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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古董贩们的发迹史丨人间骗局

郑知秋 人间theLivings 2019-11-08

 《墓道》剧照

我卖给他的那些什么铜炉啊、金佛啊,其实都是塑料镀金的,没几下就化了,浓烟滚滚,差点没呛死人。当然这时候他怀疑那些东西是假的也没有用了,烧没了,也就死无对证。


人间骗局丨连载14


我家在临川市东乡县辖下的一个小镇。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还在镇上读初中,改革开放的风一吹,镇上的人们想发财都想疯了。老实本分的去开货车、办养猪场;不老实的就下乡收各种古物古件,然后拿到那些富裕的大城市去卖;最不老实的,就直接去盗掘古墓了。

那时盗墓成风,政府组织了严打活动,逮了很多人,还在我们中学的操场上开了一次公审大会。犯人们都被反绑着双手,脖子上挂着木板,板子上贴着白纸黑字,在初三教室的廊沿下站成一排。高音喇叭嗡嗡地叫着,跑音跑调的,场面甚是恐怖,听说有两个判了死刑的,当场押到后山就给毙了。

之后明目张胆的掘墓没有了,偷偷摸摸的暗盗还是时有耳闻。到最后,坟挖得差不多了,野地里的塔呀、庙呀也无一幸免,然后是村子里的老宅、祠堂、牌楼,只要是没人看守的,一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真东西搞完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就要想别的法子了。我们县城距离景德镇100多公里,在瓷器的造假上面,我们镇上的古董贩子们都是这个路子:去景德镇物色合适的瓷器,然后请当地的师傅,或者自己动手把瓷器做旧,最后再把假古董流向全国各地,甚至国外。


跪在地上的“少年”和他的“宝贝”

2005年端午节回家的时候,听说我小学的同学毛彪发财了,镇上给父母买了店面,县里也买了房子、车子。更“霸气”的是,在计划生育抓得那么严的情况下,他连着生了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钱多,认罚!

一天在麻将桌上碰到他,大热的天,光着膀子,肥硕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手指上套着明晃晃的大金戒指,光脚丫子搁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股酸臭的味道弥漫着,也没人敢说他。

毛彪是我们镇上卖假古董一夜暴富的典型。

听那些当时跟他一起在厦门“做生意”的人说,他们一起去景德镇进货,毛彪花800块钱买了一个仿元代的青花瓷,拿回家后用硫酸浸泡,直到出现腐蚀的小裂纹,再埋在土里,半个月后挖出来,拿刷子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黄泥已经渗入到青花瓷的裂缝里,看上去就像是个饱经沧桑、终于得见天日的出土文物。

“货”备好了,走货一般分两种,较为普遍的,就是在文物市场摆地摊,运气不好的时候,两三个月都不开张,卖个好价钱也并不容易。大家省吃俭用,都挤在当地一个廉价的旅馆里。有的人身上带的钱花光了,走投无路,只好回老家了。

毛彪在牌桌上告诉我,除了“老实”地摆摊,一伙人也要合起来“演戏”的。演戏要分几个角色,一个角色,表面上看起来木头木脑,呆傻好欺——最好是那种上了点年纪、好像一辈子没出过门、刚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的乡下人;另一个完全角色则要完全相反,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穿西装打领带,手里提着公文包(这套装备的花销也是大家凑拢的),包里装着一叠厚厚的钞票——当然,只有面上两张是真的,中间都是假的——一眼看上去不是老板就是大款。

开始的时候,“乡巴佬”会在某个街道口蹲下来,打开一个破袋子,露出一个不知是“大唐”还是“大宋”遗留下来的“宝贝”。

然后要有几个“好事之徒”停下来问这问那,吸引越来越多的旁观者。有人问乡巴佬,“这玩意哪来的?”

乡巴佬说,“家里翻新老宅子,在墙角下挖出来的”。

又问他,“晓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

乡巴佬傻傻地摇头。

然后便会有人认出来是个香炉,又有好事者拿起来翻看,发现炉子底下刻着有“大明宣德年制”几个字。

这时候,那个“大老板”就要出现了——他分开人群,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一眼看到那个“宣德炉”,眼睛就亮了。也不说话,只是拿着那个炉子翻来覆去地看,旁边看热闹的叽叽喳喳的,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看了许久,大老板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东西放下,漫不经心地问乡巴佬:“老人家,这东西卖多少钱啊?”

