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古董影片中的「猫」
纸城小报：导演，任何一位导演都会说这话。拍摄时他们怕两件事：一是要拍摄小孩子，二是要拍摄动物——换句话说，这类演员常常让你措手不及：他们娇小可爱，你绝对没法对他们生气，但又不能再次拍摄同样的场景；你没法控制他们的行为，让他们从一个镜头到另一个镜头定格同样的表情。当然，也有小孩是可以稍加训练的，他们中甚至有特别会哗众取宠的演员。马戏团中也有撒娇献媚、爱做鬼脸的小动物。
米奇·鲁尼
20世纪30年代美国电影蓬勃发展之时，秀兰·邓波儿就凸显了这一天赋，成为了一代传奇。米奇·鲁尼在穿小裤衩的年纪也不错。正如海豹、海狮、老虎、马、大象或八哥等动物一样，狗也能训练好。
秀兰·邓波
那猫呢？我们可以指挥一只猫吗？想象一下，只需大声一呼：“安静！开拍了！”就可以让它立即投入拍摄吗？倒不如说，是它在导演，它在耍弄那想要不顾一切地把它打造为电影明星的导演吧。
1973年，弗朗索瓦·特吕弗执导的《美国之夜》里的猫镜头。
1973年，弗朗索瓦·特吕弗执导的《美国之夜》捧红了它——电影棚里的那只猫——带着十足的幽默、忧郁和温柔。天啊！仅仅让一只小黑猫在镜头面前舔一下牛奶盘就是个难题！这只小猫咪什么都听不进去，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一会儿又溜出了片场；它不渴也不饿，对第一助理的讨好和命令不理不睬。这真让人忍俊不禁。
1964年上映的《柔肤》
特吕弗在这组镜头中参照了其早期的一部电影作品，即1964年上映的《柔肤》。凌晨，一只猫悄悄地出现在了一家乡村小旅馆里，让·德赛利在那里勾引了年轻的老板娘弗朗索瓦·德纳芙，小猫则在他们的房间门口舔舐着残留在早餐托盘上的牛奶。特吕弗后来也面临过如此多的困难吗？不管怎样，10年后他依然丝毫没有忘记那次拍摄……
然而，无论拍摄困难与否，我都能想起几只著名的猫演员和几部电影作品。在这些电影中，猫的出场总是和巫术联系在一起，这些作品给了我源源不断的灵感。跟你们说，我不谈动画片中的猫（这是另外一回事），也不谈沃尔特·迪斯尼那些糟糕的灵感。在动画片里，猫可以当主角——这里至少见证了摄制组技术了得。例如，1965年罗伯特·斯蒂文森执导的影片《精灵猫捉贼》……
1965年罗伯特·斯蒂文森执导的影片《精灵猫捉贼》
不，首先我想在此向尊贵的暹罗猫致敬！它的主人是同样尊贵的金·诺瓦克。我年轻的时候非常迷恋她，几年之后，才意识到她也只不过是个平庸的喜剧演员。但是，嘘！千万别跟别人说……
金·诺瓦克
我们不会忘记她在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影片《迷魂记》里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
《迷魂记》
当然，金的暹罗猫也参演了由理查德·奎因执导，于1958年上映的搞笑喜剧片《夺情记》（原版名为《铃，书和蜡烛》）。金·诺瓦克在此片中与詹姆斯·史都华上演对手戏，扮演一位迷人的，至少在表面上看来端庄得体的有钱的女巫，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她不惜放弃自己的法力。
《铃，书和蜡烛》中金的暹罗猫
从一个镜头转到另一个镜头时，她温柔地把暹罗猫，她的巫术伴侣，揽在怀里。当时的我（现在也同样！）愿意付出一切和那只猫交换位置。这只猫在故事中名叫“皮瓦克”，它甚至因此获得了“佩西奖”，堪称电影界动物演员的奥斯卡奖。真是实至名归。
在我混乱的电影记忆和在此毫不夸张、详尽介绍的几部电影中，我还记得奥黛丽·赫本那只可爱的红棕色猫。奥黛丽·赫本是布莱克·爱德华兹执导的电影《珠光宝气》中样不失可爱的女主角，该影片改编自杜鲁门·卡波特的代表作《蒂凡尼早餐》，于1961年上映。
杜鲁门·卡波特的代表作《蒂凡尼早餐》企鹅版
值得一看的是，这只平时叫“奥兰吉”的肥猫，在电影中的名字却极其朴实，“猫”！这只7公斤重的母猫，在好莱坞的名气不小，同样也获得过“佩西奖”。主人饮酒之后头痛舌燥得厉害，它跳到她身上唤醒她时，并没有显得格外小心。
