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月亮下一座隐士的山 ▎第一章 一袭蓑衣上终南 《寻访终南隐士》
前言 月亮下一座隐士的山 ▎第一章 一袭蓑衣上终南 《寻访终南隐士》
编者按:现在,好像没有上终南山闭关、没有不倒单,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修行人了。
很多年前,大约是二、三十年前吧,几个大学快要毕业的师兄,一获印启,就带着帐篷上了终南山闭关。甚至烧掉了各自的身份证,以示闭关的决心。现在,其中有的师兄已经往生了。有时候,无常在现实生活中、在我们身旁活生生演绎时,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文中,宽济法师说:“我在混饭吃”。话说,谁又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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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渭河,穿过生长着麦子、玉米和水稻的田野向南,很容易找到一些山谷,那里长满蒲公英、蕨草、何首乌和灵芝。在那里,鸟在山谷中对唱,清丽的鸣声从这个山谷传到另一个山谷,它们在分享着内心的喜悦。
偶尔从山谷深处升起一缕青色的炊烟,炊烟下几间茅屋,一篱菊花, 竹窗内几卷经书。隐士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或者松树下,笑谈着山色的变化,松针一样碧绿的泉水上几卷云升起来……
自古以来,在终南山这样的画面从来没有因为山外的变化而改变。
山中的采药人和修行者熟悉山风和一切野果子的味道,季节在岩石 上显示着变化。当太阳在山谷上升起的时候,月亮就在另一边等待着, 天空像覆盖在大地上的星图。
很多人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进了山就再没有出现。因为这座山的美德,选择隐居在这里的人们通过接近山而感受道德的存在,很少有哪座山像终南山这样厚重、博大、包容、神秘。在一些山谷,当我站在那些松树下的时候,往往迷惑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在一些人眼里,终南山的那一页页岩石就是一纸纸经书,等待有缘分的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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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座山,有人认为它西接昆仑,长万余里。俗云:“万里终南八百里秦岭。”《西域记》云:“终南山相属数千里未尝间断。其山为天下之祖,出异类之物,不可胜数”;《禹贡》称其为“终南、惇物”。道家的修行者认为,终南山西起昆仑、螳帆太白、华山,南止武当,北到嵩山,西止蜀山。
终南山也称太一、太乙(《汉书》曰:太一山,古文以为终南)、太壹、南山、橘山、楚山、秦山、周南山、地肺山,在道教典籍中秦为大地的肺部,这或许也是无数隐士选择这座山的原因之自古中国流行的一句贺寿的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南山就是终南山,南山本来生长着一种不老松,也叫龙血树,它还有个绰号叫不才树。这种树材质疏松,树身中空、枝杆上都是窟窿,既不能做栋梁,又不能当柴烧——点着后只冒烟不起火,樵夫们砍柴都不会选它们。不老松几百年才长成小树,几十年才幵一次花。它们是目前这个世界上被发现的最长寿的树。或许最初深山里的修道人曾经从它们这里学习过长寿的秘诀。
唐朝的时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终南山里的道宣律师在他的著 作《道宣律师天人感通录》中记载了他与一费姓天人的对话:
长安城南二十里,沙河(渭河)南五十里青山(终南山)北四十里有仓颉造字台,此台为迦叶佛讲经三会道场。台下有迦叶佛舍利。
今终南、太白、太华皆有圣人,为住佛法处处有之,人有供设必须预请, 七日已以前,在静室内,安置坛座,烧香列疏,闭户祈求,无不感应。至时来赴。
终南库藏圣迹,都是迦叶佛末法时经像所藏的处所,今现有十三圆觉菩萨在山谷内守护,每逢腊月,空中有天鼓响。
一位住山的修行人说,在中国的大地上分布着很多山,比如终南山及佛、道的四大名山福天洞地,你不知道它们已经经历过多少大劫了。当劫难降临的时候,它们因为圣人的力量的加持而独立存在,比如五台山的石头用手都可以揉碎,它们存在得太久了,快风化了。
解放前,一个修行者因为听说“八百罗汉吼秦岭,三千纳子住终南”,想上终南山寻访罗汉,在一个山谷的断壁上他看到有一个洞穴,一位老翁坐在洞前晒太阳。悬崖陡峭没有路径,他想住在山洞里的必定不是凡人。于是他恳请老翁允许进洞参观,老翁问了他几个话头,这位修行者低头苦思,再抬头看时.发现洞口已经不见了,原先的地方,只长着一棵松树。
卧龙寺如诚老和尚说,多年前终南山下的村子里有位村民,见山中下来一位银须银发老僧站在山下环山公路边,看着路上穿梭的汽车问村民,这路上是什么东西跑得那么快?村民告诉他这是汽车。老僧听后又转身进山了。
