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 ‖ 秋水

        秋水，70后，诗歌、散文、评论等散见各文学刊物及多种选本。参加《诗刊》社第31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有时只是瞬间》。

秋水的诗

◎五月之初·疼痛

事实上，总要依赖一些事物而生

土地、水、空气，爱

黑夜的黑与白昼的白给出安慰

如同月光和树影

怀着病疼的人与储满诗意的身体

异曲同工

只剩下凌晨的风愿意弯下腰来

倾听卑躬屈膝的说辞

远方的人睁着失眠的眼睛

执意要开垦半块沦陷的湿地

五月，大片大片的森林

正陨落为失踪的荒原

◎有一天

这世间有太多美好

但多数时候，我只要看看闻闻

最多抚摸一次就好

有一天，和所有人一样

我也会归于尘土

前来看我的人会很少

他们也不会写长长的悼词

留下的泪，无非

是遗憾对活着的我不够好

还有几个和我灵魂对过话的人

他们会深深低下头，轻叹

多好的一个人呐

我竟错过了

而我会释怀每个含泪的人

默默长出遍野的新草

吹起一阵阵清风

◎公开的隐秘

到处是公开的消逝

隐秘的死因

我厌倦自己无处发力的拳头

也害怕有一天

有些死亡跟我对命运的玩忽职守

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我怎么舍得

大海波光潋滟的神情

鸥鸟起飞和降落总洁白过北方大雪

它们多么无辜

它们，从没亏欠过我

◎四季之首，只取其香

炮制一坛老酒

引子，就用我的肉身

你闻不见酒香

更不识得麦子的唇语

春天，无法再用左手宣誓

春风也扶不起碎成一片片的山河

十字架上。四季之首

挨众人的刀。我绕道而行

不发言，不皱眉头

◎新年的微笑

都说逝者如斯，可时间不比流水

它没有脾气，不急不缓

不比我们快也不比我们慢

它以淡定的心为轴，白天为时针夜晚为分针

日子是它吹出的七彩气泡

你一伸手，它要么破灭要么远离

岁末总不免令人心慌

床头旧书还未读完

诺言与情话被忽至的雨水截流或冲淡

而新年，已从时间的圆里探出身子

手握春天的钥匙

朝人间微笑

◎中秋之夜

今夜

我要在荒野之上

在泪水与欢乐之上

在灵肉之上

在虚实之上

在你我之上

在人间与地狱之上

——今夜，许我

做一回

月亮

◎诗

我的小脑壳，每天都会涌出许多句子

如一阵风夹带的种子，落在

日子与日子的夹缝

一点点土壤和雨丝，一点点咸味儿的海风

都可令它们恣意生长

它们让我开始相信，我的身体可以

制造一些永恒

它们是被神爱过的流星，要重新在人间运行

如果被我遗忘在角落便以尘的方式存在

它们耐心、安心，超过所有

爱过或正爱着我的人类

它们听命于我的差遣，为我的美学与哲思代言

它们，像土地那样广阔而苍凉

◎初夏

住在任何一个地方太久

都会失去冲动

远处热闹的小草放缓速度

它们知道，还有尚未兑现的约定

云霞艳得不忍多看

目光一再躲避，终不得愿

风不知何时停的

它们是否都能去到有理想的地方

似曾相识的红头小鸟

用啼鸣中的起伏向我暗示着

生命——

高于听觉，高于抚摸，高于最炽烈的吻

却低于叹息和泪水

沿途的赞美

难以令幽暗处涌现预期的光和声响

初夏，是头期待驯服的小羊

它一直在等我安静下来

◎晋安河

这是一条，不会背叛的河流

面对天气无常，季节变化，人情冷暖

从未显露过犹豫和不满

似乎记忆的指令里，只存储着

一条道跑到黑的信仰

一个偶然，我成了她的邻居

从此便忍不住将秘密付之东流

她很少抱怨人们过多的泪和汗水

只偶尔，用低低的喘息拥抱一下岸

或急或缓，始终保持分寸

入夜，她黝黑的身子挂满霓虹灯的倒影

有人告诉我，倒影中一直潜藏着杀气和生机

我不善洞悉人或事物的本质

这些话，徒增我对爱情的担忧

也沮丧地庆幸，它减少了欲望对我的诱惑

无论如何，我越来越喜欢

这条一定有些经历可述说的河流

也爱上她趁人不备时

招来心甘情愿的雨水，无法回头的落叶

鞭打某人某个痛处

并提醒，日子刚刚好，又过了一季

◎寂寞的尽头

没有演员的舞台是寂寞的

寂寞不同于孤独

你必须劈柴生火或付之一炬

这是表演的时代

不成文的句子洒落一地

听起来多像诺言

狭小的空间，身体与灵魂上演对手戏

有时清晨醒来有时清晨睡去

你来我往间

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黑暗中，生命的指征开始波动

我按下命运的旋钮

意料之内，也出乎意料的是

太阳照常升起

◎我不是鸟类

我不知可不可以

象鸟儿飞向云朵时的姿势

从一个事实转向另一个事实

陷于巨大的影子中做梦

想逃离钟摆式的生活

想做彻悟的人

“神说有光便有光”

多么可笑，我却选择背对神背对太阳

阴影令我难以自持

我不是鸟类

——藏在阴影里的人，也无法

回避灵魂的普照

就在昨晚，当我为一首情诗心疼不已

光，指引泪水的走向

一双熟悉的手，越过头顶

我才是，拯救自己的人

◎小年

今日小年，我仍流落他乡

仍没攒够还乡的理由

脚下的风只助长了荒草，或枝头的叫声

窗帘背后，光一直照进来

我懒懒的，象被子里慢炖的红烧肉

想昨晚的事，今早文字

一些遥远的人来人往

如雨后春笋，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万马的图腾还没落幕

羊儿的咩咩声已在红纸上此起彼伏

我的同事有位也叫小年

他的年轻，阳光般刺了一下我

◎这世界怎么了

我偶尔会在楼的夹缝里

想念天空的蓝或大海的广袤

对落日还是落日，涛声还是涛声信以为真

冰川都快融化了，我还沒学会游泳

以为学会写诗便可自救

便可为振臂高呼加重几个强音

但山脚下的土瓦房

据说已被有预见性的文人墨客一一订走

有人不断收买上帝瓜分对人类的生杀大权

如咸鱼翻身的老情人

目光柔软，身怀令人窒息的绝技

他们必是和四川人

学过变脸的，喜新厌旧之心令人发指

颠倒黑白是必须的

善良的窗口及揭穿邪恶的后门

的确还敞开着

唯门庭清冷，只剩下结伴喊冤及借路登高的人

混迹在着长衫马褂的人群当中

我也学着飞蛾扑火

一边流泪，一边看荒凉的坟冢更加荒凉

◎三月的耳语

转眼，日子来到三月

她脚步如此之轻，轻到我

身在其中浑然不觉

像小时候在刺白的冰层上一溜而过

千里之外的耳语

让时光比水的流逝更为忧伤

我必须安置好躁动的天真——

比如对一盏灯的迷恋，对一声呻吟的心疼

狗尾草已漫过早春的道场

我像一支野草莓

身上爬满低吼的刺青

◎深秋的信

九月，我想为太阳之子写一封

不需寄出的信。

大地酷热，天空的蓝

被人类的想象和不可一世不断洗劫。

我什么也不说，

你是否也听得见，也记得住──

一张初生的白纸，

除了光明，没有任何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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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当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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