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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 | 邹坚峰:坐着火车去拉萨,漫山遍野的张大人花

邹坚峰 新三届 2022-09-19


作者简历本文作者


邹坚峰,生于江苏无锡,77级,1982年毕业于南京气象学院,同年在北京从事气象图书编辑,87年获南京大学理学硕士。95年移居新西兰。

原题
西藏行散记
(外一篇)


作者 :邹坚峰
 
1.火车去拉萨

初秋9月,我坐火车去拉萨。一路女儿相伴。

一直想去看看,又很犹豫,听人劝说高原反应厉害,死的趴的都有,还说的有名有姓。我怕自己也给撂那儿。

去年我去青海,从西宁到青海湖,车沿公路翻过一山梁,4000米,翻过后方晓得。到青海湖,跟没事似的,随将手边一小氧气罐扔了。那趟旅程让我心里有了底——西藏也无非是这样。

过了年就上一甲子,越往后越风险。乘没大病,身边还有人护着,不如真的走一趟。

我查网站,一个网说去高原先吃“红景天”,另一个网说,别信那玩意儿,如果有用,顶多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如果你有自信,如果你心理够强大,嘛也别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信了后面的网。

坐火车进藏,一想是火车缓行,高度渐升,恰好给身子有个过程,慢慢适应。不比飞机,一落地便是贡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另一想是沿途看看风光——可可西里、藏羚羊野骆驼啥的。
 
还有一想就是体验一下火车本身。这趟火车是唱着“天路”进藏的,名声斐然,总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火车下午从西宁站驶出,向西。

硬卧车厢人没坐满,也看不到一个藏民模样的,大部分旅人是内地游客。同厢对铺一女人,四十上下,肤色黝黑泛亮,痩脸,颧骨凸起。我试探着问:您是——藏族?答:汉族,老家西宁的。

女人说她家住在拉萨,税务局工作,家里女儿刚上小学。她说她喜欢拉萨的生活环境。还说单位里经常组织职工义务劳动,周末开着大巴去郊外捡塑料袋。

不聊的时候,女人对着手机嘬嘬的亲,手机那头传来一小女生的笑。她说西宁还有老人在,每年要回西宁看看,以往来回都坐飞机。

“您在拉萨生活适应吗?”我指的是高原反应。

“在拉萨几十年了,习惯了,但每次回西宁呆久了,回去还是会有几天的不舒服。”

“那以后呢,打算一直在拉萨?”

“退休后回西宁过,西宁是老家,人总得叶落归根的”

好像还说到她男人的什么事,记不起了。

同厢的另一位是在格尔木工作的汉子,脸堂呈现典型的“高原红”。汉子从西宁回格尔木,那是一路上火车在中途停靠的唯一站。

汉子问“哪来?”

我说“新西兰”

汉子兴奋起来“新西兰,啊——新西兰,我正要去。我已经报了团,下月欧洲九国游。”

我滞疑的问 “怎么会?如果你是去欧洲旅游,你应该不会到新西兰。”

“没错,就是新西兰。下个月我要去你们新西兰,欧洲九国游。”

我们聊到格尔木的人口房价收入,以及格尔木的前世今生。

车到格尔木,已是夜里11点。我睡的正沉,梦中被人推醒了,我努力睁开眼,懵懂中看到有人弯腰凑近我的铺,暗中声音压的低低的对我说“我到站了,跟您说声再见。我搞错了,我要去的不是新西兰,是荷兰。”

格尔木汉子心里大概一直为他的错误放不下,必须找一个机会说出来。说完了,他一身轻的下了车。

“走好”我说。

我坐起来看窗外,外面光线昏暗朦胧,好像还在下雨,站台上人流稀疏,提着行李,在雨中斜斜的走。

格尔木就在这站台外面,到底啥样,我看不清。
 
早晨醒的早,感到头痛恶心。心里一沉想麻烦了,这才开始。去了两趟厕所,又躺了一会,好些了。女儿告诉我车刚过唐古拉山口,海拔5000米。列车员走过来说车厢里正放氧气。我伸手试试车壁上的氧气孔,没有气流的感觉。我希望车厢里没有充氧,车里车外的空气一个样,这样下了车才不至于更糟。
 