多年以前山下来了一位老者,背了一袋核桃向山民换布,他的衣服破烂得勉强可以当裙子穿。村民好奇地问他在山中住了多少年了,老者说在山中不知道年月,他住的山洞里收了两只黑熊为皈依弟子,冬天的时候左右各卧一只依偎着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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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在城市中行走时,在心的某个方向,那些山间的云岚袅袅升起来,让我以为那蔚蓝的山林就是故乡。我行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天上的月亮,它们是我和隐士们共同拥有的。
云的故乡在蔚蓝的山林,它们是隐士的侍者,它们时时在我的梦边吟唱,捎来山中的消息,明月入林,苔痕上树,风来无形。
在金台观,等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隐仙张三丰吃完饭留下的一只空碗,在那里已经五百多年了。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回来过, 据说他后来又出现在其他山上。我总认为他只是云游去了,我们只不过与他擦肩而过,有耐心的话等等他或许就回来了。
在老子墓前,我们遇到几位老人在谈论道,一位老居士说现在的社会修的是商道,没有人愿意再修大道。他指引我们去拜访另一位隐士。
在树荫下坐着几位老人、不知名的花香罩住了我。这位隐士问我,你要问些什么问题,修行是一辈子的事,我老了不方便说什么,我正在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道器,那样才能承载大道。这些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我所做到的只是让自己先能静下来,外界的烦劳不能侵扰,自己也不制造烦恼,我现在做的只是这些。你所要找的道都在自己心里,我们从那里开始流浪,最终还要回到那里去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我本来想问他住在山中多年得到了些什么、但又放弃了。得到的或许只有隐士们自己知道,或许本无所得,我们总习惯了加法而没有去减淡自己,而隐中真味,那些满目的清风知道,碧水知道,也或许隐的只是我们的真性。
在山中我遇到一位农夫,我和他讨论关于隐士的话题。
他说,你看这满山的清风,它们在隐却也没有隐,它们就在那里, 哪里有终极的隐士呢?许由不想做禹的继承者,跑到山里在河边洗耳朵。巢父在河边饮牛,巢父问,你干吗只洗耳朵?许击说,我嫌他们的话弄脏了我的耳朵。巢父不屑地说,这溪水都被你弄桩了,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要让他们找见?可是我们即使隐了身体也没办法彻底斩断与外界精神上的相通,隐和不隐就像白天和黑夜,一切行云流水一样自在。
传说有人曾经几次看到黄河水清了又浊。黄河水几万年才清澈一次, 黄河水清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那些始终隐藏在山泽中的人也许看得到。
有人一生隐居林泉不入市井半步,他们舍弃了红尘,直接归于生命的终极。对于他们所拥有的秘密我们从来都是那个在烂柯山中观看下棋的人。有人说其实从来就没有真的隐士。能被人见到并称为隐士的,只是做了一件想隐的事。一位隐者说何为隐,就是我站在你对面你永远不知道我是谁。
另一位西方学者二十多年来保持着两年上一次终南山的习惯,别人 问他为何迷恋这座山,这位学者说,这山有德行,中国人比喻那些德行高尚的人为龙,龙大可以翻江倒海,腾云驾雾,小可以藏之于芥子。隐士是东方的龙,他们有龙的德性。三国时期,诸葛亮隐居南阳,人们将他称为卧龙先生,将那个山冈称为卧龙岗;唐朝的时候长安城里有僧人终日高卧,人们将那个寺院称为卧龙寺。
进山可以保养先天真性,入的山来便学呆,在那些隐士面前我经常忘记要问的问题。与他们一起学会了沉入静谧,几声鸟鸣,一缕山风, 人的语言已经多余了。琴也可以不要,山岚之中自有天籁,万物都在讲法。道家说,一个人只能听到雷声,他一定是个聋子;只看见五光十色, 他一定是个瞎子。在山中我们先找到自己,找到先天的真性,山是最好的老师,只向它们学习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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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山上做一个樵夫梦,山中的泉水从五千年以前流过来,我是河边行走的路人,山中岁月如长沟流月,当月亮升起来,终南山的大小百千山谷里的百千河流映着百千明月;当清晨的山岚升起来,我只想做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在那里安静下来。
某个黄昏,我坐在群山中的某个孤峰上看霜桥鸟迹,水流花深。云朵们不在天上,它们喜欢从山岩间升起来,所有上山的路都看不清了。
山色在碧绿和淡蓝之间变化着,有时白云展开在树梢上像宣纸,如果李白没有随谢公飞去,一定会在上面题写诗句。
风入林间弹琴,月上山冈鸟归。我眼无所看、耳无所听,心中涌动起一位中国早期隐士的诗句:
柴门虽设未尝关,闲看幽禽自往还。
