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旭 | 风 流 街 ( 十八 )
从2018年10月9日开始,平台将连载凤翔县作协主席鲁旭先生长篇小说《风流街》。全书一共25章,24余万字,作者前后六易其稿,终在2017年9月修订完成。凤翔县作协非常荣幸地获得作者垂爱,与读者共享一场文字饕餮盛宴。计划分25天连载完毕,今天发表第十八章。
编者按
第十八章
为了山羊舞厅能够再度兴旺,马得济准备放下架子,再次请孙成虎出山。
洪秋答应帮马得济的忙。他和马得济约好,等他下午下班之后,两人一起到孙成虎家里去。他知道孙成虎的BB机号,当时就给孙成虎留了话,让他晚上在家专等。
和男人打交道,马得济只相信酒。和洪秋约好了时间,他专门买了两盒礼品盒墨瓶西凤酒,又打电话预订了一桌酒菜。
送菜上门这个业务,现在全天兴县城里,只有得济泡馍馆一家开展。为了不误事,马得济亲自打电话过去订菜。
电话是区亚平接的。马得济一开口,她就听出了马得济的声音。听了马得济报的地址,她问道:“是孙成虎的家吗?”
“就是。你怎么知道这是老孙的家?”
马得济也已经听出是区亚平在接电话。可他不明白她怎么知道孙成虎家的地址。
“你忘了,上次大伯病危时,曾经打发人到孙成虎家去找过你,我怎么能不知道这个门牌号码?”
“你把账记下,明天我让人来开账。”
“是为了舞厅的事去求孙成虎吧?”
“就是。”
“还是为了吧台的事吗?”
“也不全是。最近,舞厅老赔钱,我是实在管不住了,想让他出来想想办法。”
“不求他不行吗?他这人太精了!”
“我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求了,只有出此下策!他对这一行懂。哎,亚平,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小侠,她听了会生气的。”
“你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你要的菜,我给你送,一定准时送到。只是,马老板,你是老实人,在酒场上可别太老实了,以不喝醉为好。”
区亚平关心地说。
“谢谢!”
马得济说。他原以为区亚平会和张小侠一样,熊他一顿,没想到区亚平竟是这么通情达理。
马得济没有想到,在区亚平接电话时,张小侠就在区亚平身边站着!区亚平的这些话,就是张小侠叫她说的!
过去,张小侠把马得济管得很紧,那是因为她爱着马得济!他们在一起做生意,马得济的一切活动,都在张小侠的眼皮子底下。她认为马得济不应该做的事,当然要劝阻。现在,他们分开了,各做各的生意。虽然马得济曾经给张小侠说了他现在的处境,张小侠却帮不上他的忙,因而,也就无法确定马得济这一行动的错对。她只能通过区亚平转告马得济,在酒场上,他还不行!只要想法儿不喝醉,她估计马得济不会出什么大事。
马得济和洪秋刚刚赶到孙成虎家,区亚平就带着人把酒菜送到了。马得济很佩服张小侠做生意的能力,他对洪秋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过去我要是有这个办法,生意一定会好做得多!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到处求人!”
“咋?你后悔啦?”洪秋笑着问。
“不是!我这也是事后诸葛亮。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干饭馆这行。我觉着那要比开舞厅轻松多!”
“看来,人的观念,一朝一夕是转变不过来的。你呀,还是卖吃食的命!”
洪秋一说到命,马得济知道是自己说走了嘴,被人家骂了。他不敢再开口。他知道言多必有失,要是惹得洪秋生了气,给他来个扬长而去,今晚这一切就又泡汤了!
刘小红没有在家。孙成虎已经给她打过招呼,今天晚上他要用房子。
家里没有女主人,饭店来的服务人员便帮着摆好了桌椅,把酒菜摆上了桌。等泡馍馆的服务员一走,洪秋他们三个人便围桌而坐干了起来。
酒是打开男人心灵的钥匙。就着马得济带去的酒菜,他们一边喝一边说,很快便切入了正题。先是马得济对孙成虎说了些赔不是的话,孙成虎接着便开导马得济。
“凡事都讲个审时度势。你知道吗?这‘度’字,写下来就是度,制度的度!用在这里,意思就是推测,估计!“度势”,就是估计形势。你老兄哪儿都好,差就差在不会审时,又不知道度势!就说办舞厅吧,你知道人家南边是怎么办的?你不知道吧!那才叫舞厅!那才叫赚钱!那舞厅里,你一天看不见有几个人出进,可钱,人家一天就赚他妈上万元!”
