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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大坏狐狸,让我年轻了好几岁

2018-03-21 查小云 新京报书评周刊

如果你是一只狐狸,最爱吃鸡,却天资不甚敏捷,总也抓不到鸡怎么办?


于是你就只好凑合吃萝卜……或者!降低难度,改偷鸡蛋!然后自己孵小鸡!


好吧,这是上周五在国内上映的天真蠢萌动画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中的情节。而再往前追溯,它是动画版导演之一本杰明·雷内的绘本作品《坏狐狸》中的故事。这一绘本也刚刚3月份出版了中文本——尽管显然没有电影受关注。


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剧照,绘本也基本是一致画风。


据已经看过电影,以及看过绘本的大小伙伴们说,他们都很喜欢,喜欢其中的天真和活泼,以及法国式的幽默,喜欢它的2D水彩画风,和老少咸宜的主题,或者更简单的理由——任性,放松。



作者  |  查小云


通常,向身边的成年人推荐一本绘本或是动画,并不是一件一点就通的事。那不妨换个方式问问大家:最近一次你觉得自己傻得好玩、有点无聊、却很开心的时刻,是什么样的?


就我自己而言,是这样——


前几天,我去菜市场旁边的花店买了一只百合。闽南的百合一枝一米多长,上面顶着八九只骨朵,个子不高的我竖着拿,就像唐三藏拿着九环锡杖;横着拿,就会打到菜市场鱼摊上的鱼。真是太尴尬了,非常不好意思,很怕遇见熟人!但我被自己的这种滑稽感逗笑了,几个朋友也来凑热闹。


“上次我买了个一米多的晾衣杆,走在路上,感觉也像化缘。”


“你可以......扛着试试?”(那应该会像猪八戒吧?)


承认吧,成年人的日常生活中也会有像小孩子时那种可爱、好玩、滑稽的时刻。喜剧感天然渗透进你我的生活,但被成年后的我们不自觉地抵制它的“源于生活”,习惯把它们过滤掉。当国内不少80、90后已习惯自嘲“老阿姨”,作为一个大人,我们太像《坏狐狸》里那只孵蛋的母鸡,太紧张,以至于忘了如何放松。我们会熟稔地把政治意味、娱乐化、成人版的段子转来转去,但大多数人并不会将日常简单的天真与生趣,进一步沉淀出洗练的幽默感,再用画笔将其细节和气质落实成一部跨越年龄的绘本或动画作品。


《坏狐狸》里,吓不到鸡的狐狸和淡定的母鸡。


绘本《坏狐狸》的作者、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的导演,法国人本杰明·雷内(Benjamin Renner)做到了。这只狐狸和农场里的猪、兔子、母鸡等诸多动物百态,在打打闹闹中流露的天真、有趣和无聊,并不局限于低幼范畴,也不仅限于法式幽默,它们指向的是每个人内心里都曾经有过的坏坏的小心思,还有对于一点点尴尬、滑稽和无聊的享受。

 

这是我在翻看绘本时,时常停下来哈哈笑几声的原因,接着读下去之前,总忍不住再回看某几个画面。让人迷恋与享受的是《坏狐狸》给成年人的“召回感”,原本有但失却了、被遮住的某一个角落伸了伸懒腰,醒了,随之而来的是在纸页间慢慢膨胀起来的放松感,那种可以享受好玩的、跳跃的无用之用的坦然与自信。



坏狐狸偷了鸡蛋之后,为了吃到更鲜美的小鸡,灰狼要他孵蛋。孵蛋……竟然还有一点害羞!


“或者不行的话,我们轮流做,你一次……我一次……”


“事实上,你在这看着让我,有些不自在……”“行,我出去。”



坏狐狸孵蛋成功后,无奈开始了一系列的强为人母的体验。比如,被强迫围观了一只小鸡想吃生命中第一只虫子时的撒娇、纠结、紧张、无奈。


“可我不知道怎么吃呀!”“不是的,太难了!”“可我就是不行啊!”



又比如,被强迫兴奋了一秒钟---为了看一片平淡无奇的黄色叶子。


“那片叶子是黄色的!”“然后呢?”“没了。”




坏狐狸的坏,在童话农场里并没有造成残忍的伤害。诸如一片黄色叶子引发的无聊且尬的时刻,在绘本中被简单(有些甚至不连贯)的线条、草图风格的背景放大,又经过分镜头式的画面调整了节奏,得以用轻松浪漫但不拖沓的方式表达出来。作者的精细控住,让尬和无聊和好玩恰到好处。多一点会显得刻意浅薄,少一点又不够放肆。

 

绘本《坏狐狸》呈现的是坏狐狸无端变成鸡妈妈这一个故事,而电影版的《大坏狐狸》中,另两个故事《送子记》《拯救圣诞节》让农场里的其他动物鸡飞狗跳式地出场,尤其让一只猪大放理性与责任之光。电影画面中,故事背景、细节都比绘本呈现得更加细致,比如坏狐狸因为不吃小鸡,在洞穴里堆满了充饥的萝卜,而绘本中的洞穴只简单勾勒了轮廓,这使电影版的逻辑更周全。


