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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赟冰:纪事本末体源流新论

内容摘要关于纪事本末体的渊源,历来聚讼纷纭,然既有诸说,实皆未得要领。宋人异口同声,将《通鉴纪事本末》称作类书,足证其编纂手法主要借鉴类书,某种意义上,可谓纪事本末体源出类书。盖自隋唐以降,类书的范围不断扩展,编纂手法日益丰富。宋人读书治学,应付科考,普遍借助类书之法。在此历史背景下,袁枢欲改编《通鉴》,使之易读,便自然而然地取法类书,同时又稍变分类标准,创造性地将同属一个事件的诸条归并为一类,使一事即为类书之一类,一类即如著述之一篇,从而无意间开创了纪事本末体。宋代以降,因各种复杂情由,纪事本末类著作在官私目录中从散入诸类到独立成类,纪事本末体逐渐被视作一种基本的史体,其源出类书的历史事实,因而幽隐难识。回顾、反思既往的研究理路,提醒我们在学术史的讨论中,须时时注意回归具体的历史情境,落实具体的历史联系。作者简介张赟冰,男,1991年生。厦门大学历史学博士,现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后。主要研究领域为宋明历史文献学、史学史、书籍史。纪事本末体成熟光大于袁枢《通鉴纪事本末》,自来没有异议,然其滥觞于何时,渊源自何书,却长期聚讼纷纭,讫无定论。或认为其肇自《尚书》[1],或认为其源出《左传》[2],此二说由来已久,秉持者最多,影响最大。或认为《铎氏微》和《虞氏春秋》皆是纪事本末体著作[3],或认为清华简《系年》已具备纪事本末体的基本特征[4],此二说相互呼应,共同将纪事本末体的起源上溯至战国时期。或认为元晖《科录》“实纪事本末一体之滥觞”[5],或认为王劭《隋书》“是纪事本末之创体”[6],此二说业经学者驳正,显然难以成立[7]。或认为纪事本末体的创立,归根结底是“《春秋》经、史性质千馀年持续发展的结果”[8],或认为“纪事本末体源出自《左传》学中的纪事类编学”[9],此二说跳出仅仅在史书体例中寻找其先声的局限,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以上诸说结论各异,难以调和,但假如说追溯纪事本末体的渊源,须从《通鉴纪事本末》出发,须首先正确认识该书的特征,当无疑义。然今人对《通鉴纪事本末》的认识,基本上沿袭《四库全书总目》的观点,反于宋人之说了不在意,殊不免义有未安;而若以宋人之说审视《通鉴纪事本末》,却会发现,我们对纪事本末体的渊源与性质,有可能得出一番迥异于前人的全新见解。一宋人对《通鉴纪事本末》的认识宋严陵郡庠刻本《通鉴纪事本末》前有章大醇序一首,历来论纪事本末体者似乎未曾留意,其云:类书之作,盖以便观览、便检阅而已,而士子遂谓场屋之计,可取具于类书,而涉猎淹贯之学,日以不足。以便而媒其怠,非类书本意也。温公《通鉴》之作,上下千馀载,治乱兴亡之迹,约而为二百九十卷,盖以便乙夜之览,博古君子岂当求便于此?是书又随事摭其本末而类之,盖犹惧学者以《通鉴》为汗漫,读之而莫得其统也。袁公惠后学之意深矣!学者能因《本末》而详之于《通鉴》,因《通鉴》而博极于群书,庶无负袁公类聚之旨。不然,因便以滋怠,袁公将有遗憾于是书矣。[10]《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宋淳熙二年严陵郡庠刻本《通鉴纪事本末》卷首章大醇序按章氏序《通鉴纪事本末》,却从类书说起,且称此书改编《通鉴》的方法为“随事摭其本末而类之”,又告诫学者“无负袁公类聚之旨”,显然在章氏看来,《通鉴纪事本末》分明是一部类书。章氏之言,并非一己之奇谈。大约同时代人姚勉,作《本朝长编节要纲目序》,述该书体例,有“类总其萃,年系其时,袁氏之《本末》也”云云[11],同样将类编视作《通鉴纪事本末》的体例特征。《通鉴纪事本末》成书后,宋人评价不一,但对其编纂手法的认识,却大致相同。《翰苑新书》引游洚所撰《袁枢行状》载:“上曰:‘史书编年,事多间断,莫详始末。’龚公对曰:‘近有太学录袁某,尝取《资治通鉴》各分条目,辑为一书,谓之《通鉴纪事本末》,颇便观览。’”[12]朱熹跋《通鉴纪事本末》,称“或乃病其于古无初,而区别之外,无发明者,顾第弗深考耳”,认为“其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间,又皆曲有微意”。[13]吕祖谦亦称:“今袁子掇其体大者,区别终始,使司马公之微旨自是可考。躬其难而遗学者以易,意亦笃矣”。[14]可见,无论誉之者还是非之者,无论称赞《通鉴纪事本末》“颇便观览”还是“曲有微意”,都认为其编纂手法主要是“分条目”、“区分”、“区别”,而这也正是类书的编纂手法。因此吕祖谦在称赞《通鉴纪事本末》之馀,又告诫“学者毋徒乐其易,而深思其所以难”[15],这番忧虑之意,与章大醇所言相近,是历来学者对类书弊端的常见批评。再证以宋人对《通鉴纪事本末》同类著作的认识。章冲《春秋左氏传事类始末》与《通鉴纪事本末》成书时间相近,体例亦相似,且同样是为了解决读编年体史书时“往往一事或连日累旬不得要领”的难题[16]。章氏自序言其缘起曰:“古今人用力于是书(引者按:即《左传》),亦云多矣,而为之事类者,未之见也”。说明章冲对其书的定位是为《左传》编辑“事类”。又述其编纂手法曰:“原始要终,攟摭推迁,各从其类。”又感慨曰:“惜乎先生已没,不及见类书之成。”[17]是则作者本人明确将《春秋左氏传事类始末》称作类书。彭百川撰《太平治迹统类》四十卷、《中兴治迹统类》三十五卷,书名即有“类”字,赵希弁《读书附志》亦将其归于“类书类”,却称其“仿《通鉴纪事本末》条例,统而类之”[18],可见宋人认为《通鉴纪事本末》便是类书体。一部著作采用何种编纂手法,除作者自道外,知识体系相近的同时代人的看法,最值得重视。前举宋人之言清晰地表明,宋人并未对《通鉴纪事本末》的体例和手法感到惊异,既没有视之为异乎前修、别开生面的创造,也不认为其继承了前代已有的详叙一事本末的纪事手法,而是异口同声地将之称作类书。既然素来公认纪事本末体创立于《通鉴纪事本末》,而《通鉴纪事本末》的体例和手法主要借鉴类书,或者径可称其为类书,那么从这个意义上讲,可以说纪事本末体源出类书。二宋代“类书”的义涵如何准确理解宋人对《通鉴纪事本末》的认识?首先无疑需要厘清宋人所谓“类书”的义涵。“类书”是一个不断变动的概念,其范畴和内涵因时而异。自魏修《皇览》,首开类书之体,经南北朝、隋、唐之发展,类书数量不断增加,内容和手法日趋丰富,至宋代更加光大,其包罗涵盖远较前代广泛。只需对观《旧唐书·经籍志·类事家》与《新唐书·艺文志·类书类》之收录,即可明了。前者沿袭唐开元间毋煚《古今书录》之规模,大体反映了中唐时期类书的范畴,后者则较多反映北宋时人对类书的认识。从《旧志》到《新志》,类名由“类事”改作“类书”,收录的书籍也大幅增加,这番目录学方面的变化,直观地体现了中唐以后类书范畴的迅速扩展。宋代众多公私目录,诸如《崇文总目》、《新唐书·艺文志》、《中兴馆阁书目》、《通志·艺文略》、《遂初堂书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等,皆专设类书类。宋人所言“类书”之义涵,从中即约略可见。关于类书的研究甚夥,然几无例外按照内容区分类书的类型,以建立论述框架,却鲜有根据其编纂手法之不同,对类书之流别进行区分和梳理。[19]此处我们主要以宋人各家目录皆入类书类的典型著作为考察对象,据其编纂手法及相应的意图,可大致将其归纳为以下四种。一是分门类事,以期“包罗万象,总括群书”[20]。这是类书初起的意图与手法,历代敕修的大型类书,如北齐《修文殿御览》、宋《太平御览》,亦率多如此。这些类书以载事更多为贵,具体的编纂方法是博采群籍,详细抄录,巨细靡遗,且各明出处。二是摛藻摘丽,供诗文取材。作诗作文,需引用典故,润色词藻,汇录经史百家可援用于诗文之字句,临文翻检,庶免搜肠之苦。虞世南《北堂书钞》,系“集群书中事可为文用者”而成[21];白居易《六帖》,“杂采成语故实,备词藻之用”[22],是此类代表性著作。其意图既然是积累词藻,因而其编纂手法主要是抄撮丽辞佳句,至于详细的原文及出处,则不甚重要,或以小字注明,或干脆省略。三是删繁取要,以便省览。典籍宏富,难以遍观,撮其精要,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即便是卷帙浩繁的大型类书,有时也有删汰烦冗的需要。刘肃《大唐新语》载:玄宗谓张说曰:“儿子等欲学缀文,须检事及看文体。《御览》之辈,部帙既大,寻讨稍难。卿与诸学士撰集要事并要文,以类相从,务取省便。令儿子等易见成就也。”说与徐坚、韦述等编此进上,诏以《初学记》为名。[23]《初学记》不仅较《修文殿御览》之辈简要,而且编纂手法也大有不同。因其意在删繁取要,故不能如《修文殿御览》般详细抄录;又因其意在便他人阅览,非徒私人检核,故不能如《六帖》般“割裂饾饤”[24]。其所撮录,犹需次序秩然,前后连贯。《四库全书总目》称《初学记》“叙事虽杂取群书,而次第若相连属,与他类书独殊”[25],非过誉之辞。这显然需要纂修者做出一定的改编撰作,意味着这种类书已不再是纯粹的抄撮之作,而具有一定的著述性质。四是综贯条理,以考因革源流。宋代公私目录多将通典、会要之属归入类书类,惟陈振孙独持异议,认为“通典载古今制度沿革,会要专述典故,非类书也”,将其归入“典故类”,但也承认“凡通典、会要,前志及《馆阁书目》皆列之类书”。[26]这说明在南宋时期,主流看法是将通典、会要视作类书,陈氏之分类只是特立新见。正如魏了翁所言:“杜氏《通典》之书,包括古今,涵贯精粗,人习焉不察,例以类书目之。”[27]宋人这种看法并非全然无理,《通典》用以考制度沿革的具体手法,主要就是分类抄录史事和议论。李翰《通典序》述此书之编纂曰:“采五经群史,上自黄帝,至于我唐天宝之末,每事以类相从,举其始终,历代沿革废置及当时群士论议得失,靡不条载,附之于事。”[28]李翰与杜佑同时而相友,所言当近乎其实。但《通典》究非纯粹抄撮之书,其缘起之初,即卓然有成一家言的著述之意,因此书中抄录旧籍,是为著述服务,如同修史援引史料,当照录则照录,需剪裁则剪裁,且不必一一注明出处,而于抄录之外,又撰作“说曰”、“议曰”、“评曰”之类,以著明己意,其“著述”性质十分明显。综上所述,隋唐以后,类书的范围日益扩展,举凡以分类之法编排,且一时无类可归之书,皆被归入类书,遂使类书呈现出多元的面貌。及至南宋,类书之义已包含极广,类书区别于其他门类的标志,不在于学术流派,也不在于书籍内容,而仅在于是否主要采用分类之法编排内容;其具体的分类手法十分丰富,所能实现的著述意图亦非常广泛。袁枢对《通鉴》“各分条目”,“区别终始”,全属抄撮,但颇加甄综,富有条理,其手法,其意图,皆与通典、会要之属相近,按照宋人的普遍观点,这正是典型的类书,故作者无需自言,时人亦没有异辞。三类书手法的应用与袁枢的创造袁枢为何借鉴和采用类书的编纂手法?袁枢在借鉴成法的基础上,又是否有所创造和发明?分类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途径,也是人类管理知识的重要手段。如上文所述,随着类书范围的扩展,具体的类编手法也日益丰富。对宋人而言,无论是便于详览还是利于检索,无论是兼收并蓄还是钩玄提要,无论是横向对比还是纵向贯串,举凡知识管理的重要命题,以及读书治学的常见需求,皆可在类书中觅获良法。事实上,宋人读书治学,的确普遍借助类书与类编之法。吕本中《童蒙训》记其父吕希哲尝言:“读书,编类语言相似者事做一处,便见优劣是非。”[29]这是以“编类”作为读书的通用方法和日常做法。宋人应对科考,多将类书视作捷径。北宋时期,这个现象便已十分突出。政和四年(1114),权发遣提举利州路学事黄潜善奏称“比年以来,于时文中采摭陈言,区别事类,编次成集,便于剽窃,谓之‘决科机要’,偷惰之士往往记诵以欺有司”,请求“特行禁毁”,于是“诏立赏钱一百贯告捉,仍拘板毁弃”。[30]降及南宋,此风丝毫不减。庆元四年(1198),右正言刘三杰言:“曩者以科举之文虚浮迂僻,典贡举者摘其辞而显黜之,一洗异时之弊矣。然而四方士子传闻不审,但见主司命题,欲求实学,率皆采取传注,编摭故实,或搜求陈腐之类书,以备场屋之用。至于词采议论,殊不留意。”[31]稍晚于此的岳珂也指出:“自国家取士场屋,世以决科之学为先,故凡编类条目、撮载纲要之书,稍可以便检阅者,今充栋汗牛矣。建阳书肆方日辑月刊,时异而岁不同,以冀速售,而四方转致传习,率携以入棘闱,务以眩有司,谓之‘怀挟’,视为故常。”[32]宋廷反复禁而不绝,充分体现了场屋编类之书深受士子的喜爱和依赖。对当时很多读书人而言,场屋之书才是其长年精力所注之处。通过科举,类书及类编之法无疑会对宋人产生既深且广的影响,后虽从事学问,也往往取益此法。大儒胡安国曾教子弟:“学者必求仁,须将孔门问答仁处编类考察,自体认一个紧要处方可。”[33]又如葛焕礼所缕举,宋人类编《左传》之书极多[34],可见宋人治经亦使用类编之法。一旦回到这样的历史情境中,便不难理解,袁枢“常喜诵司马光《资治通鉴》,苦其浩博”[35],欲改编使之易读,自然而然会借鉴和采用类书的编纂手法。不过,袁枢并非纯粹因袭成法,而是做出了重大的改进。在《通鉴纪事本末》之前,类编之法虽然多样,但都是将不同的事物与事件按照一定的标准归于一类。前已言之,类书初起,原为分门类事,以有限的部类门目[36],统摄多多益善之事,自然一类之下包含诸多事物。此后类书在各方面虽不断发展,但这个核心特征却从未改变。即便并非典型类书,而是用类书之法改编旧籍的著作,如葛焕礼所谓《左传》“纪事类编”诸书,也同样如此。且就葛氏所考言之,杨均《鲁史分门属类赋》、叶清臣《春秋纂类》等,乃以主题分类;王当《春秋列国诸臣传》、郑昂《春秋臣传》、沈括《春秋左氏纪传》等,乃以人分类;宋敏修《春秋列国类纂》、周武仲《春秋左传类编》、句龙传《春秋三传分国纪事本末》等,乃以国别分类。[37]各主题、各人、各国之下,仍包含多事。而袁枢首创新义,以贯串事之本末为意图分并《通鉴》的各条纪事,将同属一个事件的诸条归并为一类,且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从而呈现出事件的首尾始末。在这种编排体例下,一事即为类书之一类,一类即如著述之一篇。不同的事物归于一类,则类下各条之间是平行的,彼此之联系是松散的。单独摘出,亦自具首尾;删去数条,也无妨全书。而以一事为一类,则各条之间彼此相依,浑然一体,不可离析,不可遗缺,不可颠倒。《宋史·袁枢传》称袁枢改编《通鉴》之法为“区别其事而贯通之”[38],“贯通”一语,恰中肯綮,点出了《通鉴纪事本末》有别于普通类书的精髓所在。此语当承袭自宋《中兴四朝国史》,故应视作宋人之言,可见宋人在将《通鉴纪事本末》视作类书的同时,也已经认识到其手法与体例的独特之处。认识《通鉴纪事本末》对类书手法的因袭与改进,有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纪事本末体的性质和特点。《四库全书总目》将纪事本末类分为“备诸事之本末”与“具一事之本末”两种类型[39],这个基本判断对后世影响深远,可是若从纪事本末体的源头观之,便很容易看出四库馆臣说法之不确。自古类书,都不可能只包含一类,因此源出类书而以一事为一类的《通鉴纪事本末》,也注定要分纪诸事。但凡视《通鉴纪事本末》为纪事本末体的权舆和圭臬之作,那么在此语境下便应当承认,“备诸事之本末”是纪事本末体的本源特性,“具一事之本末”者不当混入其中。此处所谓“诸事”与“一事”,并非简单的数量之别。类书的部类设置需要通盘考虑,具体的分类归属有赖统筹协调,同样,纪事本末体分纪诸事,所设置的事目,既不可包罗太广,又不能指涉太狭,其边界要明晰,其内容需互补,诸事看似独立,实则有机融合,共同构成一个全面、完整的历史叙述。相比之下,于纪事之时,详叙其前因后果,以明一事之本末,实乃发乎常情的自然之举,先秦典籍早已见之,后世杂史、笔记之类多是此等文字,即便汇集成帙,也仅仅是机械累加,不足以称“备诸事之本末”,更与纪事本末体相去甚远。四纪事本末体之演变与独立成类《通鉴纪事本末》实乃类书,这对宋人而言,似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然而在后人看来,纪事本末体与类书却直如风马牛不相及,反于史部独立成类,这种“数典忘祖”的认识误区,又是如何形成的?一般而言,一部著作在书志目录中归于某类,既反映了时人对该著作性质的判断,也影响着后人对该著作性质的认知。因此,前人考察纪事本末体的演变,以及不同时期对纪事本末体的认识,多由纪事本末类著作在目录学中的位置切入[40],其取径固为有得,惜所论似乎流于表面,远未揭示出相关问题的内在逻辑和复杂情由,故有必要稍加辨证补充。宋人既知《通鉴纪事本末》的体例和手法出自类书,那么若以体例归类,该书连同仿之而作的后继诸书,在宋代目录中理应入类书类。赵希弁《读书附志》称彭百川《太平治迹统类》、《中兴治迹统类》“仿《通鉴纪事本末》条例”,而将其置于类书类[41],即是遵从这个逻辑。但纪事本末体著作终究是纪事之书,若以内容归类,则当入史部。《直斋书录解题》置彭书于“典故类”[42],《宋史·艺文志》则入“故事类”[43]。明人高岱撰《鸿猷录》,是典型的纪事本末体史书,《千顷堂书目》入“别史类”,其自注释“别史”之义为“非编年,非纪传,杂记历代或一代之事实者曰别史”[44],盖暂时无类可归的史书皆系于此处。这都是按照内容分类的结果。然而传统书志目录又有一条通例,即羽翼某书的著作,多随本书归类,以便寻检。《通鉴纪事本末》系改编《通鉴》而成,因此可以随《通鉴》一并入编年类;况且注释、考订、改编、节录、续补《通鉴》之书极多,蔚为大观,足以自成一个相对独立的范畴,故而目录之书更倾向于将其统著录于一个门类之下。若沈枢《通鉴总类》之属,与编年体绝无相近之处,《宋史·艺文志》却入编年类,即是缘此之故。《通鉴纪事本末》在宋元时期书目中多入编年类[45],缘由亦同。后世因之不改,待《宋史纪事本末》、《元史纪事本末》问世,因其既显袭袁著之名,复明言“以续袁氏《通鉴》之编”[46],自然又随《通鉴纪事本末》归类,因此亦入编年类,并非时人以编年史目之。总之,宋明时期,纪事本末体著作尚未被视作一个整体,因而其在书志目录中的归类也没有统一标准,惟视各书具体情况,以不同的标准散入各类。概括而谓纪事本末体著作此时属于某类,本身即无意义,至于仅因编年类下著录若干纪事本末类史书,便以为时人将其视作编年体,更属望文生义。虽然情由不一,但客观造成的结果是纪事本末体著作多入史部,沿袭日久,其与类书的关系便日渐疏远,导致后人昧于其渊源,却逐渐将其视为一种独特而精妙的新史体。这种认识至晚在明末清初时已经十分清晰。晚明刘曰梧尝言:“夫古今之有史,皆纪事也,而经纬不同。左、马之义例精矣,一以年为经,一以人为经,而建安袁先生复别开户牖,乃又以事为经而始末具载,士有游心得失之林而希合出门之辙者,咸有取焉。”[47]明末清初人傅以渐的论断则更加明快:“至有宋袁枢,纪事始著,自此以来,史体遂三分矣。”[48]在两人的论述中,袁枢著《通鉴纪事本末》被誉为发凡起例的重大创造,其体例也俨然与纪传、编年鼎足而立,较之宋人的看法,已经截然不同。与此同时,一代代学者前后相继,以《通鉴纪事本末》为基础和圭臬,补其前而续其后,形成了一个以“纪事本末”为名而通贯古今的史书系列,其卓然自成一体的特性益加彰显。照此情形,纪事本末体著作在书志目录中独立成类似已势在必行。然而,正如余嘉锡先生所言:“目录之兴,本以为甲乙计数,而‘学术之宗,明道之要’,特因而寓之而已。”[49]“甲乙计数”的本质,决定了目录中部类的设置,首先要考虑所著录书籍的数量和部帙,既不可太多,亦不可太寡。及至清代前期,纪事本末体著述的数量本已比较可观,但由于其在目录中散入各类,若非特意钩稽,学者难以确知其详数,更无法直观感受其部帙规模,惟有几部以“纪事本末”为名的著述,既呈现出一个相对独立的范畴,而规模又不足以单独成类。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大体反映乾隆三十九年以前《四库全书总目》部类设置情况的《四库全书初次进呈存目》,其中并无纪事本末类,《宋史纪事本末》和《左传纪事本末》入别史类[50]。撰成于乾隆四十三年的《四库全书荟要总目》,虽仍未设立纪事本末类,但于别史类下分置纪事本末之属,收录《通鉴纪事本末》、《宋史纪事本末》、《元史纪事本末》、《明史纪事本末》四种。这是目录学中首次以“纪事本末”之名统赅群书,具有重要意义。其别史类末有案语一段,云:古者列国各有史,而后世纪言纪事者,或依纪传之体,分国以述事;或变编年之体,因事以类言,事可征信,言多殷鉴,故其体不当与稗史等。[51]“变编年之体,因事以类言”,便是当时馆臣对纪事本末体的认识。“或依纪传之体”,“或变编年之体”,两句又是互文之语,意为别史所收皆纪传、编年二体之旁宗,这在学理上对纪事本末体归入别史类做出了解释。直到乾隆四十六、七年间,因《四库全书》收录的多部官修方略、纪略,或开始纂修,或缮录校上,当馆臣试图将这种新兴史书体裁放入传统目录系统时,却面临无类可归的困境,不得已采用变通之策,对“纪事本末”之义加以曲解、泛化,创设纪事本末类,用于收纳方略之书[52]。此后公私书目率多效仿,纪事本末体与纪传体、编年体鼎足而三,共为中国古代最重要、最基本之史体的地位,在目录学中正式得以确认,而其源出类书的历史事实,则因之更加幽隐难识。五馀论古人身历对纪事本末体认识的逐渐演变,于潜移默化之中,忘其本原,尚无足为怪。而今人在现代学科规范下探究纪事本末体之渊源,却对史乘(其中包括《通鉴纪事本末》之序)明确记载的宋人观点,一直熟视无睹,诚不免有目穷千里而失于眉睫之憾。行文至此,或许有必要重新回顾以往的相关研究,反思何以会出现这种偏差。今人论纪事本末体渊源,常常援引朱熹、章学诚之说以为先声,但这实际上是对两人观点的误解。《通鉴纪事本末》成书后,“或乃病其于古无初”,在中国古代学术语境中,这不可谓不是严厉的批评。朱子受作者赠书,为之作跋,自宜美言。他所力辩的是,《通鉴纪事本末》“于以错综温公之书”,其地位、性质、用意、作用,恰似《国语》之于《左传》,亦如《尚书》之于上古编年史,非谓其手法、体例借鉴《国语》、《尚书》。[53]至于章学诚称《通鉴纪事本末》“体圆用神,斯真《尚书》之遗也”,乃是认为“《尚书》圆而神,其于史也,可谓天之至矣”,故一切“圆而神”的史书,都是得《尚书》之遗,因此章氏亦称“迁书体圆用神,多得《尚书》之遗”。所谓“圆而神”,是指“例不拘常”、“无定法”,与其书体例无关。[54]二氏所言,与今人讨论纪事本末体渊源的立意全然不同。然而,后世学者大多误解了朱、章的观点,却往往继承了其论说的倾向和理路。在追溯纪事本末体的渊源时,许多学者不自觉地将纪事本末体的成立视作中国古代史学的伟大成就,不甘于其晚至南宋而始出,因而倾向于在上古或中古经史典籍中为其寻觅相似的踪影,反忽略了宋人的明确看法。这既导致纪事本末体的“起源”愈来愈早,还导致其所谓“溯源”,不过是“就形貌而言”的简单类比,抑或“推精微而言”的遥相呼应[55],并非探寻实在的连属递承关系。质言之,以往关于纪事本末体渊源的讨论,其实包含两个层面。其一可称作目录分类的层面,即完全忽略学术发展与目录演变的历史过程,将不同时代的著作按照同一标准等量齐观,以今人之理解,根据《通鉴纪事本末》等典型著作,总结出纪事本末体的基本特征,进而用以按验古代著述,合之则为纪事本末体,不合则非是。其二可称作学术史的层面,即在历史学的视野下穷源竟委,在“源”与“委”之间建立直接、合理、严密的历史联系,力求还原从“源”至“委”的历史过程。这两个层面的讨论,本来并行不悖,各是其所是。在编纂目录、分类图书之时,只要标准合理,体系严密,若谓《通鉴纪事本末》之前的某些著作,在形式上与纪事本末体相似,而亦将其归入纪事本末类,固未尝不可。然若因此认为这些著作是《通鉴纪事本末》所创体例之渊源,认为其手法经长期酝酿和发展,在合适的时机和条件下,终于产生了成熟的纪事本末体,却不过是想当然耳。即便《尚书》、《左传》等先秦典籍中已经出现详叙一事本末的纪事手法,即便清华简《系年》的体例与纪事本末体十分相似,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袁枢在编撰《通鉴纪事本末》时受到这类典籍的启发与影响;我们也无法确证,袁枢直接借鉴和继承了早已有之的详叙本末的纪事手法,从而撰成《通鉴纪事本末》。若此椎轮大辂之说,缺乏环环相扣的因果链条。既有的研究,正是将上述两个层面相互混淆纠葛,用目录分类层面的形式比较,证成学术史层面的源流脉络,最终难免导致有关纪事本末体渊源的问题,不仅长期争执难定,而且始终未得要领。这或许提醒我们,在学术史的讨论中,须时时注意回归具体的历史情境,落实具体的历史联系。附记:小文构思和写作之时,适逢苗润博先生亦对纪事本末体相关问题有所关注及发明,虽与拙文立意有别,但颇有互通互证之处,故与之往复讨论,多受教益。草成以后,又蒙李成晴、聂溦萌二位师友指教。匿名评审专家也提出了宝贵的修改意见。谨此铭谢!注释(上下滑动查看)[1]
2023年4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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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润博:曲解与泛化——《四库全书》纪事本末类衍生史辨

