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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歌 2018-05-26

 《怦然心动的人生整理魔法》剧照

“符合规定的交办件,不符合的一律不予受理。‘市长热线’代表政府形象的行政平台,不是电台的热线电话。”


在中国,大多数城市会设置一个特殊的号码“12345”——它虽然没有110、120、119这些“要命”的号码那样广为人知,却几乎通达了政府部门的所有职能——因为,它被统一地称为“市长热线”。

2013年,我市和上级地级市的“市长热线”联合办公,增加了网络投诉平台,整合成为行政专线,业务扩大后,需要再招一批工作人员,我便从9月开始,到那里工作了一年。

市政府的行政办公区位于新修建的紫薇大道上,行政专线占用了一楼东头的3个办公室,最大的有一个教室大小,是“接办区”,对面的两间小办公室分别是“转办区”和“回访区”。接待我的是负责接办区的王主任,30多岁,中等个子,面相和气——后来我才知道,凡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一些,能负点责的,都会被冠以“主任”的称呼。

行政专线由市政府和市纪委双重领导,部门属性不明,成员构成也颇为复杂。这里名义上的最高领导是李主任,他本身是市纪委督察室的主任,平时工作重心在纪委,很少来这里,所以日常工作便由王主任和张主任负责。王主任正式编制在畜牧局,借调来此,是当初专线成立时的两大元老之一;李主任则是从乡镇借调来的教师,负责转办和回访,定期向市政府进行情况汇总。其余十几个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从学校抽调来的老师,也有小部分像我这样,属于劳务派遣,由劳务公司统一发放工资。

所以说,这是一个没有编制且不需要发工资的正式单位。

作为菜鸟,我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在接办区接电话。王主任说,当初专线成立时,他的工作也是从接电话开始的。推开接办区办公室的门,里面有4个30多岁的妇女。王主任简单介绍了下,又吩咐一个叫程燕的大姐带我几天,说罢转身出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拘谨地坐在王主任指定的位置上。

程燕看上去是个开朗的人,她告诉我:“桌上的电话是和电脑相连的,每个电话接进来,都会在电脑上显示出来电的基本信息,当然,电脑上也会留下相关记录。”她又特别提醒我:“每一次通话都会被录音,所以说话时一定要小心自己的措辞,不要给人留下把柄,更要避免遭到投诉。”

正在这时,铃声响了。她示意我将带着话筒的耳机戴好,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就这样,没有岗前培训,没有工作经验,我的接话员生涯开始了。

 

电话这头没有市长

电话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是一个卖菜的小贩,当时正是开学季,适龄的孩子已经开始上课,而他的孩子还没有学可上。

按照教体局的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阶段的孩子需要在户口所在地报名上学。他和孩子的户口还在乡下老家,不在市里,所以只能回乡下上学。

我把教体局的规定向他解释了,可显然他打电话过来不是听我解释的:

“你看,我们两口子每天凌晨4点多就得去市场批发,在街上转悠一天才能卖完,全家人都得靠这个吃饭。我们要是把孩子送回老家,那就得有一个人回去看孩子,生意就做不成,我们还怎么生活……”

“我听说市里的学校是允许借读的,你帮我问问,到底怎么个借读法儿。只要孩子能上成学,出钱我们也愿意。唉,我们就是个卖菜的,城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家里也没有有本事的亲戚。眼看着别的小孩都去上学了,孩子在家里闹个不停,求求你们给我想想办法吧!”

我仔细看着教体局的文件,一行行文字清晰冷静——“只有外地务工人员的子女可以凭借相关证明,在市区学校借读”。

男人愤愤不平:“外地人都可以在城里上学,我们本地的乡下人却不能,这是什么狗屁规定!你们就不能让市长管管吗?”

