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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杜马大选前后的统俄党和俄共:俄罗斯政党体系建设与权力博弈

傅丹 欧亚新观察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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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已经落下帷幕,但选举引发的风波尚未平息。无论是本次选举对今后一个时期俄罗斯政局的影响还是选举后政权与俄共的微妙关系,都值得持续观察。因此,我们编译了俄罗斯独立智库R.politik有关2021年国家杜马选举的分析,供广大读者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统俄党悲欣交集的胜利

 

尽管取得了胜利,但统俄党的结果还是自相矛盾的。安德烈·佩尔采夫描述了两场战役:一场由普京指挥并代表普京进行,他的目标是为统俄党获得超过50%的选票,另一场则由克宫的内政团队(以总统办公厅副主任基里延科为首的处理国内政治问题的相关机构——译注)负责管理,他们承认统俄党在比例代表制部分可能会出现较低的结果,并把重点放在有利于统俄党的单名制选区。其结果是,统俄党获得的授权远远多于它应该获得的授权,并且在议会内保留了总统所要求的宪法多数。

 

然而,该党因其胜利而在某种程度上被削弱了。值得注意的是,在投票结束后,普京并没有出现在统俄党总部表示祝贺(他在2011年和2016年都曾这样做)。该党的正式领导人梅德韦杰夫也没有出现,他说他生病了。该党的两位主要候选人绍伊古和拉夫罗夫也缺席了庆祝活动。佩尔采夫的解释与我们之前的分析一致,我们此前解释了政权在什么结果对制度最有利这一问题上存在分歧。总而言之,虽然克宫内政团队认为统俄党正在减弱,政权需要额外的安全机制来弥补(如“新人党”这一人造项目),但统俄党领导层和普京仍然认为统俄党是不可或缺的。尚未找到答案的关键问题是,政权是利用行政资源向几个方向努力,还是巩固其既有成果,只支持一个方向。普京最近决定提名统俄党比例代表制政党名单上的五位领导人中的四位:拉夫罗夫、绍伊古、普罗岑科和什梅廖娃,担任统俄党特别委员会的负责人,这是总统试图给予统俄党更多政治权重的又一尝试。

 


对于克宫内政团队来说,问题在于他们的观点只代表了统治精英的一小部分,而更重要的派别认为他们的这种政治实验非常危险。统俄党的领导层、强力集团和保守派对内政团队提供 "所需 "结果的方式感到不满,并批评他们使统俄党更加脆弱。如果没有2014年引入的混合选举制度,宪法规定的多数席位就会失去。即便如此,克宫内政团队还是拒绝全心全意地支持统俄党,为该党开展的竞选活动毫无生气,反而押宝在单名制选区。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宫的消息人士说,内政团队散布谣言说统俄党的结果会比预期的要差。另一个接近统俄党的消息人士认为,这是一个针对统俄党的阴谋,目的是为新人党创造更多的政治空间。所有这些都表明政权内部缺乏共同的战略,精英们的警察中心主义,以及对统俄党的长期未来的日益担忧。


根据俄罗斯选举分析师谢尔盖·什皮尔金的说法,统俄党可能只赢得了约33%的选票。目前的选举舞弊水平似乎与以前的竞选活动相当,但这次克里姆林宫从根本上改变了选举规则(包括引入三天投票、网上投票和其他一些创新),并创造了不同的政治条件(完全摧毁了体制外反对派,加强对媒体的控制,向互联网公司施压)。这意味着,为了确保未来 "所需的"选举结果,它将不得不更多地依赖行政杠杆和国家能力。换句话说,政治控制的价格一直在增长,这意味着政治精英(各党派,包括统俄党)更直接地依赖于总统办公厅但这也降低了普京的政治作用:随着总统办公厅通过诉诸行政工具和受控的选举对议会进行政治控制,普京本人政治领导力的价值也在降低。

 

本次选举之后,克宫内政团队将致力于构建一个更具可塑性的政党体系,无论选民投票给谁,最终都会支持这个体系。这反过来又会中和未来任何形式的 "聪明投票",这种策略在这次竞选中很奏效。由于他们无法反对普京对维护现状的偏好,他们必须找到更微妙的方法来重新塑造这个系统,特别是通过在新的政党项目上冒险。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宫的消息人士说,克宫内政团队现在必须让普京明白,统俄党未能获得超过50%的民众投票,下一次竞选可能是一场灾难。

