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蹉跎情缘 1( 祝康)
【小说连载】
蹉跎情缘
作者:祝 康
前言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一场声势浩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近1600万青年学生被送往祖国各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至今已经整整过去半个世纪了。当年有多少知青的汗水、泪水、血水甚至生命留在了那里。当然,蹉跎岁月里也编织了多少蹉跎情缘沉浮在那块土地上...
(一)
上个世纪的1969年,十七岁的罗蔓莉,虽然只上过一年的初中课程,却一夜之间变成了“知识”青年,报名去了东北这块黑土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她名义上是68届初中毕业生,但实际学历只有小学毕业,在那个不上课的年代里,她只长身体不长知识,说她是一个不幸被耽误了学习的青年还比较合适。
江南三月初春,未暖窄寒,气候反常,忽冷忽热。这些天罗蔓莉心烦意乱,她本想到母亲家乡宁波去插队入户,那里离开上海较近。但是天不随人愿,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影子总是紧随在她的身后,为了躲避这个恶魔般的影子,她只有远走高飞,报名去千里迢迢之外的长白山区当知青。
走的那天一早,公平路码头上人头攒动,为知青们送行的亲人们向停在江边准备启程远航的万吨客轮挥着手,船舷甲板朝向码头的一侧,满满地簇拥着即将远行的知青们。上午十点整,随着万吨轮“呜”的一声汽笛长鸣,码头上顿时响起了亲人们的一片哭声。
哭声感动不了冷酷的现实,原本停靠在码头上的大轮船渐渐地向黄浦江心移去,到了江中心,似乎向岸上的送行亲人们告别,鸣了三声长笛,便朝向长江入海口驶去。很快,两边的亲人们在自己的视野里越来越小,最后,远得听不到了亲人们的声音,看不见了亲人们的身影!
轮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两天两夜到了大连,知青们下了船又转乘火车跑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吉林延边长白山区。
罗蔓莉和几个同行的知青,被送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说来也是巧合,罗蔓莉就读于上海长白中学,插队也来到了长白山区,可能这就是弥弥之中的命运安排吧?
虽然她穿着一身阵旧的黄军装,但素装掩盖不了罗蔓莉玲珑有致的身材。她那清爽的头发,清秀的脸庞,清澈的眼眸,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在她的脸上绘成一幅清美的画卷。她的到来,似乎给这个深山沟带来了青春美丽的气息。许多从来没有出过大山的村民们为她的美丽背地里赞叹不已!
她除了如花似玉的容貌外,还有一付百灵鸟儿一样的嗓子,当春日里天气晴朗的清晨,在村边的小河旁总能看到知青姑娘们在洗衣裳,同时也会响起罗蔓莉那美丽动人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首歌她在学校文艺宣传队时唱过无数次,在大山里唱,她的歌声格外忧伤。
十七、八岁的知青们被送到深山里,不是来玩的,是来脱胎换骨当农民参加集体劳动的。第一次下地,罗蔓莉用那双白皙细嫩从未劳动过的小手握着锄把铲地时,生产队里唯一有点文化的刘会计怜惜地说:“哎呀,白瞎了这双又巧又嫩的小手,这双小手儿,应该用来弹钢琴哟!”
村南头居住的李老汉家小名叫狗剩的二小子作了个鬼脸,说:“哟喝,咱队的刘会计真是个文化人呀,还知道钢琴这洋玩艺儿哩,那你家的炕琴让她弹弹呗(东北炕琴是一种家具)!”
于是地里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笑那二狗剩子说话挺逗人的。
其实乡亲们对罗蔓莉还是蛮喜爱的,在劳作休息时,常常让她在地头田边给大家唱歌,让大家在她的歌声里解解乏。
转眼到了金秋十月,天高气爽,小米和苞谷也到了收获季节。半年的田间劳作,罗蔓莉的面颊和手臂被日头晒黑了,她与乡亲们一起在地里割谷、扳苞米,从她后面那弯腰劳作的背景看,早已不见了往日白天鹅的身影。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日子过久了,白天鹅也得变成了黑小鸭。
知青罗蔓莉长得伶珑可爱,但却红颜薄命,听说她父亲死得早,从小母女俩相依为命,是妈妈在临街的家门前开了一间小小的烟纸店,靠另卖点香烟茶叶为生。因她家里穷,冬天无钱买一张返家的火车票,只得留在山沟里过冬。
大冬天的东北很冷,集体户里的同学们都回了上海,集体户户长王之诚,见罗蔓莉冬天不回上海,他也留在了集体户里过冬,他似乎是罗蔓莉的保护神,后来他竟然放弃了招工进县城的机会,留在了集体户里陪她过冬。
又转眼到了第二年冬季,天寒地冻,集体户的同学们又都回上海过冬了,户里照常惯例只剩下了罗蔓莉和王之诚。
在这个冬季,王之诚知道了罗蔓莉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原来两年前还没下乡时,罗蔓莉报名参加了学校文艺宣传队,她常穿着一身黄军装,腰间束着一条军用帆布皮带,更衬托出了青春女生那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身材。
罗蔓莉的歌声与美丽,被驻校工宣队长兼文艺宣传队队长葛根荣注意到了,他找罗蔓莉谈心,教育她说你家是小业主,出身不能选择,但革命道路是可以选择的,让她与家庭划清界线,在小分队里好好表现。葛队长的关心,让罗蔓莉非常感动。
一次去杭州的演出中,因为是夜间出发,文艺队的队员们坐在大巴车上昏昏欲睡。突然,坐在车上昏睡中的罗蔓莉隐约觉得有一只手在她的大腿上抚摸,她被惊醒了,张开惺忪的睡眼,在昏黄的车厢灯光下,只见葛根荣不知啥时候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她反感地把他的手从大腿上移开,没想到,葛根荣又靠近她挪了下身体,又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她,怯懦的她又不敢呼喊,就起身坐到了车前一个空着的单人座位上。
美丽可爱的罗蔓莉早就使葛根荣有了非分之念,他见在车上行为不规让罗蔓莉反感,于是第二天又写了一封情意绵绵、誓言铮铮的情书,偷偷递给了她,罗蔓莉并未打开看一眼,就把它撕得粉碎,这一切,葛根荣都看在了眼里,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发作,他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把罗蔓莉弄到手,否则誓不罢休!