“让市长管管”这句话在以后的无数个电话中频繁出现,很多打来电话的人都以为这头就坐着市长,可以满足他们各种各样的需求。可事实上,在我工作的一年里,市长只有在陪同上级领导考察行政专线的建设情况时,才来这里待了5分钟,

更何况,这个问题即便市长在这里也很难当场拍板解决——他不能将教体局的规定变成一张废纸,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在市区建起足够多的学校,配备足够的师资。

“真没有一点办法?我认识的人里也有孩子是乡下户口、在城里上学的,那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名接线员,我不能在录音电话里告诉他,人家那是凭关系入的学。我只能委婉地说:“不如去私立学校试一试,他们认钱不认户口。”

也许是我无法说出口的事情他都懂,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地方,在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中,他渐渐平静下来:“好吧,我再去想想办法,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程燕过来告诉我,以后再接到类似的电话,不要说太多,把相关规定解释清楚就可以了:“符合规定的交办件,不符合的一律不予受理。我们这是代表政府形象的行政平台,不是电台的热线电话。”

 

态度一定要好

9月关于孩子入学的问题扎堆,我们只能拿着教体局的文件,一遍一遍地向家长解释,可仍然无法安抚他们的愤怒。

一个女人在电话里大声叫嚷:“你们光会念规定,有什么用!我们不想听规定,就想让小孩上学!你把市长叫出来,我要跟市长说话!”

我环顾一周,到哪里去给她揪一个市长出来?我只好继续跟她说那些车轱辘话,她越听越急,便把一腔怒火发泄到我身上,而作为政府的代表,我却不能还口。

接了几天的电话,我开始想,这份工作的意义,难道就只是反复解释和承受斥责吗?

在例行的周汇报上,户口不合规的学生的上学问题引起了市政府重视。最终上级部门和教体局协调决定,挤出一部分名额,让情况属实、且必须在市区上学的孩子通过摇号,插班入学。

摇号那天,市八中的操场上人头攒动,教体局的一个副局长亲临现场指挥,拿着小喇叭站在高处喊得声嘶力竭,场面几近失控。

摇号结束后,一位大嫂抽到了名额,可她还是不满意,在电话里继续诉苦:“九中的校区那么远,我又不会骑车,接送不了孩子。我孩子上不成学,政府管不管?”

我有些无语:“原本农村户口的孩子应该在户口所在地上学,现在政府已经想办法在市区给孩子分配学校了,你现在……”

“不管,不管,我不管!我不满意,我要重新抽签!”

我终于没有压住情绪:“重新抽签?你先去问问今天八中操场上的上千家长答应不答应!你孩子有学上已经很幸运了。市里学校只有这么多,老师也只有这么多,市长又不能一下子变出个学校放在你家门口!你只管吵,但我告诉你,你的无理要求是不可能被满足的。”

最后,那个大嫂又说了几句狠话,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我长舒一口气,旁边的方梅冲我竖了一下拇指。她是借调来的教师,在这里工作一年多,早已磨平了棱角。只有磨平棱角,才能做到“群众激动的时候我不激动,群众生气的时候我不生气”,不管事情能办不能办,态度一定要好。

 

暗藏玄机的井盖

虽然办公室的前辈不时会给我一些指点,但很多事情仍需要自己揣摩。

譬如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就要判断出是否形成“交办件”。如果形成,就要开始在电脑上登记来电人的基本信息、主要诉求,更重要的,是要判断出交办件的具体承办部门。虽然听上去很简单,可越简单的事情往往内藏玄机。

有市民打电话来,说看到路上的井盖丢失了。我一边问具体路段,一边在电脑上记录,接着点击“完成”,电脑自动将交办件转发到了对面的转办区。

没一会儿,转办区就打来电话:“这井盖是谁家的?”

“嗯?”我被问懵了。

王主任意味深长地解释:“你以为井盖很简单吗?它可能是自来水厂的、电业局的、供暖公司的,也有可能是移动的、联通的……我们一个交办件发过去,人家三四天回复过来,一句‘不是我们的’,我们就得再找下家。如此几次,井盖可能十几天都安不上去。”

“不过是一个井盖,还一定要分清楚是谁家的吗?”

“当然,这是公家的事。要是电业局替自来水厂安了一个井盖,经手人回去怎么报账?自己贴钱吗?”接着,王主任郑重地总结,“群众不管那么多,他们只知道打了电话,看井盖却迟迟安不上去,肯定要骂我们尸位素餐。下次,记得尽量问清楚现场群众,提高办理效率。”

我点点头,虚心受教。

其实不光是井盖,路灯也是一样。譬如背街小巷的路灯属于街道办事处,大街上的路灯属于住建局,小区的路灯归属物业管理。所以当市民投诉时,我既要问清楚路灯的具体位置,还要迅速判断出负责的部门。

 

你们只知道念文件吗?

