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成功颠覆并瓦解了传统意义的家庭概念

Original CineTouch 电影触觉CineTouch 2023-03-17

是枝裕和今年在戛纳摘取金棕榈的这部新作算得上是他本人将近20年来作品的集大成之作，熟悉他的影迷很容易就在影片中看出以往多部作品的画面重现，或者是暗藏的话题，再加上多次反复在他作品中的几位熟悉的面孔，感觉这些角色在背景迥异的故事里自由穿梭，顿时令这部新作增添了不少互文般的观赏趣味。

导演乐此不疲地继续探讨家庭这个说之不尽的主题，只不过这次是一个特殊的“家庭”，由几个几乎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物组建而成。父亲与儿子的情节仿佛是从《如父如子》里延伸出来，儿子跟从父亲染上偷窃的恶习，而他们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妹妹这个角色设置跟《海街日记》里最小的妹妹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遭受父母离弃，无奈进入到别人的家庭里，成为其中一分子；而两位小演员的出色表演自然更让观众联想起十多年前同样充满悲剧意味的《无人知晓》，特别是儿子的扮演者很有当年戛纳小影帝柳乐优弥的影子。

如果说仅借用过往作品里的人物与情节设计只是表面技巧的话，那么是枝裕和更为厉害的是成功颠覆并瓦解了传统意义里“家庭”的概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通过朝夕相处与互相关怀，也能产生出亲人般的感情来。这个话题在《如父如子》里有所涉及，中产精英男发现孩子并非亲生，最终却得以释怀领悟到身为人父的意义；而这部新作里则采用多组人物关系（父与子，婆婆与孙女，哥哥与妹妹）来深化这个核心主题。

表面上看来这个家庭跟普通的三代同堂没太大差异：吃饭、说笑、海边玩耍，乃至夫妻享受鱼水之乐，都在作者标签式的镜头下娓娓道出，也再次出现《海街日记》里从服饰与环境来暗示季节变化的描绘，家人聚在一起观赏看不见的烟花的段落更像是遥相呼应《海街日记》里四姐妹的温馨气氛。然而，在这个温情洋溢的亲情之下却是几乎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物。透过线索交错的剧本，我们才发现连结他们彼此关系的竟然是犯罪：父子靠在超市商店窃取食物与生活必需品，而老婆婆则靠骗取养老金过活，夫妻二人更是隐藏着令人惊悚的秘密放在最后揭晓。更无法想象的是家庭成员间还存在着谎言：婆婆欺骗自己的孙女，父母欺骗儿子的来历。在这个边缘人的家庭里，温馨与残酷，关爱与自私，真诚与欺诈，人性中的善与恶都是共存一体，其复杂程度非传统意义上的家庭能媲美。

透过刻画这个边缘人群的特殊家庭，导演从侧面引出日本当下种种社会问题：虐待儿童、拐带小孩、骗取福利、教唆未成年盗窃等等。当观众以为故事快要演变为尖锐的批判现实文本之际，导演又用风格化的手法回归到探讨的主题上。老婆婆死后似乎暗示着这个家庭走向终结，而儿子在被杂货店老板教导下，逐渐领悟出向善的意义，最后更不惜以身试法来“拯救”这个陷于崩溃的家庭，终于摆脱父辈宿命的阴影。接近结尾时，父子两人离别时的情节充满了俗套的意味，却完全无妨导演用赚人热泪的情节再次点题：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仍然能存在着亲情羁绊，即使在底层的边缘人群里也能唤醒这种颠覆常规的家庭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