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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薯消失(陈 与 )

陈 与 知青情缘 2024-02-02






木薯消失


作者:陈与




    我回到云南西双版纳的东风农场,饱食盛大的晚餐和饕餮的艺术视觉,是必不可少的必修课。在丰富的佳肴中,有红土地捧场的鸡棕菌、有原生态的野生山药、有新鲜的竹笋、更有闪亮登场的菠萝、香蕉、木瓜等。我力图从色香味与排名不分先后的秩序里,找到熟悉的木薯。在花花绿绿的大鱼大肉,在高朋满坐的大餐里,有苏州的大闸蟹携着的江南水乡,有内蒙古肥羊牵来的鄂尔多斯草原……


   我的木薯呢?40年前,帮我度过饥饿难关的木薯呢?它不知道我回来了吗?它们的粗根钻入红土地,长成长达几米的块茎,形如山药,曾在迭障峰峦的红土地,曾在沟壑蜿蜒的丘陵地带中,繁衍生长,兴旺家族。我之所以说木薯兴旺发达,是因为木薯的表皮有两种颜色,白色代表是土著品种,粉色代表是马来西亚的品种。由于本质有区别,我不知道营养成份是土地著的好,还是进口的丰富。



   土著木薯吃起来无盐无味,很干巴,吃几天感到新鲜,由于缺油,只能水煮。而马来西亚品种的木薯,粉色让我喜欢,尤其是吃起来与表皮颜色协调,有些粉还滋润,吃几天之后还是打入冷宫,因为颜色虽不同,但木薯的成份还是一样。我必须感谢这两种木薯,在我饥肠辘辘时,在我饿得双眼发黑,我几乎就在“倒也倒也”的踉跄中,这时,是挺身而出的木薯,它们热情地帮助了我。


   那是黄昏,我们的梯田大会战进行了一个月零六天了,在天天的茄子汤,在顿顿的汤茄子里,我们迎来了患难与共的“玻璃汤”,让我18岁的身体吸入了盐份,挥洒出来的汗水也是盐渍。当时,我是一根发育不良的黄瓜,是一个变形金刚的“大头娃娃”,我的双眼望着天上一团团莲花菜的白云,我心里想着,如果那一大片白云是一个个白菜该多好呀。我的想象是丰富的,但现实生活是残酷的,我的革命肚腹再也喊不出“苦战一百天”的誓言了。我举起的马牌锄头,动作迟缓,力不从心,开挖的梯田带出现的扭曲的线条,那是我饥饿难忍呈现出来的虚脱现象,是我饿得前胸贴后脊的真实恐怖,当有人把一截烤熟了的土著木薯递给我时,我龛动的嘴唇一定是“恩人哪,救命恩人”,虽然我没有发声,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经典台词,用在我脱虚的关键时刻,一点也不为过。


   如果用狼吞虎咽和恶虎抢食来形容我的狼狈不堪,是最恰当的比喻。当时,我的脸上、手上、鼻子上都沾满了粉质木薯,我拄着锄把,打了一个木薯饱嗝,我恢复了体力的马牌锄头又挖出一个个大穴。这次与土著木薯邂逅,我认识它了。后来,我又知道了马来西亚木薯,原产于马来西亚的热带雨林,至于它怎么来的,为何而来?是来拯救我的吗?还是神机妙算出有一群人需要它的帮助和支持,成就红色经典哺育下的共和国同龄人。


   我没有时间去一探究竟的马来西亚木薯的根根底底?也不可能去寻找马来西亚木薯的为什么?我的任务是挖穴,是栽培橡胶树。当我和我们知道土著木薯和马来西亚木薯可以解决粮食不够的问题,连队就开始种植木薯了。这两种木薯的种植方法很简单,直接把木薯插进泥土就行了,无需施肥,无需除草。土著木薯由于是土生土长,长得又长又肥又大,而马来西亚木薯由于水土原因,或是气候不适,生长缓慢,长得又细又短又瘦,因此,在伙食团分配木薯时,出现了来西亚木薯被一抢而空的现象,而土著木薯无人问津。



