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曾碾压京沪,如今涨幅全国倒数第3!“炒房团故乡”温州的爱与哀愁
在浙江11个地级市中,温州或许是房价最吊诡的一个。
一方面,作为炒房客的故乡,“温州房价很高”一直是很多人留存至今的记忆。
不久前那篇关于浙江房价的10万+爆文中,温州的房价可是“吊打武汉,比起副省级城市青岛、中国第一地级市苏州也是不遑多让”。
但另一方面,在国家统计局公布的70城房价指数里,温州房价相比2015年,仅上涨了18.2%。
为什么用“仅”?因为兄弟城市中,杭州上涨了47.1%,宁波涨了35.7%,金华也涨了31.4%。更意外的是,这个数字在70城中排行倒数第3,仅高于锦州、泉州,比乌鲁木齐还低!
从房价涨幅上看,这几年温州不仅跑输了浙江,也跑输了全国。印象中总是一言不合就飙车的温州楼市,为什么变得这么“稳”?
今天,《层楼》“浙江楼市怎么样了”城市洞察系列文章的最后一篇,我们一起走进温州市区。
何止吊打武汉,房价曾碾压京沪杭
走出温州南站,迎面而来的微风似乎带着东海的咸味。
夜幕降临,广场上有人用手机外放着熟悉的旋律,仔细听了听,是白雪唱的温州市歌《会飞的家乡》:“五彩鸟飞过的地方,有我温州人的歌唱。五彩鸟落脚的地方,是我温州人的家乡。”
说来惭愧,作为出生在龙港的80后,这还是我第三次踏进温州市区。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2005年到温州火车站乘车去武汉念大学。当时,中国加入WTO刚四年,主打外贸的温州仍站在时代的风口。
先富起来的温州人也正席卷全国楼市,“温州炒房团北京扫楼”的新闻沸沸扬扬。这导致我在学校说起自己是温州人时,总会被问候一声:“你们家是不是有很多房子?”
第二次来到温州市区,则是2011年以媒体身份,报道鹿城广场锦玉园一期交付。
这个超级豪宅,是温州楼市的一个缩影。当时它的价格,正从2008年的4万元/㎡,一路狂奔至10万元/㎡。在温州香格里拉大酒店里,近600位收房的业主云鬓香影,觥筹交错。
温州鹿城广场锦玉园
此行听到记忆最深的一个段子,是说一位温州土豪业主走进鹿城广场锦玉园会所时,觉得地上的大理石拼花特别眼熟,但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
直到后来去了美国才发现,原来出处是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当时的温州楼市,也跟玩俄罗斯大转盘没什么区别。温州大学房地产研究所当时做过统计,从2006-2011年,温州市区房价从8045元/㎡涨到了34674元/㎡。
就像当年暴富的荷兰人制造了郁金香泡沫,还未学会如何驾驭财富的温州人,先把自己的房价炒成了全国第一。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2011年新国八条出台碰上温州民间借贷危机,温州的房价盛宴以腰斩落幕。鹿城广场二手房一度跌回4万元/㎡,现在才慢慢回升到5-6万元/㎡。
回顾这么多历史,其实是想说,温州的房价何止吊打武汉。放在以前,连北京上海都不放在眼里……
而如今表面上的房价涨幅慢,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当年的起点实在太高了。
如今,温州市区的房价基本稳定在2万元/㎡。虽然楼市不再辉煌,但我拜访的几个温州开发商和媒体人,都觉得“这样才是常态”。毕竟温州是一个内生的封闭市场,本不应有那么大起伏。
熟人社会的温州人,买房爱“扎台型”
温州人的崛起,公认的原因之一就是“会抱团”。
这种特质从何而来?首先,温州很多地方,至今仍保持强大的宗族纽带。生意成多靠宗亲无私的“传帮带”。
其次,温州的方言种类极多,有温州话、闽南话、蛮话、金乡话等12种。一个县内的几个镇,常常也会语言不通。小众化的方言,使他们更容易辨认出同乡,也更容易形成“地域结界”。
比如我的一位龙港朋友,就曾收到长辈的“命令”:谈恋爱只能找本镇的。这种“封闭性”,使得温州一直处于“熟人社会”。
“所以温州市场情绪的变化,会比杭州这样的城市快很多,因为传导得太快了!”
