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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草:我那野蛮生长的童年(三章)

鸿渐风 202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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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野蛮生长的童年(三章)

文 / 忘忧草


一、凤仙花染指甲


北玲的家有五姊妹,五个女儿依次取名叫爱玲、东玲、南玲、西玲、北玲。北玲最小,和我同岁,家住同一个屋台的隔壁三家,小学在同一个班,放学后常在一起玩。

北玲家的姐姐多,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不分年龄、不分贫富,不分古今。我和北玲常学着她的姐姐们臭美。比如,美甲。

凤仙花,又叫指甲花,北玲家的院子里常有几株不同颜色的指甲花。指甲花的种子与白萝卜籽差不多,褐色的一小粒,很好活。春天四月,我找北玲要来几颗种子,种在土钵里,放学后天天洒水天天蹲着看,过几天再看,冒出一丁点芽尖,我无比兴奋,赶紧跑到北玲的家告诉她指甲花发芽了。北玲姐姐种的指甲花苗已经长到一乍多高,等到夏天花都开了,肥壮的翠叶中一串一串的红花亭亭玉立,深红、浅红,引来蜜蜂嗡嗡飞绕。我和北玲商量,摘一些花朵下来染指甲。

凤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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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花瓣放进碗里,有时用刀把子捣碎,北玲的母亲说“你们小心点,用锅铲把子更好”,于是找来锅铲倒过来用把子捣碎,咚咚一会儿就捣好,为了固色,加入一点盐,然后,把花泥放到指甲上,放一个指甲,用塑料纸或树叶包住指甲肚,围折过来,再用毛线一圈圈打结缠好,北玲帮我缠线,线不能太紧,太紧指甲血流不畅,一会儿手指就变成乌紫色,也不能太松,松了喜欢掉上色效果不好。等三四个小时,取下包裹的东西,红红的指甲就染成了。有时候,第一遍染不成功,还要染第二遍。

一般最好在晚上睡觉前包裹指甲,睡一觉起来第二天醒来,迫不及待地取下来,手指上深深的勒痕,手指头边沿都变成褐色,颜色诡异,看上去很不干净,刚开始的那几天,北玲和我都不愿意伸出手给别人看。熬过了两三天,手指边沿的颜色洗干净退去,指甲的颜色稍微淡了一些,一双手指甲凤凰涅槃,手指白皙,指甲红亮,白里透红,上课时隔一会把手指放到前面自己看,下课后逢人伸出给别人看,不用言语心里却丝丝得意。


母亲看着我的手指甲笑着说,小时候,她用桑树叶包指甲,采来的桑叶放在灶台温烤一下,变得柔韧,包指甲不容易碎。加入明矾,颜色可以更好看。母亲参与到我们染指甲,我们可以找母亲要明矾了,一个一个的手指包好了,犹如小馒头的手指张开,啥事也做不了,我和北玲甩起包着的手指互相吓唬,互相游戏,互相期待,母亲暂时不吩咐我去做事,等待的过程酝酿十分的美好。

用指甲花染的颜色是现在指甲油涂不出来的那种颜色,橘黄中泛着柔红,渗入肌理,弱弱有一种柔媚的光。《红楼梦》里写晴雯的红指甲,一定是指甲花染出来的吧,只有指甲花才能染的那么招人。这一染,可以保持好久的时间,随着指甲的生长,底部新长出白色,染得红色一点点减少,美丽的印记一点点消失,等还没消失完,终于等到我种的指甲花开了,我们又肆意开始新一轮的美甲行动。

我说“我们染脚指头吧”,北玲立即响应和我一起缠脚趾,“嗯呐,你的脚臭死了”“脚一点都不臭,是汗味”我一边狡辩,一边包脚趾,一个、两个三个---“小指甲太小了,指甲几乎看不见,不包了吧”“好,不包”。我和北玲忙的不亦乐乎,一会儿,两个人的脚指头都包满了,走路一瘸一跳。

美甲并不是现代才有,从古至今,一直是女孩子们追求的时尚。指甲花在城里人眼里显得有些土气,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眼里一点都不土气,它泼辣好成活,现在美甲小店到处都是,有谁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的时髦美甲呢,时过境迁,不得不感慨,利用植物的汁液美甲,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绿色环保又开心呢。


二、火剪烫卷发


八十年代的记忆,发型是个很重要的标志。从直发、辫子到卷发的演变成为城乡一种时髦的发型。但凡身材好点的女子,穿个喇叭裤,汤个卷发,都会引来阵阵围观,或一番七嘴八舌议论,那个虚荣心满足极了。港台明星开始流行,杂志封面的女明星个个都是留着或长或短的复古烫卷发型,爆炸头、菜花头、蘑菇头、波浪头贴在理发店的墙上让顾客挑选,时尚大咖很有文艺的气质。潮一点的男生也不例外,烫个爆炸头或泰迪卷影响不止一代人。

当张港街上理发店流行用一种专用火剪烫发的场景,刚上初中的我和北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放学路上,我和北玲商量,没有钱去街上烫头发,星期天我们在家给自己烫发,两人一拍即合满口答应。

吃完午饭,家人们都去田间劳作,家里只剩我和北玲,煤炉子做完饭跺上吹壶烧水空闲下来,火剪用抹布擦洗干净放入煤炉上烧,等待的过程是兴奋和好奇的,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烫发,想象烫卷后的样子有多美,想象如果能坐一坐理发店的那种转椅该多神气。还有,谁先烫呢,想第一个烫,又怕没经验烫的不完美,第二个烫,心里又急切看效果。

先给你烫,我给你好点烫,你也给我好点烫。”一番划算,我对北玲说。

拿起烧红的火剪,热浪扑脸而来,像面对严厉的爱心里有点害怕,用嘴吹一口气,等烈焰暗淡一些,可以了,我心里没底,说:“先别烫刘海,先烫脑后勺的头发,万一烫坏了就剪掉。”