车窗外一眼望去,连绵的山丘光秃不见一棵树,地上生长着稀松泛黄的衰草,还有荒凉无尽的砾石。也不知车到了哪里,可可西里过没过?火车怎么不广播?间或看到几只麂子一样的动物,在窗外一闪而过,不知是不是藏羚羊。火车一路上竟然没有一声广播,车厢两头一个厕所的门永远锁着,说是堵了没法用,不知道的人还在外面傻傻的等。车内的卫生状况和我以往坐过的绿皮车厢没有两样。只有厢顶装饰藏文化符号的图案,表明了这一趟车的特别。

车上的盒饭也很普通,30块一份,胡萝卜洋葱烧肉丝。我心一片茫然。
 
2.西藏人

在西藏见过的藏人,无论是拉萨还是日喀则,穿着大多和汉人一样。个别男人头上戴一顶藏式礼帽,让人可以辨认出他的身份。街上少数穿藏胞的,以女人为多。高原人的肤色是红的,藏人脸上的红是紫红黑红,红得厚实。

一出火车站,接车的人献上哈达,这是电影里看到的礼遇,多少让人有些受宠若惊。洁白的哈达挂在颈上,两头拉齐长长的几乎拖到地上。接待我们的导游和司机都是藏人,全程换了三个导游两个司机。导游用英语讲解,还会一点汉语。三位导游,其中一位从小在印度生活,自然是会说英语的,另两位是在拉萨旅游学校学的,英语不算流利,但也够用。

导游们在景点碰见了,相互讲藏语,有说有笑。他们说什么没人听得明白。这些藏家小伙子站在一起,样子普通的像一群县城车站外面等着拉客的黑车司机。

西藏的导游只有半年的活,夏半年是旅游季节,他们跟旅行社签约,做导游;冬半年回家种青稞。每年导游集训也是在冬半年,集训通过了,明年开春继续导。

带我们上珠峰的拉达,做导游之前是寺庙的喇嘛。“拉达”的名字是十世班禅赐给他的,取自众金刚里的一位。如今他虽已离开寺院,仍守喇嘛的戒律,终生不娶。

车过江孜,驶入喜马拉雅山麓,拉达激动的站起来,遥指远方,告诉我们那里是他的家。远处的山谷被一片绿树遮掩,一个藏式村落在绿荫深处隐约可见。拉达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到那山谷中去,收割青稞和土豆。

司机叫加措旺登。从拉萨去往珠峰沿途翻过三座高山,海拔都在五千米以上,公路像一根扯不断的羊肠顺势盘转,三上三下,九曲十八拐。加措在这样路上能把车开的飞快,贴着山道左冲右突,遇车必超,一路上还不时的偏过脑袋和导游用藏语叽里咕噜的聊,车里的客人惊叫连连。停车休息的时候,加措走下来,靠着驾驶室车门,一边咕嘟矿泉水,一边轻松的对我们说:不用担心啦,很安全的。
 
八廓街是拉萨最热闹的老街,成群结队的人来到这里,以同一速度绕着大昭寺顺时针行走,走的整齐划一,就像一群水族馆里的鱼群。许多人在大昭寺前磕长头(不少游客混杂其中学样)——平伸双手,高高举起,然后往前五体投地。一位穿着鲜艳藏服的小姑娘,毫不在意周围惊异的目光,就在游人的身边,量五步一长磕,举手投足充满神圣感。还有一位单腿柱拐的男人,长长的卧在地上。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路途有多艰辛?我想起了电影《冈仁波切》。
 
在拉萨坐过一次公交车。出了罗布林卡,我乘8路公交去往酒店,中途有人扶上来一穿藏胞的老阿婆。看阿婆老态龙钟,一步一哈腰,我立起身来敬重的让阿婆坐下,心里有些得意,仿佛自己做了一会拉萨人。我凑着身向车外张望,后面一年轻人问去哪儿?我说去哪儿哪儿。年轻人掏出手机,用手指在上面点点戳戳,然后告诉我前面三站下。还告诉我那站名叫啥。我连声道谢,完了不忘低低问一声:您是——藏族?他说是。年轻人下车的时候站车门口,扭过身子来叮嘱我:别忘了你下站下。
 