一位从杭州调到温州的开发商感叹,它既可以创造“一个老业主带来一车同村看房团”的故事,也可以让市场一夜入冬。
比如去年下半年,温州“大拆大建”停止后,观望情绪迅速口口相传。“售楼处突然一个买房的都没有,我们直接被吓懵了!”
“熟人社会”带来的另一个效应,就是买房追求有面子。用温州话说,就是总爱“扎台型”。
有地标加持的房子,特别受欢迎。比如瓯海区的新盘君悦339,因项目有339米高的“浙南第一高楼”,验资相当火爆。
君悦339售楼处
温州的高端豪宅,去化速度也相当不错。比如前段时间,拥有一线江景的时代·滨江上品,首开均价达3.9万元/㎡,当天去化仍超94%。
有排面、高品质的豪宅,吸引的可不仅是市区的客户,而是乐清、瑞安、苍南等全市的富人。
在温州,竞争最激烈的是中端市场。比如我去瓯海区看的一个在售楼盘,均价2.5万左右,主力户型120-165㎡。120㎡的入门户型已经售罄,但143㎡、165㎡大户型却还剩下大半。
“这个价位的楼盘,很大程度要靠营销拉动。但你跟温州人讲板块讲前景,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
因为选择余地较大,温州人的保守与精明,在买房时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如凡是4、13、14、18层的定价,一定要低于其他楼层。
再比如,在全面推行全装修后,很多人就对开发商在精装上赚取利润非常不满。用开发商的话说,“他们真的可以一平米一平米地给你算出装修成本。”
所以很多楼盘在销售时,会提供两档装修标准,供购房者选择。两三万左右的楼盘,装标通常会有1000多元/㎡的基础款,还有3000多元/㎡的加配款,结果也往往是选基础款的最多。
毕竟温州人买过那么多房子,开发商想占到他们的便宜,太难了。这也使得开发商不敢轻易涨价,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楼市的稳定。
供应充足,基本面没有暴涨动力
那么温州人为什么会这么爱买房?因为温州市的开局,就是Hard模式啊。
地理上,温州一直是“七山二水一分田”。县城和市区的发展,都只能在丘陵间的小平原里见缝插。这也导致了温州的土地供应,曾长期保守。
在2010年以前,温州市区的商品房土地供应基本不会超过500亩,这也是当年房价暴涨的关键原因。
好在,温州政府近几年加大了土地供应。据浙报地产研究院统计,2016年温州市区出让涉宅用地达到1300多亩,建筑面积205万㎡。
随后的2017和2018年,出让涉宅用地建筑面积大涨至539万㎡和467万㎡,翻了一倍多。而在最火爆的2018年,温州市区住房成交面积也不过255万㎡,供应完全能覆盖市场需求。
温州五马街实景
更何况,温州商品房预售还实行更宽松的“单控”制。
满足装配式建筑要求的楼盘,只要投资达到工程建设总额的25%以上,或基础工程达到正负零,就能领取预售证。平均5-6个月就能开盘,供应速度非常快。
反观杭州,预售要求是至少完成建筑主体结构三分之一,上市时间通常要8-10个月。
面粉管够、面包出炉时间快,这样的市场想要暴涨,太难了。
“其实,2011年就统计出温州3万多的均价,也有片面性。”一位温州媒体人告诉我,当时的温州楼市供应结构远未成熟,市场上主打的都是高端项目,统计出的房价自然也比较高。
温州部分楼盘上半年成交均价(图源:浙报传媒地产研究院)
而目前,充足的供应,也让温州形成了完整价格梯度。
现在温州房价的制高点仍在鹿城区,新房价格在2.5-4万元/㎡。瓯海中心区的价格在2.5-3万元/㎡,龙湾则主要在1-2万元/㎡。
不过虽然总体企稳,但温州楼市并非没有变量。2016年底至去年中,温州市区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大拆大整”。仅2017年,拆迁签约数量就达近5万户。
在拆迁户助推下,过去两年,温州市区局部区域的房价上涨了10%-20%。
虽然跟杭州相比,已经相当克制,但仍有不少人会吐槽:“温州房价又涨了”。
人口增长遇困,市中心首位度不高
但是长远看,温州房价“很难再大涨”,是这次调研收集到的主流观点。人口增长乏力,是他们的主要论据。
温州是浙江的人口大市,曾长期位居榜首。早在2010年末,常住人口就已超过了900万。当时的杭州,人口也不过870万,比温州少了整整30万。
但随着“温州模式”风光不再,温州的人口数字也开始停滞。到去年末,温州常住人口为925万,同比仅增加3.5万,大幅落后于年增33.8万的杭州。
但这一年,温州自然增加人口(出生-死亡)也有6万人。这也意味着,实际人口其实还流出了2.5万!