“那是咋赚的?没几个客人,这钱是哪儿来的?”马得济就是想不通。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瓜!这样子还能办舞厅?你想想,哪一个客人进了舞厅,还不花个千儿八百?只要一天有十几个客人,不就是上万元?”
“可咱们这儿,哪儿来那么些大款?”
“只要你把舞厅办到了那个份儿上,咱这儿没有客人,周围这些大城市难道也没有客人?”孙成虎说得慷慨激昂,“我要说你是鼠目寸光吧,你又觉着我是在骂你。其实你就是这么回事。你只看见咱你这儿没有客源,就看不到远一点的地方!就不知道真正钻包厢的人,是不在窝门口钻的!”
马得济一想也是。可他心里总觉着不踏实。但他经过了这几次事情,已经多长了心眼,就说:“还是你老弟见多识广。我这个人,一生最远也就去过西安,外边的事,我只能从电视上看。我这次来,就是专程请你出山的。这次你出来,我一切全听你的!你说向东,我绝不偏北偏南!更不用说向西了!”
孙成虎笑了。
其实,孙成虎早就知道了马得济的来意。
上午,马得济离开洪秋家后,孙成虎就给洪秋回了电话。洪秋把马得济要请他再度出山的事,全告诉了孙成虎。他让孙成虎提前做好准备。
孙成虎刚才说的这些话,是设好了套子让马得济钻。他见马得济上了钩,又来了个欲擒故纵:“你已经把事办成了这样子,我就是出了山,只怕也于事无补了。况且,办这舞厅的钱,是你老兄出的,生意是你老兄的生意,真正到了钉四件的时节,还得你老兄说了算。我干上一程,到时就又白干了!”
“话不能这么说。”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洪秋,这时插了进来,“老马这次还是有诚意的。要不,他能叫我来?如果不是他的诚意感动了我,我也是不会来的。这一点老孙你应该放心。”
马得济听洪秋和孙成虎的话,知道孙成虎是在向自己要经营权。他使了个滑,趁着洪秋在当面,对孙成虎说:“你这么害怕我,咱们干脆把这层窗户纸撕破,来他个月亮地里杀西瓜,明说明砍!你每月交我五千元,我把山羊舞厅出租给你。”
“呐,啊啊啊,不行!”
孙成虎斩钉截铁地说。他这时已经喝得舌根发硬,吐字都不清了,他人坐在那儿,都已经东倒西歪的了。可他的头脑却很清楚。那说话的语气,还是强硬的。
“我要是承包了,山羊舞厅的一切手续,都得更换。要不然,那些证照上的名字,与经营者不相符,公安,工商,文化局,谁家都可以罚你的款,封你的门!再说,我真的要租了山羊舞厅,就得先给你付租金。可你知道,我除过投在舞厅里的那点儿钱,已经成了穷光蛋了,哪儿来钱再租个舞厅耍?”
“也是。要承包,就得履行一套手续。你们还是想个简便一点的办法为好。”洪秋说。
“呐,这样吧,咱们不叫承包,一切手续还用我的,我只应个名儿,经营上的事,全由你说了算,我不再参与。你每月给我交上五千元,别的我一概不管。你看怎么样?”
马得济开始退让了。
“成虎,你的意见呢?”洪秋问道。
“行!只要你把经营权给我,我每月给你交六千,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孙成虎突然来了精神,他直直地望着马得济。
马得济这时才发现,孙成虎根本就没有喝多!他又上当了!
“不过,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孙成虎显然有成竹在胸,“这经营上由我说了算,也要包括如何经营!你别到我对舞厅进行改造时,又是这也动不成,那也动不得!要是这样,我就不干!还有就是,经营权归我了,看起来我就成了老板了。但不管外界怎么看,咱心里要清楚,这老板还得你在当着!你每天都要到场,我派一名小姐专门侍候你。”
“别开玩笑了吧。”马得济笑着说,“别的都可以,这小姐还是省了吧!”
“不,洪老弟见证,我孙成虎说话绝不食言!”
洪秋哈哈大笑,说:“马老板,你这次可成了全县城档次最高的老板了!”
