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信仰而自由地奔跑 | 老侯
老侯 | 为信仰而自由地奔跑
老侯/文
京津很近,却很少去。天津变了,它可能更像二、三十年代,而不是七、八十年代。所以,对我来说,它很陌生。
逛重修的天津,名人故居旧宅随处可见,那是因为租界的存在,让它成为大动荡时代社会名流的避难所。前年逛重庆道,无意发现一块铭牌——李爱锐旧宅。
这个人终于被这座城市记起了。
天津重庆道38号,李爱锐故居。
2012年伦敦奥运,憨豆先生一曲《火的战车》,让时光穿越到1924年的巴黎奥运赛场。苏格兰人、爱丁堡大学学生埃里克·亨利·利迪尔Eric Henry Liddell在那次奥运的400米决赛中打破世界纪录,并获得冠军。
主持人张斌解说时,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遗漏了,没有说出利迪尔和中国的渊源——他出生于天津,长眠在山东。
《火的战车》讲的是四个学生的故事,利迪尔是其中之一。
左一是电影中的利迪尔。
苏格兰人利迪尔在短跑上极具天赋,更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参加巴黎奥运会,报名项目是他最擅长的百米跑,但是,赛程安排比赛当天恰好是安息日,而基督徒这一天是不能工作的。
圣经说:因为六日之内,耶和华造天、地、海,和其中的万物,第七日便安息,所以耶和华赐福与安息日,定为圣日。(出埃及记20:11)
为了持守自己的信仰,他拒绝参加比赛。这一决定惊动了英国亲王,亲王从英国赶到巴黎,劝他考虑国家荣誉。但他说:国家荣誉可以由别人替他争取,一个人的信仰是不能改变的。
为此失去他最擅长的百米跑比赛夺金机会,并最终在400米跑夺冠。而他的队友哈罗德亚伯拉罕获得了百米冠军。
1924年7月11日,法国巴黎奥运会男子400米决赛,李爱锐夺得冠军,并打破当时的世界纪录。来自网络。
《火的战车》故事到此基本结束,而利迪尔的故事却没完,精彩人生还在继续。
巴黎奥运会一周后,利迪尔从爱丁堡大学毕业。作为奥运冠军,利迪尔本有很多的职业选择,但是,他决意回到出生地天津。他要像父母一样在中国宣教。
天津大沽路,30年代是法租界的海大道,当年矗立着一座欧洲古城堡式建筑,这就是今天的天津十七中学(毁于1976年地震,重建)。1930年代,它叫新学书院。
回到天津的李爱锐,就在这所学校做了中学化学教师。
为了交流方便,他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李爱锐。
在新学书院,李爱锐老师教授化学、体育,还兼一个主日学,宣教也是他的工作之一。1932年,他被正式按立为牧师。
他的特长和爱好依然没有改变。体育场上,依然看到他的身影。
今天的天津民园体育场,是天津举办盛事的主要场所,体育场修建时,作为天津体育界名人,李爱锐也参与了工程的设计和改建。
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一生就会这样度过——教学,宣教,抚育女儿。没想到,战争来了。
1937年,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开始后,天津基督教会致力救助战争受难者,李爱锐利用假期到河北省参加救治抗日伤兵和接济难民工作,他曾经救下两个抗日士兵。
1939年9月,二战爆发,37岁的他回到苏格兰,报名参加战斗机飞行队,抗击纳粹,因年纪过大,未能如愿。1941年,欧美与日本关系日益紧张,租界里弥漫着恐慌情绪,李爱锐送走了妻女,一个人留在天津。他说,学生需要我。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变爆发,美英对日宣战。次日,日军包围了英、法租界,逮捕了所有的英国侨民。李爱锐也在其中。
1943年,他和其他几十个英国人被押上火车运到烟台,又转往潍县。
今天的潍坊虞河南岸,有个西洋式院落。
1881年,美国长老会的狄乐播买下此处西式院落,改为美国长老会医院,名为乐道院。乐道院由教堂、学堂、诊所3部分组成,用以传教、办学和开办诊所(潍坊人民医院前身)。
日本将这里作为“敌国人员生活所”,也就是集中营。最多时这里关押在华欧美侨民1500多人。
集中营里关押的不乏名人,司徒雷登也在其中,还有大陆中国与美国建交后的首任美国驻华大使恒安石。