清修《四库全书》于史部下专设“纪事本末”一类,正式将其确定为独立的史书体裁,与纪传、编年鼎足而三,不啻为中国学术史上的一大关节。《四库全书总目》(以下简称《总目》)关于纪事本末体的定义,构成了后人理解、认识这一史体的基本框架,时至今日,研究者在讨论纪事本末体的起源、范围、意义等问题时,仍多以承认、因循其中既定轨辙为前提,[1]
2022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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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暢:方苞與《周官義疏》關係考論

摘要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抄本《三禮義疏》(A01967)的《周官義疏》部分是經三禮館臣於乾隆十年貼改修訂的乾隆六年進呈稿。經與方苞個人著作《周官析疑》對比分析,確定《周官析疑》中絕大部分意見都被用作方苞主修的《周官義疏》乾隆六年進呈稿的案語,甚至前者中明顯與清王朝皇權、鹽稅等重要制度相牴牾的觀點也被納入後者的案語中。而《周官義疏》乾隆六年進呈稿中來自《周官析疑》的部分案語甚至出現與已經選爲“正義”的前人經說明顯牴牾的情況。因此,《周官義疏》乾隆六年進呈稿是在方苞全面掌控下,按照其學術觀點纂修的。作者简介沈暢,1988年生,男,安徽蚌埠人。文學博士。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爲清代經學史,唐宋文史文獻。清乾隆朝官修的《周官義疏》是《周禮》最後一部官修經義,也是清代唯一一部《周禮》官修著作。但其主持者方苞在纂修中的實際作用卻一直難以定論。自三禮館開館,至乾隆六年(1741)《周官義疏》初次奏進,方苞一直是《周官義疏》纂修的主持者。關於這一點,不僅有方苞及其生徒官獻瑤的記載,[1]而且,乾隆七年(1742)張廷玉在轉奏方苞致仕折時亦稱“《三禮》係方苞等三人纂修,方苞分纂《周禮》,周學健分纂《儀禮》,李紱分纂《禮記》。”[2]由於《清高宗實錄》載,方苞是乾隆元年(1736)七月九日三禮館初開時任命的副總裁,而李紱和周學健則是分別在乾隆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與乾隆五年(1740)十二月初七日充任副總裁。據這份奏折可以確定,方苞確實一直主修《周官義疏》,直至乾隆七年致仕爲止。正是由於直至乾隆六年《周官義疏》奏上,負責纂修《周官義疏》的副總裁一直爲方苞,而不像《儀禮》《禮記》因三禮館人事更迭,先後有多位主事者,故而後世遂有方苞一人獨撰《周官義疏》之說。依據目前的資料,首次正式提出這一說法的是《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的作者胡玉縉。胡玉縉據雷鋐《方苞行狀》中“獨纂修三禮”“進《周官義疏》,上留閱兼旬,命發刻,一無所更”等語,結合《周官義疏》與《周官析疑》在文字上的異同,[3]認爲《周官義疏》係方苞一人所撰。[4]但劉康威指出,方苞自己明確表示《永樂大典》所載經說非自己鉤沉,而且他與鍾晼反復討論,故而《周官義疏》並非方苞個人著作。[5]此後林存陽、張濤等人均認同劉康威之說。但是,《周官義疏》在方苞離館之後的乾隆十年(1745)有過一次修訂工作。《清實錄》載:“(乾隆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大學士張廷玉等奏:本月二十四日,三禮館恭進儀禮、禮記《義疏》,奉旨交臣等閱看。但查該館奏內,據稱《三禮義疏》卷帙浩繁,開館迄今,總裁屢易。前進《周禮義疏》中有牴牾駁雜之處,尚須重加釐正……得旨:著張廷玉、高斌會同該館辦理。”[6]這次修訂工作的結束時間,張濤根據“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藏內閣大庫檔案,確定在乾隆十一年(1746)秋末冬初。[7]由於此次修訂工作持續了近一年時間,因此,其修改幅度應該不會太小,而已經離京多年的方苞卻不可能參與此次修改。正是由於在方苞離館後,《周官義疏》進行了近一年的修訂,因此,《周官義疏》刊本的面貌與乾隆六年底進呈稿的面貌一定存在不小的差異。這樣一次修訂的存在,決定了僅依據經過三禮館臣修訂的《周官義疏》刊本並不能將方苞與《周官義疏》的關係分辨明白。只有掌握了三禮館臣對《周官義疏》修訂的實際情況,特別是方苞主持纂修時期的《周官義疏》暨乾隆六年進呈稿的面貌,才有可能對方苞在《周官義疏》纂修工作中的實際作用取得較爲精準的認識。一、《周官義疏》貼改稿本的發現及抄寫與貼改時間的考定
2022年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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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绍卫:页码的诞生——中国古籍上的页码及其使用

摘要“页码”是现代书籍中最不起眼、但又最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不过,这种要素并不是随书籍出现而出现的。中国书籍中最早具有部分页码功能的可能是简册时代的“简号”,但简号与页码又有很大差别,使用也不广泛。纸质时代后的最初数百年中,中国书籍的主要形态是卷轴,这种形态的书籍没有使用过任何页码符号。较多使用页码的是梵夹装,不過,数量也不是很大。雕版印刷时代,中国书籍第一次大规模使用页码。这应该是中国书籍独立产生的页码,与同一时期西方书籍上的页码没有关联。普及后,页码对书籍的阅读和利用产生了深层次影响。但和西方页码系统相比,中国自主产生的书籍页码系统有一定缺陷。近代以来,随着西方文明的引入,中国书籍上的页码系统逐渐被取代。作者简介
2022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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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二十五輯

《儀禮·鄉飲酒禮》的幾個問題葉國良內容提要:鄉飲酒禮據信起源於西周中晚葉,春秋、戰國時代是否曾普遍實行?不詳。漢初,部分地區確有推行,東漢則逐漸成爲固定禮典。其後歷朝配合選舉制度及唐宋以下科舉制度,推行朝廷政令,明、清兩朝則行禮時安排“讀律”一節,以宣導朝廷政令,教民守法,至道光二十三年因戰敗財政困難停止辦理。明清時期,朝廷借行鄉飲酒禮之機會讀律以宣揚政令,立意雖佳,可惜堂上坐位之排列錯誤,有失古意,學者應有所了解改正。至於劉師培等謂饗禮即是鄉飲酒禮,其說不確,故本文批駁之。關鍵詞:鄉飲酒禮
2022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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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2年第3期

目录·《文献》顾问与编委论谈·开拓少数民族文献研究的新局面……聂鸿音(4)·写本文献研究·裴注八十卷集解本《史记》篇目考——基于古写本文献的研究……张宗品(7)中古写本时期《十诵律》文本结构之演变……王磊(26)明抄本《欧阳文忠公毛诗本义》二种考论……王宁(41)明抄孤本《国朝册府画一元龟》新考……吴同(57)四川师范大学藏《丁丙年谱》稿本考——兼及杭州图书馆藏稿本……李万营、左茜(75)稿本《宋蜀大字本史记校勘记》考辨……张彧(94)·四库学·新发现的四库全书馆誊录档册考述……李振聚(115)《四库全书》早期编纂史事新探——基于《四库全书馆校档残本》的研究……琚小飞(132)日藏《土官底簿》四库底本的文献学价值——兼《四库全书总目》辨误一则……辜梦子(147)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四库书目庋藏表》考……黄汉(159)·古籍保护·作为工作方法的书目——1950年代文化部文物局在港抢救文物工作所涉古籍书目考……袁媛(176)内容摘要·写本文献研究·裴注八十卷集解本《史记》篇目考——基于古写本文献的研究张宗品内容摘要:六朝隋唐时期通行的《史记》文本多为八十卷的集解本,而现存有宋以降集解本《史记》俱为一百三十卷,八十卷本面貌遂不可知。梳理日本尊经阁文库本《经史历》所载《史记目录》的文献信息,可初步复原八十卷本及其衍生文本的篇卷分合情况。通过将《史记目录》与现存敦煌本、日藏古写本和索隐本及正义本《史记》篇卷的比勘,基本可以确定目录所载八十卷集解本《史记》篇卷的相关信息并非出于后人的伪作。系统考察《史记》传本卷帙变迁的历史进程,将有助于理解现存《史记》古写本存佚因由以及纸简替兴和写刻演变之际,物质载体对文献面貌所产生的重要影响。关键词:《史记集解》
2022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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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祥:簽條與封面——書籍史與印刷史的考察

作者簡介✦石祥,1979年生,復旦大學文學博士,現爲復旦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青年研究員。主要從事版本目錄學研究。✦✦簽條與封面是伴隨古籍刻印而生的功能性組件[1]。簽條粘貼在書衣或函套上,最常見的是縱向長條狀的書名簽條,其中多以數字、干支或千字文編號標卷冊次序;還有一種標識本冊卷次內容的方塊狀簽條,多見於卷帙較大的書籍。借助簽條,人們不必翻開書冊,即可知曉此為某書之第幾冊、卷幾至幾等信息,甚便翻檢收儲。封面又稱”書牌子”,裝訂在首冊之端,同樣以書名為核心內容,其他經常性(但非必定)的登載項目包括但不限於撰著者、出版/印售者、刻印時地、廣告宣傳、版權宣示、售價工費等。在功能與結構上,約略同于現代書籍的內封加版權頁。簽條與封面的物理位置相對獨立,與書籍內容不存在直接關聯。職是之故,在版本目錄學的傳統中,它們基本不被視為研究的物件,至多只是史料。封面的文字材料可為考訂版刻時地人提供佐證,相對受到重視。至於簽條,幾乎僅在“此本原裝原簽”的場合下,才會被提及,以表明該本品相完善,頗不易得。隨著書籍史研究興起,封面又作為反映刻書業商品活動的資料來源而被提及。然而,下列這些問題從未被回答,甚至是提出:在歷史上的版刻生產中,簽條與封面如何被規劃製作?它們的面貌何以如此?它們在何種場景下被怎樣使用?在技術細節的背後,又有怎樣的人群互動?本文擬從印刷史、書籍史兩個維度,對此進行初步探索。一
2022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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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2年第2期

目录·《文献》顾问与编委论谈·王国维先生之《竹书纪年》研究平议……陈力(4)·文学文献研究·周邦彦《重进〈汴都赋〉表》系年考……桂枭(17)江阴《葛氏宗谱》所载南宋洪兴祖及葛胜仲兄弟佚文辑考——兼论《丹阳集》的编刻时间……王艳、王兆鹏(29)朱熹楚辞三书遗稿面貌探考……管仁杰(44)《文会堂词韵》文献价值说略——《词林韵释》的一个明代别本……倪博洋(68)《钦定词谱》编纂始末……王琳夫(82)退轩抄本《吴梅村先生诗集》考述……陈腾(101)嘉兴后学与朱彝尊诗注的再生产……陈灿彬(119)新见胡德琳《碧腴斋诗钞》稿本考论……李心畅(135)稿本阅读与题跋批注:潘钟瑞词集的文本凝定……任轲(159)·古籍保护·宋刻本《经典释文》的流散与合璧……林世田、赵洪雅(178)内容摘要·《文献》顾问与编委论谈·王国维先生之《竹书纪年》研究平议陈力内容摘要:《竹书纪年》是成书于战国后期、由魏人所编纂的通代编年体史书,叙事上起夏商,下迄魏襄王二十年(-299),具有极其重要的史料价值。原书西晋初年出土,经过多次整理,曾有多种不同的整理本。在后世的流传过程中,其书或隐或显;前人引用,文字也颇多异同。清代以后,学者们开始怀疑世传《竹书纪年》已非汲冢原书,而是明人伪造。清道光中,朱右曾开始从古书中辑录《竹书纪年》文字,编为《汲冢纪年存真》,以与世传之本相区别,后人称之为“古本《竹书纪年》”,而世传之本,则被称为“今本《竹书纪年》”。1917年,王国维先生对朱书进行校证,出版了《古本竹书纪年辑校》。同时,为了证明世传之本为伪书,又作《今本竹书纪年疏证》。王国维先生关于《竹书纪年》的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当作古籍辨伪的典型案例,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大影响。重新梳理《竹书纪年》的整理与流传情况以及对王国维先生的研究进行讨论,是一件颇具文献学意义的工作。关键词:今本《竹书纪年》
2022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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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2年第1期

目录·《文献》顾问与编委论坛·从作者研究谈白话小说文献学的基源问题……陈洪、张昊苏(4)·出土文献研究·对国图藏甲骨缀合成果的校理……胡辉平(15)英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甲骨证真二十五例——兼谈早期流传甲骨伪刻的作伪特点……马尚(68)释“”兼论相关部件的通用……吴盛亚(91)由新见卜辞看商代“帝某”之“帝”的内涵……腾兴建(101)谈“宝”论“富”……谢明文(112)牍与章:早期短章文本形成的物质背景……徐建委(123)从国图藏BD11178等文书看唐代公文钤印流程……管俊玮(139)新见唐代文学家李华墓志考疏……杨琼(155)唐刘禹锡书《崔迢墓志》辨伪……马聪(168)·古籍保护·黄丕烈藏书装潢考——以黄丕烈藏书装潢题跋为中心的研究……臧春华(177)内容摘要《文献》顾问与编委论坛从作者研究谈白话小说文献学的基源问题陈洪、张昊苏内容摘要:作者研究在白话小说文献研究中占据重要地位,但相关理论反思还有待推进。就“何为作者”来说,应该重点从小说文献视角厘定署名“通例”,切分公共领域的作者称引和具体研究中针对某一特定文本的作者/贡献者论证。就考辨作者来说,应重点厘定各类史料的价值并意识其限度,保持谨慎心态,区分“假说”与“定说”,避免过度推论。对小说作者的特殊性加以系统反思和理论梳理,有助于推进小说文献研究的精细化,并使之具有“学”的品格。关键词:白话小说
2022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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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6期

目录左右滑动查看内容摘要·历史文献研究·《齐职仪》与官修政典的兴起黄桢内容摘要:汉晋以来,撰述官制成为学者们自觉的追求,此项活动对于现实政治的重要性也被反复验证。至重视制度兴创的南朝,朝廷开始动用国家的力量去支持职官之学的发展。宋齐之际王珪之耗时十馀年编纂的《齐职仪》是首部官修政典。该书在时代范围、栏目设置这两个方向实现了对官制撰述传统的突破。萧梁政权延续纂修政典的做法,专门配备学士以撰《梁官》。南朝的这些实践是唐廷推出《唐六典》的远源,《唐六典》在体例、取材等方面对《齐职仪》多有吸收。文末还对《齐职仪》进行了辑佚。关键词:《齐职仪》
2021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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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1年第4期

书法史视域下的《陶渊明集》苏写本版本考察
2021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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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二十四輯

★鄭玄六天説析論劉斌內容提要:本文通過考察六天説相關經學文獻和天文,而知鄭玄以《周禮》的“昊天上帝-五帝”、緯書的“天皇大帝-五精帝”、天文的“北極星-五帝座星”爲主體,結合經傳等的五人帝、五人神,而確立“昊天上帝-五天帝”系統,即六天帝系統。昊天上帝不徑直參與五時生育和感生授命,而指使五天帝之一作爲主時之帝和感生授命帝來實施,尊於其餘四天帝。總體之皇天隨四時而有昊天、蒼天、旻天、上天之別號,此爲“皇天-五時天”系統,即六天系統。“皇天-五時天”與“昊天上帝-五天帝”,“皇天-昊天上帝”與“五時天-五天帝”有深刻的體用、總別、虛實關係。鄭玄的天帝系統之實當是一天五帝(皇天-五天帝),其名則是六天六帝(六天-六天帝),名實相兼而爲一天六帝系統(皇天-六天帝)。析言之,天、帝、星有別,天無人格,帝有人格,星則指示帝之所在;混言之,三者可混通。鄭玄通過對經學文獻和天文的通盤考察,而確立一天六帝系統,爲確立祀天禮奠基。關鍵詞:六天説
2021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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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5期