三个人说得很投机。马得济全盘接受了孙成虎的建议。
这时,已经更深夜阑,马得济带来的俩礼品盒西凤酒也已经所剩无多。马得济正张罗着再去买,孙成虎的妻子刘小红回来了。
刘小红和孙成虎已经分居,她是按照下午和孙成虎约定的时间回来的。进屋一看,见来的客人是洪秋和马得济,她不得不打个招呼。马得济是她的半个朋友,洪秋又是她绕着弯子的上级,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得罪。
见桌子上已经菜残羹缺,杯盘见底,刘小红要进厨房重新收拾。洪秋和马得济一面推托,一面趁机撤了出来。孙成虎见二人要走,也就跟了出来。刘小红一直送到了大街上,才各自分手。
按照孙成虎的安排,山羊舞厅停业三天,进行全面改造。大厅要压缩到最小限度。空出地方增加包间。
舞厅停业改造的事,全由孙成虎一人负责,马得济便没了事做。这一天,他到舞厅去看了看,便转到了得济泡馍馆。
从外表上看,得济泡馍馆和马得济经营时没有多大变化。虽然在张小侠接手时,马得济曾提出要改变店名,但张小侠坚持不变。她说,一个店要创个名头不容易,哪能随便更换!如果马得济不愿让她使用这个店名,她可以出钱买。因此,马得济没有再坚持改名。现在,他看到这店名,真是另有一番感触。他对着经过装饰的招牌看了一会儿,慢慢向店里走。
得济泡馍馆在门面上没有多大变化,内部却大变了样。马得济经营时,店里分三个部:羊肉泡馍部,酒菜部和中餐部。张小侠接手后,又增加了火锅涮锅部。就是最近,又增加了新的花样,新添了送饭菜上门这项业务。因此,又新招聘了几位服务员。
大厅门口的小姐是这两天才来的,不认识马得济。见他走过来,便忙着招呼,问他想吃点啥?马得济没打算吃饭,一时竟答不上来。小姐笑着说:“您请进吧。到里边看看,再定也行。”
马得济觉得这姑娘挺会做生意的,不觉想问问她的姓名。这时,站在吧台前的区亚平看见了,便迎上来,对门口的服务小姐说:“这是马老板,是咱这店的老老板。你一定要记住,决不能慢待了!要不,老板会炒你鱿鱼的!”
听区亚平这么一说,那姑娘赶着要给马得济赔不是,马得济便在门口站不住,急着要往里走。
区亚平给马得济找了个干净座位,沏了杯热茶,又要去给经理张小侠通报。
马得济拦住了区亚平,说:“我没有啥事。只是时间长了,想这个店,想闻闻店里这味儿。你忙你的去,我坐在这里就行,你千万别打扰张经理。”
区亚平走了,马得济独自在店里转悠。他由一楼转上了二楼,坐到了魏紫莲的吧台前。
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虽然招牌依旧,但无论从经营品种还是经营方式上,都已不是任何一代马家老店能比得了的。马得济暗暗佩服张小侠的经营才能。他以内行的眼光,对店里的客人和他们所吃的饭菜看了看,做了一个粗略的估计,泡馍馆的收入,不会比他的山羊舞厅生意最好时差!现在当然是远在自己之上了。
马得济突然想见见张小侠。
他问过魏紫莲,张小侠在办公室里。他不让任何人通报,慢慢踱进了张小侠的办公室。
张小侠正在盘账,刘好同也在办公室。见马得济进来,张小侠和刘好同都大感惊异。
“马老板怎么有空儿到这儿来了?”刘好同笑着问。
“舞厅这两天正重新装修,我没事干,想过来转转。”马得济实话实说。
“舞厅的情况还好吧?”张小侠问。
“还好。只是我经营不惯。”
“这是个特种行业,当然有它的特殊性。你慢慢就会习惯的。”刘好同说。
“我怕是习惯不了。咱这人太古板,对那些狗啊流啊的事,一时半刻就是干不来。首先咱从心里就不爱么!”
刘好同正想说话,见张小侠抬起头来,看了马得济一眼。他明白张小侠是在责备马得济言不由衷,便不再说话。
“你们财政局有个洪秋,你知道吧?”马得济刚表白了一句,就发现张小侠和刘好同都不搭理自己。他知道在这两个人面前,有关舞厅的事,他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于是,他没话找话,问刘好同。
“他是我们的副局长,正管着我,我怎么会不认识!”刘好同似乎极不情愿谈论洪秋。可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对马得济说:“听说他最近正帮着你整饬舞厅,给你出了不少好点子?”