集中营里关押着很多侨民的孩子,他们还在读中学和小学,对这个奥运冠军,人们早就闻其大名,孩子称他埃里克叔叔。
集中营没有课本,埃里克叔叔就凭记忆,编写了一本化学课本。凭着这样的课本,集中营的一些孩子,战后考取了美国和英国的大学。加拿大人大卫·米曹博士就是在集中营学习的化学,他至今保存着利迪尔编写的化学教材。
集中营都是基督徒,大家在一起,敬拜,祈祷。孩子们的集中营回忆中,并没有悲伤的记忆,因为,集中营的日子,不仅有上帝与他们同在,还有埃里克叔叔的陪伴。
集中营成立了康乐小组,埃里克叔叔是负责人。
英国和日本曾就侨民交换问题有过谈判,双方互相提交了交换侨民的名单。英国首相丘吉尔特意在提交给日本的交换名单中,把李爱锐列为第一。
消息传到潍坊集中营,李爱锐拒绝了。他把交换名额让给了其他人。他说他身体好,可以熬过集中营的日子。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患了脑瘤。
中国内地会创办人戴德生的重孙女戴爱美当年八岁,她回忆一天夜里,她在埃里克叔叔的房间里待到晚上九点多,开始埃里克叔叔头脑还是清醒的,但突然头疼头晕,随即失去意识。
戴德生重孙女戴爱美在集中营旧址前,掩面而泣。
“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提后4:6—8)
奥运冠军、虔诚的基督徒、宣教士埃里克·亨利·利迪尔,天津孩子李爱锐蒙主召唤,升入天堂。
那天是1945年2月21日,距离日本投降,还有175天。
狱友们在利迪尔的坟墓旁竖起一支简单的木十字架,由于找不到油漆,也没有带颜色的笔,他们就用黑鞋油在十字架上写下利迪尔的名字。
集中营一直通过给集中营送菜送柴的工人和外界联系,所以,集中营内部情况一直为外界知晓。利迪尔的死讯,从戒备森严的山东潍坊集中营传出,并成为盟国媒体头版新闻。
当年八月,集中营得知盟国即将胜利,人们期待救援。8月17日,一架从昆明起飞的美军飞机飞临集中营上空,七顶白色降落伞降下,美军救援人员降落集中营。只是,李爱锐没有等到这一天。
我从栖霞前往乐道院旧址。它现在已经成为“潍县集中营纪念馆”,位于虞河南岸,紧邻今天的潍坊人民医院。
乐道院附近,立着一块石碑,那是1988年,一批中外基督教徒为埃里克·利迪尔墓地所立。
涂鞋油的木十字架在43年后,终于换成了石碑。石料是来自他家乡苏格兰马尔岛的花岗石。
1990年,为了纪念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出生于苏格兰、后居住在香港的土木工程师丘嘉先生,倡导并建立了埃里克·利迪尔基金会。
而在他的出生地天津,战后几十年,没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甚至在他教学的十七中学,几十年来,也没人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奥运冠军。我十八岁离开这个城市时,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1991年,英国将他的奥运金牌赠送给天津十七中。李爱锐逐渐为这座城市所记起。
李爱锐获得的1924年法国巴黎奥运会400米比赛金牌。现保存在天津十七中学。
2005抗战胜利60周年,潍坊将乐道院腾空,辟为“潍县集中营纪念馆”,李爱锐故事连同这段历史才有了实物的承载。
这一年,乐道院集中营有了一个新的称呼——“东方奥斯维辛”。
今天的天津民园体育场体育博物馆里,立着两座雕像,一座是霍元甲,一座是李爱锐,李爱锐作为天津的体育名片,为这座城市增光。
而在西方,在英国,李爱锐一直没有被忘记。
1981年,电影《火的战车》把李爱锐的形象艺术化;伦敦奥运,他又作为英国的名片,为人记起。
七十年前的奥运冠军未必被人记住,利迪尔被记住的是他对人生目标的追求和坚定的信仰。
“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要得神在基督耶稣里从上面召我来得的奖赏。( 腓3:13-14)”
追随我心,为信仰而自由奔跑,有人说,李爱锐既得到了会朽坏的冠冕,又得到了他更想得到的那不朽坏的冠冕。
憨豆演奏《火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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