目录及摘要·日记与信札研究专刊·专刊导言……马忠文(4)英和日记史料价值刍议——兼谈《恩福堂诗钞》的成书过程……郑小悠(8)内容摘要:英和是嘉庆、道光年间重臣,清中期满洲科举世家的代表人物,《壬戌扈从随笔》与《奉使陕甘日记》是他的两部日记手稿。《壬戌扈从随笔》现藏清华大学图书馆,所记为嘉庆七年(1802)英和随扈嘉庆皇帝木兰秋狝及拜谒东陵诸事;《奉使陕甘日记》现藏国家图书馆,所记为嘉庆十一年(1806)英和偕内阁学士初彭龄赴甘肃查办案件的沿途情形。两部日记基于其原始性、主观性、细节性的文献特点,具有激活清中期政治史、制度史、社会生活史的重要史料价值。将其中记录的诗作与英和诗集《恩福堂诗钞》稿、抄、刻本进行校勘比对,亦对理解《恩福堂诗钞》各版本成书过程有所帮助。关键词:英和
2021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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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津嵩:撒馬爾干的中國曆法——耶律楚材的“西征庚午元曆”及其“里差”法考辨

1220年春,蒙古軍攻占花拉子模的新都撒馬爾干(耶律楚材稱之爲“尋斯干”)。[4]耶律楚材即於該年在撒馬爾干作成庚午元曆。《進曆表》云:“今演記窮元,得積年二千二十七萬五千二百七十歲,命庚辰。”
2021年8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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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1年第3期

周星诒校跋天启刻本《曹子建集》的文献意义及文学价值
2021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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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4期

《李氏宝彝堂吉金文字》
2021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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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四庫全書總目稿鈔本叢刊》(全二十册)

本《叢刊》彙編影印工作在底本授權方面先後得到了上海圖書館、中國國家圖書館、遼寧省圖書館、南京圖書館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致謝!
2021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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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3期

目录朱熹修撰《仪礼经传通解》编年考辨……李旭(4)黄宗羲《授书随笔》考实……江曦(22)乾隆中后期《七经孟子考文补遗》的传抄与阅读……瞿艳丹(34)阮元《周易注疏校勘记》修纂考述——以与卢文弨《周易注疏》校本对勘为中心……樊宁(57)马国翰辑佚本荀爽《礼传》证伪……孙思旺(72)上海图书馆藏陈立《公羊义疏》稿本考述……施德顺(83)《燕丹子》成书时代考论……叶岗(96)释法琳《破邪》、《辩正》二论之编撰与早期流传……李猛(120)白居易《白氏六帖事类集》纂集考……张雯(138)《宋锁碎录》辨伪……陈晓兰(151)王念孙手批本《山海经》初考——兼及《河源纪略·辨讹》之纂修者……刘思亮(164)章太炎《检论》手稿的文献学考察……虞万里(178)摘要朱熹修撰《仪礼经传通解》编年考辨李旭内容摘要:明清诸本《朱子年谱》载朱熹于庆元二年丙辰(1196)始修礼书,现代学人多疑其说。本文考证《仪礼经传通解》整体纲维的最终厘定,当以朱熹答余正甫第五书为标志;答余书之作,在庆元元年乙卯(1195)秋间。以此为基准,旁参朱熹与友生论修礼之书札、语录,可知乙卯以前,乃朱熹修礼的酝酿构思期,期间朱熹关于修礼的构思,存在重要的前后变化:从梳理三礼文献之固有脉络,转向以礼学文献构建自身之“为学—立教”体系。乙卯以后,则为朱门集体修礼的开展期,旧谱“丙辰始修礼书”之说,盖本自门人参与修礼的实际见闻,其意义未可忽视。关键词:朱熹
2021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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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1年第2期

关键词:历代名臣奏议;编纂时间及人员;历史编纂学;辑佚
2021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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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23輯

目錄及摘要“革”卦“己日乃孚”辨正——再論《周易》異文與一字多義鄭吉雄內容提要:《周易》古奧而版本多,筆者曾發表《易學與校勘學》一文,歸納《周易》經傳異文,申論“一字多義”特性,引起學界注意。革卦“已日乃孚”,古今中外注家,或讀爲“己”,或讀爲“已”與“巳”,再衍生出多種不同解釋。近因上博《易》簡問世,整理者讀爲“攺日”,釋爲“逐鬼禳祟”,引起爭議。本文引證清儒考據,認爲當讀“己日”,兼含“戊己”及“更改”二義,是爲另一“一字多義”顯例。文後補充數例支持主論述,闡明此一新義理。關鍵詞:周易
2021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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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2期

目录及摘要专刊导言……刘跃进(4)北宋西湖莲社社集编纂考……陈斐(7)《玉壶野史》“生旦杂处”考辨……林杰祥(24)《九家集注杜诗》版本疑点考辨——兼论“聚珍本”说的产生背景……龙伟业(33)宋元“集注批点杜集”成书及其价值发微……曾祥波(59)元刻孤本《秋堂邵先生文集》作者考……罗鹭(74)明清以来唐寅文集误收及著作权有争议者考论……邓晓东(85)彭宗孟《侍御公诗集》考论……黄成蔚(99)澹归散佚诗文辑录与探析……薛涓、谢谦(112)江户写本《使琉球赠言》与康熙中期文坛……吴留营(126)新见《增补儒林外史眉评》考论……朱泽宝(137)《都门纪变百咏》考论……高春花(146)王国维抄校《录鬼簿》考……李家桥(152)新发现鲁迅致曹靖华书简及《河南卢氏曹先生教泽碑文》手稿……吴密(167)陈寅恪《论再生缘》补证……艾俊川(177)北宋西湖莲社社集编纂考陈斐内容摘要:西湖莲社是北宋文化史上的重要社团,有学者称其为“目前可以考知的宋代最早的诗社”,社主省常亦被尊为“莲社七祖”之“七祖”。向敏中、王旦、王禹偁等重要人物纷纷投诗入社,但又未能亲临寺院参加活动。莲社这个“共同体”,很大程度上是寺方通过编纂社集“建构”、宣传出来的。本文以近年从韩国流入国内的宋刻孤本《杭州西湖昭庆寺结莲社集》为基础,对西湖莲社的社集编纂情况做了稽考,指出:西湖莲社在发展、壮大过程中,基于弘法宣传、招徕或联络社员的目的,编纂过《西湖莲社集》《续西湖莲社集》《钱塘西湖净社录》《莲社诗盟》《白莲堂诗》《莲社诗》《入社诗》等一系列的社集。这些社集呈现出层累递编或续编迹象,符合随着时间的推移,莲社社员不断壮大、诗作不断累积的状况。社员丁谓参与了莲社诗集的编纂并为之作序。南北宋之交,因为一场大火,寺院及社集版片化为乌有,故这些社集流传不广,宋以后罕见传本及谈艺家提及。关键词:昭庆寺
2021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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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22輯

鉤沉編年感謝《中國典籍與文化》編輯部提供信息!編輯:西子排版:大隱
2021年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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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1年第1期

内容摘要:《四库提要》所谓“不知存佚”之“徐家本”的《孔子家语》,尚存人间,即上图藏明隆庆六年长洲徐祚锡跋《孔子家语》王肃注十卷本。缺叶凡二十有一,前十九叶由徐据汲古阁刊本抄补,末两叶阙如待补。
2021年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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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永秉:《柏梁臺詩》的文本性質、撰作時代及其文學史意義再探

死生有期,各不同時。今雖隨我,將何益哉?見危授命,妾志所持。以死傷生,聖人禁之。疾行去矣,更索賢婦,愁苦孤子。《詩》云:“云云青蠅,止于杆。幾(愷)自(?悌)君子,毋信讒言。”懼惶向論,不得極言。
2021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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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1年第1期

·甲骨文献研究·由一类特殊的占辞刻写现象谈甲骨刻辞的重刻——从《合集》1075中的刮刻谈起方稚松内容摘要:甲骨文典宾类刻辞中存在一类正反面刻有相同占辞的特殊现象,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反面占辞是实际占卜过程时应验之前的记录,先于正面占辞刻写,而正面相同内容的占辞则属于应验后的重新录刻。关键词:甲骨文
2021年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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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0年第4期

文渊阁《四库全书》未全据《四库全书考证》校改原因考辩——兼谈《四库全书荟要》与《四库全书考证》之关系……张春国
2020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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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0年第6期

北京大学研究院文史部作者简介:张鸿鸣,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博士生。研究方向:古籍版本学、经学文献和金石学。柯劭忞批注本《春秋穀梁传注》《春秋榖梁传注》民国二十三年排印定本★
2020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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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曹金成《史事与史源:〈通鉴续编〉中的蒙元王朝》

此书的作法,有类于《廿二史考异》和《十七史商榷》,可供有志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者借鉴,以此示例精读有关史料,将会收到更深刻理解的效果。我认为此书的出版颇有参考价值,因此我向贵社推荐出版。
2020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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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0年第5期

英藏【作者简介】孙飞鹏,博士,西安交通大学人居学院、博物馆文物古籍保护研究室副教授;中国国家博物馆访问学者。研究方向:西夏文文献、古代活字印刷技术。
2020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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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0年第3期

84/也谈《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编者问题——兼与尚小明教授商榷……高思莉
2020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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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婧:《永樂大典》引存《舊唐書》考述