都说藏民不爱财,得看在哪里,施舍给庙里的佛爷,挥金如土,在外面可不是。

路上一停车,当地藏人就围拢过来,向你推销满手的天珠、经帛、蜜蜡、老松石…..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件,还有鹦鹉螺化石。有一头戴藏式礼帽的男人,拿一件玉石样的小工艺品跟我走,走哪跟哪“这是狼牙做的,大哥您给200拿走…….这是真真的喜马拉雅山上的狼的牙齿,大哥您拿回去做个纪念,大哥我今天还没有吃饭帮个忙给100也行……”我当然不买,如是假的还好,我只是受骗。如是真的——好嘛,狼牙!新西兰入关时要么自己扔,要么罚你没商量。
 
藏獒和牦牛都是高原的凶猛动物,在通往珠峰的318国道上,藏獒无比温顺的站在景点供人合影,任人拢着靠着,乖巧的像个小女生;牦牛则被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披红挂绿,搞得跟一待嫁的新娘似的。一个藏女捧着两只雪白的羊羔,给人抱在手里拍照,10块钱一张。那小羔子嘴里不停咀嚼着青草,样子鲜嫩得让人心疼。在乃钦康桑峰脚下(5020米),稀薄的空气里竟然走过来两位靓丽的藏家美女,温柔的邀你合影“帅哥,合个影啦。不贵的,20一张”。我相信她们是真正的藏人,在这个高度还有心思赚钱的非藏人莫属。

到达珠峰国家自然保护区牌楼的时候,碰到一位藏族大妈,啥生意也没有,站在男厕所便池的后面,不语,冲人伸手,腰向前低低的弯。我解完手,掏口袋,抽出两块钱给她,转身离开。

到了珠峰大本营,空气湿寒,我们投宿在一座藏式毡房里。房间内光线昏暗,铁皮炉子里烤着干牦牛粪。我坐在铺上和主人卓玛浅浅的聊,手里端一碗酥油茶。卓玛一声叹息,叹生意难做,一年的成本连租金带搭建毡房得花10万,到了十月下了雪,珠峰的路封了,她就拆了毡房收摊回家,等来年开春化了冻有了游客再上来。卓玛的姐也在大本营,姊妹俩一人经营一个毡房,招揽游人吃住,相互有个伴。卓玛年轻,这一走就是半年,扔下家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卓玛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女人, 身子瘦小的像一只羊糕,在我眼里却是个顶级硬核的人物。我只是游人,今天来明天走,卓玛在珠峰脚下一呆半年。能在海拔5000米的高度呆半年,你试试?
 
再说西藏的汉人。

西藏的城市里,汉人永远比藏人多。街上开店铺的、经营服务业的大多来自云贵川。有些身穿藏服的,也是汉人,他们穿藏服坐在店门口招生意,以假乱真。我去拉萨街上,走进一家理发店,给我理发的年轻人来自贵州,来拉萨打工已经三年。

饭馆则是四川人独霸,招牌都是川菜,哪怕在4000米以上的郎卡子镇和定日县城,也都是打着川菜招牌的饭馆。只是那些川菜徒有其名,口感让人很难恭维。

在八廓街的一间唐卡画室里,一位文艺女子跟我说起唐卡的不同画派、质材和颜料。

“你从内地来吗?”我问。女子说她是北京的,读完美院就来了,漂在西藏已有九年,现在拉萨一所学校从事唐卡的学习和研究。“来西藏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女子说。

在珠峰大本营,还遇见一小哥,大学毕业,不找工作,骑自行车,一人一骑,从福建莆田一路骑到珠峰脚下。我看见那辆自行车就靠在毡房外面,上面丁零当啷的挂满了远行的行头。

小哥告诉我,这里是他的终点,路上整整半年时间,终于到达。回去他打算搭乘火车。小哥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3.寺庙和山水

全程六天,去了色拉寺、大昭寺、哲蚌寺、布达拉宫,还有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西藏的寺庙跟藏式民居风格一样,方方正正,白墙红边。即使是楼,也是用方块叠成的,白墙上面留出一个个小小的窗户。寺庙里面结构层层叠叠,如同迷宫,通道逼仄,光线昏暗,梯子窄小陡直。走在里面就像走在有上下层的地道里。藏式建筑只用三种颜色:红白黄,据说也是有讲究的,不同的教派不同的颜色。