乡巴佬低着头,也不做声,只是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叉开,做了个“二”字的样子。大老板问:“两百?”乡巴佬摇了摇头。

大老板又说:“两千啊?”乡巴佬仍就摇头。

大老板有点生气了:“这么一个破玩意,你不会想卖两万吧?”乡巴佬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还是不说话。

大老板一边摇着头,嘴里“啧啧啧”地表示着对乡巴佬狮子大开口的轻蔑,一边又忍不住拿起那个炉子,继续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别人想从他手里面夺过去看看,他会粗暴地把别人的手挡开。又说:“老人家,你坐在这里也这么久了,你这东西也没有人要。算了算了,我出五千块钱,你卖给我啰!”乡巴佬低着头,仍不说话。

又有人想从大老板的手里把香炉夺过去,大老板急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钞票,递到乡巴佬鼻子下面:“一万块钱!就一万块钱!我身上就只有一万块钱了,都给你!”说着抓起香炉就想走人。

乡巴佬一把将宝贝抢了回去,死死地搂在自己怀里,仍旧摇头。大老板跺了跺脚:“好吧好吧,两万就两万!我就住在前面几个站,你跟着我,到我家里去拿钱!”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乡巴佬要走。

乡巴佬惊恐地摇着头,推挡着死也不走!大老板无计可施,只好松开手,一边慌慌张张地把钱塞回手提包,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我这就回家里去拿钱!说好了,千万不能卖给别人!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了气势汹汹地推开人群,消失在街的另一头。

在围观者议论纷纷的时候,托儿就会说一句:“以前有人卖了十几万呢,就跟这个一样!”

戏演到这个份上,如果真正的买主还没有出现,就只好换另一个地方继续来一遍了。运气好的话,碰到爱贪小便宜的,或者自以为聪明的,这个骗局一天能开两三个单;运气差的话,十几天也开不了一个单。

可毛彪与众不同。他从小就胆子大,够狠,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打架是敢于下死手的。他不在古玩市场摆摊,也不合伙“演把戏”。他会在市场里瞎逛,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直到市场里来了真正的大老板——真的老板,一般会带着手下,把小汽车停在一边,就跟逛超市一样,看上一件东西,问一下价,然后自己开一个价,货主答应了,大老板一摆手,手下人过来给钱,拿货;货主不答应,也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如果货主识相的话,死乞白咧地追上来说,就按大老板开的价好了,大老板也不多说一句话,一摆手,手下人过来给钱,拿货。

毛彪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他们,他们上车,他就打车继续跟踪,一直跟到大老板的办公楼。接下来的几天,每天一大早,毛彪就在办公楼的大门口蹲守,熟悉大老板每天进出大楼的时间。

终于有一天,这个大老板在经过办公楼的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少年,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在他膝盖前面的地上,放着一个虽然饱经沧桑、却依然掩盖不住精美的古代瓷器。

出于本能,大老板会停下脚步,问少年哪里人?跪在这里做什么?少年会一边抹着眼泪和鼻涕,一边哽噎说,他爹娘相继患上了绝症,都死掉了。家里面欠了一屁股债,连房子都被债主占去了。今年开学,学费也没有,他也没法去上学了。家也没有了,爹妈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说是祖宗留下来的,就是病死饿死都不能卖!

说到这里,少年一下子情绪失控了,扑上去一把抱住大老板的大腿,哭声更大了,好像随时都要背过气去似的,又接着说,本来他打死也不会把这个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拿出来卖的,可是家里面还有一个妹妹,又懂事,学习又努力,成绩又好,老师们都说她将来肯定能够考上大学!自己学习不好就算了,可是再怎样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妹妹!他就剩下妹妹这么一个亲人了,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妹妹供上大学!

“老板,您行行好,看看我这个宝贝值多少钱,帮我买了吧!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的妹妹吧!”

听完这番话,大老板眼睛便湿润起来,把那个宝贝拿起来看上一会儿,然后就一直拿在自己手上,叫少年跟着他上楼去他的办公室,从保险柜里拿出十万块钱给了少年。

当天夜里,“少年”毛彪就坐车离开了厦门,转战别的城市,几年间一步也不再踏进过厦门——据后面回来的老乡讲,第二天,那个大老板就到处寻找那个“可怜的少年”。

听毛彪讲这些,为了发财,满嘴胡诌,赚取不义之财,我的内心还是深以为不齿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纵使他赚得家财万贯,我也是从来不主动与他招呼的。


几十万的货,99%都是假的

除了毛彪,我的邻居李辉也要算镇上近几年贩古董里面混得好的。他今年32岁,十几年前我外出打工的时候,他还是个读高中的嫩伢崽。

3年前我回到家里时,他家的瓦房已经变成了一座3层高的别墅,闲着的父母替他带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老婆则带着上学的女儿住在县城买的房子里。有时候礼拜天,两口子会开着宝马带着女儿回来,听说他在南昌也买了房子——他到底有多少财产,别人也只能依着这些面上的东西胡乱猜了。

一日,撞见这个多年不见的“古董老板”,正好我俩都得闲,便邀他来家喝点小酒。几杯酒后,李辉脸上泛着红光,显摆似的对我说:“你知道王安石的祖坟在哪里吗?”