同样，在跳到乔治·佩帕德的肩膀上时，它也没有过多地小心谨慎。可恶的奥兰吉！后来，我们的女主角想要抛弃它。谢天谢地！她最终又在曼哈顿的死胡同，两个垃圾箱中间，找到了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的它。Happy end！
一只白色波斯猫，温和平静却令人生畏，正无精打采地躺在主人的膝盖上，它的主人是一个企图称霸世界的犯罪团伙的秘密首脑，这是第几部《詹姆斯·邦德》中的场景来着？镜头中只有它，这只猫，主人的面容一直都在镜头之外。这也许是《你只能活两次》《金手指》或是《霹雳弹》中的片段，我不是很确定。但至少这个场景不会出现在《金刚钻》里。一位影迷朋友依稀记得这只猫叫“所罗门”。
Blofeld是007詹姆斯•邦德最著名的敌人之一。他出场的时候总是在抚摸着一只白猫。而他的“温柔”也只限于此，他实际上是一个无情的自大狂。他第一次出现在007系列电影中是在1967年，只出现了两次，由唐纳德•普里塞斯扮演。之后在1969年的007系列电影《女王密使》中由泰利•萨瓦拉斯饰演，在1971年的《永恒的钻石》中由查理斯•格雷饰演。
在科波拉系列电影《教父》的第一部中，马龙·白兰度确确实实抱了一只猫放在膝头，坐在沙发半明半暗的地方，指挥着他的黑手党。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电影《红圈》里的警察，回到莫贝广场的家中时，也再次见到了他的猫……
《红圈》
我没有忘记那只黄色的虎斑猫，在由雷德利·斯科特执导，于1979年上映的著名电影《异形》中，它是太空旅行中唯一的（还有西格妮·韦弗）最终成功从外星怪物的怒火中逃脱的幸存者。
《异形》
我也没有忘记埃利奥特·古尔德的猫，即改编自雷蒙德·钱德勒的小说，由罗伯特·奥特曼执导的电影《私家侦探》中的人物，该电影于1973年上映。不应该戏弄它（不应该戏弄这只猫，也不应该戏弄这位私家侦探！）。这只猫很在意自己猫粮的牌子。可悲的是，一天夜晚，古尔德把产地不明的猫粮倒进了它的空碗里（也是它最喜欢的碗），想要骗他上当。然而，并没有成功。
《私家侦探》
我很欣赏这个向猫致敬的情节——向那只《夜长梦多》的不朽的作者深爱的猫！
《夜长梦多》的作者雷蒙德·钱德勒与其钟爱的猫
在雅克·图尔尼尔执导的影片《豹女》中（原版名为Cat People，1942年上映），有一只猫虽然在剧中一闪而过，但它扮演的却是一个具有决定性的角色，或者说，是一个揭秘者的角色。在这场难以置信的厄运中，西蒙妮·西蒙是受害者，她被一只可怕的黑豹附身，随时准备吞噬周围的人。扮演女主的是一只漂亮的暹罗猫，它向身边来往的人发出恐怖的喵叫，喜欢躲在珍·蓝道夫可靠又相对比较灰暗的脚下。这部小恐怖片，这部由雅克·特纳执导的B级科幻怪兽类恐怖片，在我眼里仍是一个玄幻诗意的奇迹……
《豹女》海报
正如吕基·康曼西尼导演的喜剧电影《是谁杀死了那只猫？》（原版名为Il Gatto，1977年上映）是表现讽刺恶毒、凶残暴虐之极品，如大家所愿。这只猫，这只把自己的名号给了影片的真正的猫，镜头并不多。
《是谁杀死了那只猫？》（原版名为Il Gatto，1977年上映）
在影片最开始的时候，一位冒牌贵族和他的姐姐在继承了罗马的一栋老房子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想要赶走他们的房客，以便把资产买给一位房地产商。他们希望这位房地产商能就地盖一栋更加现代的楼房。面对姐弟俩的狠毒行径，脾气凶恶的房客们在影片一开始就毒死了这只猫。但猫的主人坏事做尽，所以，观众对他们的猫咪几乎没有过多的怜悯。
我在其他地方谈到过一只猫，即马塞尔·帕尼奥尔执导的电影《面包师的妻子》中的蓬蓬奈特，在此就不再赘述了。
《面包师的妻子》（马塞尔•帕尼奥尔，1938）中，面包师的妻子爱上了一个牧羊人，离他而去。面包师陷入了绝望。最有名的一幕是最后一幕：面包师的妻子回到他身边，决定痛改前非，面包师什么也没说就原谅了她。但是，当他看到出走后又回来的那只叫做Pomponette的猫时，将他不敢对通奸的妻子所发泄的所有暴力都发泄在了这只猫身上。