佛堂大殿则金碧辉煌,珠光宝气。案前藏香缭绕,酥油灯长明不息。两边是一排一排的转经桶,佛像前耸着一堆两元一张的人民币。四周靠墙的木柜里码着一摞摞的经书手抄本和拓印本,一摞到天顶。气氛厚重。
 
在色拉寺,有幸看到了喇嘛辩经和考试,这些宗教活动就在寺庙的院子里举行,直面游人,并不讳避。

西藏的寺院还收养老人,几位老藏民在寺院的石板凳上坐着,我朝他们投去一个鬼脸,一位老藏民回送我一个笑——那双眼睛眯成两道弯,没有牙齿的嘴唇向内陷落,满足的笑意荡漾在布满褶子的脸上。

拉萨的罗布林卡是我去的唯一的公园,当年与布宫共同申遗,然而里面除有一座达赖喇嘛遗留的夏宫——一座藏式方楼,其他没什么可看的。下午的公园里,藏民一家挨一家坐满了草坪,吃喝闲聊。塑料垫子上摆放着可乐红肠和烤薯片。一派动人的安然景象。

午后的空气依然燠热,强力的阳光和高原低气压让人感到无精打采。罗布林卡公园深处传来啊啊的唱腔,拖着长音,声声不绝。有人告诉我,那是在唱藏戏。
 
从拉萨乘车往西南走三小时,登上冈巴拉山口,游人在此停车,俯瞰下面的羊卓雍错湖。

山口的天空蔚蓝如洗,湖面明净如镜。海拔从拉萨的3600米一下提升至5030米,我明显感到头疼气喘,稍一走动气就接不上来。空气含氧量仅等于平原的百分之五十。游人们相互诉说高反的症状,兴奋不已。这样的感受虽不舒服却是珍贵的,人们似乎把体验高原反应也归到了西藏旅游的一个项目来承受,能在这样的高度安然无恙,本身给人以一种征服感,说明你英勇的不行了。大家在这里纷纷拿起手机向微信圈发送照片文字,尽情炫耀。

这里的空气虽然稀薄,但无比纯净,你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而不用担心尘埃雾霾,每一口空气都是干干净净的。

山口的观景台前系满了游客留下的哈达。五色经幡在风中翻飞舞动,发出噗噗声响。人与天的距离从来没有这样近过。

羊卓雍错湖是西藏的四大圣湖之一,湖面倒影出蓝天白云,我们来水边,眼前的羊湖仿佛是一个玻璃的海洋,晶莹清脆,熠熠生辉,仿佛手指轻轻一碰就会碰碎这平静的水面。
 
在日喀则休息一宿,第二天,我们到达珠穆朗玛峰大本营。

站在营地望西看,珠峰就在面前,就在冰川的上面,咫尺之间。我们止步于那山口,攀登者却从那山口起步,踏着冰川向前向上。远处,布绒寺安详的躺卧在山脚下。夕阳照射下的珠峰呈火黄的颜色,静静的像一块透明的琥珀。

我裹着羽绒服,头戴绒线帽,看面前的珠峰,产生一种感觉,那峰顶离我很近,近得就在我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以至有一种冲动,待会儿吃过晚饭,往山口那儿走走去,顺便上到峰顶去看看。她就在那里,像我以往爬过的家乡的惠山——我曾用十分钟爬到山顶,再用五分钟从山顶冲下来。

我们夜宿在珠峰脚下的毡房里,躺在大通铺上。从山下带来的密封包装的方便面袋,在气压差的作用下变得鼓鼓的像一只充足了气的气球,富有弹性。导游推开毡房门帘进来问,有谁需要吸氧气的?无人回应。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体验这珍贵的感受吧。缺氧让我一阵阵头疼,天一黑我就钻进了驼毛被子里,昏昏沉沉,一夜到天明。