尺壁易求千丈石,黄金难买一生闲。
雪消晓嶂闻寒瀑,叶落秋林见远山。
古柏烟消清昼永,是非不到白云间。
第一章 一袭蓑衣上终南
南五台,古代的时候它在朱雀门外的正南方。现在曾经的朱雀门已经不在了,但南五台依旧没有改变。对于很多人来说,要进入终南山第一脚是从南五台开始,二十年前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来到这里,在他之前还有很多行者,民国时的高鹤年居士也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
我走过游客众多的前山,那里有几座寺院。据说20世纪50年代以前, 那里有大小几百座寺院,从山上一直到山下。现在山上最大的寺院是紫竹林,靠近山脚下的地方是圣寿寺和弥陀寺。
因为前山面对着山下的红尘,所以显得有些媚俗。站在顶峰上,岔路开始向后山延伸。那里有老翁在卖竹子做的手杖,很多人从这里路过后,手里都多了一根青青的手杖。
山岔口左边是五台最高的清凉台,再往东边是观音台,站在那里可以看见翠华山的西峰。山岔口立着一块石碑,字迹巳经斑驳了,上面记载了山上那些古刹的过去。当年虚云、来果、印光大师都曾在山岔口南面往下不到两百米的西林寺住锡。后山隐士们的茅屋像雨后的蘑菇一样, 散落在密林或者山崖下,那里是隐士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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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五台的后山,面对南方连绵的群山,大茅篷藏在一个悬崖上, 它的门常年关闭着。在比它海拔低一些的地方是湘子洞,民国的时候来果禅师曾经两次在那里隐居,同样那里也不欢迎陌生的造访者。在距离大茅篷大约一顿饭的路程是小茅篷,我几次在山路上遇见一位居士带着食物往返在这两个茅篷之间。在过去很长时间内,它几乎是大茅篷的姊妹茅篷。
小茅篷的山门藏在花树中间,石头堆砌的山门下是一块很高的大石 头。当我们站在门前时,我呆立在那里像被人点了穴。石头山门外是一棵树,上面有一个鸟巢,一只喜鹊站在那里唱歌。四月的天气,花开得像集市,在正午的太阳下草木的清香比花香提前进入鼻孔。以前我曾经两次路过这个地方,那都是在夏季或者秋季,当时只能听见狗叫,看不见这座小茅篷。
有进茅篷山门的经验,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的名号试图敲开山门。 一会儿一位居士来开门,我们说明来意,她拉住狗,让我们进入院子。茅篷的主人不在,居士在这里照看着这个地方。住在这里的是乘波尼师和妙悦尼师,她们都去了熊沟的普善茅篷,那里是这个小茅篷的下院。
小茅篷屋后的大岩石下有一眼泉水,看院的居士带我们去参观。泉水几乎看不出存在,但是透出的清凉气息让人精神振奋,那是小茅篷的饮用水。同行的摄影家杨老师看了这水,开始抱怨自己进山没能带上茶具在这里煮茶喝。
茅篷的窗台上有一把厨房用的铲刀,它几乎被磨秃了。看门的居士说它是师父的师父曾经用过的,直到之前有人供养了一把新的,它才被用来收割蔬菜。
在美国人比尔•波特的笔下,乘波尼师的师父慧圆尼师和她的苹果树曾经被描述过。现在苹果树依然在,只是慧圆尼师已经住在了茅篷院子下面不到三十米处。
看院的居士为了不让狗对着我们叫,迅速地用手捂住了狗的眼睛, 我们绕过它看到了慧圆尼师的灵塔,在那里,金黄色的蜜蜂哼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在野花上忙活着,闪着绿光的苔蘇布满了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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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延伸到接近河谷的地方断了,前面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我猜测更早以前,这里或许是山民开垦的田地。草地深处有荒芜的茅屋,我们穿过去,泥屋在山坳里,屋前一个大平台,台下一片竹林。一个僧人正站在平台上,手里捧着经书,这样的画面让我们心里都惊喜了一下,我不由得拿起相机拍照。僧人感觉有人拍照,受惊一样走开了。他拒绝拍照, 但是愿意聊聊。
这是三间能看得出年代的泥屋。屋檐下的泥墙上写着两个字:止语。
这位修行人种了一片小白菜,它们生长得诱惑力十足,似乎在等待着被偷盗。我向隐者打听眼前这座茅篷的名字,他说它不需要名字。
以前他在沣峪口深处的山里住山,当我们问起他由另一个地方搬来 这里住山的原因时,他有些激动,那里已经住不了了,到处都在采矿, 风水被改了,以前那里的风水很好。
这个山上有几个茅篷也住不了人的,很多人在那里住不了几天就走 了,房子和山似乎与住山人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关系。
问:你平时怎样修行?
山僧:我就念这(给我们看他手中的经书),佛祖当年就一个“妙”字,整整说了九年。
问:那么,在这山里有没有证悟的人呢?
山僧:他们修到一定时候都走了,不可能在这停留,山里的人太多。那些有一定修行的人很反感别人打扰,稍微有些修行的,就被人追着供养。他们不是为了别人的供养才住到这里的,所以他们就远远地逃走了。
问:你平时的生活怎样呢?