一听这话我吓了一跳,盯着他泛着油光的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辉接着说:“有的说在金溪,有的说在上顿渡,都是瞎猜。我听说有人在王桥镇翻到王安石的族谱了,他母亲就葬在那里。那些家伙想动她的墓!你说这事真做成了,得发多大的财?!”

李辉跟毛彪不同,别看他喝了几杯酒说话海天海地的,可我知道,借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去挖王安石的祖坟!我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不能这么讲,于是又开了一瓶啤酒,替他斟满了,一边说着“吃菜,吃菜”,一边催促我妈再炒几个好菜。

李辉客气了几句,我假意恭维:“老弟年纪轻轻,就赚得家财万贯,真正是少年得意啊!大哥自愧不如!”

彼此又干了几杯,李辉扶了扶眼镜,正色道:

“做这行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开始是求着我表叔带着出去的,我表叔是个瘸子,上车下车,大包小包,都是我扛着背着。100多斤啊,他在前头一瘸一拐地走,一个几斤重的背包也不帮我拿一下……那时候我才16岁,刚从学校出来,以前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只能咬着牙挺着,骨头都压弯了!”

“每次吃饭的时候,他自己尽挑好菜,我差不多只能吃白米饭,可他是长辈、又是师父,我能说什么?本来想着苦一点就苦一点了,好歹跟着他学一点真本事,他倒好,有生意都是把客人拉到一边去,躲着我交易,更不要说口头传授什么做买卖的诀窍了……”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不但一分钱没赚到,还亏了几万块钱的本钱。可我不服这口气啊!那些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家伙都发得了财,为什么我就不能?所以第三年,我就自己出来单独做了。我买了许多古董和历史方面的书,哪个朝代有什么物件、用了什么特别的工艺、这些工艺又有什么特点,我都记下来。有时为了卖一件器物,我要把跟这件器物有关的传承人的整个族谱都背下来,哪个传给哪个,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别人想不相信都难!”

我听得频频点头,心想:要是把这个功夫用在正道上,什么事情做不成?

我妈又端上来一盘菜,我给他倒满了酒,李辉拗不过,又喝了一杯,兴致也更高了:

“之后不久,我就遇到一个大老板。也是缘分,一溜地摊,别人的东西拿到他眼前,他看也不看,独独就看中了我的东西。临走时又问我,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物件,然后留了纸条,上写着他的电话和地址,叫我把东西直接送到去。第二天我就拎着两箱子过去了,他看了却有点不高兴,问我为什么不把‘家里’的东西一次性都拿过来?妈的!我一听差点没后悔死,早知道他是这个意思,我还不请车子把东西都拉过来……”

“有一个进贤县的老乡也在旁边摆摊,看到我搭上了财主,找我强要联系方式,说他也想给那个老板送货。X,想得美!我苦熬了三年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别人?”

“他见我不答应,就在外面放狠话,要找人砍断我的脚!我打电话给我爸,我爸说怕他个卵,他能找人,我们也能。于是,我们就从老家请了几个人过来,大家僵持了半个多月,后来没想到,我请的人和他请的人竟然是宿仇,我俩还没说话,他们就干了一架,他那边请的人伤了几个,问他要赔偿。我一看也不是个事,就没有再往那个地方跑了。走之前,我把那位老板的联系方式给了我表叔,他去找了那位老板。老板倒是个慈善人,看他残疾,一直照顾他生意,就是现在他们都还有往来。这也算是我对表叔带我一程的报答吧。”

对于这种“盗亦有道”,我实在不知道是该施予同情还是厌恶,我问李辉:“那些人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假多真少,为什么还会去买?”

他继续笑眯着眼说:“其实那些买的人,也没有几个是要真心收藏的,只是看着好、觉得值,找机会再转手卖给别人。我曾经碰见过一个客人,上海人,大学教授,退休在家,老伴过世得早,儿子移民美国。那家伙,有钱!就迷上了这些古物件了,开始也没少上当受骗,玩了两年连房子都卖了!可人家高智商啊,拿出原来当教授的那股子劲,从头开始学习研究,后来真的被他捡了个‘大漏’,据说转手卖给了日本人,不但把以前赔的钱都回来了,还多赚了好多,然后去美国和儿子共同生活了……”

我又问:“你卖给人家的都是假东西,总有被别人发现的时候吧?这时候怎么办?”