回拉萨的路途,车沿山谷穿行,远处间或看到一片一片成熟的青稞和油菜花田。雅鲁藏布江逶迤在谷底,静静流淌。

山道两边漫山遍野开一种缤纷的小花——洛桑花,导游称之“张大人花”。显然“张大人”是一个汉人,是张大人把这花种到西藏。如今张大人早已不在,但藏人口中的“张大人花”将永远盛开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
 
最后说说藏餐。

走遍了标着“藏餐”的路边饭馆,发现所谓藏餐就是干酪、青稞和牦牛肉。青稞做成炒面糌粑,口感与麦面一样,用开水泡开,捏成团,和着酥油茶吃,管饱,但没啥特色。牦牛肉味道鲜美,多放在面条上面,做成牦牛肉面。跟牛肉拉面一样。

还品尝了青稞酒,真正的臧民家自酿的青稞酒,没有酒精的感觉,喝起来像酸汤一般。

八廓街

高原旷野

江孜城堡

江孜老街

经幡

卡若拉冰川

罗布林卡

牦牛

青稞

羊卓雍错湖

珠峰大本营

珠穆朗玛峰
 
外一篇
张大人花
 

前文“西藏行散记”说到一种花,盛开在高原的野地,色彩缤纷。藏族导游说这是“张大人花”。

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热。

“张大人花”这名叫的直白。我不知道张大人是谁,从姓氏判断,他是一位汉人无疑。其次被称“大人”最有可能是清朝的一位命官,到过西藏,多半是朝廷的驻藏官员。

张大人该是一位怎样的人呢?把道德功名放一边不说,大人爱好养花,有旧式文人的一般雅好。西藏本来没有这样的花,他赴任的时候将种子带入。这是一种怎样的性情——从汉地到西藏,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路有多远山有多高,身上的行囊有多沉?连马都走过不去的沟沟坎坎,这位大人一路西去,愣是放不下手里攥着的一把花籽。

藏人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但都知道是张大人带来的,他们直呼这花叫 “张大人”。

他们不叫他官职叫他“大人”,在藏民口中,一声“大人”包含着对一个来自中原的远客多么大的敬重和多么浓厚的亲情!

我可以不知道大人在西藏做过什么,但不能不感受到——他们把这花叫“张大人”是对大人在西藏为官一任的最高的奖赏和最隆重的纪念。

老一辈的藏人不能通晓中原的汉语,却独独记住了用汉字命名的这个名称。从清朝起算到今天,“张大人花”被西藏百姓叫了至少一百年。一百年里,他们一代一代叫下去,从来没有改口,他们的子孙甚至已经记不清张大人是谁了。但张大人花依然在开放——开放在西藏的沟壑荒野里,开放在高原的峡谷山岗上。

——漫山遍野,生生不息,如火如荼。

这花儿小小的开放着,就像我儿时栽种在家门口瓦罐里的太阳花一样普通,然而一旦在高原撒播开来,就一发不可收,她的美丽咄咄逼人。从此这片高原不再寂寞,天地之间姹紫嫣红……

张大人花并不张扬,这名字仅仅出现在藏区百姓的口中,我也是在这次跟团旅行的途中第一次听到。它不比“左公柳”那样名气大,但也总会给人一些激励的,让人看到这花听到这名就学会懂得什么叫——起敬。
……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查阅了一下,有关信息如下:

*  清光绪年间,朝廷驻藏帮办大臣张荫棠在入藏时带去各种花籽,教给西藏的僧人和贵族,点播在寺院和官员的庭院中,其他种子都无法成活,只有一种波斯菊的小花生根开花。一时间拉萨地区家家户户争相播种,种籽随风撒遍西藏各地。淳朴的藏人不知这花的原名,只知是张大人赠给的,故称这花为“张大人花”。

*  张荫棠,清光绪举人,广州府人。1906年奉命随唐绍仪赴印参与中英西藏交涉,维护国家主权,后以钦差身份查办藏事,在西藏革除积弊、劝农兴商、疏浚交通,规划新政,著有《训俗浅言》《藏俗改良》两本册子,是中国近代边疆史上有过重要影响的人物。

*  藏语通称美丽吉祥的野花叫洛桑花,因此张大人花又叫洛桑花。
 
张荫棠

张大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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