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罗曼蒂克消亡史》导演程耳，他用罗曼蒂克的黑帮故事，讲述一个时代的终结
昨天上映的《罗曼蒂克消亡史》截止目前票房已经达到4361万，这部由葛优、章子怡、浅野忠信领衔主演的电影，在首映后获得了两极化评价。喜欢的人认为这部电影风格突出，是年度国产最佳，讨厌的人则认为形式大过内容，故事看得人云里雾里。而这部电影的导演就是程耳。
见到程耳时，他刚刚结束一场电影发布会，程耳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来暂缓疲乏，密集的宣传令他非常疲惫。采访过程中，你会发现私下里的他，和聚光灯下如出一辙，也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不是不懂得表达，而是他的表达相对简短。他不会每一个问题都细致作答，只会在关键问题上多谈几句，恰如他的电影，所有的场景、对白，都在他的预期下精准地出现。用程耳的话来说，这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时代”。
用精致追忆消亡
《罗曼蒂克消亡史》为观众还原的是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彼时，淞沪会战的步伐越来越近，战争闹得百姓人心惶惶，不过，程耳并没有将视线放在对战争惨烈程度的刻画上，相反，他以黑帮切入，展现了他理解的、属于那个时代的人和事。
这部2013年10月开始构思的作品，从前期的筹备到中期的拍摄，再到后期的剪辑，期间一共花费了程耳2年多的时间。程耳在拍摄中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难题，拍摄对自己而言更像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作业，他只需要严格表达出剧本意图即可。
华谊副总裁叶宁评价此片是中国近十年来最好的国产电影，程耳不置可否，比起旁人的赞誉，专注于电影更让他兴奋。于是，在《罗曼蒂克消亡史》中，我们看到了一幕幕制作精良的画面、考究的道具、走心的配乐，所有精心策划只为还原出，那个已经逐渐从人们记忆中远去的老上海。
比起这座城市所承受的战争之苦，程耳在片中更想表达的是一些人和时代气质的消逝。影片中出现的人物，让人很难不将他们同历史人物拿出来比对。重点在于，程耳是想通过这些人传递一种对过往的追忆。
如果说《喜宴》中父亲举起的双手，象征着对后辈和其所承载的西方观念的妥协，那么葛优饰演的陆先生，在尾声向香港海关举起的双手，则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谈到这场戏时，程耳觉得，用投降来对这场戏进行概括还不太够。“其实，从个人立场讲，我认为还有些宗教赎罪的味道。”
《罗曼蒂克消亡史》涉及人物众多，有叱咤风云的帮派大佬，有不甘寂寞的交际花，有说着地道上海话的日本妹夫，有只收交通费的杀手，还有外表光鲜的电影皇后。每个人物都在剧中有相当分量，就连陆先生本人，也不过是群像中，一个反映时代的配角。
葛优在首映礼上曾打趣道，自己在影片中的戏份太少，没过足戏瘾。其实并不是陆先生的戏份太少，而是整部电影，就没想通过某个具体人物，来表现一个主题。所以，观众才能够在这部作品中，既看到黑帮的道义，又看到戏子的悲哀，还能在二者身上看到他们对家国情怀的执念，以及必要时刻表现出来的“残忍”。
这不是一部用单一主题能够概括的作品，透过鲜活而富有时代气息的诸多角色，观众能够感受到片中浓厚的形式感，以及穿插叙事带来的疏离。对程耳来说，这样的表达正是自己追求的效果。如他所言，《罗曼蒂克消亡史》是一部“少有遗憾的电影”。回忆一个时代，有时候未必需要和剧中角色共同经历情感的起伏跌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一个时代的没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讲究，是对电影的尊重
199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程耳，算上《罗曼蒂克消亡史》，一共有三部电影长片。尽管每部作品的评价高低不一，但它们都是其自编自导而成。在问到程耳是否有考虑过邀请编剧参与他的电影时，他坦言，自己并不排斥与其他编剧的合作。“如果有更好的剧本，我当然不排除与他们合作的可能。”
《罗曼蒂克消亡史》是这样一部电影：它有黑帮元素，但表现的又不完全是黑帮的打打杀杀；它有战争史实作为故事背景，但对战争的描写，也只是少许垂直俯拍一笔带过；它有对男女情爱的不同角度描写，却又在大家都期待有进一步发展时戛然而止。这种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表达，加上闪回、插叙的手法运用，让你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去形容这部电影。
即便这样，程耳表示自己并不担心观众不会看不懂自己的作品。“是选择票房还是坚持自我，你得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是你想成为谁，第二是你有没有坚持自我的资本，坚持是要靠才华的”。这种对自我创作才华的肯定和自信，让他在找到华谊合作时一拍即合。“华谊和我的理念是相同的，我们对电影都有着严苛标准。”
和时下商业IP电影不同，《罗曼蒂克消亡史》是一个纯粹的作者电影。说到导演门槛的降低，程耳觉得那没什么不好，“随着技术的发展，每个人都可以从事这个行业，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与此同时，他也觉得电影还是应该有所讲究，而不应该把它完全当商品一般，沦为资本捞钱的产物。所以，在大家都忙着想怎样得到更多回报时，他却在钻研，怎么样让一个故事变得更有看头。
除了在形式与内容表现上追求极致，对影片节奏的把控也体现了程耳的不妥协。《罗曼蒂克消亡史》在拍摄完后，积累的素材长达三个半小时。通过后期剪辑，影片最终浓缩到两个小时的长度。“我觉得现在的长度非常好，两个小时，正好故事都在，同时又保持了一个我认为准确的节奏在推进。”
聊到自己的创作风格有无变化时，程耳认为，自己一直有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延续和完善。这种完善，在《罗曼蒂克消失史》中呈现出来的效果是：叙事更有条理，镜头与配乐更讲究，演员选取上也更花心思。
一般来说，让日本大牌出演日本二战军人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但这次，程耳请来了浅野忠信，对程耳来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我一直都很欣赏这名演员，在把剧本翻译成日文交给浅野看过后，他也觉得这是个好剧本，于是就接下来了。”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背后付出的努力，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罗曼蒂克消亡史》是程耳用耐心与严谨，打磨的一个有点儿费脑，但内核干净明了的故事。影片中有一段针对艺术片的讨论看起来更像是他在自黑，不过，既然是给“下个世纪的观众看的”，那么腔调自然要做足。大篇幅的上海话对白，还原了一个时代下，一座城的繁荣与没落。程耳用舒散的叙事风格，纪念着那个一去不复返的时代，而那个时代，就像一场若隐若现的梦，透过陆先生缓缓举起的手，与我们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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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罗曼蒂克消亡史》上映前就被中国电影博物馆纳入典藏名单中，这对程耳来说是值得被铭记的时刻。程耳表示他的作品能够被观众和业界认同，是一种幸福。说着说着，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难得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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