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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索阿诗8首

葡萄牙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1888-1935),葡萄牙著名诗人、散文家、哲学家。
成名于20世纪的佩索阿与16世纪的伟大诗人卡蒙斯并称为“葡萄牙文学史上的两座丰碑”。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曾评价说:“佩索阿是令人惊奇的葡萄牙语诗人,此人在幻想创作上超过了博尔赫斯的所有作品。”之所以享有如此高的声誉,是因为佩索阿以迷人的“异名书写”筑造了一个富饶神秘的文学宇宙。据不完全统计,佩索阿使用过的“异名”至少有一百多个,其中有诗人、小说家、哲学家、文学评论家,甚至还有占星家、心理学家、记者等。这些“异名”不同于通常意义上的“假名”或“笔名”,而是代表了一个个拥有不同人格、职业、社会关系和思想观念的个体。在佩索阿的不同作品中,他们甚至会彼此通信和交往。
除了写作《惶然录》(又名《不安之书》)的索莱斯之外,佩索阿使用的最重要的异名有三个,分别是诗人卡埃罗、冈波斯和雷耶斯。其中,卡埃罗是冈波斯的导师,被其他异名者尊为大师。他最大的特点是倾心于自然,著名的组诗《牧羊人》就出自他之手。在佩索阿笔下,卡埃罗长着金头发、蓝眼睛,是个孤儿,只完成了小学教育,一生中大部分时光都在农庄度过。



我想喜欢喜欢本身


我想喜欢喜欢本身。

稍等……请拿一支烟

给我,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

请继续……您刚才说

在形而上学的发展过程中

从康德到黑格尔

有些东西丢失了。

这我完全同意。

我真的在听。

我不爱 ,我爱的是爱  (圣奥古斯丁)。

多古怪啊,把不同想法混为一体!

我厌倦了思考对别事别物的感觉。

谢谢。请原谅,我要点烟。继续。黑格尔……




是的,一切都对


是的,一切都对。

一切都对得不能再对。

除了一个问题:一切都错了。

我清楚这座房子漆成了灰色,

我清楚这座房子的号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但却能查到他们给它的估价,

税务办公室专门做这样的事——

我清楚,我清楚……

但我也清楚这里住的是活生生的人,

而公众财政厅无法免除

隔壁邻居丧子所欠的债务。

那个什么什么管理局无法制止

楼上邻居的丈夫和他小姨子私奔……

当然了,一切都很对……

除了一切皆错的事实,一切都对……




哦,陌生城市咖啡馆里最初几分钟


哦,陌生城市咖啡馆里最初几分钟!

码头、车站一大早的到达

洋溢着恬静,光亮的沉默!

刚到一个城市,街道上那些早行的人,

旅行中才有的时光掠过之音……


巴士、有轨电车、小汽车……

新鲜国度,街道的新鲜外表……

它们为我们的忧虑提供安宁,

它们为我们的悲哀提供幸福的喧嚷,

它们为我们疲倦的心,却不提供单调无聊!

那些巨大、令人信赖的方形广场,

一条条街建筑平行排开,在远方汇为一点,

十字街头那些千奇百怪,

穿过所有这些,像某种泛滥却没溢出之物,

是运动,运动,

光怪陆离的人间之物掠过、留下……


码头停着些不动的大船,

极度停滞的船,

旁边的小舟,等待着……




生活是给没有意识的人的


生活是给没有意识的人的(哦,莉迪亚、赛丽米、黛西)

有意识的人都是亡者——因为他们只意识到非生……

我吸烟;闻起来如他人的心碎,

对他们来说我很荒唐,因为我观察他们,他们观察我。

但我毫不关心。

我把自己展开,成为卡埃罗和技术人员

——操作机器的技术人员、管理人的技术人员、制造时尚的技术人员——

我不为我找到的东西负责,在诗里也一样。

破碎的、丝质的枫树帝国——

去吧。把它塞进身后名的抽屉,忘掉它吧……




重游里斯本(1923)


不,我什么都不要。

我说过什么我都不要。


不要带着结论来找我!

唯一的结论是死亡。


不要给我提供美学!

不要跟我谈论道德!

把形而上学从这儿拿走!

不要试着卖给我完整的系统,不要用那些进步烦我,

不管是科学的(科学,我的上帝,科学!)——

科学的,艺术的,还是现代文明的!


我做了什么危害神灵的事?


你如果掌握了真理,你就留着!