   木薯解决了我的饥饿问题,在木薯的帮助下,我长高了,也长壮了,扛起连队的柴火木材,腰不软,脚不闪,臂不抖。我举起开挖的锄头,在开挖前,吐一口唾沫,在手心中搓一搓,一锄头下去,就挖起一大坨红土,一排排梯田大穴在我猛力的作用下,如一条条红色绸带,在绿树成荫的丛林中,如一条条挂在天边的彩虹。


   在备耕大会战里,三月的旱如一台抽脂机,巨大的劳动量需要木薯来补充。于是,在山上吃木薯不可能用煮的办法了,烤木薯的吃法应用而生。我和我们把一堆木材烧完后,再把木薯埋入灼热的木灰中,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把烤熟的木薯剥皮后,撒上早已准备的食品盐,这样吃起来的口感舒服,虽然是老掉牙的方法,但可以自己麻痹自己,哄哄肚子解决饭馆问题。其实,我应该真的感谢木薯,帮助我完成备耕的任务,并在备耕大会战里,我加入了共青团。


   就这样,木薯成了我的个性,长成了我的思维。几年后,我返城了,在重庆文化单位工作。我可能是木薯吃多了,不会溜须拍马,不会做面子工程。因为,木薯的主要成份是淀粉,木薯前面是一个“木”字,木讷和木然都解释为反应迟纯。因此,我只会做本职工作,有人说我是一块木料,我查阅新华字典得知,木料是经过初步加工有一定形状的木材。有人说我是一条木马,是一个不懂潜规则的木脑壳。


   木薯的“木”字,是一个人扛起一根竖木和一根横木组成的十字架,象征基督的复活。我不是基督教,但耶稣被钉十字架,是救人的基督精神,有可取之处。我认为,十字架是社会公德、道义、良心、善意的一个标尺,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主张意志。因为,云南边疆的木薯淀粉已深入我的生命年华了,让我做人正直、办事一致,就像十字架的竖木和横木。



   我有了木薯淀粉的滋润月华,使我对功利主义看得一钱不值,把名誉当作身外之物。有时,我会忍气吞声,让木薯的淀粉变成山不跟水斗,海不跟堤争、男不跟女气的保命哲学。当我要发飙时,沉淀在身体的木薯淀粉这时会浮上来,像一个消防队员,用红土地的山水浇灭萌芽状态的事故。


   因此,当我回到云南边疆,架到西双版纳,回到木薯的原生态的地方,我见不到木薯,连木薯的影子也不知往哪里去寻?我惆怅,我徘徊,不安定因素让我住不下来。于是,我走上通往橡胶林的山间,我的鼻子是探寻木薯藏身的秘籍,我能在胶树和胶乳之间嗅到木薯的踪迹吗?我不敢保证,我在好高好远的边境线上,在一座叫勐宋山的高山里,我找到了土著木薯,它们没有一点变化,也没有串联其他的块茎植物,这些似曾相识的土著木薯,带着我往林子里深处走去。当我走到山坡的向阳地方时,有一片马来西亚木薯围了过来,问我为什40年后才来?


   我语无伦次,我的任何借口和解释都是撒谎,我良心的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作者简介


   陈与  (重庆知青)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营机务连文书。

   重庆渝中区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重庆某杂志编辑记者。

   从1982年起,在国家级核心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作家》《四川文学》《红岩》《滇池》《绿风》《莽原》《春风》《鸭绿江》《青春》《现代作家》《花溪》《关东文学》和台湾《创世纪》《双星子》《葡萄园》等杂志,发表作品1000余首(篇)。1993年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情不自禁》诗集。2002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亡命缅甸》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抒情长诗《时间对话》。1988年获全国三峡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1992年获全国冰雪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00年获《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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