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马金萍：光明使者王恩荣

Original 马金萍文学沙龙 202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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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惊梦录》（怀人集）之十九

光明使者王恩荣

马金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岳父因口腔溃疡住进了扶余县医院的五官科治疗，本以为一个口腔溃疡，也不是什么大病，谁也没有把这个病当回事儿，以为打打针，吃点药就会好的。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口腔溃疡，竟然越治越重，最后岳父竟水米不进，眼瞅着日见沉重，主治大夫还总说这老爷子娇性，弄得家属无所适从。

一天晚上，我去医院看望岳父，从五官科病房出来的时候，在昏暗的走廊深处碰见一个长的非常周正的年轻医生，他悄声告诉我，说你岳父的病不在口腔，在内里，你赶紧上内科找个好大夫好好检查检查吧！再耽误就危险了。

于是，第二天我托人找到了县医院的内科权威张恒江先生给岳父做了全面检查，检查结果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张大夫说，这个人已经不行了，得的是肿膈障炎，得病的原因是因为口腔里的脓血顺着软组织渗透到肿膈引起肿膈发炎，赶紧准备后事吧！

这一下可把家人给吓坏了，打算往长春转院，又怕死在路上，最后只能保守治疗，后来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老人家因为一个口腔溃疡而断送了性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在走廊里让我上内科找个好大夫给岳父看看的年轻医生就是在扶余鼎鼎有名的年轻眼科医生王恩容。那时候，王恩荣刚刚从监狱出来不长时间，头上的“现行反革命”帽子还没有摘掉，正窝贬在县医院的五官科夹着尾巴做人呢。

说起王恩荣的蹲监狱，那真是令人哭笑不得，1976年4月5日，北京群众自发纪念周恩来总理，爆发了天安门广场事件，王恩荣是一个关心国家大事的人，有一次跟几个朋友喝酒的时候就聊起了这个事件，便大发感慨说，邓小平那么一个有能耐的人，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毛主席还整他，看来毛主席真的是老糊涂了（大意）。就是这一次酒桌上的闲聊，给他带来了几乎是灭顶之灾，在深牢大狱里蹲了八个月之久，一直到打倒“四人帮”之后的第二年，才把他放出来，虽然让他上班，给了工作，但头上“美化邓小平，攻击毛主席”的那顶反革命帽子却迟迟没有摘掉。

后来我跟王恩荣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我这才知道，王恩荣不但关心“国家大事”，他更关心的是老百姓的疾苦，他是一个眼科医生，那年头，医院的巡回医疗组每年都有支农任务。王恩荣在农村曾亲眼见过无以计数的老农因为没钱看病而眼瞎的事情，为了让农民能看起病，为了让那些因为患角膜病而眼瞎的患者能重见光明，王恩荣尝试着用大鹅的眼角膜代替人角膜进行异种板层角膜移植试验，居然取得了成功。他的这项研究所取得的成功，给千千万万的眼病患者带来了光明的希望。他的关于“异种角膜移植”的论文，在国家权威医学刊物上发表后，在眼科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王恩荣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扶余县医院的五官科主任，眼科权威，是名副其实的名人了，再加上文化大革命他蹲监牢坐大狱，他的名声就更大了。

王恩荣是一个有着远大的抱负的人，当年，他还在五官科当主任的时候就对我说，这个医院如果让我来管理，我就会把它发展成怎样怎样。后来，他果然当了医院的一把手，他当初跟我说的那些蓝图，不但实现了，而且还大大的超过了。改造旧的病房楼，购置先进医疗设备，医护人员的工资提升，以及住房等等，他都实现了。他当了那么多年院长，那些推销药品的药贩子们钻门子盗洞想跟他搭上关系，他连理都不理，进药是医院最重要、最有油水的一个环节，王恩荣却把这大权拱手让给别人来管。当了那么多年院长，退休的时候所能带回家的，只有那令人感叹的两袖清风。