你不能乱动啊。”

火剪一挨着头发,“兹啦”一声冒出青烟,果不其然,一缕头发断了,温度太高,把头发烧焦了,立马一股臭鸡蛋糊味散开,“幸好不是烫刘海”,“我们先用一张纸试验一下温度,如果夹住的纸糊了就不行,等等在烫,若纸变成淡黄色就没问题”, 火剪缠头发的速度不能太慢,火剪的温度下降的很快。一边烫,一边总结经验教训,然后开始烫刘海,烧热的火剪夹住刘海,往上转动缠住头发,一直缠到头发根部,头发冒着热气,等几秒钟松开,一坨卷曲的头发就出来了,手指左右撩拨着卷发,拉开又缩拢,富有弹性。

是不是太卷了”,“没事,用梳子梳开就好看了。”等几缕刘海全部卷成一坨坨,用梳子梳开,卷卷的刘海就成型了,看着镜子中的刘海,眉间丝丝弯曲有点蓬松的花型,脸上一阵欣喜,土气的村妞北玲变了样,变得几分妩媚洋气了,我这个理发师也洋洋得意起来。

好,满意,我来给你烫吧”,轮到北玲给我烫了,我不放心,说我自己来试试吧。烧好的火剪用纸试一下,不那么烫了,我低下头,火剪小心翼翼地卷起刘海,“哎呀”一声大叫,原来,火剪卷到根部挨着皮肤了,赶紧松开火剪,用手摸着疼痛的部位,“烫的咋样了,起皮了没有?”“没有,有点红”,“幸好温度不高,不然起泡就麻烦了。”我自我安慰。把火剪乖乖交给北玲,小心地卷完一缕又一缕刘海。

回到家,母亲看见我的刘海很吃惊,我不敢说头皮被烫疼的事,指着刘海问母亲:“妈,好不好看?”,“是谁弄的像玉苞须子,越发成黄毛丫头了。”母亲的回答我不在意,当着夸奖听,关键是我觉得自己变了,有点像电影里的“地主婆”、“女特务”,又像资产阶级的“小姐”,心里一阵隐隐得意。

火剪烫的头发,不用化学药水,可维持三四个月,环保又经济,时光荏苒,日新月异现在的电子烫、离子烫,估计已没多少人记得火剪烫发的历史,但女人头发的事,千丝万缕,一下子说不完。


三、做针线活


农村的女人是闲不住的,白天在农田干力气活,在家做完家务活,稍闲一点还要做些针线活,遇到下雨天或农闲时节,便是做针线活的绝好时间。

在农村,针线活曾是各个年龄段女人的必修课,女孩子到了婚嫁年龄,媒婆把女孩子会一手好针线活作为与长相、品德、家境相提并论的优点夸奖,手巧是心灵秀美会持家的表现,将来一个家庭的打理全靠这副心灵手巧。

北玲家的女孩子多,各个年龄段的女孩都喜欢在她家门口聚集,大姐南玲在长席上铺开一红色棉质被窝面子,蓝色的被窝里子洗的发白,与中间棉絮叠在一起,四个角折叠方正再向内折出一个直角三角形,手不停地牵扯着、抹平褶皱的地方,大铁针在头皮上斜蹭几下,增加润滑似乎好用了些,铁针在被单和被面上上下下缝合前行,鼻尖是棉絮暖和的温度,被单映红了女子的脸。遇上顽皮的小孩子跑上前来使劲地拉扯被单的一角又跑开。椅子、长凳上逐渐坐满人聚拢在一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样东西忙活,空手闲坐太浪费时间,至少有不贤惠的嫌疑。织毛衣的,钩毛衣的,纳鞋底、绣鞋垫的,有拿绷子绣花的,比赛似的看谁是居家能手。

针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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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玲的姐姐西玲那年定了一门亲事,隔壁村里的小伙子长得帅气,会一手木工手艺,西玲姐十分满意,先是趁着农闲给小伙子织了一双灰色手套,手背处灰白相间的波浪纹,小伙说好看又暖和,接着又绣一鞋垫,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牡丹花图案画在鞋垫上,一针一线,掌握了技巧,找到了感觉,针线牵过来,穿过去,一会儿低头向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一会儿捂嘴浅笑,笑到开心处,一仰一合,做针线活是她们分享心事,交流情感的过程。

用不了多久西林姐的鞋垫就绣好了,无论多么复杂的图案,绣出来颜色鲜艳,栩栩如生,针脚疏密合理,“这么好看的工艺品,踩在一个臭脚男人脚下,可惜啊”,偷偷恋爱的女子懂得其中的心事,西林姐拿起手中的鞋垫或毛衣签子举在空中砸向对方身上,红着脸娇嗔一句“会死吧你”。我听不懂她们的话语,但喜欢她们开心、认真的样子。

我和北玲两个小屁孩在中间耳濡目染,复杂的学不了,先跟着学织笔筒,最简单的上下针,织一排,看一遍,织到中间,用手比划着长度,套在手指头上看粗细,不会织花,不会收口,就找大一点的人学,半天时间,笔筒终于织好了,赶紧找来一只钢笔套上,享受一下胜利成果,哪知钢笔漏水,没几天笔筒被染的黢黑,变得难看,没办法,又改学织假领。冬天的棉袄,买不起好看的毛领,有一条毛衣领也是不错的,织法稍有难度,正反针相间居多,两三天时间就织起一条,织完载在衣领上,总是与衣领不符合,扯来扯去,又拆了下来,好不容易织好的假领扔在角落一边,不久被母亲拿去当了抹布。





(责编:鱼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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