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伦原创乡间记忆之·童年那些新鲜事儿
童年那些新鲜事儿
作者：王明伦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便开始怀旧，特别对童年时代的经历总是记忆犹新，难能忘怀。
大约在我六七岁时，村里忽然开始种植棉花，在这之前我们那儿是不种棉花的，并且从那至今也再没有种过。记得当时我家屋后的地里就种了一片，秸秆有点像茄子，叶子则如洋金花。最令大家感觉新奇的是它的枝桠间结出的棉桃。那些嘴馋的孩子们误以为是种可吃的果子，谁知偷偷摘一个咬开，里面却是团曾未见过的白絮。秋天棉桃开裂，远远望去，满地犹如尚未融化的残雪，很难使人将它与“温暖”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生产队里将采摘下来的棉花分到各户，进行初加工后按份量记工分。但是这些棉花最终并没有絮进村人的棉被和棉衣中，据说都被上级收购了。
有几年家家户户都栽一种新品大头菜。这种菜可以长到二十多斤重，而且耐寒，即使落了雪再收也不迟。它不像白菜、萝卜那样需要下窖存放，只须往闲屋的墙角一堆，随吃随拿。但它的口感不好，放的时间长了就会糖化，吃起来既面又甜，有些发腻。我父亲是个仔细人，担心将其冻坏，便用玉米秸秆在西园里搭了个“铺子”，把收获回来的上百棵大头菜垛在里面。这让我喜出望外，想不到大冬天的还可以到“铺子”里面玩，于是抽空便钻进去呆上一会儿。那个“铺子”四面透风，但即使漫天飞雪我也会感到惬意无比。可惜好景不长，这种菜只种了两三年便销声匿迹，“铺子”当然也就没必要继续搭建了。
村里还种过沙参。这是一种中药材，很耐盐碱，村里便将靠海的一片沙地做了试验田。沙参的苗子长得什么样儿现在我已毫无印象，但它的美味却至今难忘。因为这种药材可以食用，所以收获时村里管得很严，不过父亲还是想方设法给我带回一棵，使我尝到了它的美味。记得那像白菜疙瘩似的根茎蒸熟后又香又甜。为了避免让前来串门的邻居看见，父亲特意嘱咐我躲到旮旯里去吃，那种提心吊胆的口腹之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谷子、黍子原属我们那儿的土著作物，但似乎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被淘汰出局了。我十来岁的时候，村里突然兴起种高粱来，有红白两种。结红色穗子的秸秆细瘦，像枝枝修竹，颇有玉树临风之姿。结白色穗子的粗矮，秸秆富含糖分，曾被孩子们当作甘蔗大嚼特嚼，即使被锋利的外皮将嘴巴割得鲜血淋漓也无怨无悔。手巧的孩子可以在大人的指导下用高粱篾编织出精致的蝈蝈笼，那些竖在田地中央用以吓唬家雀的草人也一度成为孩子们的玩偶。但这种作物也只风光了两三年便销声匿迹，犹如昙花一现。
除了庄稼，村子里还不断对果树进行改造。我们那儿的“窝梨”已经栽植了数百年，远近闻名，畅销不衰。但是有年村里忽然将部分百年老树抹头截枝，嫁接上一种名为“雪花梨”的新品。这种梨个大皮薄，肉厚汁多，除了存放时间不及窝梨外，其他方面均胜一筹。村人尝到甜头后如获至宝，于是大量更新。谁料雪花梨生性娇贵，不几年即百病缠身，个头、糖分每况愈下，最终被淘汰出局。与雪花梨命运相似的还有一种大枣，其硕大的个头让娇小甘甜的本地枣相形见绌。但这种枣子果肉粗劣，味同嚼蜡，连馋嘴的孩子们都不屑一顾，因而没两年便不见了踪迹。山坡上的板栗树也没有逃脱充作试验品的厄运，嫁接的新枝不等结了两年果子，便又被更新的品种所替代。数十年的老树就这样锯来砍去，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粗壮的树干上面擎着细瘦的新枝，仿如枯木逢春，显得十分滑稽。
村子里还曾养过蚕，而且专门划出几亩洼地来种桑树。蚕室设在林业队，安排几个姑娘专事饲养。我曾多次进蚕室参观过，洁白的蚕宝宝在碧绿的桑叶间蠕动啃啮，发出下雨般的“沙沙”声。结成的蚕茧最终是否被外贸部门收购去出口换汇，或者给村里带来了多少副业收入，大家不得而知。但那些蚕养了没几年便不知下落，由此可知肯定收益无几。
养兔子也是上级大力提倡的一项副业。虽然我们那儿的野兔并不鲜见，冬天野地里常有它们的踪迹，一些勤快人也曾打过、套过野兔，吃过兔子肉的人更不在少数。但养兔子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为了让大家早日付诸行动，有关部门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我至今还记得宣传画上的内容。不过村民们对此事似乎热情不高。我家虽没养过兔子，但曾深受其害。当年冬天，家中的一株桂花即被叔父家养的一只“青天蓝”兔子啃死。这股养兔风似乎没等刮起来就风平浪静了，而曾经养过兔子的人家的日子也没见什么起色。
唯一引种成功的外来物种便是茶叶。改革开放之初，村里派人到南方学习种茶技术，回来在村后的“黄坚土”地里进行种植，竟大获成功。不久分田到户，于是这些茶园被有远见者承包下来，没用几年即获利丰厚。一家致富众人皆学，很快茶叶种植便在当地普及开来。三十多年过去，至今方兴未艾。茶叶，这个远来的和尚，终于为当地农业的发展念出了一段好经。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作 者 简 介
王明伦，中国散文诗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崂山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1980年起，先后在《海鸥（青岛文学）》《黄河诗报》《山东文学》《星星》等报刊发表作品。与人合著有诗歌散文集《琴屿海风》，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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