李辉放下筷子,想了一下,继续说:“那就见机行事了:比如说对方是个大老板,花几个钱不是很在意,我就表现得比他还要理直气壮,说如果他不相信,我可以马上把钱退还给他,把东西拿回来。‘前几天还有几个老板问到这批货呢,我正好卖给他们,没准还能多卖几万块钱’——这么一将他,大老板通常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当然,如果对方真的要退货,那就找个借口躲开,总不能把到嘴的肥肉又吐出来吧……”

“以前有一个东北的老板,极喜欢我,把我当作朋友看。几年的时间,他从我手上买了几十万的货,有时候我手头紧,只要打个电话,他就会先打个几万块钱给我,让我以后送货的时候再抵掉。后来这个老板认识了一位在博物馆工作的朋友,请人家去家里鉴宝,说他的收藏99%都是假的。第二天,这个老板打电话给我,很难受地说,‘阿辉啊,我这么信任你,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一次,凭我再怎么赌咒发誓,他说什么也不相信我了。讲实话,他对我太好了,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疚……”


反腐反得这么厉害,生意做不下去了啊

“当然,也有好骗的。”

李辉继续说,“比如有个当地的政府领导,家里面很有钱,他老爸啥玩意也不用干,在家闲着,就喜欢鼓捣那些古玩字画。每次一看见那老家伙来了,大家就跟过节似的,一个个争着抢着围过来‘献宝’。老家伙也是来者不拒,凡是自己觉得喜欢的,凭感觉报个价,我们就欢天喜地地卖给他了。每次来,老家伙都是把车子装满了才回家。‘横财不外露’,老家伙也是颇懂这个道理,买了那么多宝贝,就自个儿躲在家里面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玩,自得其乐,也是怡情养性、添福增寿的意思。所以卖给他东西,大可以放一百个心……”

“可惜好景不长,这几年党中央反腐,老家伙慌了神,偷偷地把别墅里的古玩字画都搬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一整夜,我卖给他的那些什么铜炉啊、金佛啊,其实都是塑料镀金的,一烧就化了,浓烟滚滚,差点没呛死人。当然这时候他怀疑那些东西是假的也没有用了,烧没了,也就死无对证。”

听到这里我没憋住,一口酒喷到地上,差点没笑岔了气,笑完了,我问他:“听说你现在在上海开店,生意怎么样?”

李辉摇了摇头:“不行啊!反腐反得这么厉害,抓了那么多人,当官的都害怕了,自己都不敢买了,别人送的也不敢要。还有就是淘宝上卖的人也多,都几块、几十块地卖,把市场都给搅乱了。房租又涨,租金太高,没什么意思了。我已经把店铺给退了,这几天就是忙着把存货请车子运回来,你没看到我家里面都摆满了。”

“听说有些人跑到国外卖古董去了,骗外面人的钱,你怎么不去试一试?”

“这个我知道,都是几个人合伙去的,现在玩得高明一点叫‘埋地雷’,也能赚大钱。在咱们县隔壁的龙虎山——就是鹰潭市的——那里的崖墓和悬棺是出了名的,前段时间,金溪县有一伙人,在那里的山崖上找到一个被人遗弃的墓穴,然后拉了一车子的东西,大概一千多件,搞了一副旧棺材,里面放上几根死人的骨头,就把东西往里面塞,精心弄成被他们无意中刚刚发掘出来的样子,连洞口都是伪装好的,不容易发现。”

“布置完后,他们打电话请那些广东的大老板过来,白天好酒好菜招待,晚上再偷偷摸摸地带他们上山,现场挖宝,骗人算是骗到家了。你算算,一千件东西,就算一件卖他们二千块钱,加起来就是二百万!但这种玩法的前期投入也大,没有几十万是搞不成的,一般人玩不起,也不敢搞。实话实说,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我咂了咂舌头,又问李辉下一步什么打算?

“哥啊,难啊!压了那么多货,那些东西又不能吃不能用的,总要想办法处理掉。再说别的生意也不好做,我也做不来。现在这生意虽然比以前难做,但毕竟还是有机会,逮着了,做成一单就够几年的花销了!所以我暂时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无言以对。

喝得差不多了,李辉起身告辞,我也不再挽留,彼此又客气了几句,说好了明天再接着聊。我送他到门外,抬头望,繁星满天,秋虫浅唱,凉风如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穷,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有时候,却也是一种态度。

编辑: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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