“他是给我介绍了个人。”马得济觉出了刘好同话中的味道,忙替洪秋开脱。他明白在正经干部眼中,舞厅就像女人身上的隐秘处,人人想看,又人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想看!洪秋在舞厅的事上帮了自己的忙,咱不能在背后给人说瞎话!
“介绍的是小黑子吧?”张小侠盯着马得济问。
“你怎么知道?”马得济感到有点奇怪。因为他知道,张小侠是从来不听不问舞厅的事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洪秋混在一起的,还能有谁?”
谈话的火药味儿太浓,马得济已经招架不住。他想换个轻松些的话题。
“哎,小侠,你的贷款还了没有?”马得济猛然记起了张小侠贷款的事,便关切地问。
“还没有。这不,老刘正在坐等呢。”
有刘好同在场,张小侠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紧张。但马得济一说起舞厅,她总也控制不住自己。而在她眼里,洪秋和孙成虎都是勾引马得济下水的罪魁祸首,一提起他们来,她就反感,言语当然就偏激些。听马得济换了话题,她立即笑着回答。
“咋还没有还清?按我的推算,你应该在上个月还清贷款才对。”
“你凭啥算的?”张小侠来了兴趣。
“就你店里今天这些客人,还有他们所用的饭菜。”
“不愧是内行。我咋就看不出来?”刘好同笑着说。
“你是谦虚。小侠,人常说:还账要狠,借债要忍。你如果有新打算,也应该在没有外债的情况下再搞。这样,风险就小些。”马得济一听张小侠还没有还账,立即想起了爹当年给他讲的生意经。
“我上一月没盘账,贷款也没有到期。刚才盘了盘账,估计到这一月底就可以还清。不会让老刘挨批。”
刘好同笑笑说:“放款是银行考察过了的,就是收不回,我也没有直接责任。有责任也是间接的。”
刘好同就是来催要贷款的。听张小侠说了还款计划,就放了心。三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刘好同便告辞走了。
马得济没有和刘好同一起走。送走刘好同,他又和张小侠一同回到了办公室。
马得济和张小侠两人独对,四眼相视,反而无话可说。过了半天,马得济无话找话,说起了舞厅经营中的种种事端,言谈中不免露出了他的畏难与后悔。
张小侠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马得济讲述。待他说完了,才冷冷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马得济有点生气,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没事就好。谢谢你还记着我。”张小侠揶揄地说,“可我曾经说过,只要你还去舞厅,还在办舞厅,我就没有你这个同学,没有你这个朋友!”
“小侠,我可以告诉你,办舞厅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坏人。”
“那是当然。可你自从办起舞厅,有多少日子没有回家了?你妻子找过你多少次?你为什么不见她?”
“我,我打算和她离婚。”
小侠不由一震,半晌才说:“离婚是你的权利。可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你走吧。”
“小侠!”
“你走吧,别让我喊人!”
从得济泡馍馆出来,马得济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一辆摩托车停在了身边。
是雪中达。
马得济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雪中达。这期间,马得济没有时间到雪中达家里去,而雪中达的收入和地位,也不允许他经常出入舞厅。况且,雪中达就是要进舞厅,也要避开马得济。他怕马得济向范秋红告密!他知道马得济虽说是个好人,但经不住人家哄,一哄,他啥就都说了。
“马老板,你发了财,怎么反倒一脸的不快呀?”雪中达玩笑地说。他突然发现这儿离得济泡馍馆很近,估计马得济是到张小侠这儿来的,就又说:“是不是小侠……”
“雪镇长,你可是当官的,再要胡说,小心我告你!”
“对不起,兄弟说走了嘴!我请客,算是给你赔罪。说吧,要到哪儿去?要不,咱就到小侠那儿去?”
“你别老拿我寻开心好不好?”
“行,那就听你的!你随便找一家,菜由你点。”
“你今天是不是发横财了?咋变得这么大方?”马得济感到奇怪。
“你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真的?”
“这还能骗人?”
“那真应该把小侠找来,咱们三个好好喝一顿!”