作者簡介夏婧,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講師,研究方向爲古典文獻學。石晉開運二年(945)所修《唐書》,後因宋祁、歐陽脩再撰《新唐書》行世而流傳漸渺,自宋至明,罕見刊行。《舊唐書》現存各本祖述於南宋紹興初兩浙東路茶鹽司刊本,其中明嘉靖聞人詮本爲存世最早的足刻本,刊本之外,以源出紹興刻本的兩種鈔本,即明末嗣雅堂鈔本及清初葉石君校至樂樓本,文獻價值最爲重要[1],惜所存均非全帙。鑒於《舊唐書》版本對勘資源匱乏且單一的先在不足,有必要充分挖掘宋元以降相關典籍引存《舊唐書》的各類線索。利用兩宋文獻如《太平御覽》《冊府元龜》等輯校前代典籍,衆所熟知。相較而言,另一部卷帙龐大、採摭繁富的官修類書《永樂大典》,此前研究的關注點主要側重於輯復佚書[2],對其保存所鈔典籍宋元舊本面貌的校勘價值仍有探求餘地。頃因校理《舊唐書》,注意到《永樂大典》尚存《宣宗紀》整卷文字,進而系統追溯《大典》引存《舊唐書》的文本情況,確知相關內容值得重視。一、《永樂大典》及引存《舊唐書》概況《永樂大典》的編修始於明成祖永樂元年(1403)七月丙子,詔翰林侍讀學士解縉等“凡書契以來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于天文地志、陰陽醫卜、僧道技藝之言,備輯爲一書,毋厭浩繁”[3],次年十一月書成。後以初纂本尚多未備,又命太子少師姚廣孝等再事增補,至五年(1407)十一月編纂完成,賜名《永樂大典》,又經一年繕寫謄鈔,正式告成。全書二萬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另有目錄、凡例六十卷,裝爲一萬一千零九十五冊。嘉靖年間內廷三殿失火,明世宗爲免《大典》遺失損毀之虞,於四十一年(1562)八月命內閣高拱、張居正等領事,錄寫副本一部[4],至穆宗隆慶元年(1567)四月完工[5]。《大典》永樂正本的下落史無明文,一般認爲毀於明末戰火[6]。今存《大典》多係嘉靖間錄副本,明清兩代迭經散失,乾隆末年曾作統計,時存二萬四百七十三卷,較原書已闕二千餘卷[7]。晚清時期因內盜外攘,又致原書大量流散。民國以來各方學者潛心搜討,積聚稍豐,近年來零散卷帙也繼有發現,現存數量達八百餘卷。1982年,中華書局在1960年影印出版七百三十卷的基礎上,增補新徵集散帙六十七卷,總計七百九十七卷,以線裝形式印行,1986年又縮印出版。2003年,上海辭書出版社影印《海外新發現〈永樂大典〉十七卷》,其中卷一九八六六彌補了中華影印本該卷的原闕葉。2013年,中國國家圖書館入藏《大典》卷二二七二至卷二二七四“湖”字三卷,所收內容爲唐宋元詩文作品[8];2014年,美國洛杉磯亨廷頓圖書館發現《大典》卷一〇二七〇“子”字“教世子”、卷一〇二七一“文王世子篇”[9]。國家圖書館出版社近年陸續以原大仿真版式影印海內外遺存的《永樂大典》,包括未經影印的英國阿伯丁大學圖書館藏《大典》卷一一九〇七“廣”字,所收內容爲廣州府[10];或此前僅據縮微膠卷、仿鈔本影印的美國哈佛大學賀騰圖書館藏卷九八一“兒”字,內容爲小兒證治[11];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圖書館葛思德文庫藏卷一四九四九“婦”字、卷二〇三七三“積”字,內容分別爲婦人證治與《大寶積經》[12]。上述已知的《大典》存世卷帙均有文本可資檢勘[13]。利用類書引文校勘相關典籍的可行之處在於,類書編成之後即經刊鈔,通常在自身文本系統內進行整理,一般不受所引典籍原書文字校改影響,即罕以他書校類書,因此得以較大限度地保存所引典籍在編入時的文本狀況。《永樂大典》自成書之後,除嘉靖間謄寫錄副,長期庋藏禁中,是其文本維持原貌的重要保障。類書的實際校勘價值又與成書時代、編纂方式、擬校典籍本身的版本情況多有關聯。類書摘編成文,書成衆手,無論是稀見文獻的確認,抑或重要異文的考訂,均需審慎分辨,如若一部典籍的早期版本足徵,類書的參校價值無疑有限。而《舊唐書》因文本流傳一線如縷,作爲明清諸刻祖本的南宋紹興刊本未能完整存世,又缺乏其它宋元別本,現存最早足本於嘉靖十七年(1538)刊成,較《大典》編纂所據之本已屬晚出。《大典》今存卷帙主體雖係嘉靖時期錄副本,但該次謄鈔全依永樂正本摹寫,雖難免細節出入,大端應仍保存初纂所據的典籍面貌。且《大典》在部分卷次韻目下採取整體鈔錄原書的編纂方式,一定程度避免了摘編、節引可能造成的二次舛誤。以上要素共同構成了《大典》作爲《舊唐書》重要參校資料的基礎,至於《大典》存文能否提供實際勘校線索,則有賴通盤核查予以辨析。《永樂大典》卷帙浩繁,對其引存前代典籍的甄別利用,以欒貴明編著《永樂大典索引》較便查檢。利用類書輯校前代典籍,尤須留意以下問題:其一,是否存在同書異稱、異書同名情形;其二,類書所徵引的文本出自原書抑或輾轉鈔存。前者涉及輯錄內容是否全備準確,後者涉及相關內容的史料源流。對於史書的徵引,《大典》凡例提出的基本原則爲“正史、編年、綱目諸史,並於史字收載其名,並附作者姓氏、先儒序論。其各朝帝紀之類,則依次編入國號之下……世家、列傳、表、志,則各從所重者收……或一傳兼載數人,止於一人姓氏下全錄,餘止書姓名,注云事詳某人傳。……若諸史中文有重複者,止存一家。或事文互有詳略,則兩存之。或事同而文有詳略者,則存其詳者(如十七史南北史、新舊《唐書》《五代史》之類)”[14]。具體至《舊唐書》,由於新、舊兩部唐史并存,《大典》鈔錄時如何題稱、所標“舊唐書”是否全可採信,是亟需解決的前提。《大典》徵引題稱存在“舊唐書”“唐書”“新唐書”諸種形式,連續引用同一書條目則省略後續出處,其中單稱“唐書”者,考其內容或出《太平御覽》引唐書[15]、或出《新唐書》[16]、或文句經較大改寫。基於文本校勘而非網羅散佚的研究目的,可確定以“舊唐書”爲進一步搜檢範圍。其次,由於字詞文句的對勘更爲強調與源出文獻的直接對應關聯,因此後世典籍輾轉稱引、或檃括文意而提及的《舊唐書》部分也應予甄別摒除。參據《永樂大典索引》提示,直接標引自《舊唐書》者共計一百九十七則[17]。《索引》編製範圍爲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所見七百九十七卷文本,再作覆按及檢索,可知《索引》966頁右欄第九行所列《大典》卷一五一四〇(葉一反)引《儀衛志》條,實爲《新唐書》之誤;同頁右欄倒十行以“雜論”立目、同時注云“書名原作唐舊書”一則,所列《大典》卷二七三七(葉十七正)引文,實爲北宋晁補之《雞肋集·唐舊書雜論》內容。又脫檢二則,分別爲《大典》卷九一三(葉三正)引“《舊唐書》:僖宗廣明三年三月丁卯朔。壬申,沙陀軍與賊將趙章、尚讓戰于成店,賊軍大敗,追奔至良天坡,横屍三十里。王重榮築屍爲京觀”;卷一四五三七(葉十五反)引“《五行志》:元和八年六月丙申,富平大風,折樹一千二百株”。此外,《海外新發現〈永樂大典〉十七卷》存《舊唐書》引文三則,分別爲卷八五六九(葉三十五正)引《禮樂志》、卷八五六九(葉三十五反)引《劉(泊)[洎]傳》、卷八五七〇(葉十六正)引《舊唐書·后妃列傳》[18]。上述二百則《大典》“舊唐書”引文大致可據鈔錄方式分爲兩類,其中五十七篇爲完整紀傳(《宣宗紀》上、下合計爲一篇),如前引《大典》凡例,主要收存於姓氏韻目及“唐”字韻之下(參見表1)。其餘各則爲依據《大典》當卷韻語主題,節錄摘引《舊唐書》有關記載,除個別篇幅稍長,存文多係零星片段,往往難免舛錯。如《大典》卷九一九(葉八正)“太子太師”引“《舊唐書·文宗紀》:大和八年十月辛卯,以中使田全操充皇太子太師。甲午,皇太子見太師路隨於崇明門”。“充皇太子太師”,《文宗紀》原作“充皇太子見太師禮儀使”[19]。又如《大典》卷一二〇一八(葉六反)“文詞友”引“《舊唐書》:于休烈,河南人也。貞觀中任左僕射,爲十八學士。心性貞慤,機鑒敏悟。自幼好學,善屬文,與會稽賀朝、萬齊融、延陵包融爲文詞之友,齊名一時”。于休烈爲玄宗、肅、代間人,《舊唐書》原作“于休烈,河南人也。高祖志寧,貞觀中任左僕射,爲十八學士”[20],此則《大典》引文與《御覧》卷四〇八引《唐書》一致。以上二例,可知《大典》編者或刺取刪併未當,或係轉鈔,以致誤爲牽合。收存於《大典》散韻部分、標引出自“舊唐書”的某些文本情況略爲複雜,如《大典》卷二三四五(葉四反)“烏·白烏”引《舊唐書·德宗紀》“貞元七年,夏四月庚子,汴州獻白烏。五月甲申,許州獻白烏。貞元十一年六月,河陽獻白烏。貞元十八年六月,烏集徐州之滕縣,嗛柴爲城,中有白烏”,其中貞元十八年事見《新唐書》卷三四《五行志》。又如卷五四五五(葉十七反)“郊·郊祀配侑”連續徵引《舊唐書·禮儀志》,其中議感帝祀一節,自“玄說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靈恩謂祭神州北郊以正月,諸儒所言,猥互不明”以下文字別引自《新唐書》卷一九八《許子儒傳》。從校勘角度而言,散韻下存文多經節改,且其歸屬、起訖需嚴加甄別,不宜盡信,整體價值稍遜一籌;完整迻錄篇卷因持本據鈔,較少主觀去取,成爲可資校訂的吉光片羽。表1:《永樂大典》引存《舊唐書》完整紀傳篇卷序號大典卷次韻字對應舊、新唐書篇目卷次鈔錄情況舊唐書相關版本1卷2347烏烏重胤,舊161、新1712卷2737崔崔義玄,舊77、新109宋本3卷2737崔崔神基,舊77、新109宋本4卷2737崔崔琳,舊77、新109鈔錄新唐書爲主,所鈔舊唐書爲史臣曰、贊曰部分宋本5卷2737崔崔融,舊94、新114補鈔新唐書增益事迹宋本、葉校6卷2737崔崔慎由,舊177、新114同時鈔錄新唐書7卷2737崔崔安潛,舊177、新114同時鈔錄新唐書8卷2737崔崔胤,舊177、新223下9卷2737崔崔仁師,舊74、新99宋本10卷2737崔崔湜,舊74、新9911卷2738崔崔玄暐,舊91、新120宋本12卷2738崔崔日用,舊99、新121葉校13卷2738崔崔無詖,舊187下、新19114卷2738崔崔沔,舊188、新12915卷2738崔崔圓,舊108、新140宋本、葉校16卷2738崔崔光遠,舊111、新141葉校17卷2738崔崔祐甫,舊119、新142葉校18卷2738崔崔植,舊119、新142葉校19卷2738崔崔倰,舊119、新142葉校20卷2738崔崔寧,舊117、新144葉校21卷2738崔崔漢衡,舊122、新14322卷2738崔崔造,舊130、新150補鈔新唐書增益事迹宋本23卷2738崔崔戎,舊162、新160以新唐書爲主,夾鈔舊唐書24卷2738崔崔元略,舊163、新16025卷2738崔崔鉉,舊163、新160同時鈔錄新唐書26卷2738崔崔元(戎)[式],舊163、新160同時鈔錄新唐書27卷2738崔崔元受,舊163、新16028卷2738崔崔沆,舊163、新160同時鈔錄新唐書29卷2738崔崔龜從,舊176、新16030卷2739崔崔邠,舊155、新16331卷2739崔崔郾,舊155、新16332卷2739崔崔鄯,舊155、新16333卷2739崔崔鄲,舊155、新163同時鈔錄新唐書34卷2739崔崔衍,舊188、新164夾鈔新唐書增益事迹35卷2739崔崔弘禮,舊163、新16436卷2739崔崔玄亮,舊165、新164夾鈔新唐書增益事迹宋本37卷2739崔崔羣,舊159、新165夾鈔新唐書增益事迹38卷2739崔崔損,舊136、新16739卷2739崔崔咸,舊190下、新177補鈔新唐書增益事迹宋本40卷2739崔崔琯,舊177、新182同時鈔錄新唐書41卷2739崔崔珙,舊177、新182同時鈔錄新唐書42卷2739崔崔瑨,舊17743卷2739崔崔璵,舊177、新182夾鈔新唐書44卷2739崔崔球,舊17745卷2739崔崔彥昭,舊178、新183補鈔新唐書增益事迹46卷2739崔崔元綜,舊90、新115宋本47卷2739崔崔元翰,舊137、新203夾鈔新唐書48卷2740崔崔覲,舊192、新196宋本49卷2740崔崔昭緯,舊179、新223下同時鈔錄新唐書宋本50卷2740崔崔瓘,舊115、新141葉校51卷3133陳陳叔達,舊61、新100葉校52卷3133陳陳君賓,舊185上、新19753卷3134陳陳子昂,舊190中、新107同時鈔錄新唐書54卷3134陳陳集原,舊188、新195同時鈔錄新唐書55卷3134陳陳希烈,舊97、新223上同時鈔錄新唐書56卷7104唐宣宗紀,舊18下、新8同時鈔錄新唐書葉校57卷7105唐宣宗紀,舊18下、新8葉校58卷14912輔輔公祏,舊56、新87同時鈔錄新唐書《大典》完整迻錄《唐書》紀傳篇目,除單取一書、兼存兩書之外,也偶見以一書爲主、夾寫補鈔另一書增出內容的形式。如卷二七三九(葉二十一反)“崔元翰”,在完整鈔存《舊唐書》傳文之餘,僅將《新唐書》溢出內容隨文夾寫於相應位置,參見劃線部分:《舊唐書·文藝傳》:崔元翰者,博陵人。《新唐書·文藝傳》:名鵬,以字行。父良佐,與齊國公日用從昆弟也。擢明經甲科,補湖城主簿。以母喪,遂不仕。治《詩》《易》《書》《春秋》,譔《演範》《忘象》《渾天》等論數十篇。隱共北白鹿山之陽。卒,門人共謚曰貞文孝父。進士擢第,登博學宏詞制科,又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三舉皆昇甲第,年已五十餘。李汧公鎮滑臺,辟爲(後)[從]事。(從)[後]北平王馬燧在太原,聞其名,致禮命之,又爲燧府掌書記。入朝爲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竇參輔政,用爲知制誥。詔令溫雅,合於典謨。然性太剛褊簡傲,不能取容於時。每發言論,略無阿徇,忤執政旨,故掌誥二年而官不遷。竟罷知制誥,守比部郎中。元翰苦心文章,時年七十餘,好學不倦。既介獨耿直,故少交遊,唯秉一操,伏膺翰墨。其對策及奏記、碑誌,師法班固、蔡伯喈而致思精密。爲時所擯,終于散位。《新唐書》列傳:馳騁班固、蔡邕間,以自名家。怨陸贄、李充,乃附裴延齡。延齡表鈎校京兆妄費,持吏甚急,而充等自無過,訖不能傅致以罪云。釐清《大典》徵引材料的一般規律及其特有方式,有助判別溢出內容的性質。如以下諸例:卷二三四七(葉四反)烏重胤:舊唐書列傳:字保君,河東將承玼子也。少爲潞州牙將。卷二七三七(葉四正)崔融:舊唐書列傳:融字安成,齊州全節人。卷二七三七(葉十七反)崔湜:舊唐書列傳:仁師之子也。字澄瀾。少以文辭知名。卷二七三八(葉六正)崔沔:舊唐書列傳:沔字善沖,京兆長安人。……贈禮部尚書。謚曰孝。卷二七三八(葉八反)崔圓:舊唐書列傳:圓字有裕,清河東武城人也。劃線字句雖不見於《舊唐書》,但均見於《新唐書》對應人物本傳,且《崔融傳》《崔圓傳》同時存有宋本及葉校,也無異辭,加之《大典》此數處僅徵引《舊唐書》,可推斷劃線內容實據《新唐書》增入而省書來源,不宜逕作《舊唐書》佚文。至於《永樂大典》所引《舊唐書》版本性質及其與《舊唐書》宋刻、舊鈔本關係,排除《大典》因書胥鈔誤、避永樂帝諱“棣”形成的異文(如闕空貼黃[21]、書“諱”、改書“隶”、州名改書“樂安”),可推知所據《舊唐書》文本應源出於南宋[22],《大典》部分文字仍保存宋諱闕筆形式,如匡(卷二七三七崔義玄)、恒(卷二七三七崔融)、再(卷二七三八崔鉉)、構(卷二七三八崔玄暐、卷二七三九崔玄亮)等,顯據底本照錄所致。以《大典》卷八七〇六(葉十六反)“汰僧”引《高祖本紀》沙汰僧道詔爲例,與《舊唐書》聞人詮本、嗣雅堂鈔本、葉校諸本對校,八則異文中《大典》有五例與兩種鈔本一致,與葉校相同異文更達七例,表明所據《唐書》與舊鈔本系統關係密近,而與後出的聞人本分歧顯著,竟無一例相同。序號永樂大典卷八七〇六引舊唐書聞人本舊唐書[23]嗣雅堂鈔本舊唐書、葉校廣弘明集卷二五出沙汰佛道詔[24]隆興編年通論卷一一[25]佛祖歷代通載卷一一[26]1浮墮之人惰墮(葉校同)墮墮墮2妄爲剃落度落落落落3驅策畜産田田(葉校同)畜畜畜4聚積貨財物物(葉校作財)財財財5甍宇殊錯拓舛隱匿棟宇殊拓錯舛隱匿甍宇殊錯拓舛隱匿甍宇舛錯招來隱匿甍宇殊錯拓升隱匿甍宇殊錯拓舛隱匿6正本清源澄澄(葉校作清)澄澄澄7並令就大寺觀居住令令就(葉校同)令就令就令就8並令罷道遣道道道道此前考察嗣雅堂鈔本時曾判斷《舊唐書》原貌與唐宋同源史料記載具有較高一致性,今見文本歧異多出明刻校改。上舉詔令,亦見載於唐釋道宣《廣弘明集》、宋沙門祖琇《隆興編年通論》及元釋念常《佛祖歷代通載》等內典。據所示異文,鈔本、《大典》引文呈現的《舊唐書》面貌與唐宋時期同源文獻仍高度一致。明刊《舊唐書》的主事者聞人詮字邦正,嘉靖五年進士。素有志於刊復舊籍,提學姑蘇期間,以吳中舊刻《唐書》殘存不全,多方徵集各家藏本,刻書序云:“吳令朱子遂得列傳於光祿張氏,長洲賀子隨得紀志於守溪公。遺籍俱出宋時模板”[27],因令蘇州府儒學訓導沈桐負責刊校,於嘉靖十四年付梓,十七年刊成。次年,沈桐又詳記惠借藏書、捐俸助膳、分番校對出資經費諸人姓名補列於刊本卷端。《舊唐書》宋刻全帙不傳、文本難覓,明人致力於保存典籍,使之化身千百,自然功不可沒。但明刻本在校訂時所作不少更動,嚴格而論,往往超出或無視文獻整理的基本原則,對《舊唐書》文本面貌的破壞也不應諱言。尤其在明刻本成爲清代以來諸刻直接援據的祖本之後,對《舊唐書》版本體系、文獻源流的認識理解更形成一定誤導。今據《永樂大典》卷三一三四“陳”字韻引存《陳子昂傳》可印證前論。陳子昂事具《舊唐書》卷一九〇《文苑傳中》,史傳除基本生平敘述,主體由兩篇書奏構成,其一爲諫靈駕入京書,其二爲諫討雅州生羌書。比勘《大典》引文與聞人本,可見文句歧互之處頗多。茲以諫靈駕入京一篇爲例,該篇又見載於法藏敦煌寫卷伯三五九〇《故陳子昂集》、《文苑英華》卷六七五、《唐文粹》卷二六下;南宋初周必大等校正《文苑英華》時又以小注形式徵引當時所見《唐書》、集本、《唐文粹》異文,提供了豐富的比勘線索,表列異文如下:序號永樂大典卷三一三四引舊唐書列傳聞人本舊唐書文苑英華卷六七五(宋本)諫靈駕入京書[28]唐文粹卷二六下諫靈駕入京書[29]伯三五九〇故陳子昂集·諫靈駕入京書[30]弘治本陳伯玉文集卷九諫靈駕入京書[31]1陳聞明王不惡切直王主(舊唐書作王)王主王2有非常之時者,必待非常之主得有(一作得)得有有3豈徒欲詭(伐)[代]夸俗世代世代世4陛下以克齊之聖恂徇徇徇循5將復於今日矣在於茲在於今(一作茲)日在於茲日在於今日在於今日6於斯爲盛矣於斯盛矣於斯(唐書有爲字)盛矣於斯盛矣於斯爲盛矣於斯盛矣7梓宮將遷出京師遷西京遷坐京師(一作西京)遷西京遷坐京都遷坐京師8廟堂未聞骨鯁之謀有骨鯁之謨(一有有字)骨鯁之謀(一作謨)有骨鯁之謨骨鯁之謀骨鯁之謀9朝廷多有順從之議多見有多(一有見字)有多見有多有多有10愚臣竊以爲過矣臣竊惑愚臣竊惑(唐書無此字)愚臣竊惑愚臣竊惑愚臣竊惑11生逢聖世日沐皇風生聖日沐皇風生聖日沐皇風生聖(元翻宋本作靈)日沐皇風生聖日沐皇風生聖日沐皇風12北望玉階東面金屋面;望面;望(唐書作面)面;望面;望面;望13乞陳一言見見(唐書作陳)見見獻14臣聞秦據咸陽之時都據據據據15然猶北假胡苑之利假;宛假;苑(一作宛)假;宛假;苑假;苑16致山西之寶儲寶寶珤寶17然後削平天下能削平能削平能削平能削平削平18彈壓諸侯憚彈憚彈彈19西蜀疲耗老老(唐書作耗,非)老老老20千里嬴糧贏運(一作嬴)羸嬴運21其弊奚堪不不不不不22自河而西無非赤地已;莫而;無(一作莫)已;莫而;無而;無23父兄轉徙莫不父兄轉徙莫不父兄轉徙莫不父兄轉徙莫不父兄轉徙莫不父兄轉徙24得保沉命性沉(一作性)性沉沉25然則流人未返則而則則則26鑿山載石採採(唐書作載)採採採27再罹飢苦艱飢(一作艱)艱飢飢28儻不堪其弊弊其弊弊其弊其弊29有一逋逃必有有一(一作必有)必有有一有一30將何以述將何以述之其將何詞以述(一作將何以述之)將何以述之將何以述其將何詞以述31不可不深圖也審深(一作審)審深深32故雖周公制作雖故雖故雖故雖故雖33實將欲示聖人無外也將欲;之無外欲將(一作將欲);之無外(一無之字)將欲;無外將欲;無外將欲;之無外34食湖淮之利淮海海海海35恭己正南而已南南面南面南面南面36乃欲棄太山之安乃遂(唐書作乃)遂遂遂37光武居洛都都都都都38豈其不願孝哉荐孝孝孝孝39未時休也未;休也無;休也(一作休息)未;休息未;休也未;休也40國家之資資寶(唐書作資)寶珤寶41西入陜州之郊郟陜陜陜陜42不可不深料也料懼(唐書作料)懼懼惟以上42則異文,除去個別《大典》鈔誤或獨有之例,可明顯呈現各文本間關係:《永樂大典》引存《唐書》舊本面貌與經校訂的明刻本間存在大量出入。相較於《唐書》自身版本系統內部的衆多分歧,《大典》引存文句與《英華》、陳子昂集唐鈔本更爲趨近,即有異文,據《英華》小注(如1、6、10、13、19、26、36、40、42),亦可知確屬宋人所見《唐書》舊文。如第19則“西蜀疲耗,千里嬴糧”,《英華》校語引“《唐書》作耗,非”,藉此可知《大典》所引與《唐書》宋本面貌一致;由今本已更易作“疲老”,可知聞人本在刊校過程中確有改訂。唐鈔本之外,陳子昂集今存最早足本爲明弘治四年(1491)楊春編、楊澄校正本,其後有嘉靖四十四年(1565)王廷刻本、萬曆間刻本等[32]。與刊行在先的弘治本陳集相較,聞人本《唐書》差異仍多,即作參校,可排除據以改訂之嫌。而明刻《唐書》獨有異文(如2、7、9、15、18、22、24、27、29、31),則與《唐文粹》如出一轍,如第24則“去歲薄稔,前秋稍登,使羸餓之餘,得保沉命”,《唐文粹》首作“性命”,“沉命”與之義同,無關正誤,從相關異文的取捨情況推斷,明刻或較多採納《唐文粹》系統文字。較之《文苑英華》的千卷巨帙,《唐文粹》篇幅適中,且在宋元間屢有寫刊[33],嘉靖三年又有吳郡徐焴本付梓,與明刊《舊唐書》時地均相近,或成爲聞人本取資的契機。二、《永樂大典》引存《舊唐書》校考《舊唐書》前次點校整理因採取異文不主一本、擇善而從的處理方式,不少明顯訛誤或逕改而未作說明,《永樂大典》引存文字往往可增補校改書證。如《崔光遠傳》(卷一一一,
2020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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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0年第4期

目录及摘要·书籍史研究专刊·书籍史研究专刊的回望与前瞻(代导言)……程章灿(4)《思溪藏》刊刻事项汇考……王传龙(16)内容摘要:关于《思溪藏》的刊刻事项,包括刊刻时间、刊刻地点、主要主持者等等,仍有许多被学者广泛接受的观点存在讹误。本文将证明思溪圆觉禅院并非《思溪圆觉藏》的雕刊地,而首任主持怀深虽然列名刊记之中,但对经藏的雕刊工程几无贡献,真正的劝缘者是净梵和尚。《思溪圆觉藏》的开雕时间应当在大观四年(1110)之前,完工于绍兴二年(1132)四月,前后历时二十馀年。《湖州思溪圆觉禅院新雕大藏经律论等目录》即为《思溪藏》最初的入藏目录,元伟不仅是此目录的编集者,也是圆觉禅院实际的建立者。而《思溪资福藏》是一个伪命题,资福禅寺从未参与过《思溪藏》的补板与增刻。关键词:《思溪藏》;圆觉禅院;《思溪资福藏》;怀深;净梵作者简介:王传龙,厦门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助理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中国古代哲学。再论南宋刻书业的利润与刻工生活……丁红旗(27)内容摘要:现今所能见到宋时较全面的刻书价格史料,主要有《小畜集》等七种,但这些史料的解读因角度、计算方式、视野等不同而呈现差异。从镂版的一些关键信息———刻书史料的性质、纸张价格、刻字工价等,可以推知这一时期刻版的利润,至少能维持在40%的高位。与此相连的是刻工的生活:开禧北伐之前,除维持一家四五口人的温饱问题,还能有不少结馀;之后,生活水平有一定的下降,但仍能维持一家的温饱。横向比较,刻字仍旧是一项待遇很不错的技术工作。这一结论能改变传统一些不无模糊的刻书观念。关键词:纸张价格;刻字工价;利润;刻工生活作者简介:丁红旗,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籍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汉魏六朝唐宋文学文献学。伪书的诞生:明中叶文化学术氛围与丰坊的作伪……王赫(45)内容摘要:丰坊是明代造作伪书的代表人物,其遍伪群经的行为受到明中叶文化和学术氛围的直接影响:丰坊在“大礼议”后欲通过作伪重振四明丰氏的声望,故他在虚构伪经的接受情况时有家族、地域和政治的考量;丰坊的伪经吸收和落实了明中叶经学家的疑经、改经观点;《鲁诗世学》的成书过程体现了明中叶作伪与辨伪的互动;丰坊造作的伪“古文”字形等,迎合了明中叶文化界由好古到作古的风气。从疑经、改经到丰坊的伪经,体现了宋以后中国经学史和书籍史中一种独特的“改写”传统,这一传统在丰坊处走向了极端和异端。关键词:丰坊;伪书;作伪;明代经学;明代文化作者简介:王赫,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经学史、明清思想文化史。明代图书生产与思想争鸣:以李贽的图书刊刻为中心……俞士玲(70)内容摘要:李贽一生“随手辄书,随书辄梓”,以著书刻书宣传自己的思想,与他人展开思想争鸣,同时告知世人自己的行踪,以此维持一位活跃思想者的曝光度,也以图书生产解决生存困境并作为身后遗产。李贽尽量自刻己作,掌控出版权,确保一己思想的准确表达,也确保图书生产能始终跟进自己的思想进程。其万历十八年和二十八年刻《焚书》的不同堪称明证。对于书坊刻书,他并不强调作者著作权,但抱怨对方事先不告知、事后不赠书;对自己意欲合作的书商,则尊重对方的决定权。李贽图书生产绝不能仅在商业刻书框架下进行讨论。判定假托李贽之作以及逝后横空出世的“遗书”的真伪,并非研究的终点,其中呈现出李贽及其思想的抗逆性和形塑力同样值得重视。关键词:明代;图书生产;思想争鸣;李贽;《焚书》作者简介:俞士玲,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魏晋、明清文学文献。从《尺牍新语》编纂看明末清初尺牍选本的商业出版……蔡燕梅(110)内容摘要:尺牍选本的编刊在明末成为一时风气,经历鼎革之际的急剧衰退,继而于顺治末康熙初年再次兴起。其中,清初新刊的三部尺牍选本《尺牍初征》《尺牍新钞》与《尺牍新语》非常盛行,大获商业上的成功。以上各书皆以“新”为编纂旨趣,足见对原创性之重视,但又有研究者指出《新语》是对《新钞》的恶劣“盗版”,二者之编刊存在复杂的纠葛关系。那么,为何“盗版”能如此畅销,又如何在续编的出版上抢占了先机?显然,将《新语》三编置于明末清初尺牍选本商业出版背景之下,详细考察其编纂问题,才可能对上述问题做出有说服力的解释。《新语》初编以刊本著作为主要材源,并加入少量包括编者在内的时人作品,这是承袭明末尺牍选本中十分常见的手法;为提升选本的商业竞争力,《新语》续编采取以下策略:充分发挥编辑群的人脉资源,获取大量时人作品,并在评点等副文本中披露作品来源及选本编纂过程,借此与读者进行良好的互动。可以说,某种程度上该系列尺牍选本在取材与编法上的新变反映了明末清初尺牍选本商业出版发展的脉络。选本对收录作品篇幅长短倾向的调整,一方面是清初文坛主流的古文观念波及尺牍文体的体现,另一方面恐怕是尺牍文体自身的缺陷难以克服,选家试图借助文体边界模糊的“书”文体作品来增强选本核心竞争力的策略。关键词:《尺牍新语》;编纂;尺牍选本;商业出版;文体观作者简介:蔡燕梅,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后。研究方向:明清文学与文献、东亚汉籍。从匡赞风雅到鼓吹休隆:丛书与明清文化转型———以《檀几丛书》《昭代丛书》为例……刘仁(128)内容摘要:丛书因其开放与灵活的形式,天然地成为知识汇聚的良好载体而与思想文化联系紧密。在明清文化转型的脉络中,《檀几丛书》《昭代丛书》因其编选清初时人小品所具有的“灵敏性”,在这种与思想文化密切相关的特质上更具有典型意义。晚明以来崇尚个人主体性、满足自我情感欲望的文化氛围,塑造了《檀几丛书》文本的“私”领域特质。而在清初构建王朝统治合法性、政治权力积极介入文化领域的局势下,整合社会秩序、粉饰王朝形象的要求则促使《昭代丛书》在编纂过程中逐渐偏向“公”领域知识。丛书中“公”对“私”的知识压制,营造了“昭代”文化对“晚明”文化的胜利景象。由此可见,书籍不仅是文化的被塑造物,而且是其构建力量。关键词:明清文化;国家认同;知识;丛书;张潮作者简介:刘仁,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文献与文化。武英殿本“清六通”刊竣时间新考……韩李良(142)内容摘要:“清六通”曾经武英殿“刊版颁行”,这是清代武英殿刻书史上的一件大事。但其具体刊印于何时,却无明文记载。后世虽众说纷纭,但都认为是在乾隆年间刊竣。然前贤意见与殿本“清六通”书中内容多有抵牾。更关键的是,殿本“清六通”书中已避嘉庆讳,说明其在乾隆时并未刊竣。通过进一步考察殿本“清六通”卷首所附武英殿修书处刊刻“清六通”职名表,以及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等藏相关内府刻书档案,可考证出“清六通”刊刻工作基本上都是在嘉庆年间完成的。关键词:“清六通”,武英殿本刊刻时间;内府刻书档案作者简介:韩李良,山西大学国学研究院讲师。研究方向:版本目录学及清代经学史。徐乃昌影刻《玉台新咏》考……南江涛(148)内容摘要:徐乃昌影刻明崇祯赵氏小宛堂本《玉台新咏》是近现代影刻古籍的代表之作。通过细读《徐乃昌日记》和相关资料,可以确定徐氏是影写付刻,而非原书上板覆刻,其所用底本并非北大藏徐乃昌旧藏本,而是刘承幹旧藏本。徐乃昌影刻此本的用途,更多是作为“礼品”书。成功造就这一出版佳话,有赖徐乃昌严谨有序地确定底本、负责认真地校勘以及陶子麟团队高技术的刊刻等多方面因素。考察这些细节,对研究民国传统刻书和出版史不无裨益。关键词:徐乃昌;《玉台新咏》;《徐乃昌日记》;覆刻;影刻作者简介:南江涛,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副编审。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魏晋南北朝文学和出版史。民国以来《永乐大典》海内外流通价格变迁考……郑云艳(165)内容摘要:本文探讨了《永乐大典》流通价格变迁史。由于币制改革,“元”在不同时期币值并不相同,再加上《永乐大典》流通时常以外币结算,故不能单凭价格数字判断书价。经过综合研究发现:清末民初该书开始进入书籍流通市场,但价格不高;而此时外国人已开始有意搜集该书残卷,且出价颇高。1920年代以后,《永乐大典》流通价格逐渐水涨船高,此时国内外竞购局面逐渐形成。1930年代是该书价格普遍上涨最为迅速之期。到建国之后,该书残卷逐渐向大型藏书机构集聚,但在国际上该书的市场交易案例仍时有发生。关键词:书价;《永乐大典》;物价史;中外交流史;汇率作者简介:郑云艳,中国政法大学讲师。研究方向:文献学和书籍史。《文献》杂志稿约(190)英文要目(192)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古代小说网”,谨此致谢!编辑:西子排版:大隐相关资讯:刊物|《文献》2020年第1期刊物|《文献》2020年第2期刊物|《文献》2020年第3期
2020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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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鹿鳴:隱沒與改篡——《舊唐書》唐開國紀事表微