我是一个技术人员,但我的技术仅限于技术领域,

除此之外我就是疯子,而且有权如此。

有权如此,你听清了吗?


让我一个人待着,看在上帝的分儿上!


你想让我结婚,徒劳、循规蹈矩,而且纳税?

你想让我与此相反,处于所有的反面?

如果我是别人,我就跟你们大家走。

但我是我自己,所以走开!

想进地狱的话不要拉我,

除非是我自己想进地狱!

为什么我们非得一块儿去?


不要抓着我的胳膊!

我不喜欢胳膊被抓。我想独自一人。

我告诉过你我只能独自一人!

我讨厌你劝我合群!


啊蓝天——和小时候一样——

完美的空洞,永恒真理!

啊温柔、沉默、祖先的特茹河,

天空映入其中的微小的真理!

啊重访悲伤,今日的里斯本,逝去的时光!

你什么都没给我,也没拿走我什么,对我你什么都不是。


让我平静!我不会停留太久,我从来不停留太久……

只要沉默 和深渊 还没来,我就想独自一人。




重游里斯本(1926)


没有什么拦着我。

我想同时拥有五十种事物。

我用想吃肉的焦虑

渴望一些不知道的东西——

肯定是某些不能肯定的东西……

我时断时续地睡着,活在一个时断时续的

沉睡者的时断时续的梦里,半梦半醒。


所有抽象的、必须的门都在我面前关上了。

街道上我看到的每个假设都刷地拉上了窗帘。

我找到了巷子,却找不到他们给我的门牌号。


我醒在那个我沉睡的同样的生活里。

甚至梦到的军队也是被打败的。

甚至梦见的梦也感觉是虚假的。

甚至渴望过一过的生活也让我厌倦——甚至那生活……


在一阵阵的间隙中我理解。

在疲倦导致的延迟中我写作。

一种厌倦了自己的厌倦之潮把我拍上岸。


我不知道我无舵的焦虑有着怎样的命运或未来;

我不知道不可能的南方 哪座岛屿在等我,一个海难流亡者;

什么样的文学棕榈园将赐予我哪怕一首诗。


不,我不知道这个,或任何别的……

在我精神深处,我做着所有的梦的地方,

在我灵魂的最后的领地,那个我不知为何回忆的地方

(过去是虚伪之泪腾起的自然之雾),

在远方森林里交错的大路小路,

那个我认为寄居着我的存在的地方——

那里我梦见的军队,在没有被打败中被打败的军队,

我的不存在的军团,被上帝毁灭,

乱糟糟地逃跑,最终的幻觉里

最后的残余。


又一次,我看到你,

我那令人恐怖的丢失的童年的城市……

幸福和悲哀的城市,又一次,我在这里做梦……

我?是那个相同的我,那个曾在此生活,返回,

一而再、再而三地返回,

再三再四返回的我吗?

或者所有在此生活过的我 叠加的我们

是一串被记忆之绳贯穿的珠子,

一串关于我的梦,被我之外的某人所梦的梦?


又一次,我看到你,

用一颗更远的心,一个更不是我的灵魂。


又一次,我看到你——里斯本,特茹河和其他地方——

一个毫无用处的,对你,对我的旁观者,

一个在哪里都是外国人的人,

是生活中的偶然,也是灵魂的偶然,

一个徜徉在追忆殿堂里的鬼

循着老鼠的啃噬声,地板木的嘎吱声,

在那被诅咒必须活下去的城堡里……


又一次,我看到你,

一道影子中的影子,在惨淡、

不知名的光下瞬间照亮,

然后滑入黑夜就像一只船被吞噬

入水,归于沉寂之前的尾迹……


又一次,我看到你,

但是,哦,我看不到自己!

那面每次都照出相同之我的魔镜碎了,

在每片宿命的碎镜中,我只看到一小片我——

一小片你,一小片我……




写在一本诗选最后一页的话


这么多好诗人!

这么多好诗人!

他们确实很好,彼此相像。

如此雷同,没有一个能留在你心中,

也许他们偶然得到流传,中了身后名的彩票,

通过经理人的一闪念得到地位……

这么多好诗人!

我还写个什么诗?

我写的时候它们对我的意义

就像我写作时的感官刺激对我的意义一样——

是世间唯一的大事——

外边的宇宙也随着我的伟大感而膨胀。

然后,写完了,放那儿,勉强能读……

好,现在……就收在这本小诗人诗选里?

这么多好诗人!