 

克宫内政团队实现了普京的关键要求——在统俄党仍然是政权支柱的情况下再次获得宪法多数。这将为2024年的总统选举创造有利的条件。此后,无论普京做出怎样的决定(留任或钦点继任者),克里姆林宫都必须应对日益衰落的统俄党,必须为2026年的杜马选举做准备。由于国内政策监督者倾向于用新人党等新的政治项目来弥补统俄党的失败,以及寄希望于年轻的技术官僚和 "俄罗斯领导者"等人事更新项目,克里姆林宫可能会着手进行选举改革,增加单名制产生的议员比例。但他们也有可能通过培养新一代的年轻技术官僚来增加自己对党的影响,而这些年轻技术官僚可能会让明显受到打击的统俄党领导层慢慢淡出核心位置。

 

俄共的激进化及其限度

 

在非体制内反对派被彻底摧毁后,俄共是最后一支能够挑战克里姆林宫的重要政治力量。该党大大改善了自己的成绩,但获得的结果却比它能应得的要少。据一位接近克里姆林宫的消息人士称,内政团队的重点是限制俄共的战果,力求防止该党取得具有心理意义的20%的成绩。俄共也是莫斯科市网上投票的主要受害者:他们的六名候选人在加入电子投票结果后失去了早期的领先优势。

 

该党现在必须选择一个新的战略。一方面,与克里姆林宫的传统交易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效,而另一方面,越来越激进的俄共基层希望该党更大胆一些。除了那些认为自己的胜利被窃取的愤懑的莫斯科候选人之外,还有前伊尔库茨克州州长谢尔盖·列夫琴科、国家杜马议员丹尼斯·帕尔芬诺夫(他在单名制选区中落败,通过比例代表制的政党名单保留了议会席位)等一些在选举中获胜的实力派党员。


 

这部分党员要比俄共的领导层更能吸引有抗议意识的选民:他们希望党采取新的、激进的转变:组织群众集会,质疑选举结果,保持选举操纵这一议程的活力。拉什金和奥布霍夫试图抓住主动权,在选举后的第二天组织一次抗议集会,但是,只吸引了大约200人。莫斯科国立大学的讲师洛巴诺夫表示,他将准备对莫斯科的电子投票提出集体诉讼。被击败的莫斯科反对派候选人还创建了一个联盟,试图争取取消网上投票的结果。

 

与此同时,俄共领导层在与当局打交道时则更具 "建设性"(除了久加诺夫,这个阵营还包括尤里·阿福宁、弗拉基米尔·卡申、德米特里·诺维科夫和该党的大部分主席团成员)。9月23日,该党举行了一次在线会议,会上,久加诺夫说,他对结果非常满意,但选举是一个骗局,很难用语言表达。他的言辞是冷静和有保留的。负责抗议的卡申表示,该党需要组织起抗议运动,抗议应当是优雅的,避免在选举后立即发生激进的抗议活动。久加诺夫则要求他的同志们在这个困难时期表现出最大的克制。

 

据Meduza报道,在9月25日与普京会面之前,久加诺夫试图与总统办公厅就推翻莫斯科的电子投票结果问题进行谈判。一位接近统俄党领导层的消息人士告诉该媒体,选举结束后,久加诺夫会见了总办主任安东·瓦伊诺和第一副主任谢尔盖·基里延科,以及莫斯科市长谢尔盖·索比亚宁。R.Politik了解到,有三次单独的会面,瓦伊诺与久加诺夫的会面是基里延科促成的。这些会谈应久加诺夫的要求举行,他想讨论是否可能对莫斯科单名制选区的选举结果进行审查,以换取共产党不举行抗议集会。但这些努力并未奏效。

 

内政团队不认为久加诺夫有资格讨价还价。Meduza援引总统办公厅的一个消息来源称,由于统俄党没有派出强有力的对手,共产党候选人列昂尼德·卡拉什尼科夫和奥列格·斯莫林都在单名制选区获胜。另外,共产党人拒绝与政权商定他们的政党名单,其中不仅包括被选举委员会除名的格鲁季宁,还包括谢尔盖·列夫琴科和维亚切斯拉夫·马尔哈耶夫,这些人都曾惹恼克里姆林宫。