“干脆,咱多找几个人,像上次在你家一样,好好热闹热闹!”
“还是上次那几个人吧。”马得济说。他知道雪中达的心思,但他却想把刘小红叫来。这姑娘太孤单了,他有点可怜她。
“听说你那泡馍馆,小侠接手以后经营得不错,很有特色,已经成了全城档次最高的饭店。要不,干脆到那儿去撮一顿,也算是对小侠的支持。”
雪中达总是想到张小侠的店里去玩一次,总也没有机会。这次由他出钱,他便趁机提了出来。
马得济没有意见,两人商定分头行动。雪中达去张小侠的店里联系,马得济则打电话通知人。
两个小时以后,孙成虎、刘小红、范秋红都赶到了得济泡馍馆。刘小红虽然正在和孙成虎闹离婚,但在场的人中,只有马得济知道这事。在公众场合,他们两人还都过得去。
马得济不知道张小侠已经在店里开设了音乐茶座。当人来齐之后,张小侠把大家领进了茶座,马得济不由眼界大开。
在酒菜上来之前,服务小姐给大家一人送了一杯咖啡。范秋红说她不敢喝咖啡,怕晚上睡不着觉。张小侠叫小姐给换了一杯藕粉。
品着咖啡,服务小姐便打开了影碟机。张小侠拿过话筒说:“咱们这帮老同学,虽说都住在这座小县城里,要在一起聚一聚,还真不容易。今天大家别光顾了吃喝,要变着法儿玩高兴!我发现咱们这几个还都能唱歌。这里有歌单,大家随便点。我是东道主,就先唱一首,算是对各位表示欢迎。”
在掌声中,碟机放起了《迎宾曲》。张小侠正准备唱,区亚平走了进来,附在张小侠耳边说了几句。张小侠对大家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出去。
上次在马得济家聚会,因为是在酒后唱歌,大家都用歌曲说了心中的话。过后,也都有点儿后悔。这次滴酒未见,唱盘放开之后,竟没有人唱。雪中达说:“咱们换一个样式,大家一人讲一个故事。至于故事的酸咸,由讲的人定,以能把大家惹笑为原则。如果讲完了,在场的没有人笑,讲的人就喝一杯酒,接着再讲,直到把大家惹笑为止。”
此议一出,孙成虎第一个响应。他嘴里叫着好,伸过头去,在范秋红的杯子里看了看,问道:“别人都喝咖啡,你咋喝拌汤呀?”
“我就爱喝拌汤,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可我现在要说一个喝拌汤的故事,你可别说我在影射你。”
“有屁你只管放,别拿我堵着。”范秋红也笑着说。
听范秋红这么一说,孙成虎就讲开了。
“过去,有一个赶大车的人,是个光棍。一次他出外拉完货,身上有了几个钱,就去逛妓院。那妓女一看他是个出力下苦的,就不愿接待。赶大车的一看急了,就说:‘你别管我是干啥的,只要我是男人,有钱,你就要接!’那女的说:‘别看你是男人,就怕你家伙不行!’那赶车的说:‘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能撑住我这几下,我把车马骡子全输给你!要是你撑不住告了饶,我可一分钱不给!’那女的说‘行!’两人就干上了。可一个回合下来,那男的就不行了。那妓女就叫妓院里的人,把那男人的车马骡子全赶到了后院,把那男的一个人赶了出来。
那男的输了车马骡子,没有了资本,只好给人打短工。这一天,他给一家人锄地。吃早饭的时节,掌柜婆娘给他送来了一碗拌汤两个馍。他就坐在地头上吃早饭。掌柜婆娘没事干,就在地边上掐花摘草玩。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掌柜婆娘。见她年轻漂亮,很有点像妓院里赢他车马骡子的那个妓女。这一来,他又想起了那一天输车的事。想着想着,老二就起来了。这一下,可就闯了祸。
他吃饭的时节,怕风把土吹到碗里去,拌汤碗就放在裤裆里。老二这一动,一下子把拌汤碗给拨倒了。这饭当然就吃不成了。他一生气,嘴里就念上了:‘叫你硬,你不硬,车马骡子输了个光光净!叫你软,你不软,一下子拨倒拌汤碗!你叫我这人咋活呀!’”
