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声(30) || 端午追忆
题图：邻居家种的杨梅，鲜艳欲滴。（摄影：作者）
又要到端午节了，我不禁又回想起两年前的端午，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丈母娘家有说有笑吃团圆饭的那个场景。
端午
作者／邹兆云
端午临近，粽子飘香。前两日，有朋友送来几只大大的粽子。妻子把粽子切成一片一片，摊在盘子上，洒上黄糖，说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做的粽子的味道，只可惜，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包的粽子了。
妻子的话，让我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丈母娘在时的点点滴滴。以下是我在2018年9月23日，中秋节的前一天写下的一些文字。那一日， 正好是丈母娘百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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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吃过晚饭和妻子在沙发上小憩，她突然说了一句，“日子过得真快，都快一百天了。”
我知道她又在想妈妈了。
不知是谁说过，“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无法体会失去妈妈的感觉，但每当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心情便会格外沉重。
那一天，正好是端午。
和妻子结婚多年了。婚前，因是新女婿，端午节前几天，肯定要跟妻子一起去一趟丈母娘家送礼，本地风俗，“轿前三节，轿后三节”，端午节是除了中秋、年节外另一个重要节日，新女婿要备好大礼送到丈母娘家。婚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这个女婿油条越来越老，送节这种事情就由妻子操心了，往往就是在端午节的当天，买点粽子、杨梅去丈母娘家团聚一下，意思意思了事。
本来，今年的端午节跟往年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今年的端午节清晨，妻子没有接到丈母娘的电话。
以往，每当节假日的清晨，妻子总会被丈母娘的电话吵醒。丈母娘有个习惯，每天凌晨三、四点钟便起床了，这里洗洗，那里摸摸，到清晨五点左右，她便打算买小菜去了，如果是节假日，她便会打电话给妻子，“今天你们都来吃饭，我买小菜去了，要吃什么？”由于每次去她那里，小菜都太过丰盛，妻子一定会说少买点，大鱼大肉不要买，我们吃厌了。
一通电话过后，妻子睡意全无，本来打算休息了睡个懒觉的计划就泡汤了，也算是幸福的烦恼。
今年端午节，不知道为什么，一早丈母娘没来电话，妻子心中有些牵挂，便打电话给丈母娘，“这次小菜我们会买了带过来的，你不用操心了，我会叫上哥哥姐姐，晚上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下午，我们一家去得比较早，到丈母娘家，丈母娘已经杀好了家里养的一只大公鸡，看到我们来了，笑得是合不拢嘴了。
妻子照例跟丈母娘一起在厨房忙活，我便开始在院子里闲逛。丈人在院子里种了梨头、柿子、李子、葡萄、杨梅……家里俨然像个果园。今年也奇怪，山上杨梅成熟比以往早了很多，以往“端午杨梅挂篮头，夏至杨梅满山红。” 而今年，端午节还没到，山上杨梅已经没有了，而丈人种的杨梅靠海，由于没有人摘，满树乌黑，硕果累累。
我没别的事可干，便搬个凳子开始摘杨梅。丈母娘十分高兴，说了好几次，说丈人只帮忙种不帮忙收，今天终于有人帮她摘杨梅了。
丈母娘是邻里间出了名的勤快人，在院子里种了蕃茄、茄子、花生、黄瓜、葫芦、扁豆⋯⋯我摘了一会儿杨梅，大舅子俩夫妻也到了，他们俩一个和我一起摘杨梅，一个摘蔬菜；到吃晚饭前，屋檐下已经堆满了瓜果蔬菜。丈母娘说等一下吃完晚饭，你们分一分，全部都拿走。
晚饭时分，姐夫一家也到了，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跟往常一样，丈母娘先要点名，看看谁没有到。孙子美国留学，长假回家后刚刚回去；外孙女婿在北京做生意，今年端午没有回家；外孙女去了奉化同学家，端午也不回来了。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全家大团圆的机会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也许是因为高兴，这餐饭时间吃得特别长，吃好已经八点多了。本来说要不要再搓一会儿麻将，一看快九点了，我说明天要上班，算了，今天就不搓了。于是，大家分好了瓜果蔬菜，各自回家。临行前，我们还叮嘱丈母娘，要她早点休息。
刚进家门，妻子去上洗手间，我还没来得及把拿回来的杨梅泡上酒，嫂子的电话就来了，“堂弟阿炳打来电话，说大妈身体忽然有点问题，让我们都赶快回去看看！”
我家和大舅子家在同一个小区，离丈母娘家大概二十分钟车程。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几个一开始还以为没什么大问题。半路上打电话给堂弟，堂弟说救护车已经到了，我心头随之一紧。