说到底什么是天才;你如何区分

天才,好诗人和坏诗人?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真的能区分……

最好还是去睡觉……

我把诗选合上,我厌倦它比厌倦世界要多……

是我粗俗吗?……

这么多好诗人!

我的上帝!……




糟糕的夜里,每晚的实质


糟糕的夜里,每晚的实质

自然都是失眠,那是我所有夜晚的实质,

记得有一次昏睡,浑身难受却醒着,

想到生活里的所作所为,应做而未做的事,

我记得一阵痛苦

席卷我,如寒意或惊恐。

什么是生活中不可挽回的东西——尸体!

也可能其他尸体是幻觉。

也可能死者活在另外的空间。

也可能我全部的过去存在于别处,

在空间或时间的幻觉里,

在对流逝的错觉里。


但向之所非,向之不成,甚至怯于梦想;

到了今天我才明白,向之不成当所该成,

到了今天我才明白,向之所非实应所是——

那,才是让上帝也无可奈何的死去,

那——我今天最好的部分——才是上帝也不能复活的……


如果在某个时间节点,

我转向了左而不是右;

如果在某个时刻

我说了是而非不,或说了不而非是;

如果,在某次谈话中

我能达到今天半梦半醒所说的那么完备——

如果一切都是如此,

我今天就是另一个人,也许宇宙

也会不知不觉变成另外一个。


但我没转向那不可挽回的失去,

我没有,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到了今天我才看清;

那时我没说不,或没说是,到今天才清楚我没说的是什么。

但所有我当时没说的句子涌上我的喉头,

清晰、坚定、自然,

对话结束于一个具备结论性的结论,

问题完全得到了解决……

但现在,那些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的事,折磨着我。


我失败之处,根本没有希望,

也不可能在形而上学的系统中占有位置。

也可能,我把梦想带到另一个世界,

但我能把我忘记梦的东西带到另一个世界吗?

是的,未来的梦想,尸体就是那样。

我把它永远葬在心里,全部的时间,所有的宇宙,

在今晚睡不着的日子,寂静包围我

如同我没有参股的真理,

外面,无影无形的月光如我从未有过的希望。

杨 铁 军 译



后 现 代 主 义 文 学 的 叙 述 观

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主要叙述特征呈现为碎片化和拼贴状,是叙述本体论的。巴塞尔姆曾借《看见月亮了吗?》中的一个人物之口说,“碎片是我唯一信任的形式。”这是因为“破碎远远超出了叙事代码的简单破裂。它不仅仅是一种技巧或花招——或者说如果它是的话,其效果是有限的——它是理解世界和概念的一种模式;它是一种过程,而不是一种常规(formula)”。作为理解世界和概念的一种模式,后现代主义文学自我指涉式的破碎叙述把我们从一个想象的统一理性的世界图景中解放出来,我们得以了解,历史是一种叙述,语言才是主体。我们知道,存在着两种叙述:线性叙述结构和水平式叙述结构。线性叙述结构以真实为圭臬,是一种封闭式叙述,多为现实主义创作所采用;水平式叙述结构呈发散型,没有封合(enclosure),碎片状的叙述互为主体,不存在中心,多出现在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作品中,尤其是后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之中。
伽达默尔(Hans-Georg Gadamer)认为艺术的本质是游戏,游戏是艺术作品本身存在的方式,游戏活动的主体是游戏活动自身而不是游戏者,因此重复性就成为游戏的本质。游戏的另一个特征是无目的性,游戏是一个过程。游戏需要观者,观者的在场是游戏得以进行的必要组成部分。在伽达默尔的艺术即游戏说基础之上,德里达提出了解释即游戏,解释的目的不再是为着寻求隐蔽的意义,相反,解释的过程是开放的和无终止性的,解释的目的就是解释自身。据此,我们也可将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自反性碎片化叙述视为后现代写作的游戏,叙述即游戏,重要的是叙述结构自身,是读者的参与共同完成了叙述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后现代主义文学是叙述本体论的,能够回答麦克黑尔(Brian McHale)所列的后现代主义作品所提出的世界是什么的问题:世界是叙述,世界类型的多少就是叙述类型的多少,世界的组成就是叙述的组成,不同之处在于叙述的不同……文本存在的方式是叙述,等等。与现代主义要认识和解释世界不同,后现代主义将世界按其本来的面目呈现在读者面前,意义不是现代主义的精英意识所赋予的,而是读者个体经验性的创造和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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