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圆花饰”的考古学涵义

行游考古工作室 珠饰与文明 2023-03-11

👆

点击上方蓝字珠饰与文明」关注公众号

行游世界,在路上遇见无限美好 



神秘圆花,

两河八千年,

丰饶、战神、神徽、王权...?

🔺 图23:伊南娜神徽、祭司王与8瓣圆花

乌鲁克后期,约公元前3100年


约8000年前,两河流域哈拉夫文化时期的彩陶上已经出现圆花饰图案。[7]这时期的圆花饰通常装饰于彩陶盘或碗的正中,圆花饰的四周再装饰方格纹,圆花可见8瓣(图24)或32瓣(图25)。[7,20]哈拉夫时期圆花饰的文化涵义不详,可能与丰饶有关,或有一定的宗教涵义和用途,也可能只是一种装饰性纹饰


🔺 图24:彩陶盘上的8瓣纹圆花

哈拉夫文化,公元前6000-前5400年


🔺 图25:彩陶盘上的32瓣纹圆花

哈拉夫文化,公元前6000-前5400年


乌鲁克后期的“伊南娜芦苇束+祭司王+圆花生命树+羊”滚印图案中的圆花很明显与丰饶和伊南娜女神有关(图23)。[8]净瓶是典型的宗教祭仪用具。乌鲁克埃安纳区(伊南娜神庙区)出土的装饰8瓣圆花饰的净瓶(图26),可能与伊南娜女神的祭仪有关。[9]


🔺 图26:净瓶与8瓣圆花

公元前3300-前2900年

乌鲁克后期-杰姆鲁德纳什尔时期


乌尔王陵的多座王墓或王族墓出土器物上的黄金或青铜的8瓣(图27)、10瓣圆花饰器物可能都是逝者生前使用的器物,[10,11,12,13]可能与丰饶涵义及与伊南娜女神有关,也不排除纯装饰的可能。另外,在苏美尔神话文学《伊南娜下冥府》(《The Descent of Ishtar to the Underworld》)中,女神下到冥界随身带着七件宝贝,在经过冥界的七道门时,都被守门人收去;但是伊南娜最后又活着离开冥界。[21]乌尔王陵多座王陵或王族墓中随葬与可能与伊南娜女神有关的珍贵器物,是否包含苏美尔神话文学中进入冥界的祭献和期望如伊南娜女神一样重生的涵义,尚不能确定。


🔺 图27:普比王后黄金头饰上8瓣圆花

早王朝三期A段,公元前2550-2400年


宁胡尔桑伽女神(Ninhursanga)是苏美尔神话中的母亲神之一(Mother Goddess),也被称为众神之母(Mother of the Gods)。苏美尔神话中水神恩基与宁胡尔桑伽女神生了八位为人类崇敬的神。[22]因此,乌鲁克遗址宁胡尔桑伽神庙出土的早王朝三期B段的8瓣圆花饰陶钉(图28),[14]应该与丰饶或生育的涵义有关。


🔺 图28:宁胡尔桑伽神庙的8瓣圆花纹陶钉

早王朝三期B段,公元前2400-2250年


伊南娜女神(Inanna)是两河文明各个时期最重要的女神,对应阿卡德语中的伊斯塔尔女神(Ishtar)(图29)。伊南娜女神(或伊斯塔尔)是与性爱和战争有关的女神。[23]


🔺 图29:滚印上的战争女神伊斯塔尔

古巴比伦时期,公元前1900-前1595年


伊南娜女神还与丰饶和生育有关。在苏美尔神话文学《伊南娜下冥府》中,当伊南娜纳被困在冥界后,众神的大臣帕普苏卡尔(Papsukkal)到伊南娜的父亲(月神辛)处求助,向水与智慧之神恩基哭诉,“自从伊南娜下了冥界,被困其中,公和公驴不与母牛和母驴交配,男人也不与女人同床了,所以母牛、母驴和女人不怀孕了”。[21]


苏美尔史诗《恩美卡与阿拉塔之王》中写道“u4-daarattaki aga-kù-an-na-gin7 si mu-na-an-sá”,即伊南娜仿佛天穹之圣冠,曾让阿拉塔风调雨顺”[24]


古迪亚统治时期(约公元前2150年)(图30)[25]的古迪亚圆柱铭文(Cylinder A of Gudea,Col.xiv,27)中记录,生活在拉伽什地区伊南娜氏族徽记是圆花饰:“aš-me šu-nir-dinanna-kam sag-bi-a mu-gub”,其中aš-me即英文中的Rossete(圆花饰)。[26]


🔺 图30:古迪亚雕像,公元前2150-前2100年


苏美尔早期象形文字中,神的符号标识(Dingir)的其中一种书写法就是八瓣圆花(图31)。[27]


🔺 图31:苏美尔早期象形文字“8瓣花”