山僧:生活很简单,我就住在这里。只要心情好,吃草根都是香的。牛吃的是草,但却照样很肥。吃什么并不重要。
一条小河往沟外走,在沟里遇见的第一个茅篷是正在建造中的没有名字的茅篷,茅篷主人是宏慧尼师。她正在与工人们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站在宏慧尼师身边干活的青年人气质清新,他告诉我们这座山谷的名字叫熊沟。他说夜晚不要在这里行路,山里有狗熊。
茅篷有五间,快要修建完成,只剩封顶了。站在宏慧尼师身后劳动的似乎是她的弟弟,我们猜测着,因为两人长得很像。宏慧尼师邀请我们在茅篷建成时来参加开光。
我们走过的地方是清净茅篷,在它的附近应该还有一座茅篷,一年以前我们曾路过那里,它在路边一座废弃的碾盘上面。那是一座三间房的茅篷,住着两位僧人,屋子边种着菜。那时,路边的柿子树很密集。
树上的叶子落光了,柿子没有人摘,落在地上染红了石头。在小河的一座石头桥边,我们还曾经遇见茅篷的主人。他们在采药,我们没有说话, 只是遥望施礼,然后走开。
对面山上有一排茅篷,宏慧尼师给我们指过它们的位置,我以前两次路过都没有发现。现在是仲春,草色不深,树叶还没有长起来,所以山上的屋子和人影都能看得见。那其中有一个茅篷叫莲池茅篷,我暗暗在心里下决心,下次我一定要坐在对面那个茅篷的门前,那应该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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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宏慧尼师正在建造的茅篷,山谷开始越来越开阔。
在山谷口上,普善茅篷是我们这次行脚将要参访的最后一座。它建造在河边和道路的中间、上次我们路过时它正在修建,当时门关着,院子里有锯木头的声音传出。
现在它已经建造好了。屋子是用红砖建造的,由三间大殿、两座僧舍和一座斋堂组成。我们在院子里的小桌子旁坐下来,这是小茅篷主人乘波尼师的另一个道场。多年前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住在山上, 现在她已经五十多岁了。
院里有三位居士,其中一位年龄在五十岁以上,是附近村子里的农妇。她不承认自己是居上,只说自己是来帮忙做饭的。
一会儿妙悦尼师从屋子里走出来,知道我们是专程来参访的,她很热情,安排居士给我们端来锅盔和酸菜,又安排居士给我们煮菠菜汤。乘波尼师不在,妙悦尼师不善谈,所以我们就招呼篮子中的锅盔,一大盆菠菜汤也被我们喝得精光。
妙悦尼师和几位居士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着我们吃东西,茅篷里 的两只小狗,一只黄色、一只黑色,先后来到我们脚下的桌子边分享了一些晚餐。
吃完饭,同行的杨老师要为妙悦尼师拍照,她很配合。杨小兵老师是摄影家,他似乎在妙悦尼师这里找到了灵感。拍了很多照片之后,他又要给妙悦尼师和几位居士合影,那位农妇羞涩地跑开了。她说自己不是居士不能与师父照相,几位居士将她绑架一样架回妙悦尼师的身边, 杨老师的镜头记住了这个瞬间。
普善茅篷再往山口不远处分别有一条高速公路和铁路经过,山路在 小河边绕来绕去。路边上有摇曳的野花、山泉和野羊或者麋鹿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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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山谷要经过一个村子,它的名字叫关庙。村子边上是河流和开满野花的小路,这条路通往山谷深处的许多茅篷,路边上有破旧的旅馆和小商店。
有时候这个村子的每个院落里会坐满全副武装的背包客。这些登山 者留下的速食品垃圾丢在了河边,这条河出了山谷汇入石險水库,水库的水被引进城市供山下上千万人饮用。
当我们将村子快走完的时候,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突然蹿出一条狗 来,扑着做出要撕咬的样子,这时一位农妇端着饭碗喝住了这条狗。我得感谢她,她像武侠小说中的高人出现得非常及时。
村后面是庄稼地,农夫和牛在地里艰难地耕种。鸡在黄色的野菊花中散步,我边走边想傍晚的时候炊烟升起来,鸡会不会飞到树上去睡觉?在我的老家以前会看到那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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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夏之交的雨季过后,我又一次进入熊沟。在那之前我每天都看着窗外的雨,而心却在那些青翠的、可以吹出波纹的山色里。这次我们直奔熊沟,想将上一次没走完的茅篷一一造访。
普善茅篷这次成为我们进山第一个要访问的茅篷,我叩响了山门上 的铁环,狗叫了起来。幵门之前传来一声询问,在我说明来意后门开了, 照看茅篷的农妇不是我上次见过的。