作者簡介仇鹿鳴,1981年生,上海人,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主要研究興趣爲中古中國的國家與社會、士族政治、石刻文獻等。一眾所周知,唐太宗李世民經玄武門之變、殺兄逼父方登上帝位。因此,他生前便非常關注國史中對其事功形象的記述,曾以“亦欲以爲鑒誡,使得自修改耳”為由向史臣索閱實錄。在太宗的促迫下,貞觀十七年(643)七月十六日,司空房玄齡、給事中許敬宗、著作郎敬播等上所撰高祖、太宗實錄各二十卷[1]。
2020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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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0年第3期

Sims-Williams),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教授。研究方向:粟特语、大夏语。
2020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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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中国典籍与文化》2020年第2期

关键词:开元天宝遗事;四库全书总目;洪迈;笔记小说;文献流传
2020年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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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潤博:《〈遼史〉探源》緒言·結語

在中國古代正史的整體衍變脉絡中,《遼史》無疑是一則頗為特殊甚至顯得有些極端的個案。這種特殊性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個是歷代史評家所批判的“最為簡陋”,另一個則是其中存在大量元人增纂的二手文本。
2020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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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文献》2020年第2期

目录及摘要书籍与档案古籍“开化纸”印本新考……曾纪刚内容摘要:开化纸之于古籍版本学、藏书史,特别是清代武英殿版图书的相关研究,夙负盛名且具有独特的指标意义,更广受藏家爱好。本文综合目前考察所及的文献史料,尝试梳理出一条重新认识开化纸与追寻古籍开化纸印本的理路,并力图追寻能使文献记载与存世实物相互验证的线索。首先,透过清季民初读书人与藏书家的文字记述与整理研究,大致确定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世人已普遍将清宫武英殿刊白纸精印图书认定为开化(花)纸或桃花纸印本;直至四十年代末,有关开化纸的材质特征与鉴别标准,才开始出现比较具体的论述观点。其次,将视角转向藏书目录、特别是民初的营业书目,探寻开化纸印本栖身其间的踪迹,并且从最贴近社会脉动的价格变化,体察图书市场上书因纸而贵的交易生态。然而,几乎所有书目著录的开化纸印本,一旦对应到存世实物或取文献档案相验证,势必出现难以跨越的断裂,似乎只能勉强接受“开化纸实即连四纸”或“连四纸讹呼为开化纸”的说辞。为突破此一困境,乃据清代内府遗存档案史料,证明清宫确有办买开化纸的惯例,实则钦天监用以刷印数量最少、开本最大、装潢最华丽的时宪书,是清代国家礼制运行的重要元素。本文以实证改写过往古籍开化纸印本研究与清宫武英殿刻书紧密系连的定论,为学界接续研究开化纸之相关问题指出了新的方向。关键词:开化纸;开花纸;桃花纸;连四纸;武英殿;殿本;时宪书作者简介:曾纪刚,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书籍版本学、目录学、《四库全书》研究、清宫藏书研究。文溯阁《四库全书》的撤改与补函——以相关档案为中心的考察……琚小飞内容摘要:文溯阁《四库全书》自送往入藏时即已有撤改之举,直至嘉庆十二年补函工作结束才最终成帙。整个撤改书籍的过程非常繁复,学界研究关注多集中在文溯阁书的两次复校,而对不同时期的撤改着墨较少,特别是复校开始前和嘉庆八年续缮书籍之前对阁书的抽换,这是文溯阁书得以完帙的关键。同时,阁书的撤改直接导致某些书籍的进呈本与阁本内容相异,甚至各阁本之间亦有不同。因此,追溯各阁书籍异同时,切不可一味认定是底本撤换而致。关键词:文溯阁;《四库全书》;撤改;补函作者简介:琚小飞,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四库学、清代文献学。清中前期的东堂藏书……赵大莹内容摘要:本文以惠泽霖《北堂图书馆西文善本目录》著录的题识信息为基础,结合部分罗马耶稣会档案馆旧藏档案、埃武拉公共图书馆档案和来华传教士信件等资料,通过对乾隆朝以前北京东堂的创设和变迁情况的梳理,可知东堂藏书空间的变化。将惠泽霖著录、高华士整理部分藏书题识,与现存藏书比对与复校,对题识内容进行了分类、翻译和分析,展现出清中前期东堂藏书收集、管理与利用的历史,以及东堂藏书的专题特色与流动脉络。关键词:东堂;教团藏书;医学文献作者简介:赵大莹,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古代中外关系史、中西书籍史。俄罗斯档案馆藏北堂西文书目考……柳若梅内容摘要:19世纪上半叶,天主教传教士遭到清政府的驱逐。北京天主教传教士在末路之际,只好把在华三百年间积累的图书即北堂藏书委托给经中俄两国政府协议规定常驻北京的俄国东正教使团。俄国东正教使团接收图书后逐一整理,并安排使团成员戈什克维奇为这批图书登记编目,这是北堂藏书在历史上的第一次编目,该目录现收藏于俄联邦外交部沙俄对外政策档案馆。1860年俄国特使伊格纳季耶夫在北京将这批图书交付法国特使葛罗,归还给北京天主教团。1861-1862
2020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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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 | 《中国典籍与文化》2020年第1期

摘要:上海图书馆藏183(827457)A号敦煌文献是对唐代唯识宗实际创始人窥基《妙法莲华经玄赞》的再疏释,可定名为《妙法莲华经玄赞疏释抄》,其著述时代在窥基之后。
2020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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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 | 《文献》2020年第1期

目录及摘要出土文献研究专刊专栏导言……虞万里吾国学术,溯自春秋,以至当今,其书写载体经吉金、简牍、帛书、纸张之改,所用字体由籀篆而古文、而隶楷之变,之后基本固定在纸张和楷字之间,偶尔伴之以石刻、钟鼎与篆隶。清末民初以还,甲骨、金石、敦煌残卷等各种文献相继涌现,学术研究形式丕然一变。处今日之世,考证文史无不利用新材料,诠释旧史文,亦即利用出土文献,印证传世文献,本期专刊诸作,即是显证。新材料——出土文献固然重要,但出土文献必须有科学发掘、妥善处理,正确识读,才能充分发挥其应有作用。由于历史原因,无论甲骨卜辞、铜器、墓志、简牍乃至敦煌文书,其发掘和发现之初,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散乱,加之传拓、摄影不精,导致其利用价值受到限制。就卜辞而言,初期出土并非科学发掘,龟背腹甲,一块碎为数片,流转于公私收藏家之手,以致参商暌隔,世纪相望。而影拓技术,高低悬殊,以致字迹莫辨,断辞难连。上世纪末所编之《甲骨文合集》《补编》受条件限制,汇集影拓时,无法全部核对甲骨实物,留有遗憾,致使《摹释总集》《释文》等离释文之准确性犹未达一间。其后虽有专家不断匡补纠正,仍有未尽。甲骨文的价值与成果已催生出巨著《商代史》,功不可没。如今其所面临仍有两个艰巨任务:一是残片缀合,二是实物校核。缀合工作自王国维率先入手,揭示殷商先公先王次序,其后明义士、董作宾、郭沫若、曾毅公、屈万里,以致最近的蔡哲茂、黄天树团队,相继拼合,成绩斐然。非实物的缀合很大程度要依靠影拓的清晰与准确,故而摹拓与实物的校核必须引起重视。赵爱学《〈甲骨文合集〉〈补编〉等所著录国图藏甲骨校勘记之一》即是用实物校核的力作。作者以国图所藏善斋甲骨实物一千五百多号与《合集》《补编》等对校,纠正因拓本不清晰或技术性错误导致的释文错漏、不同来源的重复著录、缺拓正面或背面,以及材料来源表错漏等约200馀例。实物校核可以促进残片缀合,残片缀合可以精确释读文字,正确的文字释读将推进商史研究。这是百年来甲骨学的新一轮研究。敦煌残卷涉及经史子集,故敦煌学即四部学。然敦煌残卷可以让我们从微观上深察中古西北地区民间经史子集之细节原貌,故无碍其成为独立的敦煌学。东晋宋齐是上清经和灵宝经造作的繁荣时期,然因教派缘故,造作之经或秘而不宣,故因应经名而补作、伪造之经亦应运而生,造成六朝道经真伪丛杂之现象。灵宝派道经虽相传由东晋末葛巢甫所造,然其渊源可追溯到东汉之《五符经》和《二十四生图》等道经。确切而言,葛巢甫所传新灵宝经,有新造,也有因袭。正统《道藏》所收,更杂有后世补作伪造之内容。出于敦煌的P2861和P2256两残卷经日本大渊忍尔拼合成《灵宝经目》。经目上多有“宋法师云”字样,盖即南朝梁宋文明《通论门》内容。《通论门》系据宋陆修静《灵宝经目》而撰成,故残卷经目保存了陆修静时代之灵宝经实况,亦即陆修静于元嘉十四年(437)撰写《灵宝经目序》前后的灵宝经经数。从东汉末年到宋元嘉长达二三百年间所造作的灵宝经,其时代、作者及真伪等都需要作精细的考证。郜同麟《〈太上洞玄灵宝智慧罪根上品大戒经〉考——兼论陆修静目录“未出一卷”和“卷目”问题》,即是考证《灵宝经目》中《罪根经》的部分内容和文本来源等问题。大渊忍尔《经目》中有《智慧上品大戒》三卷,二卷已出;卷目云,《太上洞玄灵宝智慧罪根上品》二卷,未出一卷。意为《罪根上品》有一卷未出。学界多从其录所理解。也有学者认为此处“未出一卷”指下文《太上洞玄灵宝智慧上品大戒》。文章从经目体例契入,分析今《道藏》所收二卷本《罪根经》之下卷内容与上卷有矛盾,且南北朝道经所引《罪根经》有不见于今本者,进而分析经中所载对话文字,指出其杂凑痕迹。由此推测南北朝《罪根经》只有一卷,至隋唐之前,已有不止一种的二卷本《罪根经》出现,这应是道流看到经目有“未出一卷”而“补作”伪造。深入《道教》内容,比勘文献,推进了六朝灵宝经的研究。自曹魏《皇览》到有清《渊鉴类函》,期间出现之公私、大小类书有数千部之多!敦煌之类书,大多为民间类书。敦煌《籯金》有九个残卷,相关研究论著已超过十篇。但就《籯金》之编纂目的和特点而言,尚有申发馀地。高天霞《从敦煌写本看失传类书〈籯金〉的编撰目的与编排体例》即着力于此,予以分析探讨,并指出《籯金》有节本与改编本。删节与改编是前刻本的抄本时代之常态,因抄写不便和需求不同,各人都会根据需要删节或增益所需内容。《隋志》所录多种六朝节钞本类书可觇一斑,可为本文佐证。文中提及P.2537残卷“陈仲蕃:后汉人,周景为预(豫)州太守”一语,此处“豫州”作“预州”,是避唐代宗李豫之讳。然如作者揭出同一残卷另有“豫章宫”和“出豫宣游”名词与短语仍作“豫”,适足以证明《略出籯金》系民间抄手摘抄《籯金》的残卷。民间为启蒙益知,抄写随便,或讳或不讳,甚或回改讳字,往往而有,且几经传抄,遂致一卷之内正字讳字并见,此皆敦煌民间抄本的特点。安徽博物馆所藏宝贤写卷《千佛名号》,系宝贤道人于北凉神玺三年(399)在高昌所写,尽管其收藏流转尚待考证,仅就其书写年代早于多数敦煌写卷而言,无疑是一件稀世珍宝,已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王丁曾就《名录》公布的照片指出其与西晋竺法护《贤劫经》有关联,然因当时佛名经本子较多,故提及东晋昙无兰的摘抄本《贤劫千佛名经》亦应在考查之列。李灿《399年宝贤写卷即东晋昙无兰抄略〈千佛名号〉考——兼论5世纪前的古法唱导与佛名抄略本的关系》则首次对写卷进行完整录文,揭出其与竺法护译本之差异,然后拈出《出三藏记集》中昙无兰的《千佛名号序》,分析两者的编辑方法,认定两者一致,皆出于竺法护译本,进而考证这种佛名抄略本用途与五世纪前古法唱导仪式有一定关系。二十世纪以来,对战国秦汉以后之历史与学术有极大冲击与推进者,当数简牍与碑志。由流沙坠简、居延汉简、敦煌汉简,以迄郭店楚简、上博楚简、清华楚简、北大汉简等,虽曰地不爱宝,实因人重希珍。碑志地劵,历朝代有,北邙英魂,长安缙绅,乃至平头小民,争尺土之地,营一穴之安者,无不纷纷显世,仅就李唐一朝,墓志已逾万方。百馀年来,学者为此而撰写之札记、论文、著作之数量,谓其恒河沙数,未免言过其实,云其铺天盖地,差可状其形态。其所补苴之史实、纠正之史误、抉发之史疑,几可谓无书不有,无朝不有。然学者从事出土文献之研究,亦呈现一种倾向,因简牍碑志系当时原物,且一旦书写镌刻成型沉埋千年,无法窜改,故学者比勘传世文献,多立足此点而指责传世文献经后人窜改之误之失之陋,甚至抨击传世文献之伪。笔者尝以平等心态,取郭店、上博简《缁衣》与传世文本对校,对简牍研究中之偏向略有纠正。兹再以岑仲勉在《贞石证史》揭示之二敝,以佐吾说。岑氏谓以贞石证史,一是过信石刻。石刻之可贵,在于一经刊刻,难于挖改,相对于书籍传抄、翻刻易于转讹,自有其优点;然在碑志草拟、撰述阶段,仍有作者笔误、钞胥写讹。且历代碑志,多假手学术寡陋之人,反不如修史饱学之士。二是史书为官修,碑志乃私撰。碑志与列传,旨趣不同,私撰碑志,为光耀门楣,务尽其详;官修列传,格于体式,必须精简。然证史者恒责史书失载。故岑氏指出:“史之缺,正准乎史之例,其失反在乎责之者。”可见碑志与史传之优劣长短,未可一概而论也。以岑说反思简牍研究,同一原理,盖简牍之抄写者未必是饱学之士,所据传本之误,抄写之疏,篆隶古文转变之讹,简牍断烂错位之舛,随时随处多有;反之,向歆校书,罗列众本,一人持本而读,一人勘本而校,择善而从,取舍有例,乃至写定上素,亦有其严格程式。故帛书简牍与传世文本之优劣,亦未可一概而论也。岑谓古代碑刻多假手弇陋三家村学究,此固屡见不鲜,然亦尽多有文人名流措手其间者。2015年温州瓯海地区出土碑刻一方,一面是线刻观音神像,有郭茂倩题衔;另一面是墓志。此方刻石之价值在于,郭茂倩是《乐府诗集》编纂者,而墓主是宋代宗室赵子游。陈瑞赞《郭茂倩题衔与赵子游墓志——一件出土碑刻上的宋代人物信息》对郭、赵二人履历予以考证。郭之《乐府诗集》流传千年,广为人所引用,然其仕途除“河南府法曹参军”外则阙然少所知晓。题衔署“通直郎、知温州永嘉县事、赐绯鱼袋郭茂倩”,作者就其实职详加考证,补证了温州府县志之缺失。赵子游墓志系自撰,亦古人自撰墓志一例。子游登崇宁五年(1106)武科进士,史所不载,此亦可补龚延明、祖慧《宋登科记》之阙。作者征引文献,勾稽子游转官仕履,与墓志互证。石刻碑志,志之所载详于人而略于史,碑之所记详于史而略于人。中原皇朝政策推行与记载,亦详于东南而略于西北。明代一条鞭法在西北实施状况如何,甘肃舟曲《丈地均粮碑》透露出实际信息。马振颖、赵世金《明万历十年舟曲〈丈地均粮碑〉考释》详细解读碑文,联系史实,揭示出西北地区施行一条鞭法的实例,可补明代赋役制度史料之不足。竹简最大的价值,在于补足历史缺环,串联解读历史史实,证实历史文献的错误。先秦的诏书本是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献,何有祖《秦二世元年诏书解读》对湖南益阳兔子山9号井出土的秦二世诏书几个关键词汇重新解释,更完整、正确地显示了诏书内容,其“始皇帝”三字换行顶格,展示了延续二千年的诏书格式。作者更以诏书“与黔首更始”一语,结合北大简《赵正书》“与天下更始”文,校核《史记》《新书》传世文献,纠正其句读错误,可谓信而有征。然引学者解“更始”为“变革”、“更改”,与后世“改元新政”相联系。笔者以为,“变革”、“更改”似与旧君政策有所抵牾,不随萧规,是否对尸骨未寒的旧君有所不敬?“更”有重新之义,“解除故罪”与“大赦罪人”是既往不咎的推恩政策,此种举措历朝新君即位多予推行,所以“与民更始”释作“与黎民一起从新开始”似更确切。竹简之正误异同,可以争论,可以探研,而竹简文字所显示之古代经传之样貌,则是极其值得珍视的。苏成爱《〈儒家者言〉“未解章”初揭》一文,揭示“未解章”为汉代经传合璧的《孝经》抄本,意义非常重大。文献记载,马融为省两读之便,将经传合一。笔者曾指出:《丧服传》和《夏小正》之经传合一,是马融的先驱,今得《孝经》经传合一之简牍,可以证实经传合一之形式确实在马融之前已经产生。先秦人名和表字有字义关联,此为王引之以来所习知。然金文、《左传》中人名称谓恒与姓、氏、谥、爵、官职、行以及美称等搭配,以致《左传》中二千四五百人名让人目眩眼花。竹简人名以古文异体显示,更使人无所适从。程浩《清华简新见郑国人物考略》,结合铜器铭文、史实,从世系、人物事迹、文字字形等进行甄考,其结论足可供人参考。如公孙阏字子都,王引之释阏为遮拥,都为聚。《禹贡》“荧播既猪”,孔传解为“已成遏猪”,《正义》云:“言雝遏而为猪。”猪,《史记》作“都”。猪、都皆从“者”声。作者以之与郑国堵氏相联系,而佐以简牍《郑文公问太伯》之“堵之俞弥”为证,可谓得其骊珠。返观张澍释阏为美,解都为雅;朱骏声以阏都为叠韵字,皆属猜想,由此可见简牍文字之可贵。由人物而至于史迹,杨蒙生《三晋伐齐前后齐国一方人物史迹初考》则就清华简《系年》之人名,与传世文献对勘,借以勾稽史实,连缀片段,希冀系联先秦史某些缺环,尤其是三晋伐齐期间发生的“陈子牛之祸”细节。此种以人为中心来聚集、梳理历史片段之方法,源自日本学者森鹿三,尽管作者是否有此意识是另一回事。以人为中心可推衍到以烽燧、关卡、通道等为中心的编连研究。姚磊《肩水金关汉简“通道厩谷出入簿”编连与研究》即属此类。“通道厩”研究始于李均明,他鉴于通道厩为居延汉简所未闻,而对汉代交通体系关涉甚大,遂与敦煌悬泉厩作比较,谓此厩是河西走廊通向漠北的唯一孔道。荒漠中的关、厩,啬夫、啬佐和往来官吏、过客乃至马匹之粮食是至关重要的事物。作者由此进而关注通道厩的粟谷粮食,编连相关简牍,区为十一组,并对具体廪食对象进行考证。任何一批竹简的初步整理,多会留下文字识读中的遗憾,以待学者拾遗补缺,即使以汉隶书写的肩水金关汉简也不例外。王锦城《肩水金关汉简释文勘补》即是对金关简第(一)至(五)辑释文依据字形和文义进行勘正,足可补苴原来释读之不足。利用甲金、简牍字形来诠释传世古籍中疑难字词,萌于晚清之吴、孙,张大于民初之罗、王,至于省吾著成《双剑誃群经、诸子新证》,可谓蔚成大国。自后随甲金文研究之深入和简牍成为显学,此类零星考证仍层出不穷。刘钊《关于〈吴越春秋〉一段疑难文意的解释》亦系用战国简牍字形“绝”、“继”形似甚至同字,重新串讲《吴越春秋·吴太伯传》“吾以伯长居国,绝嗣者也,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故自号勾吴,非其方乎”一语。谓“绝”是“继”字,“绝嗣”当是“继嗣”,太伯为长子,是当然的继嗣者,一字之易,使前后文义豁然贯通,怡然理顺。此固然是拜重见天日的简牍字形之赐,亦是作者善于贯通传世与出土文献之巧解。笔者以为,随着古文字之定形与古文字学之成熟,以古文字字形来重新解释、纠正传世古籍之误读、误释,是今后必由的康庄坦途,它将成为本世纪新古典文献学的基石。关于《吴越春秋》一段疑难文意的解释……刘钊内容摘要:《吴越春秋·吴太伯传》“吾以伯长居国,绝嗣者也,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故自号勾吴,非其方乎?”一段文意存在着疑难,不易理解。以往的注释和翻译大都有问题。其实句中“绝嗣者也”的“绝”字应该是“继”字之讹。句中“吾以伯长居国,继嗣者也”是用太伯在周的身份,即以“继嗣者”扣合“勾吴”的“勾(句)”的通假字“后”,而“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是用应该接受分封的吴仲的名字中的“吴”字扣合“勾吴”的“吴”。关键词:《吴越春秋·吴太伯传》
2020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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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 | 《文献》2019年第6期

