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当时的悲壮,现在的哀伤——侧看南京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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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南京大屠杀八十周年系列:
关于南京大屠杀,最大的网络谎言,莫过于:五个日军押二千中国人去屠杀,二千人逆来顺受,无一反抗。
谁,可以给一个准确的出处?没有。无外乎来自某一个网民愤怒的杜撰。
这是一根毒刺。
南京大屠杀被注入了麻木、漠然、观望、逆来顺受的黑色注释。
由此,前段时间昆明暴恐案中,也被不懂历史,却好为人师的人们“怒其不争”着,讥嘲为一种失去血性的“中国式”精致生活态度。
毒刺,深深刺入中国人本该悲壮和哀伤的那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的记忆里。
无需讳言,我以前曾经也认为如此,也为之“怒其不争”,犀利批评。出于对抗战战史的研究,断断续续近二十年,闲暇就推演抗战时期出名的会战。
日军八十年前南京大屠杀主要作案地点。这些地点,几乎都是交通要道、重要工厂、要塞、机场、以及重要的城防工事所在。当地军人,及其家属,民工,工人、职员遇害者众。
然而,因为南京大屠杀惨案,所以我对南京会战一直不敢正面。
进入2017年后,我开始尽量收集南京会战、南京大屠杀的零星资料,不断比较,推演——随着研究的深入,终于,我感到震撼!
我明白了,我以前看这一历史事件,是如何浅薄、浮躁和脑残。
作为一位以主流媒体报道和学好历史课本,去理解历史,认识历史的老实巴交的橡树,我想,陈述一些其实大家本来该知道,却故意漠视的事实。
1937年11月底,南京会战,由江阴会战等外围若干会战揭开序幕。
南京城下,虽然中日双方兵员数量差距不大,但是,中国国军的一线作战单兵的有效战斗武器配备率,应该不超过40%。
日军陆、海军的战车、重炮、战舰、装甲车、航空兵成战役作战的建制,投入参战。
这是可谓早期抗战中,中日双方战斗部队和力量对比最为悬殊的会战。
虽然如此,国军在南京外线到城郭防线殊死抵抗,频繁出现连、营甚至团全体牺牲也绝不后退的战例。
日军困滞南京城下,攻击并不顺利。即便战后,日军资料也多可以查阅到南京围城后,8日到12日,伤亡惨重却并没有突破城防工事。
在如此战力悬殊的情况下,取得如此战果,客观上就证明了,经历淞沪会战后并没有休整的国军再次投入南京会战的血勇。
会战到12月12日晚,中国国军防线突然崩溃。
这天,蒋先生在与南京城唐生智失联后,发出撤退命令:相机撤退。
接到命令,唐生智及其司令部并没有做“相机撤退”的安排,而是着急防守部队部队长官会议,匆忙决定:立即撤退。
是夜,接到命令的部队在撤退,没接到命令的部队在继续血战。
担负会战预备队的宋希濂部尚未接到撤退命令。由此,按照唐生智“以武力制止”命令,在挹江门和奉命撤退的部队发生冲突。
南京城内一片混乱。
12月13日,子夜过后,日军试探攻击。
很快,狡猾的日军就发现了国军正在撤退,而且局势混乱。于是,日军各路主力均派出联队建制部队,竞争攻城,部分日军突入南京市区。
此刻,在南京城防工事,依然有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坚持作战。很快,他们被日军穿插、分割、包围。
一部分血战突围,一部分就地鏖战,一部分不幸被俘。
大规模血腥屠杀,在12月13日的晨曦尚未出现的时刻,便在南京城内爆发了。
日军大规模对中华门、江东门、上新河等地南京城防主体区域的中国军民展开报复性血腥杀戮。
这里是国军88师和国军宪兵、警察部队防守区域——该区域或附近,即有前驻守南京国军宪兵、警察的随军家属。
12月13日子时之后,这区域坚持作战的国军、宪兵、警察等官兵饥寒交加,弹尽粮绝,消耗过大。更兼被日军第6师团突破、分割后,态势恶劣。
战至12月14日午后,残余国军大致7000人被俘。
由此,南京大屠杀有了一条来自日军的日记记载。
日军一位低级军职军官充满愤青精神日记记载,说:俘虏如果反抗,他们一个中队根本没法应付国军战俘的反抗。
可能,这便是文初提及的,网络流传五个日军押二千中国人去屠杀,二千人逆来顺受,无一反抗的基本素材吧。
弹尽!粮绝!力竭!无援!绝望!漠然向死,坦然引颈就戮。
写历史,读历史,历史材料固然重要,然而一味堆砌、迷信日记、访谈、图片、数据等,缺乏细心比较、推演和逻辑,以为这便是真的历史,其实莫大悲哀。
诚然,他们当年败了,私了。然而,客观评估南京会战中,国军以弱抵强,给予日军的重创,足可以说明,他们曾经是为家国而战的战士。
一个当年日本愤青嚣张于笔端的日记,成为现在很多人研究南京大屠杀的“真理”。
其实,其时,又是如何?
日军中队在实战中不是独立单位。日军以大队作为基本战术、甚至战役单位,其中队任务各不相同。
抗战初期,日军一个大队加强配属、直属单位,大多1500人左右。
可能押送这7000中国国军战俘的日军是一个中队。然而,对这些激战数日,没吃没喝,精疲力竭的国军战俘实施警戒、监视的日军,又有多少?
