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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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生,1974年上海新虹中学毕业,1975年到江苏大丰的海丰农场务农。1978年考入华东师大外语系英译专业,1982年分配至国家旅游局。1987年到夏威夷大学旅游学院学习一年,后转至中国国际旅行总社和港中旅国际旅行社工作,直至退休。2019年在美出版散文集《人跋涉 心相随》。
作者:赵柏生
音乐神奇魔幻,歌声感怀,一曲“往日时光”将我拉拽回往日时光。
“上山下乡”运动如狂涛巨浪,把我们叶叶小舟无情地裹挟到了汪洋之中,一场完美风暴。不解、慌乱、紧张、迷茫、愁苦、劳累、困顿、失落、麻木、渐至无望和绝望。弱小、可怜、百无依靠。
十八岁,现在称为花季,花盛开,烂漫耀眼。
当年可不是这样。
到我们“初中毕业”时,近10年的动乱蹉跎了我们读书的大好年龄。十八岁,智未启,学不上,梦已断。给我们扣上“知识青年”的高帽子,将我们送往农村、边疆和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然后,等待我们的是锄头、镰刀、扁担、铁锹,汗流成溪灌溉田地,冬日凛冽寒风中的战天斗地。不明白自己的使命,一点儿都不明白;不明白接受什么“再教育”,一点儿都不明白;一切全都不明白,一切听从召唤。人成木偶,身不由己,听天由命。
我们那儿是苏北海丰农场,周围全是芸芸毛头小伙小姑娘,没有“贫下中农”的影子,没有“教育”可接受,只有天和地,广阔到无处安放一颗弱小的心。回想起来,一些“浑小子们”偷盗打架、比试威风,其实都是内心的袒露、情绪的宣泄、苦中寻“乐”,是被动的行为,不是他们作恶。大地疮痍,怎盼鲜花盛开?
其实,身体上剐你一刀,痊愈有时。将你放逐在精神的荒原上,那才是真正的冷酷、残酷、惨无人道。
然而,生命力顽强,我们还有18岁的身躯和灵魂,这是上天的恩赐,父母的馈赠,任何力量不能改变。人定胜天?天地间,谁有此等力量!
时代再不济,也难以掠夺一代人的青春。青春属于青春的所有者,青春是青春者自己的世界,自由而凛然,可以驰骋骏马,可以栽种百花。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草房,一盆两分钱的青菜也成为一两白干的佐餐好伴侣。酒如神医,疲惫得到缓解,酒精如加热棒,人体受温后,心情竟随之开朗,一丝幸福感降临,那种享受宛如烈日下辛勤劳作的农夫得以在大树荫下小憩片刻,肉与灵的满足。人生毕竟不都是苦难!
我和对床的鸣根,喝着这酒,吃着这饭,背负青天面朝泛白的盐碱大地,成了患难与共的兄弟。没有玻璃的窗户,冻僵了身体,却让我们顽强地看见了田野的绿色。生活状态粗鄙,小伙伴们的心却是纯洁、热烈、充满互相关怀。年轻人都曾经历过那样纯真的岁月。
1977年1月,母亲去看望外婆,路过四岔河小镇。同房间的建领伴我徒步去裕华镇等待,不料长途车在那站没停,直接驶往四岔河。我俩跟车追跑,向车上的母亲招手喊话,告诉她在下一站等候我们,最后我们幸运地扒上一辆拖拉机,一路颠簸而去,接到母亲。第二天,同房间的巧宝天未亮就用一辆借来的破旧自行车驮着我的行李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送我去四岔河与母亲汇合。四十多年过去了,往事一幕幕依然在目。多么好的时光片段,多么好的同室伙伴,想起来依然泪涌双眼!
时间为酵母,糙米也能酿成甜酒酿。生命的神奇!
