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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事我知道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2021-02-09

人生在世,总有点心事想不开。虽然社会在发展、生活在进步,但人的情感并没有太多改变。睁开眼睛,柴米油盐酱醋茶。出门堵车烦,迟到吃不消。学生忧虑作业交不出,职员担心业绩完不成。剩男剩女哀叹知音难觅,虎爸虎妈只怕补习班报得太少。每天的生活周而复始,很多人向往平淡而从容的生活,却可望而不可即。我早晚都要听一小段评弹,早上是上班出门前理一理思路,晚上则是休息前定一定心神。吴侬软语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再多的烦心事,只要三弦琵琶声音一响,全都烟消云散。


三弦琵琶声一响

烦恼烟消云散


大概是出于和我一样的情绪,徐丽仙在1980年曾创作演唱过一只很有意思的开篇:《青年朋友休烦恼》。“朋友朋友休烦恼,你的心事我知道……”心事是什么呢?开篇里说的是三件事:一是大学考不进,二是工资没加到,三是恋爱遭挫折。虽说唱开篇时是1980年距今已差不多40年了,可人生的烦恼可有什么改变吗?并没有。无非是表达上略有些微调,但意思是一样的:读书不上心,工作不开心,婚姻不顺心……你看,一代又一代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徐丽仙开篇里给生活中这永恒的三大烦恼开出药方:大学考不进?自学成才!工资没加到?埋头苦干加巧干!对象将你抛?那就没办法了,除了劝你相信“真正的爱情在等待着你”,还能怎么样?


徐丽仙《青年朋友休烦恼》


朋友朋友休烦恼

你的心事我知道

可是为了大学考勿取

心里乱糟糟

垂头又丧气

心事锁眉梢

我劝你休烦恼

莫心焦

老古话铁尺磨成针

只要功夫到

自学同样能提高

你要有信心

不动摇

相信前途定能美好

朋友朋友你休烦恼

你的心事我知道

可是为了工资朆加着

所以消沉皱眉梢

我劝你休烦恼

莫心焦

我劝你埋头苦干加巧干

积极工作自然有酬劳

朋友朋友你休烦恼

你的心事我知道

可是为了恋爱遭挫折

对象将你抛

所以倷精神憔悴志气消

我劝倷休苦闷

挺起腰

世上的姑娘知多少

切不可为了此事把青春消耗

真正的爱情在等待着你

甜蜜的时刻总会来到

幸福在向你把手招


左起:上海音乐学院教授连波、上海评弹团团长吴宗锡、上海音乐学校院长贺绿汀、徐丽仙


《青年朋友休烦恼》是由上海评弹团老团长吴宗锡(此地署名夏史)作词、徐丽仙亲自谱曲的,无论唱腔还是伴奏,都和传统的评弹有很大不同。开篇一开始是一小段快板,中间还用到了沙球等乐器。当然和徐丽仙有些开篇用电子琴伴奏相比,变化倒还不算大。徐丽仙的演绎诙谐轻松,句尾用一个俏皮的“哇”字,显然是吸收了北方曲艺的元素,拖腔这么一拖,明显增强了效果。其实创作这只开篇时,徐丽仙已经身患重病,生活的重压将要慢慢消耗掉她短暂的生命。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正是万象更新、拨乱反正的蓬勃年代,想必当时正在中年的徐丽仙也想创作更多的作品,可惜时不我待,她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刘韵若、徐丽仙、蒋云仙


徐丽仙出生于贫困家庭,9岁就被卖给“钱家班”当养女,出身苦得不得了。不要说读大学,哪怕识些字,都是靠后来自学。徐丽仙的师妹蒋云仙在回忆录《凌云仙曲》中写到不少她生活中的苦闷,和丈夫的感情不和睦,生活自理能力又没有,下个面条炒个菜都不会。“文革”中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熬出来,又得了绝症。得知自己患病之后,徐丽仙邀请同事刘韵若和师妹蒋云仙一起到静安寺旁边的梅兰照相馆合了张影,由评弹团演员蒋文的舅舅薛师傅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照片中徐丽仙笑得很纯真,知道真相的蒋云仙、刘韵若,笑得就有点尴尬了。“倷勿要急啊,阿姐不是癌!”徐丽仙反而倒过来安慰担心她身体的师妹。就是这样,她还在想着在表演中加入新的唱腔,还在用调皮的声调唱着“朋友朋友你休烦恼……”,如此听来,则这只开篇又有了辛酸的意味。


吴宗锡圣约翰大学毕业照


《青年朋友休烦恼》中唱到的那些烦恼,对开篇词作者吴宗锡来说,可能都不是太大的问题。1925年出生的他,毕业于圣约翰大学经济系,早年写诗,参加了地下党。解放后在军管会文艺处工作,长期担任上海评弹团团长。大学考不进?不存在的。他的工作、家庭,都是很幸福的,至今九十几岁身体依然很好。如果“朋友朋友休烦恼”这句话从吴老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像是一位睿智的长者,在向年轻人传授生活经验。同样的曲子、同样的唱词,从不同的人身上,能看到不同的人生况味,这就是评弹艺术的独特魅力。徐丽仙能唱,吴宗锡会写,徐丽仙用自己的生命,吴宗锡用自己的才华,所以成就了《青年朋友休烦恼》这样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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