正如我不会再着重强调由皮埃尔·格兰尼亚德弗利导演，西蒙主演的电影《猫》（1971年上映）一样，剧中的西蒙·西涅莱为了进一步伤害并控制自己的丈夫（让·迦本饰），赶走了他的宠物猫。我对这部电影不是很感冒，就跟对该片的演员们的演技一样。
西蒙主演的电影《猫》（1971年上映）
为了纪念，我将在此谈到一部英国珍品电影，即由约翰·吉林执导，于1961年上映的《猫之魂》（原版名为The Shadow of the Cat）。一个丑恶的男人，联合两个同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猫目睹了整个谋杀过程。它以自己阴魂不散般的在场，最终揭穿了他们。片中，导演的镜头与猫的视角同化了。但并不是每一天，每一个情景我们都可以采用这样的视角，把自己当作一只猫或用猫的眼睛去看周遭的世界。
《猫之魂》（原版名为The Shadow of the Cat）
说到猫的视角，我还想到了大卫·洛维尔执导的，于1969年上映的奇特的侦探电影《皮肤上的抓伤》（原版名为Eye of the cat）。剧情平淡无奇。一位青年男子企图把享有继承权的姨母打发走，这只不过是一桩小事。参演这部电影的盖尔·亨尼卡特是一位美女，在好莱坞的事业并没有起色。
《皮肤上的抓伤》（原版名为Eye of the cat）
在一场戏中，姨母的一群猫围住她，威胁她，她整个人被吓了个半死。简直比希区柯克的《群鸟》还要可怕！
在希区柯克执导的另一部于1955年上映的影片《捉贼记》（原版名为To catch a Thief）中，“猫”同样也是主角加里·格兰特的名字或绰号。这是因为，夜幕降临时，主角能够从屋顶潜进屋内，屡次入室抢劫。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法国的抵抗运动中，他把这一绰号作为代号，显露了自己的英雄本色。抵抗运动结束以后，加里·格兰特打算在蓝色海岸度过自己宁静的归隐生活。可惜啊！有另一个入室盗窃者采用了他曾经的手法作案，警察自然对他产生了怀疑。同样，也引起了美貌的继承人格蕾丝·凯利对他既欣赏又怀疑的好奇。
《捉贼记》
这些猫，这些真正的黑猫，我们几乎只能在这部精致考究的侦探喜剧电影中看到它们的身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夜色中，刚好是一只或两只黑猫，出现在屋顶，它们就像是主人公，或窃取主人公作案手段的盗贼，即他（或她）的影射。不过我非常喜欢把一只猫和侠盗的优雅联系在一起。我非常喜欢它重回格蕾丝·凯利怀抱时的场景，这时候的格蕾丝·凯利，比她在这部电影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美（或者说可以与她之前在希区柯克执导的另一部电影《后窗》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相媲美）。我在这部电影中只注意到它受到的到特殊礼遇。它是配得上如此礼遇的。
《捉贼记》中的格蕾丝·凯利
实际上，通常都是猫的不出场、猫的灵魂和猫的思想在电影中扮演充满戏剧性的角色。这甚至可以说是电影编剧和导演的明智之举。塞德里克·克拉皮斯也不曾反对这一观点。他1995年上映的第一部搞笑喜剧小影片《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猫》的开头，公猫灰灰在巴士底街区失踪，引起居民躁动不安。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猫》
在卡罗尔·里德担任导演、格雷厄姆·格林担任编剧，于1949年上映的影片《第三人》（原版名为The Third Man）中，导演之所以要在电影的关键情节处——当约瑟夫·科顿饰演的主角终于在维也纳与他曾经自杀的朋友，即由奥逊·威尔斯饰演的犯罪奸商重逢时——把猫推向荧屏，是因为，这只猫并不是解围之神，而是破坏之神。在某个夜晚，奥地利首都的街巷，正是它揭穿了奥逊·威尔斯。当猫的前主人躲进车辆都能通过的大门阴影处时，这只猫冲着奥逊·威尔斯的脚喵喵叫，从而引起了主角的注意。卡罗尔·里德曾风趣地提到他拍摄这段戏时遇到的种种困难，不过我们都略过不表了！
