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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专家:哈萨克斯坦骚乱的深层原因及后果

加布耶夫等 欧亚新观察 2022-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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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专家亚历山大·加布耶夫、铁木尔·乌马罗夫在该中心网站发文,题为《没有纳扎尔巴耶夫的努尔苏丹:哈萨克斯坦危机的原因及后果》对近期哈萨克斯坦暴乱的原因及可能后果进行了深入分析,现将文章翻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直到2021年,哈萨克斯坦一直被认为是一个先进的集权国家,是与前苏联其他共和国一样平等的国家,而且哈权力过渡形式在莫斯科引起人们的极大兴趣。但2022年伊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执政政权面临着独立以来最激烈的大规模骚乱,被迫向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主要是俄罗斯——寻求帮助。在混乱事件中,很难找到重要的细节,但最重要的是,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时代已经结束。

 

燃气问题“大爆炸”



抗议活动从非政治的要求开始。2022年初,在哈萨克斯坦西部的扎瑙津(10年前,2011年12月,当局严厉镇压了那里的石油工人骚乱)和曼格斯套地区的其他城市,人们涌上街道,要求降低燃气价格。从新年开始,由于当局的改革,燃气价格上涨了一倍——燃气的定价转向自由市场机制,政府不再控制价格。燃气问题是哈萨克斯坦西部的一个敏感话题,在那里90%以上的汽车使用液化气,70%的家庭使用液化气做饭。在抗议活动之前,该国曾面临燃料危机的威胁——2021年夏天托卡耶夫总统曾谈到这一问题,并指示各机构采取必要措施。


从1月3日开始,抗议活动在24小时内从西部蔓延到全国。2019年秋天哈国同样爆发过针对东方大国的抗议活动,且很快蔓延到全国各地。此次抗议活动的根源是,在过去两年,哈萨克斯坦社会经济状况明显恶化。看看官方发布的通货膨胀数字就够了:2020年通货膨胀率为7.5%,在2021年通货膨胀率已经达到8.9%。食品通胀更高:2020年为11.3%,去年前11个月为10.9%。同样在2020年,自然人获得的贷款数量也创下了纪录:与2019年之前的排名相比,2020年的贷款人口增长了12.3%。


新冠大流行冲击了劳动力市场。根据欧亚经济联盟发布的数据,2021年哈正式登记的失业人数增长了12%。更糟糕的是,国内劳动力移民中的许多人因疫情封锁而失去了大部分收入。这些劳动力移民主要是年轻男子(哈萨克斯坦人口的平均年龄不到32岁),他们从外地来到大城市谋生,失业使其失去收入来源。与此同时,油价在2020年上半年下跌,降低了预算收入,因此政府的财政支出也受到限制。


除首都努尔苏丹外,哈萨克斯坦国内劳动力移民的主要目的地是阿拉木图。因此,这里成为抗议的中心也毫不奇怪。此外,这座城市以前也是抗议活动频发——这里有许多自由主义的学生,而忠于政权的市民、执法人员和国家公司雇员则比首都努尔苏丹少很多。从2018年到2021年6月,哈萨克斯坦共有1300多支股票,其中大部分在阿拉木图。除抗议活动外,随着游客涌入该市,犯罪活动也在增加——阿拉木图立案的犯罪数量在10年内(2007-2017年)增长了四倍。


也许正是因为众多愤怒的年轻人的参加,所以抗议活动迅速变得激进和转向暴力,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当托卡耶夫总统向扎瑙津人讲话并承诺解决他们的问题时,阿拉木图的紧张局势迅速加剧。在这座城市里,安全部队与人群发生了战斗,出现了劫掠者——显然主要是贫穷和愤怒的年轻人。


进一步的事件很难追踪——据移动运营商称,为了“防止恐怖袭击”,当局切断全国各地的互联网和移动通信。同时,阿拉木图的暴徒抢劫了军火店和超市,砸开了自动取款机,纵火焚烧了汽车,缴获了军方的装甲车。暴徒冲进了市政府大楼、检察官办公室、电视台和其他机构,进行洗劫、破坏和纵火焚烧。阿拉木图机场也被占领了几个小时。


其实激进分子占少数,大多数抗议者试图阻止暴力(不仅在阿拉木图,也在其他城市)。然而,激进分子成为各种镜头捕捉的对象,考虑到他们手中有枪支,这并不奇怪。社交网络上有很多他们的视频。


托卡耶夫总统说,激进分子是从国外获得资金的,尽管他没有指责特定国家。早在1月6日就宣布成立一个调查当前事件的委员会,但它不太可能客观地回答这个问题,抗议是完全自发的还是由内部或外部组织者支持的。总统在1月7日向全国发表讲话,其基调是,暗示已经有了调查结果。他说激进分子受到一个统一的指挥中心的控制,并说有来自国外的武装分子有计划有步骤地参与了暴乱行动。他已经给委员会的调查结论定了调,结论一定对该国政权有利,更确切地说,对托卡耶夫本人有利。托卡耶夫本人在哈萨克斯坦权力体系中的作用在本周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双头政权结构坍塌