 

重要的是,9月25日的抗议活动定在下午2点,这让久加诺夫有理由不参加(他与普京有一场会议)。在抗议活动中,卡申指责西方而不是克里姆林宫阻碍了俄共的发展。拉什金的演讲更加反政府,但警方采取了新的策略,通过播放响亮的爱国音乐盖住了他的声音。据《新报》报道(俄罗斯),利特维诺维奇和洛巴诺夫试图发言,但被组织者阻止——据称是为了避免被捕。这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例子,说明思想激进的俄共成员如何寻求与自由主义者结盟,但却被建制色彩更重的党内同志阻止。

 

这次集会持续了大约50分钟,规模不大,吸引了大约一千名参与者。但克里姆林宫事先表明,它不会容忍任何未经批准的抗议活动,即使是以议员与选民会面为借口组织的抗议活动(这种形式不需要授权)。在计划中的抗议活动的前一天,强力部门拘留了一些打算参加集会的最著名的俄共活动家。内务部的反极端主义人员封锁了莫斯科市杜马的出口,等待议员和他们的助手离开大楼,他们或被拘留或被警告。警方接触了60多名俄共活动家,拘留了数十人。气氛很紧张——一位接近强力部门的消息人士告诉国有新闻机构,拉什金和其他人可能因呼吁举行未经批准的集会而被起诉。在集会当天,一些人在离家后被拘留。但重要的是,抗议活动没有被防暴警察驱散。

 

俄共的领导层必须非常谨慎:不仅因为来自当局的压力,而且因为新一届国家杜马很快将分配议会委员会的任命。


 

与普京的会面对俄共来说是矛盾的。总统敦促统俄党大方地同其他党派分享职位,这意味着俄共不会被冷落。不过,针对久加诺夫有关部分俄共活动家受到腐败指控的抱怨,普京指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些统俄党的代表同样因为腐败而被关进监狱,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为俄共网开一面。久加诺夫的语气是顺从的,没有任何有关政治异见的蛛丝马迹。此外,普京还拒绝了对网上投票结果的审查。

 

俄共在修宪公投期间敦促人们投反对票,让普京大为失望,记恨至今。普京对该党的态度因此变得更加冷淡,给政权留下了更多施加压力的空间。这次会晤是一次重要的信号交流。久加诺夫向普京保证,该党支持他发展俄罗斯的努力——实际上这是承诺遏制任何使俄共反对政权的企图。同时,普京赞扬了俄共一贯支持国家的立场,并指出其代表在国家内部担任高级职务:明确要求不仅要保持建设性,而且要成为权力阶层的一部分。

 

普京支持瓦洛金担任议长一职,这意味着本届杜马内各委员会领导的分配方式将与上届杜马相同。根据统俄党和其他三个党派之间的协议,此前统俄党获得了26个委员会中13个委员会的控制权,而自由民主党和俄共获得了5个,"公正俄罗斯"党获得了3个。在上届杜马中,俄共掌握了有关公共团体、农业政策、家庭问题、地区政策和独联体事务的委员会。俄共中央委员会副主席德米特里·诺维科夫告诉《俄罗斯报》,由于其席位增加(从43个增加到57个),俄共预计将在保留其现有的委员会的同时获得更多委员会领导的职位。

 

鉴于抗议的目标有限和俄共谨慎的政治行为,大规模集会这一政权一直致力于控制的情况可能性已不大。然而,趋势是明显的,俄共与克里姆林宫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需要变得更加体制化。另外,内政团队不愿意与俄共讨价还价,宁愿对更多的激进分子采取镇压措施而不是与俄共对话。简而言之,政权对俄共的态度越来越不宽容了。R.Politik认为当局将选择矛盾的策略。一方面,他们将增加对俄共内部激进分子的压力,起诉那些迅速呼吁举行未经批准的抗议活动的积极分子。其目的是将任何此类激进分子从体制内政治势力中驱逐出去。另一方面,政权将肯定俄共建制派的努力,保持沟通渠道的畅通,并鼓励他们记住克里姆林宫的优先事项。这相当于一系列严格的条件,是俄共想保持其作为俄罗斯主要反对派地位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编译:傅丹,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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