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21年10月26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亲情 | 我的哥哥,​中国的“约翰·克利斯朵夫”

余琼琼 新三届2 2020-08-25



  作者档案

本文作者


余琼琼,1951年生,重庆市人,1983年考入原四川财经学院会计系(现西南财大)。中国注册会计师,从事财务工作多年,退休后笔耕。


原题

我的哥哥

中国的“约翰·克利斯朵夫”




作者:余琼琼


编者注:

《约翰·克利斯朵夫》(Jean-Christophe)是法国作家罗曼·罗兰于1912年完成的一部长篇小说。该小说描写了主人公奋斗的一生,从儿时音乐才能的觉醒,到青年时代对权贵的蔑视和反抗,再到成年后在事业上的追求和成功,最后达到精神宁静的崇高境界。通过主人公一生经历去反映现实社会一系列矛盾冲突,表达了人道主义和英雄主义的主题。1915年,罗曼·罗兰凭借《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书获诺贝尔文学奖。




我的哥哥大我四岁,因为是长子,取名时爷爷找先生看过,说是缺木,便叫取名林林,爸爸妈妈就加了个斜玉,成了“琳琳”,由此,也决定了我和姐姐的名字:“珊珊、琼琼”。其实在生我们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是把我们当宝贝一样稀罕着来的呢!至于后来成为草芥的命运,对于他们来说真是无可奈和的。多年后,一个会拆字的朋友说,取这三个名字的人不简单,“有文化、贵气、有文艺范儿,”却没想到,原来是起因于一个算命先生。

快乐童年


儿时对哥哥的记忆已经不连贯了,最早的记忆是:跟着哥哥捡“铜麻豌”(梧桐树的子子),哥哥们在树上摇,我们在地下捡,别的小孩捡了拿回去炒熟了吃,而我直接就塞进嘴里了。由此还落下了一个在地下捡吃的毛病:走在路上眼睛不离地,看见吃的就捡了进嘴。这个状态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捡了一条猪儿虫缠在手指上,吓得大叫,才改掉这个毛病。但是“饮食菩萨”的称号,却永远留下了。

四、五岁时的记忆倒有几个:小时候都在单位食堂吃饭,孩子们放学了都聚在食堂等大人下班一起吃饭,一天我和一个幼儿园的同班同学打起来了,我只觉得对方的拳头在眼前晃,便节节败退,都退到墙根了,只听见哥哥的声音“闭到眼睛往前抡!”。我一下子提起精神,眼睛一闭,两手象打鼓一般往前抡,我赢了。

以后打架,我再也没有输过。

记得小时候,每到过年过节,爸爸单位都要举办游园活动,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小朋友们都穿梭在各种游戏间,而我却只需跟在哥哥后面接奖品,他怎么什么都会?特别是猜灯谜,他猜出来,就揭下谜语条交给我,我就屁颠颠地跑去领奖品,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每次游园结束时,在小朋友中我抱着的奖品都是最多的。

重庆的男孩儿都有下河“洗澡”(游泳)的本领,那可是在长江中啊!爸爸妈妈不让我下河,于是我就在游泳池中学习,学了很久也不敢到深水区,哥哥看在眼里。

暑假的时候,哥哥的朋友来家里玩,于是一拨人邀约去堰塘游泳。哥哥对我说,游到对面去,我不敢,哥哥说我们保护你,于是哥哥和他朋友李伟一边一个陪我下水,游到堰塘中间,我一看,没人了,这下慌神了,我大叫:“救我!”一口水呛进嘴,慌乱中,我看见他们都在岸上笑,我知道再叫也没有用,定定神,我调整一下节奏,奋力向岸边游过去。哦!原来我能行!后来,我居然也敢下河了。

苦难少年


1959年,哥哥该上中学了。应该是受家庭的影响,学习成绩很好而且戴过三根杠(少先队大队干部)的哥哥,居然没能上正规的中学,而是分配到一所民办中学。我当时真的不大明白公立、民办有什么差别,但是这个现实对爸爸、妈妈和哥哥来说,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哥哥一气之下去报考了川剧团,爸爸勃然大怒。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爸爸第一次打了哥哥。最后爸爸胜利了,哥哥去民办中学上了学。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是自然灾害年间,哥哥在“万猪场”上班。那个时期最有记忆的一件事是:哥哥双手捧着一碗咸烧白跑回家来,手被烫得红红的,烧白还是热的,老奶奶吃得高高兴兴的,我在旁边看着,心,暖暖的。这就是我们的家风:百事孝为先,爱老敬老是自然的。三年灾害时期,有爸爸、妈妈、哥哥护着,我们完全没有被饿着。

1959年9月,我转学到了江北寸滩小学,和妈妈住在一起。哥哥和姐姐在南岸玄坛庙家里陪奶奶,爸爸被下放到南山公社。虽然一家分三处,周末的团聚总是其乐融融。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哥哥回家成了“社青”(没有学校可以上,又没有工作可做的社会青年)。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爸爸妈妈的愤怒肯定达到了顶点,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解放以后的几次运动已经把人的权利剥夺殆尽,完全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余地。只有自我调整。

爸爸妈妈花重金购买了一个当时最好的手风琴,把哥哥带到寸滩,让他在那里练琴,并教他乐理,学作曲。我记得妈妈当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人,一定要有一技之长!”