哈萨克斯坦局势发展难以预料,可能有各种不同的走向,但到目前为止,托卡耶夫总统从当前的危机中获益最多。几天前,他只是哈萨克斯坦执政联盟的一名初级成员,联盟中无可争议的领导人是该国首任总统、81岁的努尔苏丹·纳扎尔巴耶夫。68岁的托卡耶夫在2019年因哈萨克斯坦的“接班人”行动而登上权力金字塔之巅。他是2016年邻国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去世后不久,由纳扎尔巴耶夫推出的。


亲眼目睹一个集权领袖突然去世为他的遗产和家庭带来了什么(卡里莫夫的一个女儿古丽娜拉被捕后服刑;另一个女儿劳拉和丈夫在乌兹别克斯坦处置了所有重大资产),纳扎尔巴耶夫开始准备有控制地进行权力移交。第一步是任命卡里姆·马西莫夫为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他是总统团队中最受信任和最有能力的成员,曾多年担任总理和总统办公厅主任。


尽管纳扎尔巴耶夫对马西莫夫信赖有加,但马西莫夫本人不可能成为接班人,因为哈萨克斯坦公众舆论相信他是维族人,而不是纯哈族人。他成为该国最强大的情报机构负责人,是负责安排权力过渡的理想人选。哈萨克斯坦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相当于苏联时期的克格勃。


经过长时间考虑,纳扎尔巴耶夫选择了职业外交官托卡耶夫作为继任者。托卡耶夫也是一个完全忠诚和知识渊博的人,他在远离哈萨克斯坦的地方担任外交官多年,因此没有能对纳扎尔巴耶夫构成威胁的权力团队。


2019年纳扎尔巴耶夫卸任令全国震惊,但他保留了正式和非正式的权力杠杆。关于首任总统地位的法律为他提供了人身安全保障,而安全会议主席职位赋予了他巨大的权力——事实上,纳扎尔巴耶夫不仅可以制定战略方针,而且可以否决总统的许多决定,只是将马西莫夫和纳扎尔巴耶夫及其心腹们安排在关键岗位上。


尽管内部人士注意到托卡耶夫总统及其政府与纳扎尔巴耶夫阵营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但这种特别的“双人权力”在没有明显危机的情况下运作正常。


此次暴乱从根本上改变了这种局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托卡耶夫总统打破了双重权力格局。首先,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重量级人物马明领导的政府被解散。托卡耶夫总早就想让他辞职了,但纳扎尔巴耶夫拒绝让他的铁杆离开。随后,托卡耶夫就任安全会议主席,他向民众宣布:“作为国家元首和安全会议主席,将对暴乱活动采取最严厉的措施”。


1月5日,卡里姆·马西莫夫被免职,这说明纳扎尔巴耶夫阵营遭到最后一击。国家警卫局长萨基姆巴耶夫成为新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直到去年夏天,他一直担任托卡耶夫总统的警卫部门负责人。纳扎尔巴耶夫的侄子、有影响力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副主席萨马特·阿比什也被解职。


托卡耶夫清除了关键人物后,继续清理纳扎尔巴耶夫的人——1月6日,卡伊拉特·科林贝托夫失去了他的职位,他是哈萨克斯坦战略规划和改革机构主席,过去他曾领导“萨姆鲁克-卡泽纳”基金会、总统办公厅和中央银行,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实现纳扎尔巴耶夫将哈萨克斯坦建成新加坡的梦想(“阿斯塔纳”国际金融中心负责人)。这几天,哈萨克斯坦也有几架私人飞机离开。前总统本人还没有公开露面,他最后一次露面是12月28日在圣彼得堡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


然而,托卡耶夫最终可能成为危机的主要受益者并不意味着他策划了这次危机。相反,总统利用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机会,巩固了他手中的权力。此外,托卡耶夫还摆脱了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元素,这些元素可能会使执政政权和国家都黯然失色。托卡耶夫决定向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盟国求助,以恢复秩序,主要是让俄罗斯安全部队介入。


新哈萨克斯坦



哈萨克斯坦当局未能制止大城市的骚乱,因此将这一事件归咎于“外部势力”训练的恐怖分子和激进分子。这使托卡耶夫得以向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寻求援助,该组织于1月6日晚做出了回应。几小时后,载有俄罗斯、白俄罗斯、塔吉克和亚美尼亚军队的首批部队陆续抵达哈萨克斯坦。


寻求外部援助来解决国内冲突,实际上有很大的风险。哈萨克斯坦社会的民族主义情绪逐年加强。总统的反对者可以借此发难,指责托卡耶夫向俄罗斯军方发出邀请,想用占领者的刺刀维持政权。类似的评论已经在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的哈萨克侨民中传播。