即便是王恩荣在位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放弃他的眼科事业，对于那些从农村大老远来找他的老农，他从来都是热心接待。记得有一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我跟他正在说一件什么事情，这时候一个穿着极破的老农推门走了进来，说谁是王院长啊，他说他的眼睛要瞎了，而且兜里还没有多少钱，听说王恩荣院长是个大好人，就冒懵儿找上门来，问王恩荣能不能给看看。王恩荣听罢，二话没说，让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一会儿，他领着那老农就出去了，我一直等到下班了，他还没有回来，后来我才得知，他不但给那个老农看了眼睛，而且还自己掏钱把那老农安置在病房住了下来。现在这样的医生、这样的院长恐怕已不多见了。

在我跟王恩荣接触的那么多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患者态度不好的时候，反之，他对那些跟他装牛逼拿身份的所谓高等人却嗤之以鼻。记得有一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曾亲眼看见，县委某领导的一个大秘书夹着个小皮包牛逼闪将的走了进来，跟王恩荣一口一个某某书记说，得怎么怎么的。开始，王恩荣还耐着性子听他说，后来，他不是说了一句什么话终于把王恩荣给惹翻了，王恩荣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出去！出去！你跟我装啥呀？你也知道我王恩荣不是靠给谁溜须上来的，我就得罪你了能咋的？顶多我这个院长不当到头了！

王恩荣一顿臭骂，把某领导的那个大秘书给骂的简直就出不去那个办公室了。这就是王恩荣，这就是不畏权势，拿人民当父母，视权贵如粪土的王恩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王恩荣的事迹就深深地感染了我，我曾在当时《绿野》杂志上给他写过一篇报告文学。后来，又根据他的事迹写了一本书，名曰《光明行》。王恩荣可谓一生坎坷，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蹲牢坐狱，人生的那些倒霉事几乎都让他摊上了。但他却能坦然处之，从不向命运低头。

上世纪的最后一年，王恩荣退休了。忙乎了小的溜的一辈子，冷么丁在家一呆，感觉特别憋闷。这时候，省内外不少医院慕名请他出山高价聘他去给他们医院当眼科医生，但都被王恩荣拒绝了。后来他的一个徒弟看他在家呆的难受，就出资撺掇他开了个眼镜店，王恩荣架不住撺掇，终于答应出山了，他的这个眼镜店，给人看眼病不要钱，配镜子还远远低于别的眼镜店。因此，自开业以来，一直挺红火的。

他的这个眼镜店，说是买卖，其实就是他联络扶余那些跟他合得来的老朋友的一个联络点。自从他开了这个眼镜店，到他那里去的喝茶闲聊的人倒比买眼镜的人多。简直成了扶余文人雅士聚会的地点了。

去岁的年尾，我回扶余老家，见了恩荣大哥一面，我一问才知道，恩荣大哥已经66岁了。俗话说，六十六，掉块肉，可是，我看到的恩荣大哥仍然那么精神焕发，仍然那么年轻，在酒桌上喝起酒来，说话仍然那么大的嗓门。一股豪气，不让青壮。但毕竟年岁不饶人哪！往后喝酒可真不能再这么喝了。

