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丨李良汉:生死火神山,我是治愈出院的重症患者
李良汉,1948年生人。1968年从武汉东湖中学高中毕业后下放湖北监利当知青。1970年被抽回武汉国企,1983年考入电大经济类学习。1995年下海深圳,1998年重回武汉,先后在国企、股份制公司工作,2008年退休。先后当过普通管理者、企业领导。
马上就要到轻症室治疗了,再见宋主任,再见丫头们!
二零二零年二月二十日
于火神山医院感染一科
衷心感谢所有关心我俩的朋友,我们从火神山医院出院了!老伴2月28日先我出院,住华科大的汉庭酒店,隔离14天后于3月14号回家了。我则于今天下午出的院,现住在洪山区诺万森酒店,也要被隔离14天。我们得救了!
住院的这些天恍如隔世,记得我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时,我感恩无限,我已经72岁了,再加上有”三高”基础病,正好符合这次瘟疫死亡率最高的”双料货“,是医护人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今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了,我曾经对我的主治医生杨仕明主任、主治医生段炜教授请求道,趁我还清醒的时候,让我在”抢救性给药知情同意书”(上图)上、”遗体自愿捐赠解剖协议书“上签字吧!让我当个临床试验者、病理解剖志愿者以做自己最后的一点点贡献,了却心愿!他们说:老人家,现在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抢救过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这次阎王爷既然不收你,你就好好的再活下去,活他个一万年吧!听得我热泪盈眶。
我从小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父母先后突然离去,我没尽孝尽责愧疚一辈子;下农村时对社员的照顾、送粮、送菜、教农活等等无以回报,我特以我的手艺帮他们理发、补胶鞋、球鞋、写家信,回城时帮他们买毛线、衣料、吃的用的及板车等农具,有人来汉,招待他们吃住;抽到工厂里,我长期白天在机关上班,晚上则主动下车间义务顶班,我率先在科室里提出不要烟贴、不求待遇;我带领厂里的团员青年参加各项义务突击活动;义务献血,我第一个报名……
我唯一对不起工厂的,是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承受不了三角债、承受不了银行断贷催息、承受不了产品没销路、工人发不出来工资,承受不了自己长期靠吃安眠药睡觉操碎了心而无从改变现状、一筹莫展的状况,终于在最后当了逃兵,跑到深圳打工去了。在新的股份公司里,我一个人挑起了供应的全部担子:计划、采购、司机、搬运等等。
这第二次生命的恩德,我是无法回报的了!我想回报啊,可是拿什么回报呢?
就在我把自已从重症室转轻症室的好消息告知我在深圳一直到回武汉自己创办股份制公司的老同事、老领导童总时,却传来消息:他那小我八岁的老伴中招走了!人生就是这样不公平!我和老伴真是算幸运的!
朋友们都祝愿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博奕,我对“福”字有了新的认识:它不是大福大贵,生命在病魔面前是多么无助,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要敬畏自然,其实幸福很简单:宽容、珍惜和感恩,平凡而又普通的生活。
经历了这次瘟疫和封城,也许以后我们不再会抱怨堵车,因为那是繁华大道,不再抱怨人山人海,因为那是国泰民安;同饮长江水的我们,内心会更加柔软友好,会更加在乎亲情,重视健康,珍惜生命!
重生让我感悟颇多,我又能亲情再续了。为了这个家,我努力了一辈子,也节约了一辈子。只要家人不再隔离,天天在一起,每天开开心心的、快快乐乐的,即便是粗茶淡饭也吃得很香,也感觉到是温馨与幸福。我那不到12岁的外孙女在我居家隔离初期就被送到了亲戚家,因她妈妈要照顾我和老伴,一人在外独立生活了一个多月了,我想她,她也想我,她特地写了篇作文《封城后的那些事》,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看后也为之动容。
这次灾难对她的成长、历练,无疑是影响非常大的,虽然她还不十分省事。当她和她妈妈听说我们先后都要回家了时,那个高兴劲呀,比过年都甚!家才是一个人灵魂的驿站,家才是一个人最幸福的港湾!
能够出院重获生命,我再次感谢不顾自身安危、离乡背井、辛劳战斗在抗疫第一线的解放军医护人员。特别是我的管床护士之一,号称”红孩儿“的陈燕红,她本是妇产科的护士长,2002年大学毕业,经她手接生的婴儿就有几千个。阴历卅她瞒着父母和七岁的女儿报名来到武汉抗疫第一线,弃”长”改行当了感染科的普通临床护士,专门照顾老年病人,让我也沾上了喜气与运气!
还有时刻想念孩子分别把小名写在防护服上的谭琼(泉泉妈)、孔维林(苏苏妈)、任群慧(萱萱妈);还有号称L4组合的唐蕾、吴莉莉、杨玲、胡黎黎(Laugh、Lady、Last、Light);还有杨雪、李雪、彭雪、付靖、蒋婷等等都给了我不少的关心和爱护。她们年龄不同,性格不同,但她们以身作则、守岗敬业的操守却是一致的。她们是守护者,更是抗疫中的战友。
没有穿防护服戴面罩而穿军装的女护士,右为“红孩儿”
有一次,我不小心扯动了留置针,鲜血直流,邻床按了呼叫铃,不一会平常走路都拖着脚步的护士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赶来帮我处理(我当时恨死了自己的不小心);见我们没有下饭菜,省下自己的那一份和特意买的酱菜,集中起来送给我们;入院时仓促,许多生活用品都没有带,她们非常热心,能解决的都尽量帮我们解决了;有时观察到我们有心理阴影,对病情不明就里,便耐心交谈,沟通……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少病友谈论到医护人员这么辛苦与甘冒风险,国家应该给予他们补助,她们听到后却说,那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我们是军人,军令如山倒!救治你们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这次瘟疫,广大党员都积极捐了款,我特别希望能从中拿出一部分,在全国各地驰援武汉的医疗队伍凯旋而归时,那时肯定早已春暖花开,多留他们一天,组织他们看看武汉的美景,放松放松紧张的心情和疲惫的身体;给他们每人发个“武汉特产”大礼包,带给他们家乡里日夜担心和祈祷平安回家的亲人们!
哦,还有一个小秘密告诉大家:除了我昏迷的那几天外,在病房里除了睡就是吃,挺安逸的。我还在坚持炒股,股市并没有因瘟疫和大规模大范围内的停工而一泻千里,我还小有收获,买个小菜煨个汤什么的还绰绰有余。真的要感谢互联网的发明者,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日子到哪去看新闻微信微博、到哪去联系亲朋好友视频聊天、到哪去网购热搜,停课的学生们到哪去上网课……
我亲眼目睹过鸡瘟,大片死了的不说,就连那还在扑腾的,农民都赶快把它们埋了以免传染。这次人瘟,我从奄奄一息住进来到今天能健健康康出院(为了控制出院后又返阳,除核酸检测外,从3月6号起又新增一项血清抗体的检查),整整39天了,还要再隔离14天,我就可以回家了!这场疫情耗费了全社会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
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而已!有报道说,3月10号,全市14个方舱空仓;到今天为止,新增确诊病人已为1。除了还须清理心灵的创伤外,愿所有病友都早日康复出院!愿全国各地驰援武汉的白衣战士们都平安地早日返回家园!愿武汉早日”开城”、早日复工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