《第三人》中起到关键情节作用的猫
毫无疑问，人人都可以写一些学术性很强的论文。比如，电影中的猫、耽于声色之乐的猫（啊，比如金·诺瓦克）、让人放心的家养猫、不祥的猫、有报复心理的猫、爱偷东西的猫、古怪的猫、失踪的猫、被杀害的猫……或者外星猫。为什么不呢？这些都可以是我们论文的主题。飞船的极度迷恋者也可以从电影《外星猫》（原版名为The Cat from Outer Space）中获得乐趣，它是由一个叫诺曼·托卡的人执导的，于1979年上映。这只从飞碟上（而不是从牛奶盘上）走下来的猫名叫“朱纳尔J5”。为什么不能叫这个名字呢？你记住导演的名字了吗？托卡！这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外星猫》（原版名为The Cat from Outer Space）
不过，于我而言，一般来说，我都会注意提醒自己不要对荧屏上如此出众、如此精致娇弱的猫过早地下结论。我只会向这些短暂的奇迹和默契的配合致敬。仅此而已。
最后用两个细节来结束这组镜头。
麦克·塞纳，要知道是他发掘了查理·卓别林
好莱坞的第一只猫演员名叫“佩珀”，当时正处于哑剧和滑稽电影称霸的时代。第一次，那只公猫或更可能是只母猫，意外地出现舞台上的木板后面，闯入了麦克·塞纳的拍摄镜头。
第一只荧幕上的明星猫“佩珀”（pepper）
后来这位导演声明说，这只猫小姐“和深受喜爱的丽莲·吉许一样让人没办法生气”。这些黑白的画面让人对此产生思考，它看起来颜色单调，是绝对的灰色。这只母猫的脸很长，一副专心、沉思冥想、全神贯注的神情。
Marie Prevost 和 Pepper
很快，它就毫不拘束地和当时名气最大的电影明星一起“工作”了：如大胖子阿巴克尔、启斯东警察，当然还有查理·卓别林。它也心甘情愿地与一只，按道理说，有着强大内心、毫不惶恐的小白鼠分享了这一明星光环。在某个场景里（不过是在哪部短片里来着？请教电影人或是电影历史学者的意见，我不记得了），它们两个在同一只碗中舔舐牛奶。
后来有一天，佩珀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大导演麦克·塞纳声明说：“这只小猫很有胆量。它的急流勇退给我们上了一堂课。就是在这个荣誉的最高点，它的名字将永垂不朽。而且尤其是，大家不要来给我推荐另外一只猫！佩珀是我们的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明星猫。”
1896年，正处于电影的初期发展阶段，路易·卢米埃拍摄了一部电影，叫做《猫的午餐》。一只猫咪端坐在餐桌上，埋头梳理着毛发，一个小男孩把一盘盛满奶油的盘子放在它鼻子底下，他甚至把猫的嘴巴都弄湿了！
我非常高兴知道猫在电影艺术的初期就占据了屏幕。最不顺从却最上镜，最容易搞笑、动情、让观众喝彩的动物和摄影机一下子就建立起了如此巧妙的默契。
《醉乡民谣》2013年
从此以后，它大可以逃离这些荧屏了。这里已经留下了它的记号。这是关键。接着，人和低级动物都跑来了，在镜头面前挤来挤去。为的是扮演明星、女主角和任性的人。对于猫而言，它一直都在等待客串明星的角色。这是因为，在法国的路易·卢米埃和后来加利福利亚的麦克·塞纳之后，猫就再也没有什么要证明给人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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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电影《甜蜜的生活》
本文由出版社授权刊登，节选自《猫的私人字典》一书
《猫的私人字典》
（法）弗雷德里克•维杜/著 黄荭等/译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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