据以上材料说明,从乌鲁克后期至乌尔第三王朝的苏美尔文明时期,两河流域的圆花饰与神性相关,是伊南娜女神的徽记之一,且与丰饶或生育关系密切。


中亚述时期的阿苏尔城伊斯塔尔神庙出土了大量的费昂斯圆花饰器物,亦有部分为铅质圆花饰(图32),可能是祭献给伊斯塔尔女神(伊南娜)的供品。新亚述帝国时期,圆花饰可能部分取代星纹成为伊斯塔尔女神的徽记。[28]

 

🔺 图32:伊斯塔尔神庙出土圆花祭品

左为16瓣费昂斯,右为12瓣铅质圆花

中亚述时期,公元前14世纪中-前11世纪

 

新巴比伦帝国尼布甲尼撒二世兴建的伊斯塔尔门上大量装饰着圆花饰,说明圆花饰与伊斯塔尔女神(伊南娜)的密切关系。

 

从约8000年前的哈拉夫文化到约2600年前的新巴比伦,圆花饰的花瓣数有32瓣(哈拉夫彩陶)[7]、16瓣(中亚述时期阿苏尔城伊斯塔尔神庙的费昂斯饰牌祭品(图32左)、新巴比伦时期伊斯塔尔门、朝拜大道彩釉砖饰)(图33)[28,18,19]、13瓣(中亚述伊斯塔尔神庙出土祭台)(图34)、12瓣(一枚凯喜特时期黑耀石滚印,阿苏尔城伊斯塔尔神庙出土的一件中亚述时期祭台和铅质圆花饰祭牌饰)(图35)[16,17,28]、10瓣(乌尔王陵王墓PG789出土的青铜牌饰)(图36)[12](有关两河文明圆花饰的源流,请参考作者前文《两河文明“圆花饰”8000年》



🔺 图33:朝拜大道两侧釉砖墙上的16瓣圆花

新巴比伦时期,公元前604-前562年


🔺 图34:中亚述时期祭献祭台上13瓣圆花
图库尔提宁努尔塔,公元前1243-前1207年

🔺 图35:黑耀石滚印图案上的12瓣圆花
凯喜特王朝,公元前1350-前1200年

🔺 图36:青铜牌饰上10瓣圆花
早王朝三期A段,公元前2550-2400年

8瓣(卢浮宫收藏的哈拉夫彩陶碗、乌鲁克后期滚印图案、乌鲁克后期至杰姆鲁德纳什尔时期净瓶、乌尔王陵PG1237号墓大随葬坑出土的“公羊与生命树”、乌尔王陵PG800普比王后墓出土黄金头饰和项链(图37)、乌尔王陵PG513号墓出土的镶嵌棋盘、欧贝德宁胡尔桑伽神庙出土的圆花饰陶钉、一枚凯喜特时期滚印图案)[20,8,9,10,11,13,14,15]。新亚述帝国时期王宫浮雕上装饰于国王衣饰、武器、臂腕饰、车马饰和装饰在神袛或精灵身上的圆花饰的花瓣数从8瓣到27瓣(甚至更多)都有(图38)(有关新亚述帝国圆花,请参考作者文章《亚述国王的“花”服饰》)。

🔺 图37:普比王后黄金项链上12瓣圆花
早王朝三期A段,公元前2550-2400年

🔺 图38:国王衣服和头冠上多瓣圆花
新亚述帝国,公元前668-前631年

可见两河文明圆花饰与神性有关,主要象征伊南娜女神(或伊斯塔尔),并与丰饶和生育密切相关。圆花饰的花瓣数可能没有严格的要求,通常8瓣圆花饰最常见,可能与其便于对称构图有关。不排除某些特定时期和某个特定地域内,与伊南娜女神及与丰饶涵义相关的圆花瓣数有特定数目要求的可能。


伊南娜之花,丰饶之花!