我迟到了,乘波昨天已经到山下的兴教寺去参加水陆法会了。我叹息着继续向前,路在一条小河边上缠绕,电线杆在路边上延伸,河水沾染了绿色,白云从远处吹来,一直涌上了山顶。
在白云下的山腰是宏慧师父正在修建的茅篷,几位山民在忙活着,茅篷已经有了屋顶,茅篷的烟筒都能看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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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参观了这座崭新的茅篷,听山民说宏慧尼师也下山去参加法会 去了,我心情沮丧起来。一会儿一条大黄狗跑过来,接着宏慧尼师的弟弟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出现成就了我们一顿午饭。
得知我们来找宏慧尼师,他安排工地上擀面条手艺最好的一位农妇 上清净茅篷去给我们准备午饭。我立即跟上农妇沿着一条摇曳着野花的小路到了清净茅篷。即将建成的茅篷是清净茅篷未来的下院,茅篷的大门上有十四字咒语,咒语旁的小字说从这个咒语下经过会消除一切罪业, 于是我反复地进出在门下,想消消自己的罪业。
清净茅篷一共有五间房子,院子里种着菜,院子有一道后门,屋子后是一人高的柴垛和一片竹林。水被一条管子从院子底下的河里引上来, 泉水流出,响在竹边,竹林生了风。泉水和竹子是知音,它们一起在演奏, 白天白云是听众,夜晚星月是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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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茅篷牌匾下的落款是宽济师,宏慧师父弟弟告诉我们宽济师是 宏慧师父的师父,他也一起去了山下。宏慧的弟弟宽奎居士是茅篷的监工,他气质清新,有竹笋的朝气。他们全家人都是佛教徒,宽奎居士以前在做生意,他的姐姐在这座茅篷做宽济师的供养居士十多年,几年前受戒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出家人,他们家里的居士一致商量决定尽一切力量为宏慧造一座茅篷。
关于如何造一座茅篷,我请教宽奎居士,他说现在这座山上想造一座好修行道场的还有一位师父,但现在只有宏慧尼师的茅篷建成了,而且还算顺利。他很庆幸没有人因为施工受伤。因为盖房子砍伐的几棵树没有釆伐证,山垭的护林队给他们开出了两千多元的罚款,除了这个他觉得其他都很顺利。因为他在这一带比较熟的缘故,建茅篷的地没收钱, 砖是找山民背上来的,一块五毛钱,这五间瓦屋花掉将近十万元。宽奎居士家里并不富裕,十万元在山下的城市可以做些生意了。
这里的山民没有多少人种地,很多地荒芜着一山对面有两户人家, 他们说种庄稼都让野猪拱了,栽果树也不行,有狗熊,它们一般会将好 吃的果子都先收走。山民靠给周围的师父造茅篷和打工赚钱买粮食吃。
建造茅篷的工人是山下的山民;他们中有村长、村长的亲戚、护林队的队长和他们的亲戚,除了工钱,中午外加一顿午饭。有时候小孩和老人也加入建造的队伍。吃饭时山民带着狗来了,狗在这里同样能享有一份午餐。
上一次,我在山路上曾经碰到过背着一袋面粉上山的僧人,他已经很老了,但是必须得自己背负一切住山用的必需品。
因为宏慧尼师出家不久,并没有居士供养,她的修行生活给人感觉有些沉重。宽奎说马上就要给工人们付工钱了,建造茅篷的资金显然让他感觉吃力。
宽奎居士说起周围修行人的事,对面山上是莲池茅篷,它的主人是宽法,他与宽奎居士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共同的师父是兴教寺的老和尚常明。
几年前宽法刚来到这个山谷的时候,转了大半个山。他没有去处, 有时候就住在小山洞里,这条山谷晚上熊很多。据说宽法的茅篷修得很好,虽然它建造在山岭上,但是它有十分讲究的茅厕和洗澡设施。
宽法直到今日依然过午不食,不倒单。平时住山下,每周末上山, 他的茅篷在对面有白云的山岭上,面向南方,早上最早看到太阳,晚上 看得见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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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奎给我们说起山中的生活来,他和师兄宽法是这一批修行人中最 早来到这座山的,他经常与师兄一起背粮食上山。宽奎告诉我们,当爬山爬不动时你可以念观音菩萨的大明咒,这时候你会感觉非常轻快,即使背负着重物。那叫脚踏莲花上山。后来我的同伴上山爬不动时念起那个咒语果然感觉不到累了。
冬天的时候,大雪封山,人踪罕见,他们五点就起床,边念经边绕着屋子跑。
我问起这一带修行人的情况,宽奎告诉我除了真正修律宗的其他修 行法门的都有。以前那些老修行中有,现在很少了,真正修律宗太难了, 你时时都要小心:走路不要踩到蚂蚁,就是喝水也要用纱布过滤其中的众生。现在的人有几个能做到?