进入11月份后,北方进入供暖季,跟供暖相关的投诉件也多了起来。

有些老小区因为暖气管道老化,热力公司只能缓缓加压,以免管道崩裂,供暖效果自然不太好。可是热力公司在和小区业主协调管道改造时,不少业主又不愿意花钱,便打电话投诉热力公司。

热力公司在接到我们的转办件之后,倒也尽职尽责,主动上门为用户测量温度。凡是达不到16度的(供暖标准:18±2度),热力公司承诺加压,尽快提高温度。

得到回复后,有些市民偃旗息鼓,有些则不依不饶。

一位大爷在电话中抱怨:“我听说有些小区室内快30度了,大冬天还开着窗户、穿着短褂。你说我家只有16、7度,就达到供暖标准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心想,大爷,能不能先把您家里的老式暖气片改成地暖,再把四面漏风的独院封闭严实?我把这话憋在肚子里,说出来的是另一番话:“您看,市里的文件是这样写的,凡是供暖温度达到……”

“废物!你们干什么吃的,只知道念文件吗?你工号是多少,报上来,我现在就要投诉你!”

“我们没有工号。另外我是根据文件进行答复,没有违规的地方。”

“你看看你什么态度?不就是个接电话的,你把工号报上来,我不信今天还治不了你了……”

当时我缺少经验,一怒之下就把电话挂断了,让这大爷的谩骂戛然而止。

很快,他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继续挂断。然后这大爷跟我较上劲了,电话不停地打。

程燕发现情况不对,将电话接起来:“……对,我们的电话线路比较繁忙,不存在故意不接电话的情况……要找刚才的接话员?我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接了你的电话,几部电话是随机转接的,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向我反映……好的,你反映的情况我们一定会及时处理……”

程燕挂断电话,又给我上了一课:有些要求明知道无法满足,但还是不要直接对当事人说清道明,把话说委婉一些,时间久了,他那股劲头也就散了。

 

市长不管,我就杀人

打个电话需要多少成本?两毛钱。所以,不要希望市长热线能够解决真正的大事情。

王主任曾多次告诫我们,涉法案件不在受理范围内:“行政单位没有干预公检法办案的权力。”

可这类求助电话却不在少数,最常见的是交通事故。

按照交通事故的处理流程,交警部门在进行责任鉴定之后,会对双方进行调解,如果不能和解,就等待法院的判决。这套流程走下来,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两年,躺在医院的伤者花钱如流水,这种情况下,等不及的伤者家属只能向“市长”求助。

而接到这样的电话,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向交警队发一个督办函,交警队的回复总是“正在尽力协调肇事方垫付医药费”——他们的权限也只限于此,没有权力强迫肇事方。

电话里,常有伤者家属要求“市长”把“丧天良”的肇事者抓起来,让“市长”去给他们要钱。言辞愤愤,或泣不成声。接到这样的电话,我只能建议对方向红十字会、慈善总会求助,先想办法筹钱看病,再宽慰一番,仅此而已。

记得有次,接通电话后,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杀人。”

那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他家位于我们这里最偏僻的乡镇,那里现在按正常途径已经娶不上媳妇了,所以适龄男子都是从贵州、云南“娶”。一个外地媳妇嫁过来后,再接二连三地把家乡的姐妹、亲戚介绍过来,当然,彩礼也是高得令人瞠目。

电话里的小伙子为了娶媳妇,花了20多万。彩礼给了娘家人,媳妇过来住了半年,人就跑了。他说之前村里已经跑了好几个“高价媳妇”,其余没跑的,都被家里人严防死守地看着。

“没报警吗?”我知道这事不归我们管,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报了。警察抓了介绍人,开始说是诈骗案,可是现在又说证据不足,把人给放了。我去找介绍人要钱,他耍赖不给。20多万啊,就这样白白没了!我现在钱没了,媳妇也没了,你们政府要是不管的话,我就把介绍人杀了,我也不活了……”

我不知道怎样帮助他,只能劝他珍惜生命,千万不要冲动之下做出违法的事情。政府管得再宽,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媳妇。

 

