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陶 譯 | 日本散文詩四家 (1)
DescriptiAuguste Rodin
◇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1994年6月22期
日本散文詩四家 (1)
秀陶 譯
正如同表現在其他領域中卓越的學習成绩一樣,日本人在散文詩方面,從無到有的成就也是很了不起的。也許由於日文先天上無韻的關係,在口語渐普及的年代,與法國來的散文詩真是一拍即合地欣然接受,並且蓬勃發展起來。這裡我們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眼光獨到,學習認眞,且學習總能擇世界最優秀的來學習,從無差池。
這裡所選的四家除萩原朔太郎乃選自DELL書局一九七六年之《世界散文詩選》而外,其餘三家皆選自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一九八0年所出之《現代日本散文詩》。
本人不識日文,所本皆爲英評,翻譯本易出錯,我這樣作可能一錯再錯乃至面目全非。想到我國通日文的人材甚眾,譯者在此虚心等待指正。
出生於羣馬縣,初中時即開始寫日式“短歌” 。此一形式作品繼績了十年。一九一四年始有自由韻文式之作品產生。
一九一七年第一本詩集《吠月》出版,被認為是日本詩史上劃時代之作品。該集作品呈現了象徵主義及前超現實主義之意緒。此一結合了西方文藝理論及東方感性的詩風,影響當代及後來之詩壇甚大。其本人亦被稱作日本現代詩之先驅。
大致言來,萩原氏前期之作品極富想象,後期則想象逐渐淡化,且日益悲觀。一九二三年所出之《蓝貓》為其最後之詩集。晚年多格言式理論式之短句。
此處所選三篇,由《不死的章魚》可見其詩風之詭譎、想象之妙絶且具體。《女人與雨》則為象徵主義之傑作。《午夜穿越林中》則幾乎全是説理的格言式的,讀來味道較差。
不死的章魚
某水族館的水箱中一直養了一條餓得要死的章魚。在一塊隱蔽的岩石的暗影中,凄光透過天花板上的藍玻璃而懸浮著。
所有的人都忘記那個水箱了,都以爲那章魚早死了。昏光中,在水箱的玻璃後面不過是一箱濁而已。
但裡面的那傢伙並没有死。章魚躲在岩石的影子裡。在那個被遺忘的悲慘的水箱中,它眼睜睜地苦挨著日復一日那要命的飢餓。當所有能吃的都吃完了再也没有什麼可吃的時候,它便扯下一條觸手吃了。開始就只那末一條。後來,再一條。最後直到一條也不剩了,它便將自己翻了過來,開始吃内臟,慢慢地條理分明地一件件的吃下去。
於是那章魚吞下了它全部的身體。表皮、頭、胃以及任何地方的任何一小片,它都吃得涓滴不剩。
一天早上,管理人意外地來看了一下,他發覺水箱已空,在昏暗朦朧的玻璃後面,在暗藍的海水中,海藻正慢吞吞地晃蕩著,岩石附近任什麼魚的影子也找不到。老實說來那章魚把它自己攪得不見了。
不過那章魚並没有死。就算它完全看不到了,那章魚還是一直在那兒。在那個殘舊、塵封且被人遺忘的水箱中,永遠——很可能幾個世代——那被饑餓纏住而冤憤難平的畜牲都會在那兒活下去。
女人與雨
如同菜子的微香,在下著的小雨中確有種親切的情緒。啊! 女子們! 當我坐在這些女子們的旁邊,我的思緒便被潮濕所滋潤,我的心便浸於一種蝕魂的香水中。這些女子們確像是生命的窗内下著的雨。在玻璃的另一邊我看到雨中的風景。我看到柳樣柔情的世界,掩映在雨中。啊,女子們!
妳們便是窗中下降的雨滴,那無聲的旋律。但願我能一直聆聽這樣的女子們,並同她們戀愛。無需涉及肉體,僅止於她們的旋律以及惹人遐思的香氣。離去後,且讓我們耽於激情銘心而又甜如蜜糖的思念。在行將下降的雨中,我期待那些渴望愛情的女子們。女子們,呵是的,女子們如雨。
生命中没有比音樂更美好的了。然而愛情之美好猶有過之。確然!隨便那裡,没有什麼比愛情更美好的。愛情勝過眞理,藝術以及名聲。比月光更美好。猶有甚者,愛情比生命本身更美好。
秀陶(1934—2020)
本名鄭秀陶,湖北鄂城人。秀陶中晚年居於美國洛杉磯,長年創作不斷,20多年間的作品多在《新大陸》及臺灣《現代詩》等處發表。他的散文詩雋永精妙、平中見奇,閃耀著知性的光輝,蔚成一家。著有詩集《死與美》《一杯熱茶的工夫》《會飛的手》,世界散文詩選譯《不死的章魚》,譯詩集《最好的里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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