前几年山谷里有一位苦行僧,他没有住处,整天给人家干活,挑水、 劈柴——这周围很多茅篷里的柴都是这苦行僧给劈好的。茅篷后码得一人高、很结实的柴垛就是他劈出来的。他吃饭只吃剩饭。
宽奎告诉我一件他认为神奇的事情,那就是在正法道场(四人以上的道场为正法道场,有八部天龙护持),每天中午十二点那一顿斋饭不能品尝却味道极好。一般做饭,掌勺的人对于饭菜的味道是要先尝一下的,但供佛的斋饭是不能尝的。然而无论在任何一个道场,这一顿供养味道是不用操心的,味道都极好。宽奎说那是因为有天龙护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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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震过后的一天,我又一次进入这条山谷。
这一次进入山谷再看不见背包的游客,路边不时掠过黄色的身影, 那是几头鹿从路边的小河谷里跑进密林,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野草掩盖的那条熟悉的小路,走到了清净茅篷的门前。
这次清净茅篷的主人宽济没有外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脸上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光芒。他咳嗽得比较厉害,那是常年住在潮湿的土屋子的缘故。他出家二十多年,在出家前他是一位中医,他的师父是兴教寺的主持九十一岁的常明老和尚。我问他在山中如何修行,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让我惊恐的话,我在混饭吃。
带着别人委托的一个问题,我请宽济开示为什么人们的善恶有些不 是当下报应而要等到来世。宽济师开示:人行善恶这个过程如植物生发、开花再结果,果子成熟还要落入土地,机缘成熟再生发开花得到那个果。 一切都有一个过程。
对于出家修行,世俗的人不理解,人生来要有所担当,在你有妻儿老小的时候你放下一切这不是无情吗?佛家认为人一出生就要面对生、 老、病、死这些痛苦,不早一天修行,就犹如在泥沼中越陷越深,大家都在泥沼中彼此不能相顾,只有一个上岸,才能对还陷在泥沼中的人施救。这样看来,出家抛妻离子不是无情而是有情,佛家的有情是慈悲, 这个慈悲是建立在智慧之上的。
宽济师告诉我,草木也有灵性,出家人一棵草都不允许践踏的。我们无明中不知道造了多少业。
各种因缘的合和构成了我们的生活,道家说的金、木、水、火、土, 佛家说的地、水、火、风、空,比如做饭要烧柴是木生火,用水、用灶, 这一切都在五行中,也都在佛法中。
关于修行的事情,宽济认为修行不能用力过猛,但也不要懈怠,走中间路子就好。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太急了容易出问题。他强调了道德的力量。
山中的日子很简单,劈柴做饭,念佛,睡觉。山下有法会也会去参加, 平时就住山。
宽济师的修行生活犹如日出和日落。晚上我住在南边的宿舍,夜幕落在院子的房顶上时,我就坐到床上去。宽济师休息的屋子灯很快熄了, 他同夜色一道进入了睡眠,河流的声音和着夜晚的鸟叫一同进入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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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济法师的茅篷距离宏慧的茅篷大约几分钟的路程,在我到达那里 的时候宏慧尼师将要外出,但是她说看在我多次来造访的份上她可以改变出行计划先和我聊一聊。
宏慧尼师在宽济师座下做居士十多年,刚刚受戒不久。前年的时候她在南方的大寺院里,那里的师父要留下她,她说她还是自私地想着这 里的山和跟了十多年的师父,她就回来了。
关于修行,她告诉我她修行的内容只有念佛。她的茅篷已经建好了, 将要搬进去了,她很感谢这一切机缘让她的茅篷得以顺利地建造。在茅篷建好的前一天,两只喜鹊在院子里的椿树上安了家,从此她多了几个邻居。
晚饭由宏慧下厨,她将煮面条给我们吃。她的弟弟宽奎居士带领两名山下的山民去茅篷上面的河谷上为新茅篷砌水池了。我坐在灶膛前照看火,听宏慧尼师讲她的茅篷,木头燃烧发出的火焰鲜艳透明,让我想到了雪的纯洁。
宏慧尼师压低声音告诉我,她打算在住进茅篷前做个法会,超度在建造茅篷时无意伤害的那些生命,比如土中的虫子,地上的蚂蚁等,现在她还不能确定届时能不能做这个仪式,所以她不能给那些灵魂承诺。承诺不仅是指说出口的话包括念头,所以做不到的事就不能轻易承诺。
我们谈到了前不久发生的那些大灾难,她说人生如一道闪电,当我们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向衰亡,佛经上讲在末劫时就没有佛法流传了。我们现在还能遇到正法所以要抓紧时间修行,之前一位住山的尼师死在山上很久都没有人发现,出家人的晚年没人照顾是很可怜的,要修行你就要作好一切准备。
她很同情山下的一些居士,因为实行火葬,一些居士刚死去就被拉到停尸房的冷库去,等待火化。人被放到寒冷的封闭空间里去,灵魂太痛苦了。佛家认为人死后是神识先离开身体,在二十四小时内人的第八识阿奈耶识仍在。