明坑易躲,也有事难辨

有时候,行政专线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当作谈判的砝码。

我曾接到一个男人的投诉:移动公司施工,在他家附近挖了一个坑,影响到了他的正常出行,要求移动公司将这个坑填上——听起来很合理,所以我们及时给移动公司发了交办件。

可过了几天,这人又打来电话,说移动公司没有来填坑,让我们再催一下。

我们打电话询问移动公司的分管领导,领导说他们早就派人去填坑了,但被投诉人阻拦,不许他们填坑,所以无功而返。原来,投诉人想自己填坑,并要求移动公司给他1000元的“填坑费”。移动公司拒绝了他,他便通过行政专线继续给移动公司施压。

投诉人第三次打电话催促时,我们将移动公司反映的情况和他对质,他支支吾吾起来。接话员告诉他,移动公司承诺会再次去填坑,如果还阻拦的话,行政专线将不会再受理他的投诉。最终,坑还是移动公司自己填上了。

有时候觉得隔着电话线也挺好的,当与求助人面对面时,他们裸露的情感会让本该中立的我们产生偏颇。

有天,一个老大爷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衣着破旧,脸上满是皱纹,头发稀疏花白,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这里的。大爷一进门就要下跪,吓得我们赶紧上前搀扶。

大爷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赤裸的孩子,后背和腿血淋淋的,惨不忍睹。大爷说,这是他的孙子,玩火烧伤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爹妈不负责任,一个跑了,一个只顾自己,他自己负担不起医药费,想让我们帮帮他。

我们联系了市慈善总会,让他拿着材料到那里看看,老人感激地点点头,步履蹒跚地走了。

他走后,我眼前一直晃动着孩子血红的身体和老人沧桑的面孔,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我从钱包里拿出200元,追到大厅叫住他,把钱塞到他手里:“拿着吧,不是什么大钱……”

回去后,这件事情被王主任知道了,他批评了我:“首先,老人所说的事情都没有经过核实,只有一张照片,很可能是一个骗子;其次,要是开了这个头,以后有困难的人都到这里来要钱怎么办,正常的工作秩序不就打乱了?”

“年轻人啊,不要同情心泛滥。我们有我们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内容,不要超出本分。”

 

幼儿园里突然消失的爸爸

能解决群众的需求和困难,确实让人愉快,只是这样的事并不多。

之前,一个4S店的经理打来电话,说店里存的水没用了,白白排出去可惜,希望我们能联系市区环卫处,将这些水送给他们,我从中搭桥,环卫处出动车辆将水抽走,用于浇花浇树。

还有一次,市里爱心幼儿园的园长打来电话,说他们那里有一个小朋友已经半年多没人接了,幼儿园联系不上家长,也不敢把孩子丢下不管,无奈之下想到了我们。

电话是我接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就把情况汇报给了王主任,他很重视,要园长下午来办公室将这个事情详细谈一谈。

下午上班后,园长过来了。两年前,一个单身爸爸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周托”,但半年前,这个爸爸忽然莫名消失,再也没来接过孩子。直到现在,孩子吃住都在幼儿园里,衣服也是幼儿园老师捐赠的。

园长说:“孩子吃不了多少,幼儿园也负担得起,关键是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孩子生病了怎么办,他总要找到家人啊!”

王主任和李主任陪同园长一起,去孩子家里、社区、派出所奔波了一下午,终于搞清楚事情原委:原来,孩子的父母当初并没有登记结婚,生了孩子后,当妈的拍拍屁股走了,当爸的游手好闲,半年前因为盗窃罪进了监狱,孩子就丢在了幼儿园。

经过协调,王主任在监狱里见到了孩子的爸爸,希望能通过他找到孩子的妈妈,暂时把孩子管起来。可令人失望的是,孩子妈妈是外地人,和他早就失去了联系。

好在后来我们辗转找到了孩子的大伯,说服他在孩子爸爸坐牢期间暂时看管一下,才算是把这个孩子安顿下来。

事情暂时解决了,园长露出了笑容,我也难得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价值。


 ●   ●   ● 

后记

一年后,我的工作有了着落,离开了行政专线。

这一年里,由于经常接触到负能量,又经常承受无端的指责,所以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我竟然开始有些害怕,但心里又不禁揣测,电话另一头光怪陆离的世间百态里,又有什么麻烦事?

什么都能治,却又什么都治不好,这就是“市长热线”。

编辑:任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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