专栏第一篇系对李逵六先生的采访,李老先生回顾了翻译《共产主义信条草案》的背景和过程,梳理了《信条》和《共产党宣言》的关系,为我们在新时代背景下理解这篇经典文献提供帮助。
201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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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 | 《文献》2019年第5期

目录及摘要四十周年纪念特刊编者按:《文献》杂志创刊于1979年。刊物的成长历程,与我国改革开放事业的发展相伴随。四十年来,《文献》杂志始终坚持严谨笃实的学风、求真扎实的文风,坚定文化自信,服务学术界,服务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在新时代更加重视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中国古文献学的发展迎来更好的机遇期。值此良机,本刊设立四十周年纪念特刊,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并向社会各界一贯的关心与支持致以衷心的感谢。·建馆110周年纪念之典籍旧事·文津阁《古今图书集成》追踪记……李致忠(3)编者按:原藏承德避暑山庄的文津阁本《四库全书》,民国初年移贮京师图书馆,现已与敦煌遗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共同成为中国国家图书馆的镇馆之宝。然而与文津阁本《四库全书》同时庋藏的雍正间活字印本《古今图书集成》,却不在国图馆藏中。为之,国图前辈展开了半个多世纪的寻访。《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发现史之再发现……吴真(12)内容摘要:1938年5月《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在上海出现,早在“发现者”郑振铎发表论文之前,已有上海的“新陈”1938年7月在日本《书志学》期刊上发表首篇研究论文《元剧之新发见》,此文对后来的相关研究影响颇深。此“新陈”就是民国时期推动戏曲文献整理与出版的版本目录学名家——陈乃乾,他同时也是一位旧书买卖的职业中间人,正是他中介促成了郑振铎收购国宝。陈乃乾的中间人角色清晰之后,以往论者所持“杨孙潘合谋论”亦需重新讨论。郑振铎在抗战前后两篇关于此次收购经过的文章,说法不一,恰恰就是在陈乃乾这个人物上面出现重大分歧,这其实与陈乃乾的“亲日”立场有关。本文利用相关信札、日记等新出文献,对照以日方记录,将《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发现与购藏经过,放置于1938年日本侵华时期“江南文物遭劫最甚”的时代背景之下,重新讨论这批珍籍所牵涉旧书业的人事与利益。关键词:《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
2019年9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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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物 | 《中国典籍与文化》2019年第3期

摘要:柳宗元《寄韦珩》提及之“麻兰”与李商隐《赛兰麻神文》提及之“兰麻”所指为同一地方。但柳宗元笔下“麻兰”应是指干栏式建筑,而李商隐“兰麻”应是从原来的“麻兰”讹传而转指具体地名了。
2019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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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彭:《通志堂经解》及其书版入藏内府考

提要故宫博物院藏有多部《通志堂经解》,其部分印版也保存其中。通过新材料的发现及对内府档案的发掘,可对此书及其印版入藏内府的问题进行梳理,并得出明确结论:《经解》刊成于康熙三十年;皇长子胤禔最早将其进呈入宫中;康熙四十四年圣祖第五次南巡时,将原藏于徐乾学家的书版收归苏州织造贮藏,并从徐家带回一部《经解》。乾隆三十八年,胡季堂与彭元瑞等人出资补刊《经解》;乾隆四十八年,高宗命苏州织造将《经解》书版运至宫中,并再次进行补刊,乾隆五十年,全书补刊完成。作者简介杨国彭,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成书于康熙年间的《通志堂经解》(以下简称《经解》),是清代三大经学丛书之一,对于后世经学研究影响深远,流传也甚广。故宫博物院不仅藏有多部清宫旧存的《经解》,还完好保存着此书的部分印版。前人研究中,对于《经解》最早是如何进呈入宫中的,尚未形成一个明确的结论;对于此书之印版留存内府的问题,也鲜有文章进行梳理分析。另外,乾隆五十年(1785),内府补刊此书完成,清高宗发布上谕载于书首,其中内府收贮及补刊《经解》的经过是怎样的?高宗发布的补刊上谕又有何种目的?等等问题,皆未见有详论。笔者在整理故宫博物院所藏《经解》时,发现了一些新材料,并结合档案记载,以此对《经解》及其书版入藏内府的诸问题进行揭示。一、《经解》刊成时间及地点《经解》系徐乾学所刻,已渐成为学界共识,对于其刊成的具体时间,有学者分析此书是在康熙二十九(1690)至三十一年(1692)之间完成的[1]。笔者在翻检史料时,发现一则材料,对于论证《经解》的具体刊成时间、地点具有关键作用。被称为“淮上三子”之一的淮安人戴晟(1659—1735),著有《寤砚斋集》二卷,内有一篇行略是为其亡友刘修所作:亡友刘君予吉行略(辛未)君讳修,字予吉,其先吴郡人……(刘君)至辛未八月十一日病几一载而没,距生丙申十二月十八日得年三十有六……君平生无他好,独好书籍。闻人间有未见书,必往借抄刻,期而还,不少爽。方陈莘学说传是楼《经解书目》,便欣然神往,以为得此数百卷,吾手可以神矣,每有昆山人来,必问《新刊经解》何时出,今其书已行世,余购得之,君已下窆,可慨也夫![2]根据戴晟的生卒时间,可知文中刘修所卒年份“辛未”是在康熙三十年(1691)。刘修向昆山人问询《经解》的刊刻情况,表明《经解》的刊刻地点是在昆山;刘修卒于辛未(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一日,直到去世也没有见到《经解》刊出,而恰巧在他去世之后,《经解》刊行于世了,戴晟撰文并及时购得了此书,时间仍是在辛未。据上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经解》的刊成时间是在康熙三十年八月前后,其地点正是在昆山。[3]二、《经解》之入藏内府成书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的《分甘馀话》记载《经解》书版曾收贮内府,是最早记载《经解》与内府产生联系的史料之一,这条材料表明,至少在康熙四十八年以前,此书已经为内廷所注意。故宫博物院存有清宫旧藏《经解》八部,其中有四部系残本,两部书首载有乾隆五十年上谕。由于装订情况不一,故各书册数不一,装裱样式也不尽相同,其贮藏地点多集中于昭仁殿和景阳宫。在清宫所旧藏诸书的内页中,偶尔会夹有侍臣奉旨题写的纸签,简要记录此书的来源、著者、卷帙及修补经过等信息。在此八部《经解》中,有两部书分别夹有这种纸签,为我们解开《经解》进呈宫中之谜,提供了重要信息。(一)南巡带回本经翻阅,发现其中一部《经解》的首册所夹白纸签上写:南巡带来《经解》六十套四百九十六本,四十四年五月十一日畅春园发下,遵旨原套原本粘补破处,并贴签完。此书墨迹清晰,刷印精良,毫无断版的现象,看得出来,这是一部初印本。夹签记载明确提到了这部书是南巡带来的,清帝中,进行过南巡的只有圣祖和高宗,其中在“四十四年”进行南巡的只有圣祖的第五次南巡是符合的,他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二月出发,至闰四月二十八日抵京。翻检《圣祖实录》,可发现圣祖自五月初一至十三日,除初七日“自畅春园回宫,御太和殿视朝文武,升转各官”外,其他时间都是在畅春园度过的[4],夹签所记的“四十四年五月十一日畅春园发下”,正好与圣祖活动的时间地点相吻合。由此可以确定:这部《经解》是在康熙四十四年圣祖第五次南巡时带回来的。为何圣祖会在第五次南巡之时带回这部《经解》?通过考察圣祖此次南巡的行迹可以推知。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圣祖南巡,二十三日,御昆山,徐乾学之二弟徐秉义率幼弟子侄恭迎。圣祖亲临徐乾学家之遂园;又颁示御制七言律诗一首,以追悼徐乾学及其三弟徐元文;在察知其兄弟之墓一在邓尉一在虎丘后,发上谕命回跸苏州之时遣官祭奠;南巡回苏州之时,赐徐秉义“恭谨老成”匾,又追赐徐乾学“耽述古学”匾。[5]圣祖此番南巡,对昆山徐氏兄弟极尽褒奖。尽管目前所见史料中并未记载徐家进呈了何物,但是《经解》作为徐乾学“三十年心力校订而择取”的成果,是与圣祖“崇儒重道”的国策相契合的,从圣祖追赐徐乾学之“耽述古学”匾来看,这显然是在表彰他在经学上的贡献。可以断定,康熙四十四年圣祖南巡带回的这部《经解》正是由昆山徐家进呈的。(二)大阿哥进呈本笔者在另一部《经解》中,也发现了夹签一张,上写:《经解》六十套五百一十二本,大阿哥进的。这部《经解》亦为刷印精良的初印本。此书是由“大阿哥”进的,这位大阿哥是哪位皇子呢?乾隆五十年,高宗发上谕命内府补刻《经解》,说明此书的书版在乾隆朝已收为内府所有,可以确定这位进呈《经解》的“大阿哥”一定生活在乾隆五十年以前。世宗长子弘晖(1697—1704)八岁早殇,此书显然非其所进;高宗长子永璜(1728—1750),卒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二十三,虽永璜去世时已年逾弱冠,但是《经解》直到乾隆中后期才引起了高宗的注意,因此,“大阿哥”也当非永璜。如此看来,这位“大阿哥”只能是圣祖第五子胤禔(1672—1734),他原名保清,由于其前诸皇子皆早殇,故序齿居长,称为皇长子。从现存的内府档案来看,圣祖对皇子(包括皇太子在内)直呼其名的时候极少,通常只是以某阿哥相称,故皇长子在档案中多被称作“大阿哥”。大阿哥胤禔具体是以何种方式得到这部《经解》的,史料中并未见记载。众所周知的是,胤禔与纳兰氏有着极深的渊源关系。胤禔之母——惠妃纳喇氏,是成德之父——明珠的堂侄女,胤禔是明珠的堂外孙;二人在政治上也相当密切[6]。由于《经解》是成德的著作,在其刊成后必会为其父明珠所拥有。[7]可以断定,即便徐乾学未向胤禔呈送《经解》,胤禔也非常容易从明珠处得到此书。这部由自己的“娘家人”完成的经学鸿著,由胤禔进呈给圣祖,不仅顺理成章,更是件值得称耀的事。大阿哥进呈本虽然没有署时间,但是圣祖南巡所带来的《经解》,上距此书刻成已过十四年之久,若在圣祖已从徐家带回一部《经解》的情况下,大阿哥再进呈此书,似已是多余之举[8],相反,胤禔在得到此书后,应当会在第一时间进呈此书以博取圣祖的褒奖。因此可以推断,胤禔进呈本《经解》应当早于徐家进呈本,是最早进入宫中的。大阿哥进呈《经解》一事,为我们解读徐乾学刊书动机提供了新角度。《经解》向来被认为是徐乾学为攀附明珠而刊,然而在康熙二十七年(1688),明珠已被徐乾学等人弹劾下台,徐乾学本人也在康熙二十九年(1691)春休致,其政治生涯基本已告结束,完成于康熙三十年的《经解》,已经谈不上是徐氏阿附明珠。而通过分析《经解》的刊刻过程发现,自康熙二十九年开始,此书的刊印速度却大大加快[9],已经致仕的徐乾学为何急于将此书刊刻完成?新发现的大阿哥进呈本《经解》,证明晚年的徐乾学背后的政治压力不仅来自明珠,更来自大阿哥胤禔。很可能正是因为牵扯到皇长子的利益,使徐乾学不得不在休致归乡之后,仍迅速将此书刊刻完成了。三、康熙朝《经解》书版之贮藏情况(一)王士禛所闻《经解》书版“收贮内府”之时间《经解》刊于康熙三十年的昆山,其印版最初自然储于徐乾学家,如前文所言,王士禛《分甘馀话》曾记载《经解》书版收归内府的情况,为便于论述,引此段文字如下:海盐胡震亨孝辕辑《唐诗统签》……康熙四十四年,上命购其全书,令织造府兼理盐课通政使曹寅鸠工刻于广陵,胡氏遗书,幸不湮没。然版藏内府,人间亦无从而见之也。昆山徐氏所刻《经解》多秘本,仿佛宋椠本,卷帙亦多,闻其版亦收贮内府。[10]康熙四十四年(1705)圣祖南巡,三月,“上发《全唐诗》一部命江宁织造曹寅校刊”[11],七月初一日,曹寅在奏折中说:“臣即将《全唐诗》及《统签》按次分与,皆欢欣感激,勤于校对”[12],可证王士禛所闻圣祖命曹寅刻《唐音统签》之事正发生在南巡之时。他又听闻《经解》书版“亦收贮内府”,审其语意,此事似与曹寅刻《唐音统签》发生在同时。王士禛在《经解》尚未刊成之时,即已得书数种[13],说明他对徐氏刊《经解》颇为关注,其记载是可信的。此次南巡中圣祖的行迹以及新发现的徐家进呈本《经解》,与王士禛记载相互印证,证明王氏所闻内府收贮《经解》书版之事,当正是在康熙四十四年圣祖第五次南巡之时发生的。(二)《经解》书版藏于苏州织造除王士禛的记载外,康熙朝史料档案中并未见有关《经解》运贮内府的记载,一直到乾隆年间,《经解》书版才再次引起世人关注。乾隆三十七年(1772)正月,高宗诏令各省蒐辑古今群书,以修《四库全书》。次年,时任江苏按察使的胡季堂等在苏州设局收书,在搜集徐乾学传是楼的藏书过程中,发现了《经解》之书版。于是他联合时任江苏学政的彭元瑞(1731—1803)、江苏松太道员袁鉴(生卒不详)等,对此书版进行补刊,并作《补刊〈徐氏经解〉序》[14],彭元瑞作《重补〈通志堂经解〉序》[15],以详述其经过。胡季堂序文中明确提到《经解》书版归“织造府”贮藏,并与“尚衣舒公”商议后,对书版进行补刊。经查档案可知,此“尚衣舒公”即苏州织造舒文(?—1791),他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至四十九(1784)年间任苏州织造。由此为我们解开了《经解》在康熙间收贮内府之谜,证明了《经解》书版并未随圣祖第五次南巡运回宫中,而是就近储于苏州织造府。[16](三)圣祖命收贮《经解》书版之原因对于昆山徐家进呈《经解》及苏州织造收贮印版一事,内府档案及地方史志未着一墨;此事亦不见于徐秉义及徐乾学之子的进表中;王士禛的个人日记所载也仅是听闻而已。此外,《经解》在清中前期经学研究中的分量之重,自不待言,是以后来高宗补刊此书时说“荟粹诸家,典赡赅博,实足以表章六经”;但在圣祖崇儒的国策下,此书收归苏州织造后,却不见任何刷印推广的官方记载,以至于《经解》自康熙朝之后,在民间的流传极少,至乾隆年间,“坊贾或累数年罕售一帙”[17],这种现象颇不合常情。从胤禔与徐家各进呈《经解》一事来看,两家都欲借此书来迎合圣祖。如前文所述,致仕后的徐乾学仍将《经解》快速完成,极有可能是因受政治压力而不得已之举;而从客观来讲,《经解》牌记处刻“通志堂藏板”,版心处刻“通志堂”,表明此书本意是将版刻者之名归于成德名下的,但由于书版实际存于昆山徐家,在其广泛刷印流传后,《经解》系徐乾学所刊的实情自然人尽皆知[18],胤禔、明珠等满洲贵族,对此焉能满意?种种迹象表明,两家对于《经解》的名属问题是有极大争议的。圣祖借南巡之机亲访徐家,将《经解》书版暗中收归织造府且秘不示人,这样就造成了两种结果:一是掩盖了《经解》书版与徐乾学家的关系,二是暂时断绝了此书在民间的流布。圣祖此举既维护了满洲贵族的尊严,也通过颁诗赐匾安抚了以徐乾学家为代表的江南仕宦大族,对于掩盖满汉上层的政治矛盾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四、乾隆朝内府对《经解》书版的收储及补刊故宫博物院现存有清宫旧藏《通志堂经解》书版四千余片,包括《周礼订义》、《定正洪范集说》、《大易缉说》、《仪礼图》、《禹贡山川地理图》等数十种,胡季堂明确提到了《经解》书版曾藏于苏州织造衙门,那么这些书版是如何运至宫中的?内府档案为我们揭示了其过程。(一)苏州织造呈送《经解》书版至宫中胡、彭二人补刊《经解》并未引起高宗的注意。直到乾隆四十七年(1782),高宗在批阅《御批通鉴纲目续编》时,发现书内“于辽、金、元三朝时事多有议论偏谬及肆行诋毁者”[19],于是他谕令大臣对此按照新定正史一体更正、删润。十一月初八日,负责此事的皇八子永璇开始调查此书版的贮藏地,在一系列的搜寻后,得知《通鉴纲目续编》板片存留于苏州织造衙门。次年三月二十二日,高宗传谕苏州织造四德详悉查明:此项板片存留该织造衙门,现在书肆曾否有人刷印,并此外有无别种书板收贮之处。著传谕四德,一并详晰查明,开单覆奏。到日再降谕旨。四德得旨后回奏:从前书肆每岁刷印,此外尚有《前编》、《正编》,并原任尚书徐乾学刊刻《十三经解》板片。得旨,总随便送进。[20]因徐乾学生前并未刻过《十三经解》,而《通志堂经解》又有《九经解》等名称,苏州织造应当是在核查时未能理清诸书的数量,从而弄错了书名,此《十三经解》显然即是《通志堂经解》。这是《经解》自刊成以来,官方档案中首次提及其书版的下落,与胡季堂、彭元瑞的序文记载正相符。乾隆四十八年六月十三日,军机处根据高宗的朱批,对苏州织造的来文作出批复:织造衙门存贮《十三经解》、《佩文韵府》板片,应否一并解缴等语。查此次板片,自应遵照原奉硃批,将各项板片全数解京。俟本年大运绸缎解京,即可搭解,若板片过多,一次不能全解,亦应设法陆续分解,毋任迟延。须至札者。[21]此段札文,为我们清晰的呈现了《经解》运送至宫中的计划。由于《通鉴纲目前编》及《正编》板片此前已于五月二十日由四德派人解送至京[22],故苏州织造询问《经解》、《佩文韵府》板片“应否一并解缴”。按照高宗之前的旨意,《经解》板片“总随便送进”,故计划在“本年大运绸缎”时,将板片搭解送至北京。据档案记载,乾隆四十八年江南三织造在十一月间将缎纱解送至宫中[23]。虽然档案里并没有提及《经解》板片运送情况,但是根据上述计划安排,可知《经解》板片运至宫中的时间当不迟于此年十一月。(二)内府补刊《经解》在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四日永璇等的一份奏折中,记录了《经解》运送至宫中后的补刊情况:嗣于乾隆四十八年正月奉旨交出岳珂宋版《五经》一部,令臣等选员仿写刊刻,并令校订群经,别为考证,附刊各卷之末。随经选派缮签处费振勋、罗锦森、王锡奎、王鹏、金应瑸、胡钰、吴鼎扬、孙衡、虞衡宝等九员,悉心办理。旋于本年十一月写刻完竣,装潢呈览。奉旨:好。知道了。钦此。又因苏州织造解到《通志堂经解》版片,内有残缺糢糊,应行补刊、全刊者,共计三千五百余页。复经臣等奏明,仍即令缮办《五经》九员仿写刊补,俟办竣后请旨先行给予议叙。奉旨:是。知道了。钦此。钦遵。各在案。……兹《经解》版片刊补全完,谨刷印样本恭呈御览。其四分书签、匣签现在亦普行告竣……[24]《经解》的仿写补刊,与仿宋岳珂《五经》出自同一批人之手,都是由费振勋等九员办理完成的。费振勋(1741—?)作为领衔者,《经解》补刊完成后,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升任户部四川司主事[25],他不仅参与了以上两部书的缮写校勘,还参与缮写《四库全书荟要》书签,另外,查《武英殿聚珍版丛书》,发现他还曾经校勘过武英殿聚珍版书,其对于内府书籍编刻事业可谓颇有贡献。据《高宗起居注》记载,“四库全书馆进呈补刊《通志堂经解》一书”[26],可知四库全书馆总承其事,其补刊地点当是在武英殿修书处。《经解》全书补刊、全刊达三千五百余页,历时近两年而成,《经解》书版糟朽之迅速可见一斑,亦说明在胡季堂等人补刊后,书版十年间的贮存情况似乎并不妥善。仿宋岳珂《五经》完成后,高宗在昭仁殿后专辟一室储之,名曰“五经萃室”。他在《五经萃室联句》中写道:“馆编多辑文渊富,徐解重增修内营”,前一句注解:“本朝所纂诸经不下数十部,皆入《四库全书》,彚插文渊阁架”;后一句注解:“近复命增补徐氏《通志堂经解》”。[27]高宗对于本朝经学著作整理完成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亦可知《经解》在高宗心目中的分量之重,值得在《四库全书》所收本朝诸经之外,单独一提。五、高宗发布补刊《经解》上谕早在乾隆四十八年,高宗就已经开始关注此书的辑刻问题。是年七月十二日,他命军机大臣查“纳喇性德”是否即系“纳兰成德”改名,军机大臣覆奏:查《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载,叶赫地方纳喇氏,纳喇旧写纳兰。又查《钦定八旗通志》内载,成德改名性德,仕至头等侍卫。其刊刻《通志堂经解》各种,在未经改名之先,故尚称纳兰成德。今四库全书本并依《八旗通志》改作纳喇性德。等语。谨奏。[28]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四日,《经解》补刊完成,二十八日,高宗再命军机处查成德的情况,军机大臣回奏:臣等遵旨将成德系何年中式进士、年岁若干之处,交查各该处。兹据查称:成德于康熙十一年壬子科中式举人,年十五岁。是年顺天乡试,副考官系徐乾学。十二年癸丑科中式进士,年十六岁。十五年丙辰科殿试改用侍卫,改名性德。二十九岁病故。等语。谨拟写谕旨进呈,恭候钦定。谨奏。[29]根据军机大臣的覆奏,次日,高宗发布了著名的《经解》补刊上谕,内中指出:朕阅成德所作序文系康熙十二年,计其时成德年方幼穉,何以即淹通经术?向时即闻徐乾学有代成德刊刻《通志堂经解》之事。兹令军机大臣详查成德出身本末,乃知成德于康熙十一年壬子科中式举人,十二年癸丑科中式进士,年甫十六,徐乾学系壬子科顺天乡试副考官,成德由其取中。……更可知为徐乾学所裒辑,令成德出名刊刻,籍此市名邀誉,为逢迎权要之具尔。[30]高宗这段上谕对《经解》的辑刻问题进行了揭示,得出的结论是:徐乾学为逢迎权要而令成德出名刊刻《经解》。他将此文录载《经解》书首,以示天下后世。此谕对后世影响深远,之后《经解》辑刻者的争论始成为焦点,徐乾学攀附权要一事也由此昭然天下。然而高宗的论断有两处明显的问题值得推敲:其一,成德并非康熙十二年(1673)癸丑科中式进士,且取得科名之时业已成年。高宗命军机大臣查成德出身本末,查得他系康熙十二年癸丑科进士,年甫十六岁。依据前引文,军机大臣在回复高宗关于成德是否改名的问题中,所据的文献是《钦定八旗通志》,翻阅此书,可以明确看到关于成德的记载:“性德原作成德,满洲正黄旗人,康熙丙辰进士,官至乾清门侍卫。”[31]对比成德的神道碑、墓志铭等资料,可知成德生于顺治十一年(1654),确为康熙十五年(1676)丙辰进士[32],时年二十三岁。《钦定八旗通志》的记载明明没有错误,军机大臣却搞错了成德中举及成进士的时间,还搞错了其出生时间,这说明他们在向高宗奏报中歪曲了事实。其二,对于《经解》的刊刻,高宗由“徐乾学代成德刊刻”的认识,转为“徐乾学令成德出名刊刻”,即认定此书的刊刻者是成德。通过《经解》收归内府的过程可以知晓,高宗已经详查过徐乾学昆山传是楼的藏书情况[33],并且非常清楚《经解》书版曾藏于苏州织造;而成德作为明珠之子,官至一等侍卫,居于京城。从距离上看,若《经解》是成德所刻,书版何以藏于千里之外的苏州?高宗不可能无意作此悖乎常理的论断。可以确定,若非得到某种暗示或授意,军机大臣绝不可能故意欺瞒高宗。在补刊上谕发布之前,高宗命查“成德系何年中式进士、年岁若干之处”,并未问及他与徐乾学之关系,但军机大臣刻意指出成德中举之时,徐乾学任顺天乡试副考官,高宗由是得出了成德由徐氏取中的观点,这说明军机大臣对高宗的心思早有一番揣摩。由于在高宗发布此段上谕之前,已经多次对明珠、徐乾学互为党援之事提出批评[34],群臣对此必然熟悉,因此很容易猜到高宗心理。他们将成德虚报为康熙十二年癸丑科进士,不足十六岁,很可能是有意为之,其目的正是为迎合高宗已先入为主的观点:成德以幼年薄植,不可能集经学之大成,《经解》必是徐乾学为攀附明珠而裒辑的。而高宗关于此书刊刻者认定的转变,当也有一番深意,按常理来看,《经解》若系徐乾学代刊,则“幼年”的成德与此书的刊刻干系并不大,高宗对于其“滥窃名誉”的指摘焉能成立?但将此书的刊刻者认定为成德,则坐实了成德沽名邀誉、徐乾学攀附权臣的罪名。从以上现象来看,高宗对此书辑刻者的剖析并没有完全基于事实,而是具有某种政治目的性。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二十七日,高宗颁赐《经解》七十部给各阿哥、大臣及各省督抚[35],各省督抚纷纷奏谢。在众多恭谢折中,除漕运总管管幹珍外,各省督抚内均未叙及“徐乾学代性德裒辑《经解》”一节。乾隆五十九年四月初六日,高宗再发上谕:乾隆五十九年四月初六日奉上谕,管幹珍奏谢颁赐通志堂经一折,内称是书系徐乾学裒辑,令性德刊刻邀誉,现经补刊颁发,于阐经义之中,即寓甄别党私之义。《通志堂经解》一书,彚集诸儒经训,洵足嘉恵士林,然当时裒集此书必非出于性德之手,自系徐乾学逢迎交结,代为纂辑,令性德出名邀誉,是以刊订时朕即于简端剖示此意,颁赐各省藏弆。各督抚等具折谢恩,多用骈体泛语,而于朕阐扬经义、甄别党私之意并未叙及,即朱珪素称能文,谢恩折内亦无此意。今管幹珍独能见及于此,言简意该,所见尚是。已于折内批示,并将此谕令各督抚知之,亦不必回奏。钦此。[36]从这则谕旨来看,高宗对于众督抚未能恭维到自己发现《经解》刊刻背后的“秘密”无不感到失望。成德、徐乾学作为满汉官员,高宗将其合力完成之书颁赐给诸臣,并重申甄别党私之事,其警示满汉大臣之间勿结党营私的意味是十分明显的。由此可见他坐实徐乾学、成德的罪名,并将上谕刊载书首颁示天下,实则是想将二人塑造为满汉官员交往的典型反例,用以告诫群臣。至于高宗为何会在乾隆五十八年警示各省督抚?而众督抚又为何未能及时领会其中含义?此事已无关本文宏旨,在此暂不作讨论。五、小结《通志堂经解》在刊刻、流布过程中,留下的历史疑问之多,在中国刻书史上可谓少见。近年来,研究《经解》之论著层出不穷,然而对于此书及其印版收贮内府等关键问题,却一直没有形成明确结论。究其原因,是未能深层发掘内府留下的档案记载。众所周知,皇家藏书向来以宏富而浩博而著称,因此,研究内府乃至整个清代的刻书、藏书史,内府档案记载都极具参考性,值得学界重视。通过梳理《经解》及其书版入藏内府的过程,不仅明晰了此书的流布、贮存以及补刊经过等问题,也为我们探讨《经解》刊刻之所以出现种种谜题提供了很好的视角。整体来看,此书卷入了复杂的满汉上层政治纠纷之中,是造成其诸多刊刻问题不清的根源之一;而清代两任统治者都没有真正从惠及经学发展的本身出发,却拿《经解》背后的辑刻者关系大做文章,进一步加深了《经解》辑刻问题的误会,这说明清代统治者的尊儒崇经之举,很大程度上是出自政治需要而已。清代内府刻书、藏书背后所蕴含的复杂政治因素,值得学人关注。注释[1]
2019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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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恒舒:上海图书馆藏《四库全书总目》稿本发覆 ——以清代别集为例

