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自白派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继艾米莉·狄金森和伊丽莎白·毕肖普之后最重要的美国女诗人。出生于美国麻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地区。1955年,普拉斯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著名的史密斯女子学院,之后获得富布赖特奖学金去英国剑桥剑桥大学深造,并在那里遇到了后来成为桂冠诗人的特德·休斯,两人于1956年6月结婚。1963年2月11曰,在伦敦的寓所自杀。普拉斯生前只出版过两本著作:诗歌集《巨人及其他诗歌》和自传体长篇小说《钟形罩》。之后的许多诗歌集都由其丈夫休斯整理、编辑而成。
夜舞
一朵微笑落入草丛中。
再难寻回!
而你的夜舞
将如何迷失自身。在数学中?
如此精纯的跳跃与盘旋——
它们当然永远
在世上旅行,我不会只是坐着
任美被清空,你那
细小呼吸的礼物,你的睡眠
闻似湿透的青草,百合,百合。
它们的肉身彼此无关联。
自我冰冷的褶皱,马蹄莲,
还有卷丹,装饰着自己——
用斑点,和一抔滚烫的花瓣。
彗星们
要穿越这般宇宙,
这般的冰冷和健忘。
所以你的姿势片片飘零——
温暖而人性,然后它们粉色的光
流着血,剥落着
穿过天堂漆黑的失忆。
为什么我被给予
这些灯,这些行星
坠落如福佑,如雪花
有六条边,泛白
落上我的眼、我的唇、我的发
点触着,消融着。
难觅其踪。
不孕的女人
空空如也,我回应着最微弱的足音,
没有雕像的博物馆,庞大而充满柱子、回廊、圆厅。
在我的庭院中,一座喷泉跃出又沉入自身,
心似修女,无视这世界。大理石百合
呼出它们宛如香气的苍白。
我想象我听众甚多,
是一位白色胜利女神和数位光眼珠阿波罗之母。
事实上,死者正以关注伤害我,什么也不会发生。
月亮将一只手按在我前额,
脸蛋白茫茫,沉默如护士。
捕兔人
那是一个暴力场——
风用我吹乱的发丝塞住我的口,
撕去我的声音,大海用它的光
把我照瞎,亡者的生命
在其中舒展,油一般扩散。
我品尝了金雀花的恶意,
它的黑色穗子,
它柱形黄花的临终敷油礼。
它们有一种效力,一种卓绝之美,
盛大奢靡,犹如酷刑。
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慢火炖着,洒上了香料,
小径变窄,进入空洞。
那些套索几乎要抹去自身——
几个零,在无物之上闭合。
收拢来,宛如产痛。
没有尖叫,这使得
炎日里出现了一方孔穴,一片空白。
玻璃质的光芒,一面明澈的墙,
灌木丛悄寂无声。
我感到一种宁静的忙碌,一种旨意。
我感到有手环绕着茶杯垫,木讷,鲁钝,
敲响白色的瓷器。
它们是如何等待着他,那些小小的死!
它们像情人般等着。它们令他亢奋。
而我们也曾有一段恋情——
我们之间紧绷的线圈,
难以拔出的深钉,意识如指环
滑过,在某种疾速之物上闭合,
那收缩正同样地杀死我。
信使
树叶托盘上一只蜗牛的话语?
那不是我的。别接受它。
一只密封的锡罐里的醋酸?
别接受它。那不是真的。
一枚嵌有太阳的黄金指环?