一到丈母娘家楼下，只见救护车红灯闪烁，救护人员正要把丈母娘往救护车上抬，姐姐姐夫俩因路近已经先到了一步，姐姐正跪在地上拼命地在求胜山老外婆。
妻子一看这个样子，立马瘫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左邻右舍赶紧喝止，“不要这样，妈妈还活着，我们送医院去！”我走近看，丈母娘躺在担架上，似乎已无一点知觉。
基于就近抢救的原则，救护车急送第七人民医院。不一会儿，几个舅舅，表兄妹也陆续到了。经过二个多小时的抢救，医生出来宣布脑死亡，但心跳有点恢复，问要不要再继续抢救？大家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决定转到人民医院继续抢救。
在重症监护室，人民医院的医生说，观察二十四小时，如果有起色，就有希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越来越渺茫，凌晨四点左右，姐夫和大舅子商量后决定回家。
据抢救医生讲，丈母娘在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心电图就已经是直线了。我们离丈母娘家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这样算来，从我们吃晚饭分别到阴阳相隔，也就差不多是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人生无常啊！
这些天，脑海里时常会闪过一些镜头：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一群人在葡萄棚下摘葡萄，丈母娘大声地说着话；还有那昏暗的路灯下，丈母娘一个人在卖葡萄，看到我们来了，还招手让我们过去拿点葡萄，走近了才知道我们是来赶她回家。
斯人已逝，音容宛在，夜深人静，我时常会回想起丈母娘在时的点点滴滴。
丈母娘是一个肚量很大的人。她与周围邻居关系很好，很少起争执。丈人喜欢喝酒，酒后往往胡言，但她总是哈哈一笑。起初我们并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委屈，但自从她走后，面对有时候酒后犯糊涂的丈人有点受不了时，才知道丈母娘的肚量真的是大。
丈母娘是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她总是默默地记住我们每个人的需求，饭桌上，妻子开玩笑说喜欢吃黄甲蟹，下次吃饭，饭桌上一定会有一大盆黄甲蟹。我们说自己养的鸡好吃，她就开始养鸡，每天把鸡笼搬进搬出，不厌其烦，丈人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动摇。
丈母娘家靠近海，周边菜场上偶尔会有小海鲜出售，其中有一种带籽夏采虾，乃虾中极品，价格奇高，我说这虾晒干肯定好吃，下次去丈母娘家，丈母娘就拿出一包虾干，她知道我喜欢，无论多贵，她都会买。
去年摘葡萄时，我看到马路对面一片苋菜种得很好，我说这老种苋菜很好吃，随口一句话，我发现今年丈人的地头就多了一片苋菜，我知道这肯定是她为我种的。
丈母娘是一个不想麻烦别人的人。结婚头几年，我都不知道原来丈母娘是高度近视。我看她总是像常人一样种地干活，后来她眼睛得了白内障实在看不清了，动手术时我才知道她有近一千度的近视。因过度劳累，她得了抑郁症，到很严重时我们才知道，抑郁症医好后，需要经常服药，每次妻子给她配药，她就感到不好意思，感觉老是在麻烦我们。
丈母娘是一个特别能干的人。她种的蔬菜，特别新鲜水灵。她腌的雪里蕻菜、白菜、苋菜头都特别好吃，每次到街上去卖，总是很快就卖光了，大家都喜欢，往往认准了向她买。她种的金黄后葡萄特别甜，许多人买过一次就成了她的长期客户，每年到马家路菜市场去卖，都会被一抢而空。
她晒的干菜，雪里蕻菜还很嫩时就收割，洗得干干净净，把枯叶全部摘去，腌制后晒干，颜色金黄，很香很鲜。今年晒的大头菜丝尤其好吃，可惜再也没有了。
《管子》云：“斗满人概，人满天概。”人到中年，见多了悲欢离合，越来越觉得做任何事情别求圆满，万事还是“欠”一点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句话老子早就说过，但也只有到自己身上才会有切身体会。
今天在朋友圈看到一句话：“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全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说有笑，热闹异常。”
但是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在端午节出现了。
又要到端午节了，我不禁又回想起两年前的端午，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丈母娘家有说有笑吃团圆饭的那个场景。
想念那份热闹。
【作者简介】邹兆云，浙江慈溪人，70后，高中生，从事企业管理工作将近三十年，业余爱好写作，2019年暑假开始业余从事中小学生写作辅导，方方日记和日记接力读者。一枚园地耕耘者。个人微信公众号“春泥草堂”。
编者按：
今天有二条，是今夜刚刚收到的园地读者的投稿：端午艾香浓 ，能不忆萧红
一枚园地开辟“我手写我心：民声”系列，欢迎读者们投稿。投稿请加小编一枚微信 mei94539 （请务必注明“投稿”）。
（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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