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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茂君|焖锅饭牙牙饭沥米饭

特别约稿 南湖雅集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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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话实说》吃在四川 味在自贡

焖锅饭牙牙饭沥米饭


文/陈茂君


又到打谷子的时候,就总想起焖锅饭、牙牙饭、沥米饭来。

老家东湖古镇在沱江边,富顺县城东门江对岸,因此,小镇上就住有从前在沱江上跑长途的船家水手。那时,从富顺到泸州的货船,顺水得一两天,逆水得三四天。船员们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因此,船上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红泥小灶、泡菜坛子、腊肉时蔬,铺笼罩被,一应俱全。那时的船家喜用那种大而深的生铁铸造的鼎锅,就是专门用来做焖锅饭的。

发小黑娃的父亲是位水手,我在他家吃过一次他父亲亲自做的非常传统的船家焖锅饭,至今难忘。其实那时,小镇上的人认为,只有船家才用鼎锅做焖锅饭吃,正常人家是吃沥米甑子饭,多少有些被人瞧不起的意思。

做焖锅饭经验很重要,比如新米、老米、糙米各自添加水的比例会不一样。还有火候,那时是烧柴,船家烧的柴,大多是在江边拾得的枯枝或者洪水季节上游冲下来的枯树蔸、枯木等。船靠岸时,就将它们劈成大指拇般粗细、筷子般长短的木条,整齐地码放在船舱底。柴分硬柴和软柴,硬柴火猛且持久,软柴火弱且无耐力,什么时候烧硬柴什么时候烧软柴,都得有讲究。还有,大米里添加了杂粮比如包谷粗粉、红苕、茶豆等,添加水的比例、火候的掌握就又不同了。

做焖锅饭的关键就在一个字:焖。焖,本是制作菜肴的一种技法,到清代,用焖技法制作的菜肴才多起来,如“黄焖肉”(《调鼎集》)、“焖猪头”(《清稗类钞》)、“罗汉菜”(《素食说略》)、“焖蛋”(《越乡中馈录》),还有陈糟焖海参、焖清汤翅、黄焖鸡、黄焖鱼翅、鸡汤焖鸽蛋等。

宣统年间傅崇榘编撰的《成都通览》“家常便菜”栏里,收录有成都地区的“焖菜”有:肉焖菜薹、肉焖豆腐、焖豌豆、红焖鸡等。

自贡盐帮菜中常见的“焖菜”有:生焖鸡丁、生焖兔丁、黄焖鸡、黄焖兔、醪糟焖甲鱼、醪糟焖蛇段、黄焖鲢鱼头等。

“焖”,就是原料加油爆炒后,加上汤汁、调味品,大火烧开,加盖后用小火慢烧成熟的一种方法。焖的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烹制中必须加盖,不使走汽,利用汽的压力加速原料成熟。同时,味汁自然浓缩或渗入原料内,使之入味。如生焖兔、油焖笋尖、黄焖蘑菇鸡、黄焖鲢鱼头等。清《越乡中馈录》的经典解释是:“此法均用文火,故曰焖。”

做焖锅饭也是这样,水要一次加够,要盖严锅盖,中途不能打开锅盖,也不能加减水。鼎锅的锅盖也是生铁浇铸而成,非常沉。先武火烧开,然后用文火慢慢焖,直到把大米的香味发挥到极致,软硬干湿恰到好处。船家的焖锅饭焖成既不是干饭也不是稀饭,介乎于干饭与稀饭之间,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真有清代美食家袁枚说的,“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的感觉。

古代将稻米加工分为饭、粥,还有一个词“饘”,就是稠粥的意思。不知这焖锅饭是不是就是“饘”?