日军这些日记,不乏常见战俘有少年战俘,甚至10来岁战俘的记载。也有激战数日后,中国战俘尚有大量的轻重伤员的记载。
设身处地,让我们回到那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冬。
力竭战败,被俘,疲倦、饥饿、沮丧、愤怒、忧虑、惊悚——衣衫单薄、破烂的被俘的中国军民,谁不背负着超越常人的极端的体力和精神负荷。
他们,后来全部遭遇屠杀。幸存者不过数人。
12月13日,率先冲到下关码头、煤炭港和下关火车站的日军,对当地撤退、逃亡的中国军民展开屠杀。
这些中国军民,可能是失去组织的散兵,也可能是淞沪会战以来,断断续续流亡南京的平民,也有南京本地不少逃离的市民。
关于下关码头、煤炭港和下关火车站屠杀的记载,很多。但是很多记载都忽视着这里的抵抗。
一群溃散的士兵,遇到一位军医上校,群情激昂:长官,你带我们打鬼子吧。
上校说,我是军医,不懂打仗。
士兵们说,长官,你只需要给我们下命令打,我们就打。
上校振臂高呼:打鬼子。
士兵们便操枪向日军发起冲锋。
当然,这样的冲锋无济于事。入城开始,日酋朝香宫鸠彦王下令全军:“不留战俘。”更多手无寸铁的,混乱的,滞留在长江南岸开阔地的军民,成为日军疯狂屠杀的目标。
日军居高临下,更兼江面日本海军小型舰艇火力压制,瞬间,枪弹密布,无遮挡的下关码头便成了人间地狱。
南京,是中国当时的首度,军事、政府、后勤单位众多。很多在这些单位工作的家属更容易较普通市民选择逃离。
然而,他们和其他中国军民一样,终于失去往生天的机会。
是以,被屠杀在下关码头、煤炭港一带的中国军民数量众多。
此后,在13日到15日,日军派出5个联队的重兵,对南京会战抵抗最激烈的区域,进行分割、包围、“扫荡”。
上百人、上千人、上万人的屠杀,便由此展开。
南京城陷落,但是,一连数日,南京四周枪炮声不断。
我们应该记住抵抗到最后的不屈的战士。他们有的战死,有的在饥肠辘辘中的寒冬里不屈抵抗。
他们有军人,有军人家属,也有驻地附近的乡镇平民。
他们有当地国防工事的施工民工,也有领导他们施工的技术员、工程师和地方官员。
他们数以千、万计,在此遇难。
他们据守、工作的战区附近,如草鞋峡、乌龙山、老虎山、燕子矶沿江地带,当时都是血雨腥风成为日军屡屡残酷、冷血地施暴的地狱。
数以千、万的照顾军民在此遇难,其因其果,至今而看,如此清晰。
日军不会拍摄和记录这样的屠杀。日军随军记者,永远不可能去费心心机,去记载中国军民战斗、抵抗,到最后弹尽粮绝,无奈下投降、被俘的全过程影像。
日军当时的战时宣传,和苏联《真理报》一般,也同样擅长掩耳盗铃,谙熟掐头去尾。
南京沦陷,他们希望记录的是“中日亲善”,或者是“中国屈服”。
南京大屠杀期间,日军战时宣传照片之一。
因为当时日军对暴行的新闻严格控制,所以,我们今天更多看到的来自日军的资料,大致可以归纳为这两大主题。
现在的人,却往往凭借“文革”学来的学习风格,偏执去信任日军残留的这类主题的记载图片、文字,陈述的所谓“中日亲善”,“中国屈服”的历史。
不仅网络,甚至很多不良文人也是借此起哄,近乎以当年日军战时宣传的口味,继续对那份悲痛、壮烈的历史,投以轻浮的嗤笑、愤恨。
以无知的名义,动辄对南京大屠杀怒其不争。成为颇有市场的纪念南京大屠杀的流行格式。
我至今不明白这些根本不愿潜心了解抗战历史的现代人,怎么就有了居高临下的高端精神。
我看过很多中国人跪在地上,等待,或者已被日军挥刀斩首的照片。照片老旧,等待被斩首的中国人的表情依稀可见无奈、绝望和悲哀。
然而,这样的照片,最能够说明什么?
日军丧失基本军人职业道德的嗜血、兽性罢了。
再要解读,我更倾向一位朋友的陈述:弹尽!粮绝!力竭!无援!绝望!漠然向死,坦然引颈就戮。
这份壮烈,不仅军人,南京当年工人也是一般。
在13日黎明前,日军两个中队冲进了南京发电厂,和保护电厂的少数国军官兵发生激战。
在12日夜晚,中国军民开始撤退时,南京发电厂在枪炮声中,坚持工作,为混乱、拥挤的中国军民撤退道路,保障照明。
这一幕,换位思考,今天的人们能够做到?我很怀疑。
明亮的灯光,客观上推动和保障了中国军民的最后撤退。
最后,忠于职守,保卫电厂的国军和坚守在岗位上的近千电厂值班工人,沦为日军俘虏。
有记载记录,日军为威吓数千沉默的被俘中国军民,当场就以枪击、劈刺、挥刀斩首,以及其他更为残酷的手段,全部杀害了他们。
是的,日军会拍摄他们斩杀这些军人、工人的所谓“武威”,日军当年的战时宣传,永远也不会让世界知道,南京抵抗,是多么的惨烈。
他们是战士,是勇士,还是今天凭空就有高端精神的人们嘴边那些所谓“怒其不争”的人?
八十年前的大会战、大屠杀,以及八十年前日军得意洋洋的“武威”、“亲善”宣传资料,浮游在网络。
然而,我相信历史,自有结论。
以此文,纪念那些八十年前于南京城死难的数十万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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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远征军《中国远征军,出战国门》,《临危赴难》,血战同古(上),血战同古(中)血战同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