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陈为军，比起与奥斯卡擦身而过，《生门》遇冷更叫人遗憾
在国内纪录片导演里，有这样一位导演：他用简单干练的镜头，专注于普通中国百姓的生活。2008年他曾入围第80届奥斯卡纪录长片奖项，尽管最终错失提名，但作为一名纪录片创作者的实力，他已经得到国际评委的认可，他就是纪录片电影《生门》的导演，陈为军。
看过《生门》的观众和媒体都给出了极高评价，但低额的排片量以及票房，与电影豆瓣评分8.5的高口碑形成鲜明的对比。对这种情况，陈为军显得有些无奈。采访中，陈为军聊到电影《生门》的拍摄经历，以及目前电影纪录片面临的困境。对于当下的创作环境，他表现出一种悲观，然而出路在哪儿？这的确是一个短期内无法得到回应的答案。
历时三年，用独特视角呈现的生死观
影片创作初期，陈为军并没有想过将作品拍成现在这样。最初，他们只是将视点放在了医院，想表现人生中必不可免的生老病死。“一开始我们并不是想单纯展示孕妇生产，只是随着慢慢接触、观察，发现这个题材（生孩子）很不错”。
之所以用“生门”来作为片名，陈为军解释道，因为孕妇在生一个婴儿的同时，自身也承担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所谓“门”，对孕妇和新生儿来说都是一道坎，跨过来，就获得新生，跨不过去，面临的就是一片黑暗。
《生门》中，陈为军和他的团队一共积累了20多个家庭的素材，最终保留下4个。在由城市、农村孕妇组成的4个故事中，陈为军除了展示孕妇生产面临的风险与经过，还通过每个家庭的实际遭遇，反思了中国家庭在生育途中面临的诸多问题。可以说，《生门》不仅仅是一部表现孕妇分娩的作品，它还对农村医保、引产、传统生育观等话题进行了探讨。
为了详细获得素材来源，陈为军和他的团队每天都定期参加医院的早间晨会，摄制组早上六点十五分开机，但关机时间经常在凌晨一二点。他们就住在医院附近环境简陋的招待所里，而且一待就是两年。对于这两年，陈为军用“拉锯战”来形容拍片过程，并直言整个团队面临的枯燥与煎熬简直犹如进入地狱一般。
艰难的两年，并不是徒劳无获的。《生门》首尾呼应的两个长镜头尤其令人瞩目，陈为军在采访中第一次对外界谈到这两个镜头：“开场的那个镜头是摄影师穿着溜冰鞋，用道具把飞行器举在空中拍的。”为了避免飞行器的噪音和风声影响到产妇和婴儿休息，陈为军和团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最难的是有一个30公分不到的窗框，要让飞行器在移往窗口的瞬间启动。好在操纵飞行器的人配合得好，镜头都是一镜完成。”至于结尾的长镜头，主创团队更是请来了直升机，在户外利用遥控变焦镜头拍摄完成。
对陈为军来说，这部影片带给自己最大的收获是，“拍完这部作品，我感觉我有好多小孩（笑）。”他补充到，和这些拍摄对象共处一室，有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导演，而是成为他们的朋友和家人，陪伴他们度过难关。
资本正在扼杀小体量作品
陈为军是一个敢于讲实话的人，聊到新片的近况，他就把《生门》在排期遇见的困难一股脑说了出来。他表示，现在快进快出的资本已经彻底将国内电影圈玩坏，“他们完全不考虑照顾观众的多样性！”说到这里，陈为军有些愤然。他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生门》自16日上映以来，因在影院的排挡过少，截止到发稿时，电影的票房仍旧未逾百万。
为了让这部影片能够更顺利的在影院上映，陈为军和《生门》制片人戴文年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在正式上映前夕，由有着“院线三剑客”之称的高军（新影联院线副总经理）、吴鹤沪（上海联和院线副总经理）及赵军（广东华影南方电影发行有限公司总经理）联合发起，在全国举行了100场“先看片后买票”的观影交流活动。
若不是基于对影片质量和口碑的信心，主办方断然不会采取如此冒险的方式去宣传一部新片。影片即刻获得来自观众的一致好评，贴近百姓生活的故事，让很多观众在观片时都激动落泪，甚至一些医务工作者在看罢该片后，也表示深有同感。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在点映期间口碑爆棚的佳作，在进入影院时，却遭遇“意料之中”的滑铁卢。谈及这点，陈为军说，自己当初预见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抱着拼一拼的心态，让《生门》走进了影院。但这次了解了拍片情况后，才发现里面的水这么深。”
原来，本就缺少档期安排的《生门》，其大多数的排期都被安排在非黄金档期。有的影院，更是无法查询相关的影片信息。尽管在18日时，发行方最终为影片在北京地区争取到6场黄金档排片，但对于稍纵即逝的影院商机而言，这6场排期多少显得有些鸡肋。
“资本和影院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在他看来，自己的作品本就是为普通观众而创作的，“对于有生活阅历的人而言，这样的作品是很适合他们的。以往普通观众提到纪录片，就认定这种类型的作品一定是给白领看的，很小众。但我希望通过这部纪录片，让大家意识到，原来电影院除了放爆米花电影外，还有这么接地气的作品”。
《生门》的现状，不禁让人想起陆川前不久推出的纪录片《我们诞生在中国》。本作曾创下6600万的国内票房成绩，这在国内纪录片放映记录上是难得一见的。问题在于，除去陆川的名字，又会有多少人走进影院去看这部作品？
陈为军认为，去年的国产片只不过是一个“假象”，它让人误以为国产片会往更健全、更多元的道路发展，然而现实是，留给观众，尤其是高龄观众的选择并不多。这种没选择的状态恰好说明国内影视发展的单一化、同质化。“有良心的电影人不会去极力渲染小鲜肉，明年的银幕，我并不看好。”对于如陈为军一样的创作者而言，属于他们的寒冬，将继续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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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陈为军足够直率，这份直率中，透露着一位纪录片创作者对待作品和观众的诚恳，却诚恳到令人惋惜。和他交谈的过程中，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就好像他是为了纪录片而生一般。作为曾经入围过奥斯卡纪录长片的导演，陈为军的作品在海外并不缺乏市场和影响力。此次新片的上映，无论对他还是众多主创，都无疑浇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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