“投得来”(弄到)几两煤油,意味着小小改善伙食的可能,米饭做成泡饭,加点青菜,再奢侈地打入一个鸡蛋,香喷喷地端上箱子垒成的桌子,几个脑袋挤在一起,几个勺子搅动在锅里,个个吃得喜气洋洋,嬉笑一团。多么衷心的欢乐!这样的美餐哪里去找,山珍海味哪能与此相比?这样的开心哪能得到,除非时光倒转回去!肚子怎么老饿呢?甚至没有半根香肠。
晚上,昏黄衰败的油灯跳跃,散发出些微暖意,年轻人的心里滋生出暧昧的情绪。这个年龄,如春之萌动,情窦已开,只是大地还寒,没有阳光的照射,情只能转为暗流,涌动在不易被人明察的地方。
歌和年轻人是天然的朋友,尽管那时可以放声高唱的歌屈指可数。还是那位我的室友,巧宝唱起了“草原之夜”,抒发他的情怀。歌词里有“姑娘”,“琴声”,“春风”,居然还有“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十个小伙一间房,有人和着、有人赞赏、有人侧耳倾听,人人情不自禁、个个眼中放光,悲苦中绽开青春小花。苦中制造欢乐,乐自青春来。
厌倦了“八个样板戏”的高亢单调,缠绵的歌声如春风化雨,甘甜地流入干涸的心田。
斜对床的志康长我两岁,一副“老叶客”的派头,就是那种穿着像样、头发梳得溜光的那个时代的潮人。他的声音浑厚而有感染力,他不知哪儿拜的高师,居然会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可是“外国民歌200首”(那时顶着“毒草”的名冠)里的歌啊!如此平常的一首情歌,在那文化赤贫的年代却是禁忌。电视剧“远方的山楂树”第一集里女知青蒋欣童因为在知青点学唱苏联歌曲“山楂树”而遭到举报,工作组长许盼生集结民兵来抓捕她,并带到工作组办公室询问。“山楂树”也是外国民歌200首里面的,同样被归类在违禁歌曲的黑名单里。滑稽么,还是不可思议?电视剧的故事发生在1975年,那一年恰巧是我们下乡的年份,也是我的往日时光开始的年份。
电视剧的故事不仅是文学真实,更是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活生生的一幕。
歌声低徊绕梁,抚慰了一群年轻和本该气盛的男孩子;歌声不能高亢,隔墙有耳,恐怕引祸上身;歌声哼唱到围河畔,口琴声响起,小伙伴们应声而和,成了合唱,虽然唱得有点害羞、五音不全、音量压抑。歌中的情境令我们遐想梦想,却高不可攀,在云际。50年代为囚禁监犯而建的围河,圈住了我们大队的排排草房,彼时竟也流光溢彩,披上了淡淡的哀愁、乡愁,无尽之愁如水流。同时我们心中升起晨曦般的爱恋和对未知未来的企盼和祈祷,身在隧道深处。
是啊,只要想起那段往日时光,我的眼睛就会发亮,心就会回到那个地方。多想再看一眼当年住过的仅存半扇房门、破布蒙窗的草房;多想绕着围河再走一圈、缅怀当年的时光;多想吸一口那块土地上的空气、注满我们曾经年轻的胸膛;多想再亲吻一下那花白的盐碱地和生长在盐碱地上的盐蒿子。这一切都曾经承载过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友情、我们生命中的华彩时光!
岁月的脚步匆匆又匆匆,小伙伴们今在何方?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为了生活天天奔忙”。奔忙中还记得屋里的小伙伴们吗?还记得原来的模样吗?
“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哪怕只有一个晚上”。如果那个晚上来临,小伙伴们,让我们举起啤酒,还有香肠,让我们回到原来模样!
想到那个晚上,眼睛发亮,泪洒衣裳,情漫胸膛!回到那个晚上,我们会喜到发狂。
廖昌永的歌声一次又一次地激荡我的心房。我们的生命然依然充满渴望。
静好之年,翻出泛黄照片,是往日时光,是最美珍藏。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有少量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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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轩编辑、子夜审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