我们只能假设这是托卡耶夫的一步险棋。军警普遍士气低落,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忠诚来维持秩序值得怀疑,特别是在特勤局领导层刚完成更迭的情况下。在这种背景下,向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寻求援助所冒的风险,总比失去对阿拉木图和其他主要城市的控制好一些。


现在给人的印象是,哈萨克斯坦安全部队有能力处理抗议活动。在这几天里,成群结队的抗议者被暴力活动吓坏了,人们躲在家里,街上只剩下真正绝望的暴徒。在技术和心理上,与大量手无寸铁的年轻抗议者相比,对付少数武装暴行其实要容易得多。


到1月5日晚,当局已经夺回了全国各地的主要设施,并在阿拉木图和其他主要抗议中心进行了定点清除。如果1月6日的趋势得到巩固,当地安全部队将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同事的最低限度帮助下恢复对该国的控制,那么毫无疑问,俄罗斯和其他军队将很快返回家园。至少,早在1月7日,托卡耶夫就表示,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军事人员将承担保护和掩护的辅助职能,而对付“土匪和恐怖分子”的将完全是本国干警。


在这种情况下,托卡耶夫总统和莫斯科将继续获胜。哈萨克斯坦领导人将向民众、精英、邻国和世界展示他能够与克里姆林宫建立务实关系的能力,这不仅可以吸引俄罗斯安全部队的援手,还可以让他们调头回去。


莫斯科将同时解决几个问题。首先,保持哈萨克斯坦的友好政权,这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根本利益之一,一切手段都是好的。如果不需要付出俄罗斯士兵的生命,那就更好了。


第二,提高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声誉。集安条约组织在吉尔吉斯斯坦和卡拉巴赫冲突后的声誉受损,人们一直以为该组织及其快速反应部队只存在于纸面上,但现在它们已经显示出可实际发挥作用。从形式上讲,该行动的多边性质甚至比俄罗斯军队必须单独行动更有利。


第三,有效的盟国援助和快速撤军将加强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新一代官僚机构中的地位,托卡耶夫总统将越来越多地依靠这一点。许多50岁以下的现任官员仍然是在后苏联文化的框架内长大的,但他们已经在西方或亚洲学习,因此不认为莫斯科是唯一的优先合作伙伴。成功的行动将表明,只有俄罗斯才能在中亚发挥外部安全保证者的作用。


至于哈萨克斯坦本身,目前事件的主要结果,无论如何结束,都是纳扎尔巴耶夫漫长时代的结束。这位从苏联时代开始领导国家并在30多年内建立起现行模式的领导人,其模棱两可的政治遗产仍然有待历史学家评估。对今天和明天来说,这一遗产有两个重要因素。


首先,纳扎尔巴耶夫建立的制度有助于在不可避免的权力和金钱斗争中,保持精英阶层的整体利益。在纳扎尔巴耶夫时期,出现了很多冲突,非常严重,前总统女婿阿利耶夫在与岳父争吵后,在维也纳监狱的牢房里神秘去世。然而,纳扎尔巴耶夫阵营和托卡耶夫阵营大打出手的可能性,比以纳扎尔巴耶夫为中心的权力体系向托卡耶夫为中心的体系相对平稳过渡的可能性更小。


诚然,托卡耶夫 1 月 7 日的讲话包含对特种部队的指责,这可能预示着他将对马西莫夫和萨马特·阿比什继续发难——他们以后的命运无人知晓。总统不点名地指责安全部队领导人,批评他们对激进分子“有计划地破坏宪法秩序的行为”缺乏准备。


然而,考虑到这一先例对后苏联专权国家的不利影响,莫斯科可能会反对对纳扎尔巴耶夫的核心圈子进行清洗。托卡耶夫还必须考虑先例的作用——到 2029 年,当他的第二个任期结束时将年满 75 岁,他肯定不希望他的继任者对他的人下手。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可能是普京与纳扎尔巴耶夫和马西莫夫的友好关系。


其次,抗议活动表明,哈萨克斯坦目前的模式存在很多缺陷,导致数百万人(那些被剥夺了资源馅饼的人)的不满情绪在不断累积。但这种模式已经深深植根于经济和政治生活的结构中,以至于新领导人不太可能改变它,即使他突然想这么做。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中央集权被视为国家的支柱,放弃这一支柱将导致这个国家变得像吉尔吉斯斯坦一样,将来可能导致国家解体,哈萨克斯坦领导人未必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正如后苏联时期的经验所表明的那样,像哈萨克斯坦这样的抗议导致的不是政权的改革,而是政权的收紧,在拥有帝国遗产的庞大的俄罗斯和接近欧洲的白俄罗斯都是如此。托卡耶夫已经承诺,不仅要追究恐怖分子的责任,还要追究“煽动者”的责任,他们是那些自由活动家和自由的媒体。

 

原文题目:Нур-Султан без Назарбаева. О причинах и последствиях кризиса в Казахстане

原文出处:https://carnegie.ru/

commentary/86147

翻译:王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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