安装在东舍的电话响起来了,宏慧尼师的一位师兄通知她去山下的 草堂寺参加为期七天的法会,她准备通知山上其他茅篷的修行人明天一起下山。对于这类法会有些住山人是不愿意参加的,如果他们的食物足够充足的话。很多住山的修行人下去在大丛林里挂单,走时可能会有一点微薄的供养。我听说山上修行的人有香港的一位大居士每月供养,宏慧尼师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享受到。住山的有五百多位出家人(不包括居士),能领到供养的有两百多位,每月每人八十元。住山早的人在那个名单里,她没有进入那个名单,这一切都要随缘。
吃饭前宏慧尼师要上到半山腰的清凉茅篷,通知住在那里的戒如尼 师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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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那位苦修师也在那里住,我要求随她一同前去。走石头搭建的小桥过了河,不远处遇见一片竹林,竹枝上挂着提示牌“请勿折损, 留得竹叶听风吟”,它的上面是不修茅篷。茅篷的山门在石桥边,用树枝挡住了,上面用毛笔写着“拒绝来访”。一位丘十多岁东北口音的老居士隔着篱笆墙与宏慧尼师攀谈起来。
上次,我有幸打破了这个茅篷的规矩进入到院子里,就是这位老居士给的机缘。那天我们直接翻过拦在通往不修茅篷篱笆门前的“拒绝来访”的牌子,想碰碰运气,就站在篱笆门前高声念了一句佛号,老居士就出来开了门。
原来我们是进入这个茅篷为数极少的访者。也许是因缘,平时有人叩门,老居士是先要征得师父首肯才去开门的,而师父是很少让陌生人进入院子的。
不修茅篷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僧人、而跟随他的居士比他 的年龄大一半。居士的目光有一种我很少见到的光芒,他的语言也像他的目光一样,一切东西在他的目光下都像溪水一样通透明澈。
他说自己没有法号,这座茅篷是他最好的注脚。他1999年在西南受戒,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我猜想不修的含意,茅篷主人说你有问题要问的话就说吧,看我能不能回答你。
问:师父平时修哪个法门?
答:哪个法门都不重要,一切法都要舍掉。法无定法,法只是个途径, 就像人每个阶段需要的营养都不一样。婴儿吃流食,长大后吃各种食物,法根据每个阶段不同需要而取,法是空的。
问:什么是空?
答:禅宗要不停追问,空不是究竟,都是过程,活在当下就是空。
问:怎样衡量一个出家人的修行成果?
答:在这个时代,看他有无成果是看他圆寂后有无舍利子,这是修持戒定慧的见证。
问:你打算一生在这里住下去吗?
答:这要看情况了,也许有所得很快就走,也许这一辈子在这里,下一辈子继续来到这里修行。
问:为何有的出家人拒绝在这个年代教化人?
答:那或许是因为他们自己还没修好,或者你的机缘没到,他自有他的理由。佛不度无缘之人,一个与佛没有缘分的人,他的金刚种子还没有发芽或者还没有种下,你讲佛法给他听,他不会相信,甚至会生出烦恼心,加以诋毁。
世尊当年在世,城东老母与他没有缘,他度不了她。佛做了一个试验给弟子们看,城东老母从这边来了,佛迎面走过去,她马上转弯从别的路走了,绝对不想与佛见面。佛到那边,她又转向另一边。最后佛显神通,现出四个身体将她包围,她低下头来痛哭,也不看佛一眼,这是没有缘!佛叫他的学生舍利弗去度她,她与舍利弗有缘,欢喜接受,舍利弗就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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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凉棚下,听着僧人呼出的清新话语,那些句子如轻烟一样四散来去。院子下面就是河水,河水冲洗着石头,它们都在这里修行了亿万年,我看着它们对它们做了心灵上的访问。
一位坐在太阳下的僧人,穿着棉袄,戴着草帽,衣着怪异。我们的谈话他很少参与,只在那里晒太阳。他是上面一座茅篷的主人,下来找不修茅篷的主人聊天、喝茶。看到院子里的簸箕上晾晒的黄精,我请教师父它是否像传说中那样吃一点可以七天不用吃东西,穿着棉袄的和尚接过话说,吃好粮食就很好,不要像我这样。
他说去年因为在山下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变成了这样,今年夏天他 都要穿着这身棉衣过了。
几年以前的一个雨天,雷声很大,师父正在屋里坐禅。伴着一声惊雷, 屋门被拍坏了,突然闯进来一头黑熊,它双手抱头、打着哆嗦一头钻在墙角里,雷声停后才走。熊最怕打雷,雷声会把它们吓得半死。不修茅篷成了它的避难所。
这次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老居士。她不愿意随宏慧尼师一起下山,于是我们继续向山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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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很窄,几乎看不出有人走过,似乎是一条被遗忘的路。
山路依然绕着河,走过的路很快被暮色和野草遮盖了,我们往前走,路越来越窄,终于进入一个石门一样的山谷口,河水和路被挤在一起, 我们不得不在河床中的石头上跳跃着前进。
一座没有围墙的茅篷出现了,河水从它的脚底往山下流去,草丛中传出来一句佛号,接着站起来一位女居士,她正在河边洗衣服。