孙成虎说到这儿,听的人已经笑得不行了。范秋红追着要打孙成虎。这时张小侠走了进来。她问是咋回事?刘小红附着耳朵给张小侠说了。张小侠便说孙成虎:“孙成虎,你越来越能成了,在女同胞跟前,这故事都能讲出来!”
“这你就不对了!你没听人说,现在是‘女的开放,男的搞活’?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学习学习。”
接下来,该雪中达讲。雪中达正在清嗓子,张小侠说:“你要再讲孙成虎那样的故事,我可就先走了!”
“我保证讲一个注重精神文明的!”雪中达笑着向孙成虎挤了挤眼。“为了不影响女同胞的情绪,我就讲一个冷女婿的故事。
“有一个姑娘,人很聪明,可命不大好,嫁了个女婿是个二凉货。那一天媳妇的爹过生日,两口子要去做寿。天一明,媳妇对女婿说:‘把你外驴脸刮干净,咱今儿个走亲戚呀!’
女婿听媳妇说让他刮驴脸,以为媳妇嫌他家的驴脸上的毛不好看,就把驴拉出去,把驴脸上的毛刮干净了。媳妇一看,知道男人就是这号货,没敢再说,就骑上光脸驴上了娘家。
“到了娘家,这媳妇一看亲戚生多,怕女婿给她丢脸,就不让他在人多处去。可这一天家里来的人实在太多,没有空房子。媳妇找了半天,发现只有后院的菜窑子里可以藏身,就把女婿安排在里边。她怕女婿出来,就给女婿说:‘我不叫,谁来叫你都不要出来!饭我给你送!’女婿答应了,她就去给娘家帮忙。
“做寿要吃长寿面。吃饭时,媳妇想到男人饭量大,就给捞了一大碗干面,送到菜窑后,就又到前边忙活去了。可干面捞得太多,男人越搅越粘。他就在地窑里向媳妇要醋。他知道放点醋面就不粘了。可媳妇听不到,他就一边搅一边说:‘给我放点醋,给我放点醋。’
“这一天,冷女婿的小姨子也在前边帮忙。这时候,小姨子尿紧了。可这一天人太多,厕所老让人占着。小姨子没办法,发现菜窑这儿没人,就过来蹲下撒尿。她屁股一撅,尿刚好就流进了姐夫的碗里。冷女婿以为是媳妇给他放醋来了,忙拿碗接。没想这一接就接了半碗。他急了,就在下边喊:‘醋够了!醋够了!’他见醋还在向下淌,抬头一看,正好看见小姨子的屁股。他以为是媳妇的脸,就问:‘你才出去一会儿,脸咋肿成这样了?”
雪中达讲完,看着张小侠笑。张小侠想,我得治治这帮家伙!她突然想起小时听到的一个笑话,就说:“我也讲一个!”
在坐的人都没有想到张小侠会讲笑话,听她自告奋勇,不由拍起了手。
“中达撒了一泡尿,倒叫我想起一个故事来。”
雪中达听张小侠说他撒尿,正想说点什么,孙成虎扯了他一把,他只好忍了。张小侠便接着讲。
“有一个屎爬牛,滚了一个粪蛋蛋,由坡底下往上滚。快到坡顶时,正好碰上两头牛一齐撒尿。那粪蛋蛋一下子叫牛尿给冲跑了。屎爬牛很生气,它问牛:‘你们淌完了没有?没完了就可淌!’”
众人都听出张小侠这是在变着法儿骂孙成虎和雪中达。但这不是明骂,他俩还不好说。
在这种场合,马得济一直都是和事佬。他怕这酸故事要再讲下去,会影响大家的情绪,就提议唱歌。他自告奋勇先唱。
“选个情歌,对唱的,我和你一起唱!”刘小红说。刚才孙成虎讲酸故事,她就想制止。可想到她和孙成虎目前的关系,就忍住了。马得济提出唱歌,她便竭力促成。
“好。就唱《康定情歌》吧。”马得济也来了劲。
“不,咱们唱《世上只有藤缠树》”刘小红说。
“那不行!我可不敢跟你乱缠!”有了孙成虎的酸故事引导,马得济也说起了笑话。
“你要是不会唱,就滚一边去,我跟中达唱!”刘小红也笑着说。
“你们缠你们的,别来拉扯我!我也就权当没有看见。你们缠完了,别的人也要胡缠哩!”
