水无情
做一条蚯蚓，钻进泥土
用柔软的身子，松动一方泥土
做一条泥鳅，跃进浊流
给灰暗的水色注入一丝生气
做一只燕子，衔泥筑窝
给穷人的屋檐一些欢唱
做街边那只最脏的垃圾桶
满身的污秽，仍旧张着嘴
接纳着，站立着
这些无关的事物，恍然就是前世今生
是午夜梦回，是生生剥开的伤口
是每一次挫败后被篡改的替身
蚂蚁的行走
天地际会蚂蚁赶路，过于
庞大和渺小的事物都容易被忽略
奔忙之人无暇顾及一朵花开
而遗落，不会厚此薄彼
一只节肢动物
把整个下午咀嚼的细碎无比
时光在一层层的律动里
把无用之工磨成匠气
用黑白，预留了更多空间
此刻我像一个老者
在自留地里，抚摸着四季
把种子，在地头与心头之间
反复腾挪
现场
此时此刻
正在铺陈的细节
蒙蔽了人的眼睛
每当拿起镜子，仔细端详
一些温良的词语，会跳出来指认
这是一个陌生人
无法辩白，于是逃避
某时还会在无人的角落
掏枪灭口，以断退路
那些碎裂的残片都有着如生的影子
好似一个蒙难的替身
好似刚刚脱落的皮肉
都还在太阳下闪着刺目的光
一只燕子的别过
小时候埋葬过一只燕子
造了一个小小的花冢
它被人用来练习气枪
闭合地眼睛，僵直的身体
让死亡如此靠近、真切
那年我十岁，清晰的记得
目击事件后的怅然若失
无以表达的情绪多年后
得以昭示，原来——
懵懂的心境也能感知
死亡如此肃穆，牵动人心
娘的篮子
中宵的月
像娘挂在梁上的篮子
盛着馋人的丰盛
满满的，够不到
消残的月像衰老的娘
望着篮子伸手不及
我拿到她的怀里
小心翼翼展开布包
铜镯子、爹的烟斗、一根辫子
娘吃力地将镯子套进
抖动的腕上
握着烟斗和辫子
面带笑意地睡去
浅秋遇见
一
浅秋的晨光里
草地已结不出晨露
劫波正从地下涌来
树叶过早地枯萎
枝干凝视自己的落发
遁形在荒芜之下
沉静地剃度着自己
二
秋风吹过的时候
萧瑟，凋谢，枯萎，沉寂
这些堆砌在地面之上的词汇
清冷地锁紧
而它们，大队人马储备着
那些蜿蜒的地下深处
在寒冷的时节，因为它们
而变得暖意融融
三
因为酷热少雨
叶子落的比往年早
越来越无常的天气
逼的它们走投无路
像被痛苦反复折磨
生而无望的病人
选择有尊严的离开
相拥
尽量调整妥帖
希望挨的更紧一些
多余的肚子这会正好
垫着你的腰
手指细数着曲线说
我想采蜜
你含糊的说了一句
冬天蜜没有了
就鼾声已起
八月的原野
这野草如同绿裟，寂寂的，安之若素
没有什么比这更坦荡了，低矮着，不故作高深
藏不住一只牛或羊，却育肥了无数的它们
任车轮碾过，脚步踏过，野火漫过，怨念掠过
辽阔而谦卑地接过送进风中，不染指一丝烟火
我遥远的走来，朝拜你的波澜不惊，默默地
把这连绵的绿分割出一块块私密的田
你似乎了然于我，不引来一只蜂和蝶
日落时分如果我不小心流泪，请为我深埋
原谅一个参禅不透的愚笨俗子，留下体内的毒
无声的酬谢
总归有一些事物值得去酬谢
比如今晚的月，陪了我几壶茶的时间
每每望去它都还以对视
我缄默着，写不出一句像样的句子
它温良地映射着我的空荡
抚着我的头，接纳了乏善可陈
摸一摸脉搏，很均匀，久病成医
活着已然是最大的慈悲，酬谢这恩典吧
别不知所以的随意取值，生命很抽象
草丛借荒漠变成了绿洲
粮食借饥荒胜过了金玉
我借柔弱的喘息与世界相安自在
要酬谢的那么多，默默地在心里
软弱和悲苦，讥讽和误解，日升和日落
这些无法改变的，无法拒绝的，都该去酬谢
就像生活收纳了每一条命，不管多么无足轻重
都任由恣意的品格无所顾忌地飞
察尔森的冬季
察尔森的水蓄着满满的善意
它扶起了一方稻子的脊骨
孕育出深冬里丰厚的盛宴
当凛冽的朔风，催生出流水的骨骼
封冻后静谧的冰面，将竖起飞舞的旌旗
站在这里，我无法托起哪怕一寸的阳光
也无法抚平每一条细微的冰壑
坚冰之上我犹是一条无力的鱼
叠冰之下那幽蓝的深处
一些窃窃私语，召唤着一个季节也躲避着一个季节
宿命总会将相反的事物，附加在一起
冷峻的脸庞在反季节里，以炽热的方式反复破冰
钢钎集聚出喷薄的火，灼化开通往收获的
死亡的，希望的出口。那喘息，那跳跃，那挣扎
合并着欢悦的笑脸，每一腔热血的尊严
最终都将会被冻结在大地
冬季里察尔森的男人，收割旷野下的日升日落
可以无所顾忌地颠倒晨昏，盘点一些四舍五入
给一些纠缠的事物，逐一上锁或者解锁
把一网网的渔获，变成一锅锅的鱼鲜
日子因此被一点点地
熬热，熬熟，熬稠
网不住的日子，流泻在宽阔的湖岸上
土地在冬阳下，袒露出原始的褶皱
无以承接的蓝，收留了所有的流浪和不堪
此刻那一尾尾无可辨别的一生
在风中慢慢凝固
所有的更迭都将指向衰老与死亡
如同这脚下板结的坚冰，终将消融成水
向海记
1、萎靡借季节之名肆无忌惮
我以收获的姿态，穿过一切枯败之意
我确信，其间都藏着不易察觉的稻粱谋
2、向海不是海，但它真的像海
我以为，一切与辽阔和深意有关的水
都是海；比如露水，比如酸涩的眼底
3、被豢养绑架的翅膀，成了游人放飞的门票
面对唾口的食物，飞翔已经缺少灵动
没有跋涉，没有远方，没有奋不顾身
4、从香海寺吹来的风，载着虔诚之意
如果用那香火的灰烬，重塑肉身
能否会生就一颗木鱼之心呢
5、向海的沙滩可以承接一切之轻却
留不住一句感叹和誓言，那些
脱口而出的适时话语沉进水底
结不出一朵浪花
6、踩着风的大雁，在沁凉的秋雨里
一次次地变换着阵型，透不出一丝企图
我仰着酸胀的脖颈，脑子里盘旋着无数个念头
7、湿漉漉的狗尾草和倔强的蒲棒列队路边
以静制动，目送这些以高级的姿态
以和谐共生的名义，充当救世主的人们
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却可能至死也未搞懂
何为生命的真相，的意义
8、我以不可言说的感觉奔袭到这里
又以无可明状的情绪离开
我不知道自己带来又带走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我把呼吸留在了这里
一定是这样，一次次短暂地停留
印证了一寸一寸攀升的脉搏
守恒的斑马：本名邵伟；内蒙古乌兰浩特人，一介草民，喜欢文字。
往期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