勤奋青年


记得我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写的是一个苦难音乐家艰苦奋斗并最终成功的一生。那时我就希望:我的哥哥,冲破这重重苦难,成为中国的“克利斯朵夫”!

哥哥是怎么刻苦学习的,我已不记得了,成果倒还都记得:很快他就成了重庆小有名气的手风琴手,活跃在重庆的音乐界。并且结交了一群身怀各种技艺的音乐伙伴:笛子王驼儿、代泉、二胡高手朱高士、李伟、作曲伙伴天杰……那时候一到周末,家里总是充满了琴声、歌声、笑声!

在作曲方面哥哥也没有辜负妈妈的教导,同样硕果累累:和青年诗人合作的歌曲:《春天的燕子》《採莲曲》《一条山路过山崖》……我和姐姐都唱得朗朗上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凭着这一技之长,工作找上门来了。

重庆二轻工业局成立了职工艺术团,有任务时集中演出,没任务时放到工厂当工人,哥哥成了重庆红旗纸箱厂的正式员工。和“社青”向比,已然是天上人间了。

1964年,中国音乐学院来重庆招生,哥哥去报考作曲专业,初试、复试全部合格,政审一关卡了下来,应该是妈妈的原因。五七年反右运动中全国批判音乐界“大右派”刘雪庵先生,我妈妈是他的学生,一再动员参加批斗她却一言未发,因此被定为“内划右派”下放到偏远的寸滩。从此,儿女们的命运也被彻底逆转。

我能想象妈妈知道这个结果时的痛苦。但是,我知道,即使时间倒流,妈妈仍然会选择“一言不发”!可惜妈妈在1969年被迫害致死(平反通知原文)。否则,在八十年代中期刘雪庵先生平反时,她一定会毫无愧疚地前往祝贺,而不用向巴金先生那样“深切地忏悔!”

我在审视这段历史时发现:当年我们三个兄妹没有一个因为命运的不公而埋怨过父母。当我得知妈妈被下放的原因时,我反而以她为荣。因为他们自身的善良,正直,乐观,向上,让我明白他们不是坏人,虽身处逆境却以德报怨,认真努力地工作,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把我们也教育成了善良、正直的人。

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

一鸣惊人


时间来到1978年春,中断了十三年的大学招生开始了,四川音乐学院新设立了手风琴专业班,四川省歌舞团手风琴演奏家吴守智先生调入川音,主持手风琴专业班的工作,招收三名大学生。进校的三名同学,指导老师分别是吴守智教授一名(陈军)、余烈(文革中哥哥更名为余烈)两名(张小波、梁静)。下年再招,依旧是吴教授门下一名、余烈老师门下二名。

成都和重庆方面的业界内都轰动了,余烈是那路神仙?

一了解,结果是重庆红旗纸箱厂一名开天车的工人。沈阳音乐学院手风琴系出身的吴教授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们却是又喜又惊。

1969年3月,我被迫离开重庆,九年来在西昌、成都、乐山等地奔我自己的人生,哥哥这九年是怎么过的我真的不是很了解,间或回几次家,我知道他收了几个学生,都是那些还没到下乡年龄的小朋友。张小波考进大学时才十五岁。

其实我很佩服那些学生的家长。文革中期,大人们被批斗,中学生被下乡,小学生被停课,后来虽然复课了也叫“复课闹革命”,“个人奋斗”是被批判的,在这一片混沌世界中,他们能够为自己的孩子指一条正道,学一门手艺,而没有象大多数的孩子那样成为“被文革耽误的一代”。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小波、梁静他们抓住了机会,人生从此不同。

其实我更敬佩我哥哥,当大多数人还在哀叹命运不公、世道不济、得过且过度日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终身的事业音乐。他接了妈妈的班,成为了一名音乐教师。

老虎,妈妈


1985年哥哥调入成都市青少年宫,当上了专职的手风琴老师,这 是运气,更是实力!