晚年的王恩荣，对诗歌情有独钟，在从医之余，写了不少诗，并自费结集印行了一本名曰《瞳仁诗草》的诗集。现在就让我以他的一首短诗来结束我的这篇文章吧：

我从

你的瞳仁走进去

为的是——

驱逐黑暗

争得光明

你的瞳仁

是透明我灵魂的镜子

是净化我心灵的清泉

因为

我的生命/在你的瞳仁里

2007年元月13日写于忘忧斋

作者简介：马金萍男。民族，汉。本名马金平，笔名有马金萍、司马荒原等。吉林扶余人。文革后期毕业于吉林省扶余县第一中学。后因前途渺茫，遂入伍戍边，曾先后在在陆军40军120师360团一连当兵，后被选入360团文艺宣传队，因创作上取得的骄人成绩，两年之后又被调至120师文化工作队，先后任创作员、创作组长。转业后，被分配到吉林省扶余县戏剧创作室，任创作室主任。1991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高级进修班代职进修，主修戏剧文学、影视文学编剧，同年结业。1992年调到吉林省民间艺术团任编剧、艺术室主任、艺委会主任。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理事、二人转艺术研究会秘书长等闲职。马金萍创作的歌词《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孙连梦演唱）、《咱们屯里人》（赵本山、刘德华等演唱）、《老家大东北》（火风演唱）、《东北二人转》（小沈阳、沈春阳演唱）《永远伴随你一生》（阎学晶演唱）《情满西厢》（阎学晶演唱）《蓝河遗恨》（阎学晶演唱）《回杯记》（阎学晶演唱）；（《东北人的歌》（王小利演唱）《高粱叶子窄、苞米叶子宽》（衡越演唱）《弹起吉他唱起歌》《努尔哈赤的故乡》《黑土地——生死之吻》《东北大粮仓》（日本、韩国等电视台多次播出）等，在国内外流行歌坛影响巨大。除歌词创作外，他的主要影视作品有：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三集贺岁片《讨个老婆过大年》之《四喜临门》；10集电视系列剧《缴枪不杀》、电影剧本《镜泊湖的枪声》（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电影剧本《代乡长主政》（广西电影制片厂出品）；48集东北风情电视系列剧《拉拉屯风情》；30集电视系列剧《恭喜发财》（与人合作）等；参与策划、创作的影视作品有百集系列剧《北方故事》（吉林电视台）；千集网络微喜剧《关东微喜剧》、《荒唐县令》；网络电影《东北赌途》《东北山炮》；东北风情纪录片《关东大喇叭》《龙腾黑土地》等；其中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获1999年度全国电视剧评奖“飞天奖”，并同时获吉林省文艺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创作出版的文学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白色的太阳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人在江湖》（电影出版社）、《黑道生涯》（电影出版社）、《线人》（新文化报连载，电影出版社）、《尘世浮情》（城市晚报连载）、《腐•败》（电影出版社）、《反贪局长自述》（中国电影出版社）、《黑色娱乐圈》（中国电影出版社）、《谁玩谁》（群众出版社）、《逃亡日记》（群众出版社）、《月光花园》《新文化报连载》、《谜底》（时代文艺出版社）、《交易》（新文化报连载）；长篇报告文学《与死神搏斗的人们》、《光明行》；中篇小说有《原罪》、《宿罪》、《人欲》、《女犯》、《在掌声中死去的女演员》、《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爱到伤心才是情》、《爆炸》、《横祸》、《伪都》、《八卦》、《断落》、《在极乐园疯人院里》、《狼谷》等六十余篇。其中中篇小说《佛眼》获“关东三宝”奖。《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获“东北文学”奖。小小说《聋爷》获吉林省建国五十周年征文一等奖。在进行影视及文学创作的同时，主要从事戏剧、二人转、以及歌词和其他艺术样式的创作，出版有《马金萍剧作选》（上下卷）；其主要代表作品有大型戏曲《皇帝出家》、《盘丝洞》、小剧场话剧《瀛台落日》、《鸳鸯扣》、《绝响》、《人欲》等。其中《鸳鸯扣》获戏剧文学奖；《人欲》获第四届全国戏剧文学奖优秀剧本奖。二人转、拉场戏作品有《矬乡长》、《挂风铃》、《盘丝洞》、《幸福鸟》、《生财有道》、《二姑爷拜寿》、《孙成打酒》、《济公新传》、《猪八戒照镜子》、《县长赶集》、《徐九经赶店》、《焦大骂园》、《大劈棺》、《劈关西》、《听声》、《招聘记》、《二大妈打庙》、《大炼活人（演出时易名为《顺水推舟》）》《黑吃黑》等150多部，二人转《矬乡长》获中国曲艺最高奖“牡丹奖”文学奖；拉场戏《生财有道》获吉林省政府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二人转《挂风铃》、《盘丝洞》、《矬乡长》、拉场戏《二姑爷拜寿》、《济公新传》、《上班》、《珍珠翡翠白玉汤》、小品《杠杆》、《谁帮谁》等分别获国家和省级会演一、二等奖。另外除此之外，还在各种期刊上发表戏剧论文、散文等各种文字数百篇，共发表各类作品1000多万字。《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吉林日报》、《新文化报》、《城市晚报》、《戏剧文学》等多家媒体曾多次撰文刊载介绍、评论他的创作成就。国内50多家出版社编撰的各类人物辞典登载过他的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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