孙成虎听雪中达这么一说,为了不使人看出她和刘小红关系中的裂痕,就拍了范秋红一把说:“他俩缠完了咱俩缠!”
“行!咋缠呀,你老早就想好!”范秋红也跃跃欲试。
唱了一会儿歌,张小侠叫服务员把桌子拉开,空出场子,放上了舞曲。于是,六个人就在茶座里跳了起来。
舞曲一响,孙成虎先发制人,邀请了张小侠,雪中达便请了刘小红。范秋红看了看马得济,说:“剩下我没人要了,你是舞厅老板,就收下我吧。”
“我还愁你不跟我跳哩!来吧!”马得济说着,拉起范秋红,有意显摆地搂住了她的纤腰。
“我看你是石(实)人,谁知你的舞跳得还很有水平。”范秋红在马得济的耳边说。
“没有这两刷子,还敢当舞厅老板?”
“舞厅老板有啥难当的,只要是坏人就能当!”范秋红说罢,望着马得济直笑。
一个漂亮女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自己笑,马得济觉着有点受不了。他不敢再说话,更不敢看范秋红的脸,只好把目光投向场中。
影碟放的是一首探戈舞曲。雪中达和马得济这两对儿都跳的是四步。孙成虎正和张小侠在跳探戈。
马得济是第一次见张小侠跳舞。他根本想不到张小侠的舞会跳得这么好!在他的想象中,张小侠是那种很拘泥的人。这样看来,他又错了。可她为什么那么仇视舞厅呢?马得济百思不得其解。
一曲终了,张小侠看见区亚平和魏紫莲她们都围在茶座门口看,就问区亚平:“还有没有客人?”
“没有了。我已经叫人关了门。”区亚平说。
“呐,你去招呼一声,叫想跳舞的人都进来吧。也没有外人,都来玩一会儿。”
有了老板这一句话,泡馍馆里的年轻人全涌了进来,就是那些沾了点儿年龄的大师傅们,也挤到了大厅门口,来看热闹。大厅里人一多,气氛立即热烈起来,跳舞的人也都情绪高涨。
开始跳舞的人中,只有三个女性。这三个人中,能和孙成虎跳舞的,也就范秋红和张小侠。孙成虎和张小侠已经跳过了一曲,而范秋红的舞姿,孙成虎又有点儿看不上。第二个舞曲一响,孙成虎就去请区亚平跳。
区亚平看不惯孙成虎,不想和他跳,就很客气地说:“对不起,我不会跳。”
孙成虎还不死心,说:“不要紧,我教你。”
区亚平说:“还是等我学会了,咱们再跳。”
张小侠知道区亚平的脾气,她怕两人闹僵了,就走了过来,对区亚平和魏紫莲说:“你们都谁想学?我教你们。”
店里的一帮姑娘小伙,听张老板要教他们跳舞,立即围了过来。孙成虎没法,只好去请范秋红。
这一天,直玩到了晚上十一点。散场以后,雪中达和范秋红一起走了。刘小红住的地方在背街,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她出来后,在泡馍馆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想等马得济送他一程。见马得济和孙成虎一起出来了,就慢慢地一个人向回走。
见刘小红一个人走夜路,马得济不放心,就叫住了刘小红,要孙成虎送她回去。
孙成虎看了看刘小红,阴阳怪气地说:“我送她回去,那我回舞厅时,谁送我呀?”刘小红一听,二话没说,转身一个人走了。
孙成虎和刘小红闹矛盾的事,张小侠虽不太清楚,但也有耳闻。这时,见孙成虎这么不通情理,就对马得济说:“孙成虎是大忙人,他不送小红,你还是去送一送为好。小红今晚酒喝得有点过量了。”
马得济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刘小红是个好胜的女人。见马得济迟疑了一下,便心中不快。见他又追了上来,刚好有辆出租车从身边经过,她便一扬手,拦住车钻了进去。马得济只好又走了回来。
“狗坐轿子!”孙成虎看着远去的车影说。
“这话应该给你说!”张小侠说着,一扭身进了店门。
—END—
作者简介
陕西凤翔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戏剧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凤翔县作协主席。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风流街》、《下乡纪事》等小说作品,《二娃审案》等戏剧作品,《凤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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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 辛 克
文字审核 | 濯 尘
公号维护 | 魏晓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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