内容摘要上海图书馆藏《四库全书总目》稿本是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至四十七年七月期间四库馆臣修订《四库全书总目》时抽换下来的零页的汇集。它反映了这一阶段《四库全书总目》的面貌及其变化,仅从清代别集部分就可以看出,一些原拟抄录的著作被移入存目(原因很可能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抄录),而相应提要的褒贬倾向也随之发生变化。这对于我们认识《四库全书》及《四库全书总目》的纂修过程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作者简介陈恒舒,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室编辑,课程教材研究所中学语文课程教材研究开发中心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清代学术史、四库学、传统文化教育、中学语文教材编写与教材史。上海图书馆藏有一部《四库全书总目》残稿(索书号为“线善431804-27”“线善862922”,为讨论方便,下文简称“上图稿”)。1980年代初期沈津先生曾撰文对“上图稿”的面貌、价值做了初步的揭示[1]。但此后的三十多年里,这部残稿并未引起学术界足够的重视:多部四库学方面的重要著作均未加以利用[2],与之相关的论文也仅有崔富章、刘浦江诸先生的寥寥数篇而已[3]。但在校阅了上图稿的部分内容后,笔者认为,它的价值可能大大超出很多学者的想象:它反映了《四库全书总目》(下文简称《总目》)在乾隆四十六年(1781)至四十七年这一关键时间节点上的面貌,无论是对于《四库全书》纂修的研究还是对于《总目》源流的考察,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本文仅以清代别集部分为例发其覆,希望能够引起学界的重视。一、上图稿的年代和性质想要深入探讨上图稿的价值,必须明确其年代(包括抄写年代和修改年代)和性质。对此,沈津先生认为“此残稿非最初的稿本,也非后来只定稿,而是不断修改中的一部分稿本”,但对于抄写和修改具体的时间并做出明确的判断。崔富章先生则根据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发生的“尹嘉铨为父请谥并从祀文庙案”(见《清代文字狱档》第六辑),对上图稿的年代做出了推定。他指出,尹嘉铨为尹会一请谥且乞从祀文庙一事被清高宗斥为行为狂悖,交部治罪,又在尹氏父子著作中发现“为帝者师”等悖逆语句一百多处,狱成,嘉铨论绞立决,而父子二人著作全部禁毁;而上图稿中却收录了尹会一五种著述的提要,这说明其抄写年代当在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之前;同时,这几篇提要又批有“毁”“删”等字样,则又说明修改时间当在三月之后。而据《四库全书纂修档案》记载,四库馆曾于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进呈《总目》初稿。由此判断,上图稿应当就是这部进呈初稿(或副本)的一部分。这个结论是比较可信的。从清代别集部分也可以找到一个旁证。根据四库全书馆开馆之初制所定体例,本朝御制诗文集应当冠于集部之首[4]。但清高宗在阅览过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进呈的《总目》初稿后,认为“于编排体例,究未允协”,最终决定,“所有四库全书经史子集各部,俱著各按撰述人时代先后,依次排纂。至我朝钦定各书,仍各按门目,分冠于本朝著录诸家之上”。[5]在今本《总目》[6]中,《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列于清代别集之首,即卷一七三之首。然而上图稿卷一七三居首者却是吴伟业《梅村集》。这就是说,《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应尚在整个集部之首(上图稿中没有这一部分,故不可得见),这与开馆之初所定《总目》体例是相吻合的。据此可以判断,上图稿中抄录的正文反映的正是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进呈的《总目》初稿的面貌。上图稿中朱笔、墨笔的批校改动是何时做出的?崔富章先生认为是在乾隆四十七至五十二、五十三年之间。刘浦江先生则指出应当是四十六年二月至次年七月之间。其依据是,四十六年二月《总目》初稿进呈之后,高宗随即于二月十三日、十五日连下两道上谕提出意见,初稿的修订工作当由此时开启;至次年七月,修订之后的定本即已进呈。[7]也就是说,至晚在此时,对初稿的修订工作已经完成。再之后的修订是针对四十七年七月的进呈本展开的,而不会以之前的进呈本为底本。刘浦江先生的这一结论也是比较可靠的。这一时间的确定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第一分《四库全书》(即文渊阁本《四库全书》)办理完竣正是在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而在此前后进行了大规模修订的《总目》初稿正可以反映出《四库全书》纂修过程中的某些问题(下文将论及)。至于上图稿的性质,沈津先生推测:“由于这个稿本不是最后的定稿,很可能是某一参与编纂《提要》而又负有一定责任者在审阅稿本后,由于改动甚大,重由馆中誊录清缮后送审,而将此部稿本留下。年月既久,稿本屡有散失,在这种情况下,乃由后人掇拾整理,重新装订成册。”崔、刘二位先生对此没有异议。但笔者认为,上图稿(至少是其中相当一部分)并非一般意义上遗失了若干页的残缺不全的稿本,而是进呈《总目》初稿在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至四十七年七月修订期间抽换下来的零页的汇集。上海图书馆藏《四库全书总目》稿本书影(出自沈津《校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残稿的一点新发现》)首先,上图稿中凡涉及大幅增删的地方,一般都会在天头或行间批写“换页”“重写”等指示。比如卷一八一页四六“《汤潜庵文集节要》八卷”条,天头有批语云:“换写至卷末。添《志壑堂》三篇。”又如卷一八二页三九“《莱山堂集》八卷《遗稿》五卷”条,天头有批语云:“换页,照句分行,庶免贻误。”再如卷一八五页四二“《荻翁集》六卷”条以墨圈勾之,而批云“毁”,天头又批云:“至末页尽换,删去荻翁□篇,余俱照写。”其中“换写”“换页”等字样已经表明了它们作为抽换页的性质。此外,上图稿中还有一些调整抄写行款的指示性文字。底稿提要正文的书写行款是每行十九字。如果出现文字删减的情况,则改为每行十七或十八字。比如卷一八五页一“《健余诗草》三卷”条,用“┒”“┗”圈出,天头有批语云:“不写。”而其下“《树人堂诗》七卷”条,天头有批语云:“十七字写。”如果出现文字增益的情况,则改为每行廿或廿一字写。如卷一八五页九“《春及堂诗集》四十三卷”条,首行批:“添《金管集》。”第三行批:“廿一字写。”末行再批:“廿一字写止此。”这样就能够保证一切改动都在尽可能少的页面内实现,从而有效减少抽换的页面数量。这与我们今天的排版工作非常类似,如果某页有内容增删而又不想让其前后的页面发生改动,就只能靠调整字距疏密来实现。试想,如果需要从头到尾全部重新誊抄,那就应该按照原先每行十九字的行款执行,完全没有必要做细致而烦琐的行款调整。另外的一个旁证是:类似的行款调整批语也见于河南省图书馆所藏文渊阁本《明文海》《日知录》的抽换零页之上[8],可见这是馆臣的常用手段。合此诸端,应该可以得出结论:上图稿并不是一部简单的《总目》残稿,而是后人将抽换下来的零页、重新整理装订成册而形成的一部“残缺稿本”。二、从上图稿看《四库全书》纂修过程中书籍地位的变化沈津先生指出:“在残稿中不仅某些提要的排列次序和通行本不同,甚至有些书在稿本中已被选取入目,但在通行本中却被改入存目。如明钱一本撰《黾记》四卷,稿本排在子部儒家类三,通行本改作存目二;明董说撰《天官翼》□卷,稿本在子部天文算法类,通行本改在存目;明姜埰撰《敬亭集》□卷,稿本在集部别集类二十五,通行本改在存目七。”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但个中原因,沈文未及详论。而通过对上图稿中清代别集部分的分析,笔者认为,乾隆四十六年二月之后,四库馆臣对原拟抄录但尚未抄录之书重新做了一番别择,将部分原拟抄录之书降入存目,以减少抄录的工作量,保证文渊阁本《四库全书》在是年十二月顺利办理完竣。与今本《总目》卷一七三相比,上图稿卷一七三多出了16种书,其中14种在今本《总目》中改入存目,2种不见于今本《总目》。具体情况如下(依上图稿中先后顺序排列):1.《志壑堂诗》十五卷(唐梦赉撰)2.《闇修斋稿》无卷数(萧企昭撰)按:以上二书原在“《学余堂文集》二十八卷《诗集》五十卷《外集》二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一“别集类存目八”。“《闇修斋稿》无卷数”,《总目》作“《闇修斋稿》一卷”。3.《二曲集》二十二卷(李颙撰)4.《陈士业全集》十六卷(陈宏绪撰)5.《聪山集》十四卷(申涵光撰)6.《蒿庵集》三卷(张尔岐撰)7.《安静子集》十三卷(安致远撰)按:以上五书原在“《愚庵小集》十五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一“别集类存目八”。8.《完玉堂诗集》十卷(释元璟撰)按:此书原在“《莲洋诗钞》十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一“别集类存目八”。9.《耿岩文选》无卷数(沈珩撰)按:此书原在“《湛园集》八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一“别集类存目八”。10.《乐圃诗集》七卷(颜光敏撰)按:此书原在“《古欢堂集》三十六卷附《黔书》二卷《长河志籍考》十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一“别集类存目八”。11.《耐俗轩诗集》三卷(申颋撰)12.《鬲津草堂诗集》无卷数(田霡撰)按:以上二书原在“《三鱼堂文集》十二卷《外集》六卷《附录》一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三“别集类存目十”。13.《冯舍人遗诗》六卷(冯廷櫆撰)按:此书原在“《因园集》十三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三“别集类存目十”。14.《蓄斋初集》十六卷《二集》十卷(黄中坚撰)15.《笠洲文集》十卷(瞿源洙撰)按:以上二书原在“《存砚楼文集》十六卷”之后,今不见于《总目》。[9]16.《金管集》一卷(顾成天撰)按:此书原在“《香屑集》十八卷”之后,今见于《总目》卷一八五“别集类存目十二”。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诸书不只是计划抄录,而且应该都经过了四库馆臣的整理校办。比如李颙《二曲集》,上图稿提要中提到“今悉删除,惟以语录杂文二十二卷著于录”(此语不见于今本《总目》),是说把该书二十二卷之后的《襄城记异》《义林记》《李氏家乘》《贤母祠记》等“卷帙繁重,而无关颙之著作,殊为疣赘”[10]的内容删去;申颋《耐俗轩诗集》,上图稿提要亦云“旧本句下篇末皆缀评语,殊有明代社刻之习,又与小序自注一例双行书之,淆杂错迕,尤不便循览。今悉汰其评语,以清耳目,惟小序自注,则仍其旧焉”(此语不见于今本《总目》),同样道出了馆臣对原书的删削处理。又如沈珩《耿岩文选》,翁方纲为校办该书的分纂官,在其提要分纂稿中曾有“丙申七月十九日为重订,编为八卷,签十五”的记录[11]。此外,汇录馆臣对《四库全书》所收之书所作的黄签考证的《四库全书考证》卷八十八亦收入关于田霡《鬲津草堂诗集》的校勘札记一条[12]。上述记载可以证明这些别集都是经过四库馆臣整理的。其余12部别集的情况亦当如此。这16部经过了整理的别集最终没有出现在《四库全书》中,而在《总目》中也被移入存目。这大致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些别集已经完成抄录、校订、审看工作,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撤出;其二,这些别集原本是计划抄录的,但过程中由于某些原因改变了计划,最终未能抄录。笔者认为,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四库全书》的缮写校订是一项非常繁重的工作,辛辛苦苦缮校完成之书不会轻易废弃,除非其中发现违碍;但缮校完成之书发现违碍,处理方式也应该是删改或撤毁,而非移入存目。如果是后一种,那么改变计划不予抄录的原因是什么呢?前文提到,上图稿的修订时间是乾隆四十六年二月至次年七月之间,而第一分《四库全书》即文渊阁《四库全书》办理完竣正是在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也就是说,部分书在《总目》中地位调整正是发生在第一分《四库全书》办理完竣前后。如果根据阁书书前提要大致考察一下第一分《四库全书》的缮校进度,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时间缮校完成之书的数量乾隆四十一年100余部乾隆四十二年400余部乾隆四十三年400余部乾隆四十四年300余部乾隆四十五年300余部乾隆四十六年1600余部从部数看,乾隆四十六年的缮校量大约相当于此前五年的总和。当然,由于各种著作的体量差异较大,这个数字或许并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再来看另外一项统计:时间缮校完成的别集数量抄录目录的别集数量抄录目录的别集数量的占比乾隆四十一年5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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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彭:胡季堂与《通志堂经解》的补刊