谎言。几个谎言加一种悲伤。
叶上的霜,一尘不染的
大锅,交谈着,爆裂着
全是自言自语,在九座黑色阿尔卑斯山
的每一处峰顶,
群镜中的一次纷扰,
大海正打碎它的灰镜——
爱情,爱情,我的一季。
晨歌
爱为你上发条,像只硕大的金表
接生者抽打你的脚掌,而你光秃秃的哭声
在元素中落定。
我们的嗓声回响着,为你的抵达扩音。通风的博物馆中
一座新的雕像,你赤身露体
向我们的安全投下阴影。我们四下站立,空如墙壁。
那片云蒸馏了镜子,好映出它自己
如何被风之手缓慢抹去,
我并不比它更是你的母亲。
一整夜,你蛾子般的呼吸
在干瘪的粉玫瑰中轻颤。我醒来倾听:
一片遥远的海洋在我耳中起伏。
一声哭喊,我踉跄下床,牛般笨重且缀满花朵
披着我的维多利亚长睡袍。
你的嘴彻底张开像一只猫。方窗格
刷白并吞下它乏味的星星。现在你操练起
你那少数几个音符;
清晰的元音们气球般飘起。
镜子
我是银制的,并且如实。我不怀偏见。
看到任何东西,我立刻吞下
如其所是,我不为爱或厌恶所迷蒙。
我并非残酷,我忠实于现实——
低微之神的眼睛,限定四角。
粉红色,生着斑点。我注视它那么长时间
我想,那是我心的一部分。但它闪烁不定。
面孔和黑暗轮换着将我们分开。
此刻,我是湖。一个女人屈身向我,
探寻我了解到的,关于她的真相。
然后她转向那些撒谎者,蜡烛或者月亮。
我见到她的背,如实反映。
她回报我,以泪和双手的激越。
我是重要的,对于她。她到来,尔后离开。
每一个早上,是她的脸,取代黑暗。
在我体内,她溺死了一个小女孩,一个老女人
一天天冲着她浮起,如同一条恐怖的鱼。
十月的罂粟
给海尔德和苏赛特·马奇多
就连今晨的日光云都裁不出这种裙子。
急救车里的女人也不行
她那颗红心透过外衣惊世骇俗地绽放着——
礼物,一件爱的礼物
完全不请自来
不被
一氧化碳的天空索求,不被制服帽下
因倦乏而陷入停滞的眼睛索求。
苍白地,熊熊地点亮
哦上帝,我是什么
竟叫这些迟到的嘴唇尖啸着张开
在霜雪森林里,在矢车菊黎明中!
十一月的信
爱情,这世界
突然变更,变更了色彩。街灯
早晨九点通过鼠尾
劈开了金链花之荚。
这儿是北极,
这小小的,黑色的
圆圈,它的黄褐色丝草——婴儿毛发。
空中有一种绿色,
柔软而美味。
它慈爱地托住我。
我涨红了脸,感到暖和。
我想我或许是庞然大物,
我愚蠢地快乐着,
我的惠灵顿雨靴
扑哧扑哧踩过美丽的红色。
这是我的财产。
一日两次
我踏过它,嗅着
野冬青那鲜翠欲滴的
扇贝,纯铁,
还有那腐尸之墙。
我爱它们。
我爱它们就像爱历史。
苹果是金黄的,
想象一下——
我的七十棵树
捧着它们金黄红润的球体
在一道醇厚、灰色的死亡浓汤里,
它们数百万计的
金叶子呈金属质,屏住了呼吸。
哦爱情,哦独身的人。
除我外再无他人
走过齐腰深的雨水。
那不可替代的
黄金流着血,加深着,是温泉关山口。
你是
像个小丑,倒立的时候最快乐,
双脚指着星星,头颅是月亮,
生着鱼一样的鳃。一种常识
大拇指向下一如渡渡鸟。
包裹在自身中,像个线轴,
拖着你的黑影,宛若猫头鹰。
哑口无言,如七月四日
直到愚人节的芜菁块,
哦高升者,我的小面包。
暧昧如雾,像信件一样被寻找。
比澳大利亚更遥远。
曲背弓腰的地图,我们探索过的斑节虾。
舒舒服服像蓓蕾,自在地
待在腌菜罐里,像条鲱鱼。
一整篓的鳗鱼,充满波晕。
一触即跳,像颗墨西哥豆。
准确,如一道解得漂亮的方程式。
一块干净的石板,上面是你自己的面孔。
包 慧 怡 /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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