在杭州演出期间,罗蔓莉尽量躲着葛根荣,她巴不得演出快点结束好回家!六天的演出终于结束了,罗蔓莉一回到家,正值学校开始动员上山下乡,六八届毕业生一片红,全部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于是她报名到了母亲家乡宁波一个生产队里投奔亲戚去了。
没有想到,不久葛根荣就追到了宁波那个生产队里,并且到处放风说罗蔓莉的坏话,还打着工宣队长的招牌到公社无中生有的告罗蔓莉黑状,让罗蔓莉无法在母亲家乡呆下去了,于是她又回到上海,报名去了遥远的吉林,想彻底摆脱葛根荣这个恶魔的纠缠!
到了吉林深山里,罗蔓莉变得沉默了,除了唱歌时,很少看到她的笑脸。
王之诚在集体户里护着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外表冷漠、内心炽热的罗蔓莉看在眼里,他象一个大哥哥一样用默默的行动在时时关心保护着自己,特别是那次王之诚放弃了去县城当工人的机会,她知道这都是为了她。
但是王之诚做这一切,却从来没有向她说过是为了她,也从未用语言向她表示过任何感情。他只是为她作着默默的奉献。罗蔓莉被感动了,她那颗曾经受伤的心,那块封冻在冷漠心灵里的坚冰,被王之诚真诚而无私的温暖所渐渐溶化。她悄悄地、慢慢地向他打开了久已封存的心扉!
在那个穷困潦倒、物质贬乏的年代里从来不缺乏爱情,不知道哪一天,知青们听到了罗蔓莉叫王之诚哥哥,也看到日头下山后,月亮升起的时候,他俩双双走出村口,坐在田间地头上罗蔓莉给之诚哥哥唱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歌词很美,歌声也很美,虽然山沟里的生活并不美,但是爱情放在哪里都是美好的。两个年轻人沉浸在爱的海洋里,让他们忘记了身心的疲倦与生活的艰苦。
王之诚虽不甚言谈,但是当自己心里有了爱的女人,他还是会娓娓说出一番道理来,他对罗蔓莉说,世上还是好人多,有的时候抬头看看,会发现蓝天那么蓝,白云那么白,于是好心情也会随风而来。说到这里,他分明看到罗蔓莉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少有的光亮。
在那个塞外农村猫冬的季节里,当王之诚与罗蔓莉的爱情正在萌发、成长的时候,大队安排罗蔓莉去公社卫生院速成班进修三个月,结业后,被分在了大队卫生室当值班护士,每晚都住在大队卫生室隔出来的一个小屋里。
那年年末,连续三场的降雪为山区盖上了洁白的冬装,高山、田野、房屋,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寒冷,一个被冰雪“封冻”了的山村,让白天黑夜几乎看不到人影,显得一片冷清寂静...。
这是罗蔓莉来到大队卫生室当护士的第三天了,这天傍晚,她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后,准备做口饭吃了再复习一下卫生员手册。
室外滴水成冰、寒月当空,月光下的村庄银装素裹,村旁的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像一条玉带伸向远方。突然寂静被打破,有人把卫生室的门敲得“呯呯”作响,罗蔓莉以为又来了病人,急忙打开了门,寒风中裹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急急闪进屋来,罗蔓莉吃了一惊,此人是谁,怎么这么急?定睛一瞧,原来是大队民兵连长牛四。
牛四身上裹挟着一股凉气,跌跌撞撞地冲她过来,他一把抱住了罗蔓莉,喷着酒气,语无伦次地向罗蔓莉说:“蔓、、莉,今晚俺要和你、、睡、、觉!”
罗蔓莉惊恐地往后退缩,边退边说:“你、、你喝醉了!”
牛四把罗蔓莉逼到土炕边,一把推倒了她,刚想把身体压上去,门外又响起了“呯呯”的敲门声,罗蔓莉赶紧大声呼救!
门猛地被推开了,王之诚冲了进来!一看这情景,他大喝一声:“牛四,住手!”
牛四一愣,王子诚用手使劲扒拉开酒鬼,一把拽着罗蔓莉的手,说:“我们走!”
王之诚拉着罗蔓莉跑出了卫生室,迅速消失在了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小路尽头,他们手拉手一口气跑回了集体户里!原来,王之诚白天砍柴弄坏了手,晚饭后准备去大队卫生室让罗蔓莉抹点红药水,正碰上了牛四酒后撒泼的一幕,无意中把罗蔓莉救了回来。
可能爱情也需要暖和,无望与孤独,使两个离家在外的知青,渴望着对方的温暖,就在那一天的晚上,他们相爱了。 (待续)
(小说人物、情节皆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简介
祝康,于1969年去吉林省龙井县智新公社长财大队七队插队落户,1974年招工进了国营吉林省开山屯化学纤维浆厂任工人,1977年后在厂工会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退休后入户回到上海
作品荐读
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