本文节选自作者文章:
《两河文明圆花饰的源流、涵义与传播》


参考文献:
1. Gareth Brereton(Edited): I amAshurbanipal: King of the world, king of Assyria, pp.66, London: The Trusteesof the British Museum/Thames & Hudson Ltd, 2018.
2. Paul Collins: Assyrian Palace Sculptures,pp.132-133, London: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2008.
3. Paul Collins: Assyrian Palace Sculptures,pp.114, London: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2008.
4. Paul Collins: Assyrian Palace Sculptures,pp.35, London: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2008.
5. Thames& Hudson.2008: The Middle East: theCradle of Civilization Revealed, pp.169, Lane Cove: Global Book Publishing.
6. Paul Collins: Assyrian Palace Sculptures,pp.56-59, London: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2008.
7. Michael Roaf: Cultural Atlas ofMesopotamia and the Ancient Near East, pp.39, Oxford: Equinox Ltd, 1990.
8. Dominque Collon (Edited): 7000Years of Seals, pp.26 and pp.30, London: The 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1997.
9. Hans J.Nissen.2003: Uruk and the Formation ofthe City, Joan Aruz (Edited): 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18, New York: The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0. Julian Reade.2003: The Great Death Pit at Ur,Joan Aruz (Edited): 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121,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1. Paul Collins.2003: The Tomb of Puabi, JoanAruz (Edited): 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110-113,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2. Julian Reade.2003: The Royal Tombs of Ur,Joan Aruz (Edited): 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104,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3. Julian Reade.2003: The Royal Tombs of Ur,Joan Aruz (Edited): 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101,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4. Paul Collins. 2003: Al Ubaid, Joan Aruz (Edited):Art of the First Cities, pp.86,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5. Dominique Collon: First Impressions: Cylinder Seals in the AncientNear East, pp.58-59, London: British Museum Publications Ltd, Chicago: The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16. Christies’s: The SurenaCollection of Ancient Near Eastern Cylinder Seals, pp.53, New York:Christies’s, 2001.
17. Michael Roaf: Cultural Atlas ofMesopotamia and the Ancient Near East, pp.74, Oxford: Equinox Ltd, 1990.
18. Joachim Marzahn: The IstarGate, Frontispiece, Berlin: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VorderasiatischesMuseum, 1994.
19. Joachim Marzahn: The IstarGate, pp.10-11, Berlin: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Vorderasiatisches Museum, 1994.
20. 卢浮宫展藏的两河文明哈拉夫时期彩陶碗上的圆花饰为八瓣花。
21. Stephanie Dalley: Myths fromMesopotamia: Creation, the Flood, Gilgamesh, and Others, pp154-177,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1989.
22. Jeremy Black and Anthony Green:God, 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 pp.140, Austin: University ofTexas Press, 2011.
23. Jeremy Black and Anthony Green:God, 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 pp.108, Austin: University ofTexas Press, 2011.
24. 拱玉书:《升起来吧!像太阳一样》,第345页,北京:昆仑出版社,2007年。
25.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古迪亚雕像,公元前2150-前2100年。
26. Dietz Otto Edzard: Gudea and His Dynasty, pp.78, Toronto: Universityof Toronto Press Incorporated, 1997.
27. Rene Labat: Manuel D’Epigraphie Akkadienne, pp.48-49, Paris:Librairie Orientaliste Paul Geuthner. S.A.1976.
28.JeremyBlack and Anthony Green: God, 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pp.156-157,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2011.


覃春雷
独立学者、行游考古博物馆策展人
牛津大学、伦敦大学、
大英博物馆等机构访问学者
世界珠子研究者协会会员
埃及探险协会会员


行游世界 路上遇见无限美好了解更多世界古文明知识请关注公众号“珠饰与文明”


了解更多古代文明内容,点击以下链接:
两河文明“圆花饰”8000年
《亚述国王的“花”衣饰》
新疆出土萨珊银器研究
《苏美尔文明艺术的"东扩"》
青花瓷对荷兰蓝釉陶的影响
《一枚青金石滚印的考古》
最早的黄金
《巴比伦的魔咒与地契》
被盗木乃伊黄金棺材将回归埃及
《苏美尔人的黄金》
图说“猪史”12000年
《玉门考察记》
内蒙古发现疑似辽代玛瑙珠作坊
《100张图,速看“珠饰与文明”2018》
大胡子的历史文化与艺术
《玛雅文明的彩陶艺术》
4600年前,苏美尔人的战争与和平
《4300年前,伊朗青铜艺术的巅峰》
“邦迪克”到底有没有毒?
《科技考古,破解“邦迪克”的百年谜团》
3000年的亚述浮雕,为何估价1个亿
《萨满的黄金》
8公分的雕塑,拍了5个亿
《古埃及人的美容美发》
神的武器,两河文明的权杖
埃及的史前彩陶器
《中国6000年的蛇影重重》
俄罗斯宫廷瓷器里的中国元素
《古埃及的法扬肖像画》
我们真的挖到大月氏了吗?
《古代丝绸之路的矿物宝石贸易》
东亚简牍文化的传播
《闲聊发饰演变和宋元琉璃簪钗》
《砍头,古代的野蛮艺术》
《古埃及的权杖头》
古埃及的苍蝇军功章
《新疆发现古代印度河谷蚀花红玉髓珠》
《古埃及人为什么要画眼线》
古代那些牛轰轰的父亲与儿女
《黄金刷脸,从地中海到西藏》
一块150万英镑的泥巴
《古代东方战车是否来自于西方》
《狗与人类的14000年》
 《图解近东印章7000年
图解“十”字纹6000年
 图解万字“卍”符8000年
4300年前玉石滚印与古代玉石贸易
埃及珠宝5000年
 图解3500年「世界琉璃史」
《5000年印度河谷文明》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滚印上的「国王」
《从埃及到中国的国王印章
葡萄酒与古代印章
草原黄金|大英博物馆斯基泰黄金展
 《中国藏家刷新古代塔印国际拍卖纪录》
《当商代女将军遇上埃及美王后》
喜马拉雅藏族的蜜腊
《从埃及到中国,人类早期彩陶艺术》
古代两河文明之 --巴比伦帝国
《阿富汗黄金宝藏与中原汉帝国关系》
古代两河文明之--亚述帝国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