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读 │ 大城市生活让人更抑郁了吗？

Original Stier,A.J. et al 城读 2022-07-13

354

大城市生活让人更抑郁了吗？

抑郁症的人均患病率随城市规模的扩大而系统性地下降。

Andrew J. Stier, Kathryn E. Schertz, Nak Won Rim, Carlos Cardenas-Iniguez, Benjamin B. Lahey, Luís M. A. Bettencourt, Marc G. Berman. Evidence and theory for lower rates of depression in larger US urban areas,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Aug 2021, 118 (31).

Sources:

https://www.pnas.org/content/118/31/e2022472118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8-02/how-big-cities-help-fight-depression

Picture source:

https://ephemeralnewyork.files.wordpress.com/2016/10/bentoncityactivitieswithdancehall.png

城市生活改变了人们的精神、生活、行为和思考方式。一个多世纪以前，欧洲和美国大规模城市化带来社会变迁，使社会科学家们开始关注城市与精神生活之间的关系。城市生活对心理健康和主观幸福感究竟是好是坏成为中心议题，引起学者们的理论探讨和实证分析。不同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发现不一，相持不下，至今尚未取得共识。

19世纪的社会理论家，例如滕尼斯、齐美尔，看法普遍比较悲观，认为负面影响居多。美国城市社会学家路易斯·沃斯1938年《城市性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最早对城市提出社会学的定义，认为人口规模、密度和异质性是区别城市与农村、大城市与小城市的三个本质特征。他进一步探讨了这三个特性如何导致了一系列负面的后果：人的异化；越轨行为；原子化的个人，这些都导致了人的不幸福。

那么实证研究是否支持上述理论观点呢？

社会心理学家开始研究和测量城市居民的系统性行为适应。这些行为适应包括更密集地利用时间（例如步行更快），对多样性更高的容忍度，以及遏制不必要的社会互动的策略，例如，大城市居民更冷漠、更无情地行事。这些研究将城市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归结为大城市社会生活的强度，为高密度的建成空间、相关动态和多样化的社会经济互动网络所调解。然而，这些研究并没有最终澄清城市环境到底会导致更好还是更坏的心理健康水平。

最近的研究较少关注城市环境的整体影响，而更多关注与抑郁症相关的具体背景和环境因素。例如，一项对瑞典整体人口的研究发现，社区人口密度与抑郁症相关的住院治疗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此外，性别、年龄、社会经济地位和种族等个人因素，在邻里层面上具有差异，与抑郁症具有统计上的关联。其他使用不同的心理健康测量方式和更广泛的城市环境定义的研究发现城市与农村地区相比，城市具有更差的心理健康水平。

人们普遍相信，城市生活不利于心理健康，城市会加大人们的精神负担的担忧持续至今，认为城市可能诱发“刺激过载”，包括压力增大、精神疲劳以及降低主观幸福感。城市被视为情绪压力锅，导致抑郁症和其他精神疾病的高发。

然而，将主观幸福感和城市联系起来的证据仍然是不一致的，原因在于：1）报告方式（社会调查抑或是医疗记录）；2）测量类型（如问卷调查还是访谈）；3）对城市的定义；以及4）研究的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抑或是抑郁症）。

有鉴于此，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系统框架来组织这些不同的研究，分析不同的城市化水平如何影响用不同指标测量的心理健康。

心理健康与城市规模

研究心理健康与城市规模的关系是研究城市对心理生活一般影响的系统方法，它将重点放在对心理健康疾病的集体影响上。将城市视为塑造其居民生活的相互关联的网络的观点也可能有助于发现影响其他精神健康障碍和整体幸福感的环境因素。一篇最近发表于《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论文《美国大城市地区较低的抑郁症发病率的证据和理论》，试图引入一个系统框架，用于在复杂的物理和社会网络中对心理健康进行概念化和建模，对心理健康的环境和社会影响因素做出可检验的预测。