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剧照,洞里堆着许多萝卜。


不过在电影院,总归不能任性地停在某一帧哈哈笑完再继续,想让尴尬的意趣在纸面上被放大得更圆满,还是推荐翻翻绘本。


毕竟,相比一场一两小时的电影,绘本会在书架上停留更久。在笑过之后,若还有一点点余味,追着这点余味再翻翻某几个画面,没准儿会戳破《坏狐狸》那些“嘤嘤嘤”“啊啊啊”之下,介于深浅之间的隔层,理解它为何可以“成人适用”。

 

本杰明·雷内对《坏狐狸》中幽默感的调控是很成熟的。他一直坚持用水彩手绘方式创作底稿,坏狐狸之所以当了妈,也源自于他小时候的一个困惑:小鸡破壳后第一眼见到谁,就真的会认谁做妈妈吗?拿做饭打比方,坏狐狸系列作品的食材天然朴拙,但吃菜的人知道,菜的最终味道取决于掌勺者对火候、调味料等的手感,还有一点点个人癖好。《坏狐狸》的好味道,还在于那些能轻轻就点透人心的“台词”。



当灰狼要吃掉长大的小鸡,他问满脸踟蹰的狐狸:“我说,你不会跟他们有了感情吧?”



关于一只狐狸该不该温柔的讨论:


“我就是大坏蛋狐狸啊。”“你不会是大坏蛋狐狸,你太温柔了!”



“我只是一只卑鄙的小狐狸而已,愚蠢又软弱。”



往前几页,灰狼说,“真是个蠢货!他怎么能对这些肉球动感情?”,再翻几页,农场里的一只猪就感慨道,“你瞧,我们对什么都可能产生感情啊!”这样的句子很简单,可翻着翻着,你可能会跟着这场好玩的闹剧动了一点点真感情。

 

我相信这基于本杰明·雷内对于生活的阅历与感触,它们左右着他对于幽默感与质朴情感之间的调控。或许是因为本杰明·雷内曾受到卓别林作品等传统默片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这些浓缩了精简人情的句子出现在动物嬉闹故事里制造了一种错位感,这样脱繁至简的台词成为坏狐狸留给人的特别余味。


本杰明·雷内曾说,“我有意在画中保留一种淡薄的精神,只呈现出精髓的东西,美丽的东西并不一定在各方面都完美无缺,我们可以用非常自然的方式讲述一个故事”。有了若干生活阅历与感触的成年人,比孩子更容易触到这种淡薄的精神与它成就的精髓。


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剧照。


这样的幽默感与放松感背后,总有一些关乎至简人性与事理的基底在支撑着。当我们触到它的基底时,会发现,咦,我好像从一个绘本中“学到了”一点东西。


——这可以作为划分轻浮搞笑手段与轻盈幽默感的办法。很多跨越了年龄层次的绘本都有这种特质,就法国绘本而言,从桑贝那种漫不经心却圆融着世情百态的漫画,再到让-克劳德·弗洛克的《生活三部曲》,这些年国内引进的好作品并不少。前者让人不自觉地对城市里过路人多了些善意与眷恋,后者呢,大概可以做个好玩的生活指导——我知道有人真的像《生活三部曲》里的爸爸一样,在圣诞节打扮成圣诞树。

 

它们没有很重要,但可以让生活多一点点血肉感,化解着干涩与冷漠。这样的幽默感是值得去享受的东西。

 

享受,本身就是一种好用处了。但如果爱求意义的成年人们总要再追问一句,这样的幽默感有什么用呢?在电影《大坏狐狸》的豆瓣页面下,有位网友这样总结道:“法国文化的这种细微之处的可爱,就像是每天抵御无趣生活的一点点小小抵抗。”

 

这样的小小抵抗,在阴沉罩住蓝色的下雨天,在看不到200米外树杈的雾霾天,在那些让生活的信念感容易动摇的晦暗天气里,没有那么那么重要,但又必要。不知道法国人会不会更懂,但愿更多的中国读者能懂。



“我身上总有一些东西让你们有时害怕吧?”

“有的时候,是的,我们会害怕......”

“害怕我吃了你们?”

“不,我们害怕你不爱我们了。”



我们身上总有一些东西快被消磨光了吧?


是的,我们会害怕。


害怕在人事与时光的波荡里,不再爱自己,不再爱属于你的生活、你的时光,不再试图去呵护与创造那些每天抵御无趣生活的一点点小小抵抗。

 

那么,可以偶尔请这只坏狐狸来帮忙。


《坏狐狸》
作者: [法] 本杰明·雷内

译者: 谢昱

版本: 后浪丨花山文艺出版社 2018年3月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查小云;编辑:小盐。未经新京报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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