内容摘要王士禛《分甘馀话》记载,《通志堂经解》书版在康熙年间“收贮内府”,乾隆五十年(1785),高宗发上谕宣布内府对此书补刊完成。通过胡季堂等人的记载,发现此书版曾存贮于苏州织造局;更鲜为人知的是,《通志堂经解》在内府补刊之前,曾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至三十九(1774)年间,由胡季堂等人出资进行过补刊整理。作者简介:杨国彭,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历史文献学。胡季堂(1729—1800),字升夫,号云坡,河南光山人。初由荫生入仕,授顺天府通判,调至刑部任员外郎,后升任郎中。乾隆三十一年(1766),出任甘肃庆阳知府,旋又升任甘肃按察史。三十六年,调任江苏按察使,次年兼署江苏布政使,三十九年,晋升刑部右侍郎,兼管顺天府。四十四年,升任刑部尚书。六十年,调任兵部尚书,受理户部三库。嘉庆三年(1798),授直隶总督,赏戴花翎。翌年,加封为太子太保,首劾乾隆宠臣和珅二十条大罪,和珅由此被诛杀抄家。胡季堂作为清代名臣,其事迹多为后人传道,鲜为人知的是,他曾与清代第一部大型的儒家经学丛书《通志堂经解》(以下简称《经解》)产生过密切联系。历史上,此书在刊刻及流布过程中,产生了诸多争论和谜团,其中之一便是其书版的流传去向问题。本文梳理《经解》在乾隆五十年(1785)内府补刊之前的贮存状况,以及胡季堂等人对此书的整理情况。一、《通志堂经解》书版的流传(一)《经解》刊成于昆山《经解》系徐乾学所刻,已渐成为学界共识。笔者又发现一则材料,对于论证《经解》的具体刊成时间、地点具有关键作用。被称为“淮上三子”之一的淮安人戴晟(1659—1735),著有《寤砚斋集》二卷,内有一篇行略是为其亡友刘修所作:亡友刘君予吉行略(辛未)君讳修,字予吉,其先吴郡人……(刘君)至辛未八月十一日病几一载而没,距生丙申十二月十八日得年三十有六……君平生无他好,独好书籍。闻人间有未见书,必往借抄刻,期而还,不少爽。方陈莘学说传是楼《经解书目》,便欣然神往,以为得此数百卷,吾手可以神矣。每有昆山人来,必问《新刊经解》何时出。今其书已行世,余购得之,君已下窆,可慨也夫![1]此文作者戴晟字晦夫,号西洮,与刘修同乡,他曾从黄宗羲游,并得刘宗周之学,以学行闻于时,根据戴晟的生卒时间,可知文中刘修所卒年份“辛未”指的是康熙三十年(1691)。刘修向昆山人问询《经解》的刊刻情况,表明《经解》的刊刻地点是在昆山;刘氏卒于辛未(康熙三十年)八月十一日,直到去世也没有见到《经解》刊出,而恰巧在他去世之后不久,《经解》刊行于世,戴晟辛未年撰行略一文时称已购得此书。据上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经解》的刊成时间是在康熙三十年八月前后,其地点正是在昆山。[2](二)内府收贮《经解》书版《经解》刊于昆山,印版最初自然储于徐乾学家,成书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的《分甘馀话》曾记载:海盐胡震亨孝辕辑《唐诗统签》……康熙四十四年,上命购其全书,令织造府兼理盐课通政使曹寅鸠工刻于广陵,胡氏遗书,幸不湮没。然版藏内府,人间亦无从而见之也。昆山徐氏所刻《经解》多秘本,仿佛宋椠本,卷帙亦多,闻其版亦收贮内府。[3]康熙四十四年(1705)圣祖南巡,三月,“上发《全唐诗》一部,命江宁织造曹寅校刊”[4],七月初一日,曹寅在奏折中说:“臣即将《全唐诗》及《统签》按次分与,皆欢欣感激,勤于校对。”[5]可证《分甘馀话》作者王士禛所闻圣祖命曹寅刻《唐音统签》之事正发生在南巡之时。他又听说《经解》书版“亦收贮内府”,审其语意,此事似与曹寅刻《唐音统签》发生在同时。王士禛在《经解》尚未刊成之时,即已得书数种[6],说明他对徐氏刊《经解》颇为关注,其记载是可信的。考察此次南巡中圣祖的行迹,他于康熙四十四年乙酉三月南巡,幸苏州,并亲临徐乾学家之遂园,又追赐徐乾学“耽述古学”匾[7]——此四字显然是在表彰徐乾学的经学贡献。可以推断,王士禛所闻内府收贮的《经解》书版,很可能是在康熙四十四年圣祖第五次南巡之时,昆山徐家进呈的。(三)《经解》书版存贮于苏州织造局在康熙朝的档案史料中,并未见到与王士禛记载相印证的文献,那么,书版从徐家进呈到的“内府”具体是何处呢?胡季堂《培荫轩诗文集》中有一则序文,其全文如下:补刊《徐氏经解》序昆山《徐氏经解》刻于康熙十二年,学古之士用藉津梁,以济渊海,偻指周星。仅过百腊,而传是楼中竹素缣缃荡然羽化。此板归织造府,亦复漫漶残缺,不经刷印有年矣。余尝与学使彭公、观察袁公论事及此,念我朝稽古右文,旷轶百代,皇上于制科之外,特征通经之士,优擢侍从,此后德音叠沛,广求遗书,开四库之馆,以成古今未有之钜观。上方赐膳,尚书给札,编纂者百员,缮录者千指,各省督抚承诏购募,凡故家之箧衍,寒畯所传钞,虽郢书燕说,寸纸尺蹏,莫不装潢投献,重埒璜球。而此《经解》一书,以前辈荟萃之勤,艺苑菑畬之助,乃听其零落,不复收辑,岂守土者所以佐文明之治,而奖来学之心哉?乃商于尚衣舒公,发藏板,付书院肆业诸生排比校对,缺者补之,蠹者易之,阅数月竣事,费剞劂银三百两有奇,则吾数人醵俸之所岀也。夫穷经致用,学问之大源,文章不由于经学则流潦也,政事不由于经术则俗吏也,世之士仅读学官所立之书,以求合有司之尺度,故口耳递嬗而经籍益荒。此书自唐宋以来,治经之家亦存什一于千百耳,犹可以各见其性情而互通其门户,使得广为流布,庶足挽一隅之目,以牖面墙之心,其有补于吾徒甚大也。今者一经厘正,云楮翠烟,满床兼雨,洵足称快。使善加护惜,其板犹足支百数十年,是所望于读书恤士者之常公此好而已矣。[8]胡季堂此篇序记载《经解》书版归“织造府”,这为我们提供了书版去向的重要线索,同时也是目前所见到的首次明确提及其去向的史料。此文未署时间,然考察其内容,提及“开四库之馆”,则应该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二月之后,其时,胡季堂任江苏按察使。故序文中的“尚衣舒公”,当指时任苏州织造舒文(?—1791),他是内务府镶黄旗包衣[9],于乾隆二十七年被派往苏州协理织造事务;三十三年补授江宁织造,并兼管龙江关务;三十五年三月,调补苏州织造;四十九年闰三月,补授武备院卿;五十一年补授内务府总管大臣。由此可知,王士禛听闻《经解》书版收储内府,实际上是存贮于苏州织造局。乾隆五十年(1785),内府补刊《经解》书版完成,二月二十四日,多罗仪郡王永璇等奏报此事,内中提到:“又因苏州织造解到《通志堂经解》版片,内有残缺糢糊,应行补刊、全刊者,共计三千五百馀页。”[10]乾隆五十年补刊完成的《经解》书版是自苏州织造解送而来的,说明胡季堂序文与官方档案记载完全一致,由此为我们解开了《经解》书版在康熙间收贮内府之谜,证明了《经解》书版并未随圣祖第五次南巡运回宫中,而是就近贮存于苏州织造局。二、胡季堂出资补刊《通志堂经解》书版上引胡季堂之序记述了《经解》补刊的缘起经过,除了“尚衣舒公”外,文中还提及两人——学使彭公、观察袁公。考察胡季堂的生平交游情况,“学使彭公”当指彭元瑞(1731—1803),字掌仍,一字辑五,号芸楣(一作云楣),江西南昌人。乾隆二十二年进士,官至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乾隆三十六年至四十七年(1771—1782)间任江苏学政。而“观察使袁公”则是与彭元瑞同年的进士袁鉴(生卒不详),字澍甘,号春圃,浙江钱塘人。乾隆三十六年十月任江苏松太道员。彭元瑞《恩馀堂辑稿》中亦有一篇序文,可与胡序相互印证:重补《通志堂经解》序昆山徐相国汇说经家诸书,锓为《通志堂经解》。迄今年久,板日朽佚,计阙者百数十篇,废摹印者二十馀年,坊贾或累数年罕售一帙,盖经学之不讲也久矣。坐肆而鬻,按籍而求,惟讲章、时文二者是骛;词章之士,又以攟摭类书为急计;一二好古之儒,或博览史籍,至经则倦而思卧矣。盖史事新而易识,经学湛而难入,质性所近,其大较然也。予视学三年,每令诸生黙写经文,中鲜讹误者百不得一二,至通注疏者绝无其人,矧诸家之籍乎?作之者与汇而传之者之苦心如是,而仅以听之浥烂脱失,至于不可收拾,可慨也。江苏按察使今刑部侍郎光山胡公,慨然起而任之,取校旧本,残者补之,漫漶者厘之,于是《通志堂经解》复为完书。公先君子少宗伯为天子旧学之臣,邃于《周易》。公少孤,能读父书,胸有根柢,以文学发为事业,是举有功于经学不尠。抑今典学高深,文治醰粹,海内秘籍上四库全书馆至万馀种,多有出于徐氏所刋之外者,诏付开雕,拭目大备,公将以是为扬诩先声,垩素始事也夫。[11]彭元瑞文中提到他“视学三年”,又记胡季堂官职为“江苏按察使今刑部侍郎”,则可确定彭序作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结合胡序,可知胡季堂补板《经解》的时间当在乾隆三十八年至三十九年之间。从胡、彭二人的序文来看,《经解》存于苏州织造局之后,至乾隆中期已有二十馀年未曾刷印,而板片阙了百数十篇。胡季堂与苏州织造舒文商议后,耗时数月,与彭元瑞、袁鉴等同僚捐俸三百馀两,将《经解》补刊为完书。具体的排比校对工作,是由“书院肆业诸生”完成的。考察档案,胡季堂曾与江苏巡抚萨载、布政使增福等在苏州紫阳书院设局,专司收掌遗书[12]。此书院创建于康熙中叶,是苏州乃至江苏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书院之一,时任江苏学政的彭元瑞在此书院主讲[13]。可以断定,紫阳书院的肄业诸生完成了《经解》的校对排比,而刻字补刊工作也是在此地进行的。另外,二人序文中有三个问题值得关注:其一,胡季堂认为“昆山《徐氏经解》刻于康熙十二年”,说明他并未对《经解》的真正刊成时间作细致考证;其二,胡、彭二人若知晓圣祖南巡与《经解》版归织造府之间的关系,必会在文中有所提及,但二人未及一言,说明他们对此事亦不甚清楚;其三,彭元瑞序中说《经解》书版“废摹印者二十馀年”,证明此书在二十馀年前尚进行过刷印,但内府档案中并未出现相关记录,这说明此前的刷印,很可能是苏州织造私下进行的。三、胡季堂补刊《通志堂经解》书版之原因及条件《经解》补刊资费系从胡季堂等人的俸酬中所出,说明胡季堂完全是私人出资为皇家收藏的书版补刊的,他为何要费财费力做此事?而为皇家所藏之书版补刊,绝非一般人可为,他又何以得此机会?(一)胡季堂补刊《经解》的原因1、高宗特旨采觅胡季堂之父胡煦著作乾隆三十七年(1772)正月,高宗诏令各省蒐辑古今群书,汇送京师[14],时任江苏按察使的胡季堂等在苏州设局收书。是年,河南巡抚何煟将本省购访的遗书进呈给高宗,其中有胡季堂之父胡煦的著作,高宗对此作出批示:因忆籍隶该省之原任侍郎胡煦平素究心理学,曾有著述,朕所深知。今单内并不见其姓名,则此外之似此遗漏者当复不少。着传谕何煟,令其再行悉心搜采,并饬属实力奉行,不得以书籍无关政要,一任潦草塞责。俟续有购得,即行汇单具奏。钦此。[15]何煟随即专札胡季堂,问询其家藏刻板抄本情况。十二月二十四日,胡季堂为此专门上折奏谢,表示感激涕零,他“谨将各书大指、目录、卷数缮具清单,寄交河南抚臣何煟先行覆奏,仍一面上紧校订成帙,一俟完竣,即赍送原籍,听候汇奏”[16]。乾隆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九日,胡季堂将整理好的各书交由何煟代为进呈御览[17]。尽管高宗在何煟及胡季堂的奏折上仅仅简单的批了“览”字,但可以看出他对此事办理的还是比较满意的,受此鼓舞的胡季堂自然对江苏搜采遗书之事不遗馀力,此事可看作是胡季堂后来出资为皇家藏板补刊的动力之一。2、“经学之不讲也久”的现状胡季堂与彭元瑞在序文中都指出了时下经学发展之困顿,即儒学诸生水平之低下、诸家经籍之日渐荒废。从主观上来看,“世之士仅读学官所立之书,以求合有司之尺度”,导致“口耳递嬗而经籍益荒”;客观上来讲,是“经学湛而难入”,导致好古之儒,“至经则倦而思卧矣”。在这种状况下,诸生在学习经籍过程中,“鲜讹误者百不得一二,通注疏者绝无其人”。《经解》是宋学之集大成之作,其中多世间少见的秘籍珍本,补刊此书,“使得广为流布,庶足挽一隅之目,以牖面墙之心,其有补于吾徒甚大也”,不仅可以开阔诸生的经学视野,亦不枉费作之者与汇而传之者的“苦心”。出于对推动经学发展的考虑,胡季堂等决定出资对书板进行补刊。3、响应高宗修《四库全书》之号召《经解》诸书数十年未曾刷印,其稀见程度可见一斑。在这种情况下,对此书“听其零落,不复收辑”,与高宗“广求遗书,开四库之馆,以成古今未有之钜观”的政策无疑是相悖的,胡季堂等人正是在此惋惜的心情下决定出资补刊此书。此外,结合背景可了解到,乾隆三十八年闰三月,办理四库全书处拟定章程,所收各书分为应刊、应抄、应删三项,其中应刊者,即行次第刊刻,镌版通行[18]。彭元瑞是以期待诸书“诏付开雕,拭目大备”。胡季堂出资补刊之举,在彭元瑞看来,是“扬诩先声,垩素始事”,即可视为是开四库诸书雕刊之端。《经解》书版补刊后,将来刷印既多,流传既广,必然人尽皆知,如此扬名出彩的事,自然值得胡季堂等费财费力。由于此前两江总督高晋会同江苏巡抚萨载已经专门上折奏闻《经解》发现之事,又有苏州织造舒文与内府通气,补刊《经解》书版之事一朝为高宗知晓,胡季堂等人无疑会受到嘉奖。然而搜寻史料了解到,胡季堂并未将自己出资补刊《经解》的经过上报给高宗;而在乾隆四十八年,高宗向业已调入宫中任职的舒文问及苏州织造局处板片存贮情况,舒文回复“记得尚有存贮板片,系何项书板不能记忆”[19],证明他亦未将此事上奏。另外,从历史上鲜有人提及胡季堂补刊《经解》一事来看,此书在修补完成后并未大量刷印流传,这说明《经解》书版很可能随着胡季堂升任离苏而再次深藏苏州织造局。为何如此一件值得广为称道的事最终落得无人知晓?此问题值得再作深入探讨。(二)胡季堂等得以出资补刊《经解》之条件1、《经解》的重新发现乾隆三十八年三月二十九日,高宗发布上谕命两江总督高晋等于江浙购访昆山徐氏之传是楼等藏书家之遗书。闰三月十五日,高晋在查访后,奏称“徐乾学家之传是楼,已于雍正十二年间,不戒于火,书籍悉遭焚毁”[20],但仍不遗馀力的进行搜罗。六月二十八日,浙江上元县知县曾曰琇发现一部《通志堂经解》,高晋会同江苏巡抚萨载特上折奏闻:兹据上元县知县曾曰琇觅得已故尚书徐乾学所刻唐宋以来经学各书,共一百三十八种,计一千七百九十卷,呈送前来。臣查徐乾学昔年刊刻此书,原系采借秀水朱氏之曝书亭及常熟钱氏之述古堂,并各藏书家流传秘本,荟萃成编,其为传是楼遗籍无疑。今钦奉特旨,纂辑《四库全书》,以经学之书为第一库,则此书有裨经学,似亦足备采择。理合开列清单,恭呈御览,仰恳勅交总裁大臣核定饬取,即行解送。[21]在高晋等人看来,此书采各大藏书家流传秘本荟萃而成,对于修《四库全书》之经部是有裨益的。而据前引胡、彭的序文可知,《经解》已经数十年未刷印,坊间罕售一帙。因此,此书的重新发现,无疑使众人惊喜非常,为此高晋等专门开列清单,恭呈高宗御览,并准备解送至京。当时在苏州紫阳书院设局收书的胡季堂等人,对此部《经解》的发现必然知晓,而其书版的重现,当与这部书的发现有直接关系。2、胡季堂与舒文等人的关系密切胡季堂在苏州任职三年期间,广结宾朋,据袁枚《随园诗话》记载:近日中州胡云坡司寇秉臬司苏州,继二公而起,政简刑清,屡开文宴,一时名士如平瑶海太史、顾星桥进士,时时从余至吴门,必招赴会。[22]平圣台、顾宗泰及袁枚等人在当时都是一时名士,通过胡季堂的《培荫轩诗文集》可以发现,他不仅广结汉族士人,与满族官员关系也非常好。如诗集中多次记他与“增履庵方伯招同”、“舒尚衣䌹斋(斐章)”等一同游览胜迹、联句作诗[23]。前文已指出,舒尚衣是苏州织造舒文,通过胡季堂的诗文记载,可知他字斐章,号䌹斋。“增履庵方伯招同”是江苏布政使增福(生卒不详),字招同,号履庵,满洲镶蓝旗人。乾隆三十一年(1766)任热河道员,三十四年十月,升任安徽按察使,三十七年二月,调补江苏布政使,四十四年出任福建巡抚。舒文与增福是胡季堂得以发现并接触到《经解》书版的关键人物。乾隆三十八年,增福作为胡季堂的同僚,二人共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响应高宗修四库全书的号召在苏州设局收书。因此,当上元县知县曾曰琇发现《经解》并呈送前来之时,首先见到此书的正是此二人。而根据舒、增、胡三人密切的往来关系,舒文当也不难知晓《经解》发现之事。另从舒文的履历来看,他已在苏州织造供职十馀年,自然对本衙门所藏之书版情况非常清楚,胡季堂等人得以知晓《经解》书版贮藏于苏州织造局,应当正是舒文告知的。胡季堂在苏之时,不仅与二人经常游赏赋诗,在他离苏之后,亦常与二人写信寄诗,如《过淮南柬吴门诸友》三诗中,其中一首曰:“一从北去已三秋,每上金台忆旧游。今到淮南更南望,长江烟水隔苏州。”另一首提到:“雅度每怀宣化使(谓增履庵方伯),清襟常念尚衣卿(谓舒䌹斋尚衣)。”[24]诗文虽不乏恭维之意,但能看出来,胡季堂十分怀念与增福、舒文二人的昔日旧游,并且对二人的品行颇为称道。另在《邗上舟次答舒䌹斋尚衣寄怀原韵》一诗中,胡季堂写道:衔命赴江南,感荷何能已。驿骑在星驰,风帆期顺驶。行行历淮扬,隔江来一纸。郑重故人书,殷勤询近履。淋漓发长歌,缱绻复何似。深情宛转间,恍若亲音旨。往事动追回,光阴惜弹指。北上黄金台,南阻沧浪涘。怀抱各一方,良时徒望美。冉冉吴山云,澹澹秋兰茝。三载黯然思,一朝跫然喜。那知金阊门,咫尺难涖止。南望低徊闲,薰风时过耳。行笥贮朵云,邗水深无底。[25]胡季堂于乾隆三十九年离开苏州,四十二年(1777)四月,他以刑部左侍郎的身份被派往江苏兴化县,会同督臣高晋审理案件,以上诗文中都提到“三载”、“三秋”,可知以上诸诗都作于此行的途中。当舒文得知胡季堂南下赴苏后,特意来信问候,通过“郑重故人书,殷勤询近履”、“深情宛转间,恍若亲音旨”等句,可见舒文信文内容之情切;而胡季堂亦表达了老友不能相见的遗憾,并写下“行笥贮朵云,邗水深无底”等句,以示二人友谊之深。从目前所见这些资料来看,二人在苏州供职期间形成的良好情谊,当是舒文同意胡季堂出资补刊《经解》书板的主要原因。3、彭元瑞对《经解》补刊的支持彭元瑞早年曾随胡煦学习,二人具有师生之谊,他与胡季堂应当很早便结识了。胡煦入葬之时,墓志有阙,“越二十五年,其孤季堂官江苏,以长洲彭芝庭先生旧从公游,请为志”,乾隆五十九年(1794)十一月十七日,高宗特旨追赐胡煦易名之典,予谥“文良”,胡季堂又请彭元瑞为之作补志[26]。二人关系亲近如斯,彭元瑞自然会极力支持胡季堂补刊《经解》。《经解》补刊所费资金系胡季堂“数人醵俸之所岀”,说明彭元瑞亦曾出资;此外,彭氏时任江苏学政,又在紫阳书院主讲,因此书院肄业诸生对《经解》的排比校对工作,离不开他的支持。《经解》补刊阅数月竣事,彭元瑞对此颇有贡献。四、胡季堂补刊《通志堂经解》的意义胡季堂补刊《经解》,为我们提供了诸多研究新视角。其一,胡、彭二序解开了争论多年的《经解》版藏之谜,不仅间接证明《经解》系昆山徐乾学所刻,还展现了其书版自康熙年间收储苏州织造局之后近七十年间的存藏情况。而胡季堂补刊《经解》,不仅推动了经学之发展,延续了书版的寿命,还使得此书重新回到世人视野,并为高宗将来下旨补刊做了铺垫;其二,众所周知,《经解》之编刻,可视作纳兰成德与徐乾学满汉学者通力完成的作品。而胡季堂补刊此书,离不开苏州织造舒文的支持,《经解》的补刊,实际上也是满汉官员合力完成的,这对于探究清中前期江南地区满汉关系具有非常典型的参考价值;其三,《经解》的再发现及其印版的补刊,是在高宗修《四库全书》的号召下促成的,这为探讨《四库全书》在辑佚、保护和整理传世文献中的作用,提供了一个正面例子;其四,《天禄琳琅书目》前、后编作为我国第一部官修的善本书目,出现了颇多版本误判的情况,尤其在嘉庆二年(1797)彭元瑞主持编纂的《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中,有6种《通志堂经解》零本的书,被列入宋版诸部[27]。尽管此6种书都被抹去通志堂及成德的信息,但是通过前文梳理,可知彭元瑞与《经解》的早期补刊极有关系;而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二十七日,高宗颁赐《经解》七十部给各阿哥、大臣及各省督抚,其中胡季堂和彭元瑞也赫然在列[28],说明彭氏对此书是非常熟悉的,当不至于将通志堂刻本误认作是宋刻本。这直接证明《经解》零本被堂而皇之的编入《天禄后目》,极有可能是官方默许的一种作伪行为。此外,通过了解胡季堂对《经解》的补刊,可以发现此书与清代皇家内府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时至今日仍有诸多问题尚未解决,例如《经解》完成于康熙三十年,最早是以何种途径流入宫廷的?康熙间官方为何要收贮《经解》书版?此书版又是如何从苏州织造局运至宫中的?相信随着史料的发掘和研究深入,这些问题会被一一解开。注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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