该研究利用包含美国城市地区抑郁症发病率的四个数据库：美国药物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开展的《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行为风险因素监测系统；以及2010年和2019年两个推特信息数据库，从用户发布的推特信息中推算抑郁症的发病率。研究者还控制了教育、人口增长率、种族和收入对大城市的抑郁症发病率的影响。

该研究基于4个数据库，围绕美国城市抑郁症的发病率建立数学模型，试图测量城市规模与建成环境如何影响抑郁症的发病率。模型分析结果表明，抑郁症的人均患病率随城市规模的扩大而系统性地下降。大城市加诸于居民的社会互动（即使是那些冷漠或无情的互动），有助于缓解影响心理健康的压力。

社会经济网络、建成环境与城市规模之间呈现系统性差异，为理解城市化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提供线索。最近的研究表明，城市的许多特性随着城市人口规模的变化而呈现可预测的变化。这些城市指标的系统性变化可以由更高密度的建成环境、人类互动强度随之增加和由此产生的适应性行为来解释。

规模更大的城市居民平均拥有更多的社会经济联系，调解更多类型的功能。这种效应在理论上可以理解为在单位时间内与更多人互动的统计可能性，导致潜在的精神“过载”，同时也在生活更多层面上带来更大的刺激和更多的选择。这种社会经济网络的扩展在结构上得到城市建成环境中的规模经济和职业专业化以及相关经济生产力和交换的提高的支持。

基于这种效应，我们可以提出一些关于城市空间和社会经济变量的本质的定量预测，其中最核心的是社会经济互动的平均数量k（网络度）随城市规模N的变化。这一结果对心理健康很重要，因为在个体层面，抑郁症与较少的社会接触有关。

社会网络模型显示，抑郁症的发病风险与城市规模呈亚线性关系。平均而言，大城市的人均社会互动更多。个体罹患抑郁症的风险与社会连接性成反比。将城市如何塑造社会网络和社会网络如何影响个人罹患抑郁症的风险两者相结合，即可预测抑郁症病例数量随城市规模的扩大而呈亚线性关系，即更大规模城市抑郁症的发病率反而更低。

即使加上种族、教育、收入和移民等条件，大城市也与抑郁症风险的降低有关。尽管测量抑郁症状的方式不同，数据收集的方式也不同，但在跨越了10年的四个数据库中，抑郁症发生率和城市规模之间的这种统计关系在大城市中是一致的，与一般的预测相反，美国大城市抑郁症发病率大大降低。

总结与讨论

尽管城市化和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在社会科学和公共卫生领域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但对这个问题进行定量评估依旧是个挑战。而世界在继续城市化，预计到2050年世界上70%以上的人口将生活在城市，而抑郁症已经成为残疾和经济损失的主要原因。

仅从规模上看，大城市在抑郁症带来的社会和经济负担方面似乎首当其冲。然而，该研究结果表明，相对而言，小城市的情况实际上更糟。总体而言，大城市中更多的社会联系可能为最脆弱的人（即那些社会网络最小的人）提供了一个社会缓冲，以防止消极情绪和抑郁症。大城市所谓更冷漠和更肤浅的社会互动可能解释了积极情绪和主观幸福感的下降，但同时仍然可能通过减少消极情绪来缓冲个体的抑郁（即更多的社会互动可能对消极和积极情绪有不同的影响）。

城市科学的最新发现与心理健康研究的证据和理论的融合，为创造更系统的方法来理解城市生活的心理健康提供了一个窗口。美国较大规模的城市中，抑郁症病例数量与人口规模呈现为亚线性比例关系，抑郁症的社会地理结果出人意料。本研究数据基于美国城市地区，可能表明较大的城市环境和较高的城市化水平，可以提供更大的社会刺激和更多的社会联系，可能对抑郁症具有缓冲作用。尽管城市规模理论已经被证明可以跨越文化和人类历史，未来研究的关键是抑郁症与城市规模的亚线性关系是否可以推广到较小的城市以及其他国家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