一个小小的剖面是,我在高中(苍南中学)班级群里做了个调查,53个同学中仅23个同学留在温州,且大多为公务员、银行职员。剩下的30个,大半来了杭州。
今年杭州开放大专落户后,杭州对温州的“虹吸效应”更加明显。短短几个月,我已接到老家十几个关于落户杭州的咨询电话,落户动机基本都是“要在杭州买房”。
此消彼长,这也意味着他们在温州置业的动力,又少了一分。
温州区县图
除了增量的烦恼,温州的人口还面临着缺少聚合力的局面。在2018年末的925万常住人口中,温州市区的鹿城区有125万,龙湾区72万,瓯海区94万,洞头区10万。
四区加起来,不过301万。剩下的600多万,全分散在下面的县市。其中瑞安有143万,乐清142万,苍南+龙港125万。
与之相应的,是温州强大的“县域经济”。像去年乐清的GDP就刷到了1078亿,超过鹿城的1024亿,称霸全市。紧随鹿城的瑞安,也有948亿。
因为本身实力雄厚,对温州市中心,下面的县市并不会有多少respect,反而更多几分“平起平坐”的意味。
就连房价也是如此,一直紧盯着温州市中心。像瑞安的瑞祥新区,房价已经要2.6万元/㎡。乐清和苍南的中心区,房价要2万元/㎡。刚刚撤镇设市的龙港,市中心房价也要1.5万元/㎡。
是的,不仅温州房价吊打中西部省会,下面的县甚至镇,也可以。
县域的强大,是温州经济能充满活力的盔甲,但也是城市发展的软肋——它阻断了县域人口向温州市中心的流动。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温州市中心的“首位度”并不高。
调整中的城市,仍有很强势能
这样的格局,会在未来发生变化吗?
答案是,有可能。就在两个月前,温州正式提出要“全面提升中心城区首位度”。到2025年,温州常住人口要达到1000万。
优先打造204平方公里的中心城区核心区,中心城区经济占全市经济总量比重45%以上。并且要“推动县域经济向都市经济转型,推进中心城区与周边县市联动齐飞”。
怎么联动?最直接的,当然是交通的推进。两年前,温州明确了“S(轻轨)+M(地铁)”城市轨道网架构。
S线是市域轨道,比如今年率先开通的S1线,连起了瓯海、鹿城、龙湾和洞头。M线主要服务中心城区内部客流出行,缓解中心城区交通拥堵。
由于仅开通了一条S1线,轨道并未成网,它们的作用尚未被所有人所感知。
投入运营的温州S1线
一位滴滴司机跟我聊起轻轨时,一脸不以为然。“温州这么小,从西面的温州南站到东面的龙湾机场,一条瓯海大道就能开到底,哪里用坐轻轨?”
在他眼里,轻轨的噪音,反而影响了周边的房价。
但正如帕拉格·康纳在《超级版图》里所说:当人口不再增加,增长就只能依靠增进人的连接、释放人的交互潜力来实现。
未来温州的潜力,可能很大程度就依赖于这样的“连接”。在市区内,瓯海+鹿城与龙湾+洞头,一直被中间的大罗山阻隔,轨道交通能将它们更有效地连为一体。
向外,S线还将连接起市中心和乐清、瑞安等县市,推进它们与市中心的互动。
在温州坊间,将瑞安、乐清、永嘉撤市(县)设区的呼声一直很高。无论最终能否成功,融合发展是未来的主旋律,也是温州打赢这场“城市战争”的必要条件。
是的,曾经“野蛮生长”的温州,正在努力回归正常的赛道。它能再现当年“温州模式”的成功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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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小北
编辑∣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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