那时是改革开放初期,人们如梦初醒,家长们趋之若鹜,纷纷将孩子们送到少年宫学习艺技,书法班、美术班、舞蹈班、手风琴班、电子琴班……少年宫一派欣欣然。

哥哥在这里如鱼得水,尽情地挥洒他的才情。家长们慕名而来,一到周末,教室里挤满了学生,成都市区的、郊区的,甚至绵阳的、乐山的,家长们不辞辛苦将娃娃们送来,余老师没有让他们失望。手风琴班的学生成绩突出:组团到老山前线慰问演出,到北京、沈阳参加全国比赛,赴美国参加文化交流……都获得巨大成功,为成都市争足了光。

我儿子也在那时赶了一下时髦,学了一段时间,我因此也有机会感受了余老师的丰彩:记得那次陪儿子参加音乐节演出的排练,在锦城艺术宫外的排练场,几十个小手风琴手抱着琴坐在前面,蔚为壮观,百十个家长团团围住,情绪激动。琴声响,人声沸,场面一片混乱。突然有人大叫一声:“老虎来了!”整个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在场外聊天的家长们也全部噤声。原来是余老师来了!排练顺利进行。

“老虎”是孩子们对余老师的尊称,因为他在教学中非常严厉,容不得半点马虎,不允许敷衍塞责,他们都畏惧他。但是在私底下他们又都叫他“余妈妈”这是他们对他的呢称,因为他诙谐,温暖,慈祥,人们都喜欢他。

“老虎”“余妈妈”在成都青少年宫一呆就是二十几年,后来又增加了电子琴班,培养了无数优秀的手风琴、电子琴人才。真的是“桃李满天下”。

2006年,哥哥创作的手风琴独奏曲《萤火虫,童年映像》获得中国手风琴新创作作品比赛独奏组金奖。

我从小对哥哥的希翼真的实现了!克服了重重苦难,他不仅成了一位手风琴大师,更是一个优秀的音乐教育家!


如今他已退休几年了,仍然活跃在手风琴界,还在成都老年大学教学,在和这些老年学生的交流中,他又焕发青春,充满了热情,徜徉在音乐的美好中。

仅以本文献给哥哥七十寿辰。

妹妹琼琼

2015年8月



余琼琼专页

余琼琼:何日君再来之妻离子散

余琼琼:我所知道的张定和伯伯

余琼琼:肥腊肉,瘦腊肉,永远的痛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题图为编辑选配来源网络

版权事务请联系我们

表扬小号

就摁下识别二维码吧

昔年
王世浩:那年月沒有吃饱的只有吃撑的

诗人 流沙河与《草木篇》冤案

何方:在饥饿线上挣扎的1960年

张宝林:读高汾的《北大荒日记》

张宝林:黄苗子郁风和“二流堂”的老友们

1958年,开往北大荒的右派专列

李大兴:刘雪庵与他的《何日君再来》

张林:我认识的几位“右派分子”

程石:难忘老乡帮我度难关

吴传斗:一个右派的“饥饿改造”

高华:1950年代知识分子的累与痛

余习广:归国留美博士"右派"董时光之死

田小野:温小钰老师的生前身后事

林昭挚友倪竞雄:她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杜欣欣:母亲的歌

吴兴华:“失踪”半个世纪的天才诗人

吴同:怀念我的父亲吴兴华

吴同:追忆钱锺书伯伯的点滴往事

李榕:舅舅的故事

吴一楠:四叔的故事

渝笙:我到劳改煤矿寻访右派二舅

陈梦家:我不能再让别人把我当猴耍

彭波:悼一群寻梦人的“老板”

杨大明:悼丁望

朱启平,日本战败投降的见证者

潘公凯:血墨春秋——寻找林昭的灵魂

彭令范:我的姐姐林昭

彭令范:林昭案卷的来龙去脉

爱说爱笑爱美食的北大女生林昭

甘粹:林昭与我的苦命爱情

吴昊:我所知道的林希翎

于光远前妻孙历生是谁害死的?

王友琴:于光远为何避谈前妻?

王世浩:10岁那年我差点成为小右派

戴煌:巫宁坤先生回国落难记

戴煌:胡耀邦平反的第一个“右派”

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丁东:大"右派"葛佩琦上访记

梅长钊:我的右派姐夫陈天佐

孟小灯:追忆父亲,

我能写成一本厚厚的书

陈小鹰:我的母亲亦父亲

李大兴:七号大院的青梅竹马

李大兴:谁记得一甲子前的北大今天?

汪朗忆汪曾祺:老头儿“下蛋”

尹俊骅:父亲的右派档案

张海惠:花溪水赤城山——怀念父亲

何蓉蓉:母亲,我心中那盏不灭的灯

贺越明:“另册”里的三六九等

邓晓芒:这就是我的母亲

潘虹:父亲的自杀让我超越痛苦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少达审读


公 号 征 稿主题包括但不限于:


童年  文革  上山     当兵月   青工  高考校园  浪漫  菁英       职业  学术   追师长教育  养老   兴趣爱好……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40后、50后、60后的关注热点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本号只接受微信公众号首发投稿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联系人微信号:james_gz7联系人电话:13570472704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