牙牙饭,就是因把一锅饭划成一“牙”一“牙”地卖而得名。一般一锅饭一升四斤半米,划成八“牙”。

从前,吃“牙牙饭”的多为搬运工、板车工、挑夫、轿夫、黄包车夫等,所以饭要煮得硬,俗话说的“要撒得过河”,这样才耐得饿。菜也要味大,味大才“送饭”,也可以补充大量流汗身体走失的盐份。自贡话“送饭”,就是用少量的菜送下大量的饭的意思。因此,牙牙饭馆子就把各种价廉物美的素菜作为大头来抓。

靠墙壁地上一排大大小小的泡菜坛,泡满了青菜、辣椒、红白萝卜、老姜、大蒜、蒜薹、藠头、豇豆、刀豆等;还有专门的“跳水咸菜”坛子,泡的是莴笋、黄瓜、莲花白等。所谓“跳水咸菜”就是“速食咸菜”的意思。案板上摆着十多个小盆,堆尖满盆地装着炒黄豆芽、炝莲花白、韭菜炒豆腐干、炒豇豆、干煸四季豆,以及蘸茄子、凉拌三丝(白萝卜丝、红萝卜丝、海带丝或者豆腐干丝)、豆腐乳等。当然,这种馆子也备有荤菜,主要是用来解馋的,如肥大块熬锅肉、猪杂豆汤、猪心肺汆豌豆、烧肥肠等。如果实在手头紧,也可以要碗不要钱的有盐有味的“清汤”,泡“牙牙饭”吃也可将就。

“清汤”,其实就是炒了菜后的洗锅水,好心的老板再掺进点心肺汤,加点葱花或者蒜苗丝,就成了清汤。

后来,机关、学校的伙食团都采用铝皮做的蒸箱,划成二两、四两一块一块地卖,也就是“牙牙饭”了,直到现在。而今,也有中等餐馆采用这种蒸箱,只是顾客要吃时随便“划”。这种饭没什么特色,填饱肚子而已。

沥米饭,就是将米煮到六七成熟,用筲箕将米粒沥出来,这时的米粒叫“生分子”,再将“生分子”倒进甑子里蒸熟的米饭。为什么叫“生分子”?不可考。这种方法容易掌握米饭的软硬程度,成饭后不结团,滋润又颗颗分明,入口浓香爽口。

吃富顺豆花饭讲究“三件套”,豆花要嫩、蘸水要鲜、米饭要爽。“米饭要爽”,就非要沥米饭不可。从前,卖豆花饭的米饭用碗扣,一个海碗盛满饭,再用一个二碗盛满饭,扣在海碗上,算作一碗,叫“帽儿头”。一升大米四斤半,六七个“帽儿头”就能盛完。自贡的“帽儿头”不同于成都的“帽儿头”。成都的“帽儿头”米饭(火+巴),把饭添得松松的,只往上堆,堆成一顶“帽子”。这种饭哄眼睛,耐看不耐饿。而自贡的“帽儿头”,饭煮得硬,耐饿。

家庭做沥米饭,沥米时有意留下少许米粒在米汤里,将其熬成稀饭,叫“沥米稀饭”,特别香。自贡家庭从前吃沥米饭时,基本上不做汤菜,沥米稀饭就替代了。出红苕的季节,将红苕切成指头般大小的颗粒,放在甑子最底层,上面覆盖“生分子”,直到饭熟红苕(火+巴)。吃时,拌匀了吃。这叫蒸红苕饭。

由沥米饭还衍生出一种饭,叫“(上孔+下火,音孔)饭”。就是将“生分子”倒进铁锅里,沿锅边浇进适量的水,盖上锅盖,烧开穿气后小火焖,直到发出饭香。下面垫有红苕粒,就叫“kong红苕饭”;垫有豇豆,就叫“kong豇豆饭”。能够和饭一起“kong”的还有豌豆角、红萝卜、南瓜等。从技法上分,“kong”,其实就是焖。

自贡将豇豆分为吃豇豆和泡豇豆,吃豇豆是专门用来炒着吃的,泡豇豆是用来做泡菜的,做蒜泥豇豆也得用这种泡豇豆。用猪油将吃豇豆炒了,加少许盐,如果再加上肥瘦相间的腊肉粒,则是锦上添花,加水至几乎与豇豆齐平,上面掩上“生分子”,盖严锅盖。大火烧开穿气后,小火焖,直到把豇豆“kong”(火+巴)。

在锅里将豇豆与米饭拌匀,这样,猪油的肥香味、腊肉的烟香味、豇豆的清香味与大米饭的香味复合在一起,就囊括了一桌筵席的美味了,吃时,你还会去挟什么菜来送饭吗?吃完“kong豇豆饭”,再喝一碗沥米稀饭伴泡仔姜爽爽口,你就会有吃了一次筵席的感觉。

题图、插图: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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