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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 余琼琼:有一种爱,叫不能娶你

余琼琼 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档案
本文作者


余琼琼,1951年生,重庆市人、1983年考入原四川财经学院会计系(现西南财大)。中国注册会计师,从事财务工作多年,退休后笔耕。


原题
谦谦君子国 肖氏好兄弟




作者:余琼琼



严格说来肖氏兄弟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哥哥的朋友,但是,在那特殊年代里发生的特别事件,是值得我铭记一生、感恩一生的!


肖二哥和我哥哥同一个艺术团,他使什么乐器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我哥哥最好的朋友。文革前,他就常来我们家玩,哥哥也常带我和姐姐去他们家玩。

肖家本来是大户人家——重庆民生公司第二大股东——但是后来家产被剥夺殆尽,全家都成为庶民,父亲被公安带走多年来下落不明。肖妈妈真是个了不起的女性,无论多么艰难的日子,她都带着一大群儿女善良、坚强、有尊严地生活着。

1967年5月,我哥哥被诬陷为谭震林的黑打手,打入“二月逆流”漩涡,抓进了监狱。家里大人文革中早被打入牛棚,无法出面。我和姐姐象无头的苍蝇,惊慌失措,四处碰壁。肖妈妈和二哥让我们住到他们家中。白天,三哥和四哥陪我去寻找哥哥的下落。晚上,大家又和我们聊天,陪我们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真的好温暖!

后来知道哥哥关在市看守所,三哥四哥又陪我们去送生活用品。哥哥同室的难友出来后告诉我们,他们牢房的后窗正对着观音崖的后山,可以见到哥哥。但是,那里是无人区,贸然行事有些冒险。还是三哥想到了办法:因为三哥在房管局上班,可以用测量仪作掩护。

永远记得那一天,一大清早,三哥去单位抗上测量仪,带着我在观音崖后面的山坡上转悠,快到约定的时间,我们来到正对着看守所后窗的小路上。这是一条泥泞的小路,完全没有人路过,三哥架起了测量仪,煞有介事的“工作”着,我紧张地望着远远的窗户,突然!我看见哥哥了。

哥哥光着头,赤裸着上身,趴在铁窗上对我们挥手。眼泪哗哗往外流,我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三哥提醒我,悄悄地挥挥手,回应他,让他知道我们也看见他了。


时空定格在了那一刻。成为了永久的记忆。


1969年3月,我们的妈妈在江北寸滩中学她工作的单位里“受迫害致死”(11年后平反通知书用词)突然去世了。消息传来,全家悲痛万分。因为寸滩情况不明,哥哥担心我去学校会被造反派欺负,或被强迫下乡。(我是本校学生)坚决不让我和姐姐去现场。肖四哥陪着哥哥去了。这种友谊和勇气在当时真的是难能可贵的。

我们在南岸玄坛庙的家里焦急地等着。快到半夜了,他们才回来。挑着妈妈被查抄后的行李,疲惫不堪。因为处理妈妈的后事耽误晚了,寸滩到朝天门的轮船收渡了,几十里地他们是走着回来的。

寸滩的情况更是让人愤怒:妈妈在文革中的罪名是“叛徒、内奸”。造反派草菅人命,为了逃避责任,破坏了现场,将妈妈草草掩埋。还安了个“死有余辜”的罪名。并且扬言要将我揪回学校下乡。苍天啊,还有天理吗?就是没有,这就是时代的悲哀,更是个人的灾难!

一夜未眠,来不及悲伤。第二天一大早,哥哥和肖四哥就将我带到市中区他们一个“红五类”朋友的家中暂避风头。几天后,又送我坐上去成都的列车,转辗到西昌,开始了我的盲流生活。

哪知道,这一别就是三十九年!

2008年,肖二哥、肖三哥和重庆的一群朋友来成都看望老朋友们,哥哥带他们来我家,还去我的公司看我。尽管多年未见,容貌变化好大,相逢未必能相识。然而一旦坐下聊天,当年的感觉立即找回来了,大家相谈甚欢,宛若多年不见的亲人。

2010年我和姐姐去重庆,到二哥和三哥家作客,聊起姐姐离婚的事,二哥感叹到:“珊珊当年真的是找了我们这群朋友中最差的一个。”我突然调皮之心大发:“当年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们呢?”“怎么可能!你们哪么可爱,怎么可能不喜欢!”“那为什么没有人表白呢?”我倚“小”卖踹,不依不饶地追问。三哥回答:“当时你们对我们哪么信任、哪么依赖。如果表白,肯定不会拒绝,但不一定就是爱噻。朋友妹也是不可欺的哈,怎么能乘人之危。”是的,我还记得那时肖二哥找王唯义(前姐夫)谈过话。批评他“不应该在珊珊最脆弱的时候抓住她。”

我的个天,肖家哥哥们可真真的是谦谦君子啊!好兄弟,这才是真正的爱,大爱,大爱无私!

近年来成都修地铁,到处都是工地,今天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青年站在一台测量仪后面,存封了48年的画面一下子浮现在脑子里。回来后一气呵成,谨以本文纪念我们苦难青春中那些美好的瞬间。

2015年冬于成都神仙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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