清凉茅篷三面都是山,河水从山的更高处来,绕着它流走了,如果不是宏慧师父走在前面带路,我根本找不到这里来。它是三间泥墙上面盖上了油毡再压了木头的,几乎没有用到一块砖头。
院子里一位着黄色僧衣的出家人在很专注地干活,他就是传说中的 苦行僧。二十多年前他曾在草堂寺受戒,现在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弟子戒如尼师来迎我们,我向这位苦行者深深施礼,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只是抬头用一句佛号问候我们。我在这位传说中的苦行僧面前蹲下来, 看他干活。
他在用斧子劈一根木棍,要为铁锹重新配一个柄。茅篷边的小凉棚用来放杂物,有一辆在这个年代几乎绝迹的独轮车停在里面。我看着年代久远的茅篷说出了我心中的疑虑,这个屋子不漏雨吗?漏,但问题不大,他说。
他的弟子告诉我们他最近忙着修整这里,大雨将院坝一角冲走了, 他才用石头砌上。我看到那里已经用土填平了,看来这独轮车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我又问他在这里是如何苦修的?他说,我没有苦修,我在这里生活, 有时念《心经》。
他似乎对其他事没有一点兴趣,只关心他手中的活。
暮色像一只大鸟,落下来盖住了山谷,我们要下山返回清净茅篷并在那里享用一顿晚餐。
宏慧师父已经与戒如约好了明天早上下山的时间,我走出很远,回头看到苦行僧还在那里干活,他似乎不准备停下来,也许他的眼睛里没有夜晚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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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砌水池的工人回来了。我在清净茅篷的石桌前与大家围坐在一 起吃完简单的晚餐,然后就坐到床上去。山中人与动物的作息时间一样, 狗这会儿也回到窝里睡觉去了,夜鸟还在叫,我很快进入梦中。半夜狗叫起来,那应该是熊下到茅篷底的河边上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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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在一片鸟的合唱声中醒来。啄木鸟用嘴敲击树木,那声音像一位和尚在敲木鱼,不知道啄木鸟是不是也在念经。割麦鸟也在叫,声音清越,有金属的质感。
我还在鸟的合唱声里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戒如敲响了茅篷的木 门。
早餐是馒头、咸菜和面条。茅篷里的粮食似乎非常硬,我吃了一碗面后,半天不觉得饥饿。
吃过早餐,我和宽济、宏慧、戒如一起下山。下山时宽济师父指给我看路边的药材,有金银花、党参,以及黄精等多得我记不住名字的草药。
路过宏慧尼师的新茅篷,她告诉我过段时间要在那里建一个库房, 还要将附近的核桃树从山民手里买过来,让这里成为真正的道场,届时这里就可以为十方提供方便了。
我们在村口等到了开往山下最早的一趟班车,车子里还有从山谷更 深处走出来的隐者,我们一起挤在摇晃的车里,身边有山民要带下山的鸡和小猪。我们和它们一起摇晃着,到喧闹的平原上去。
到了山下的汽车站,宏慧的父亲从家赶来,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居士来给女儿送度牒。出家人有度牒才能在寺院中挂单。我们从汽车站转车, 去往离这里不到百里的户县草堂寺。车在两边长满麦子的公路上行进, 然后在一条河边抛了锚。车子的脾气比司机大,虽然司机不停地在抱怨。他责怪这车不是一头听话的小毛驴。我们站在路边,等到一辆来接班的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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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寺是终南山下一座重要的寺院,也是佛教史上重要的丛林,因为它是鸠摩罗什的译经道场,因而成为三论宗祖庭。
我与宽济师父游览著名的“草堂烟雾”遗迹——竹林中有一口井, 长年弥散云雾。据说那个井底曾经住过一条龙,从龙口中吐出的云雾自井中升起来,与不远的终南山上来的云雾连接,使这里成为关中八景之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龙可能飞走了吧!井口不再吞吐烟雾, 被立上了一座八角形的碑,并造了一座亭子,上面刻满了古代文人墨客对“草堂烟雾”的迷恋和赞叹。
我参拜了所有佛像之后,就打算离开这里,回到繁华的都市去。宏慧她们在寺院的客堂那里都挂了单,安排好了住处,在那里参加为期七天的法会。
我不太习惯大寺院的感觉,这里的确没有像在山上的茅篷那样自在, 在那里我好像回了家。
宽济执意要送我,他一直送我到寺院外的大路分叉口,我们施礼道别。当我转过身去将要上路时,竟然有很多心绪,那是离别的感觉,像晴朗的天空瞬间涌满了云。
起风了,路上的尘土飞扬起来,我回头看宽济渐远的背影,云一样的土遮住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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