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卿谈唱戏:“一个演员,最难的是会听自己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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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纪念祖父王瑶卿诞生一百周年之际,我不禁回忆起他老人家对我谆谆教导的两件往事。
一九四七年孟夏,我从荣春社出科后,每天在家练功学戏。
祖父教我《湘江会》中吴起和钟无盐的对打,这套“六合枪”里有一个枪把大刀花,我总耍不顺,祖父反复给我做示范,还是不行。这时,祖父叫我和他一起玩“投壶”。我把投壶放在院当中,只见他顺手拿起三支竹矢,慢慢走到北房门前,转身便投。好家伙,三投三中,看着毫不费力。
我跑过去取出竹矢,也来投壶,结果无一投中。祖父说:“你小孩子眼好使,手也巧,怎么还不如我手颤眼花的老头子?”我不服气地说:“您老玩这个东西,都熟了,熟能生巧,当然您投得准。”
祖父听了摇着头说我“这话只对了一半”,接着问我这三支竹箭是否一样,我脱口而出:“一样。”“不,它们不一样。一支份量轻,一支份量重,这一支箭杆不直,中间有些弯弓。”我仔细掂看,确实如此。祖父告诉我哪一支该用多大劲,弯的又怎个投法,全靠手上的感觉,用劲的控制。我按祖父的指点投了几次,果然有的投中了。
王瑶卿、荣蝶仙之《棋盘山》
我正玩得非常高兴,祖父要我想想,刚才耍的枪把大刀花为什么不顺。得到投壶的启迪,我仔细一琢磨明白了:耍枪把大刀花和耍大刀把用劲恰好相反,左手变成前把,右手成了后把,我的毛病出在右手攥把太紧。祖父说:“熟能生巧未必巧,要想生巧需用脑。有些人唱了一辈子戏,熟,可谓熟也,但就是不巧,你去想想,这样的演员少吗?”
当时,我就问到底怎么才能生巧呢?祖父说:“我陪谭老板演戏,象《南阳关》和《搜孤救孤》里夫人这样的角色,我也当正戏唱,每次演完戏后,自己都想想今天演得怎么样?也主动问问谭老板,看还有哪儿不合适,听了好主意,下次唱就改改,不合适再改,不能到演《汾河湾》、《南天门》这样对儿戏的时候才用心。我就是用这种想、问、改的笨办法,慢慢地找到一点儿演戏的俏头。一个演员要想成好角儿,就应当每上一次台,无论大小活儿,都得用心思琢磨琢磨。一句话,就是把零碎儿当‘角儿’唱。”
谭鑫培、王瑶卿之《汾河湾》
一个冬天的晚上,祖父听我练《汾河湾》“进窑”前薛仁贵的唱段,最后一句“连来带去十八春”的“春”字是阴平,用腔比较高,我老唱不上去,心里很着急。祖父把我叫进屋里,问我:“你七年科班都出来了,怎么还不会唱啊?”我回答说我会唱,就是嗓子不好。祖父听着笑了,说我还不懂什么叫做会唱。
他说,一个演员要达到会唱,不光是学会了唱腔、劲头、吐字气口和掌握住尺寸,还要会听。能够听出别人唱得好坏,这还算是中等水平,因为“旁观者清”,比较容易做到。最难的是会听自己的唱。要能够听出来自己唱的什么地方还有毛病,应该怎么改才能唱得好,自己唱两遍,自己能够听出来哪一遍唱得比较合适,这是比较难的。只有做到这样,才称得起“会唱”二字。
说到这里,祖父看出我愣愣的神态,知道我还没有懂得他讲的道理,他就说: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等你到了一定的岁数,才能真懂这些道理。现在,咱们还是说说《汾河湾》吧。当年,贾洪林先生的嗓子也不大好,可他唱到《汾河湾》这段唱的最后结尾,回回满堂好。他的法是,这“春”字一出口,马上个停顿,接着一句“我的妻呀”的小哭腔,腔一收紧,接着又加句“你快开窑门”。贾先生用垛句的办法,既避开了“春”字高尾腔,又改得有俏头,还合乎人物的思想感情。
贾洪林、陈德霖之《桑园寄子》
“这才是真正会唱的好演员。”祖父最后象作小结似地说:“唱戏,要想唱好,得做到‘三知’,就是知人、知已、知戏。凡是成名的好角,都会懂得‘三知’的道理。你年纪还小,慢慢学吧。”
(《王瑶卿艺术评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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