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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张弦 |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微澜诸君 微澜图书馆
2024-09-06

整备后合影 | 昆明2馆


对于有确定意义的事情,张弦内心坚韧笃定。

“图书馆的工作如此琐碎和意外不断,每推进一步都很费心费力,但想着孩子们能读上好书,同伴们能有施展的平台,一切都是值得的!

意义感是个好东西,我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受访者 | 张    弦

采访 | 廖细雄

撰文 | 王敏鑫  廖细雄

编辑/排版 | 廖细雄


鹤立鸡群的微澜击中了我

女儿高考后,清闲下来的张弦决定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且有意义的事情,他首先想到的是教育。

2022年6月,张弦登录志愿汇寻找志愿项目,几乎都和防疫相关,“微澜当时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张弦形容,“完全符合我对志愿活动的想象,甚至超出我的想象。”

他报名,参加线上培训,测试,进入工作群,一气呵成。

但同时,疫情防控,学校因被安排接收幼儿园,扩建,装修等各种情况,整备好的图书馆还来不及开放就闭馆打包;3月成立的昆明1馆理事会,来不及好好启动也遭遇“漫长”的蛰伏,工作群也逐渐安静,大家都在静静等消息。

张弦直言直语,入群近50天以后,有人说话,张弦接了下来,在工作群公开说了第一句话:

“这里大部分信息都是机器人发的,这个氛围让人有些奇怪。”

张弦忍无可忍在微澜的第一次公开发言


对话和一切因此发生,“等左樵去贵阳,来昆明的时候,他觉得我对微澜是关心的,主动约我一起去新学校看看,我就参加了。”

张弦成为昆明新馆拓手,和左樵以及另外一位伙伴探访多所学校,一一遭拒;左樵回京后,张弦自己还在不断找新学校,坚持联络,发出的消息大多石沉大海。

“其中有一个是朋友介绍的学校,打过招呼以后就没有回音,但我每天都会发一点微澜的信息,介绍……我想着不行那就换学校,我给自己的目标是十个(学校);我就不相信,十个搞不定一个,没有人对图书馆感兴趣,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孩子的成长吗?我不相信。”

两个星期之后,无望准备放弃又不甘心的张弦给昆明2馆年轻的校长写了“最后一段”长文,做最后的努力,“我也不知道哪点打动他,信息发了以后秒回我,表示希望见面。”

因此有了现在的昆明2馆。

即使签约,“哪怕开始整备,都能感觉学校对我们的审视,直到看到我们扎扎实实的做事,学校才真正向我们敞开。”

昆明2馆一角

张弦发给校长的信息(当时的心情,失望要放弃又不甘)


后来,张弦正式担任了昆明2馆馆长,组织2馆的多次整备并负责开馆后续各类联络和组织工作。

9月,张弦应邀加入昆明1馆理事会,几乎停滞的理事会重新运作,张弦凭自己持续的耐力,一直保持与学校的联系,直到校长再次被打动。

10月,学校腾挪出一个老师宿舍,张弦和理事会的伙伴们组织紧锣密鼓的整备,昆明1馆得以提前复开。

微澜图书馆执行长左樵说起张弦,“他是一个孤勇者,几乎凭一己之力让微澜昆明起死回生。”

在腾空的教师宿舍里整理书籍  


开馆服务孩子,且持续的开馆是最重要的。

做为一个“图书馆新人”,张弦在自己主动探索和承担的同时,也急切的寻找可行有效的经验,希望帮助昆明1馆和2馆上轨道,让孩子们可以更好的阅读和发展阅读能力。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我最原本的想法,不是做开拓,是做志愿服务,哪里没人我去哪。”但现在,昆明1馆和2馆的组织工作,两幅担子都挑起来了。

张弦说自己并不擅长冲锋陷阵,“但你想做事情,没办法,没有条件只能去创造条件。”

目前,昆明2馆已经完成整备,开学初学校面临各种检查、课业压力,暂时没有开馆;一直在等消息。

昆明1馆有了上学期的铺垫,这学期一开学,就顺利开馆了。1馆开馆的问题解决,张弦又忙着如何更有效的做阅读推荐,如何更好的培养志愿者,增加开馆日。

昆明1馆借阅现场


对于馆务的提升,最后都落脚在如何更好的帮助孩子成长,他孜孜不倦,事无巨细寻求解决方案。

自己不了解童书,推荐没有底,于是他求助。

“麦老师,有个问题想请帮忙,昆明1馆开馆不久,怎么拓展图书,尤其是绘本的借阅率,是目前我们遇到的问题。我的想法是选取一些书(绘本)主动向孩子推荐,麦老师能根据1馆的馆藏给一些建议吗?一年级的情况我确实没掌握,有个想法是最好能走进低年级的教室,给孩上绘本课。”

他加入绘本和图书讨论社群,率先学习,争取能先走进课堂给孩子们讲故事。

对于志愿者,除了和自己一样的社会志愿者,他也非常看重甚至主动邀请学生志愿者的参与。

聊起大多数提供给大学生和他们正在参加的志愿工作,“坦白说,我觉得是很可悲的一个事情,我替我们的大学生可悲。”

张弦表现得十分痛心。

“我女儿现在也在上大学,我了解。”

张弦希望帮到学生们,他分享了自己实践。

“那天(2馆开馆前整备)我们12个人,有六个是大学生,我知道他们好多都没有经验,能做的很少,但没关系。活动结束后,我们开了一个会,会不开,所有事情我照样可以决定。但我依然会开,通过会议,我告诉他们图书馆怎么组织起来,微澜是这么做的,难点是什么,顾虑是什么,一点一点去带动他们,让他们了解组织运作。”而不是为了志愿时长,为了毕业,糊弄,甚至不得不去作假。

(传帮带)是一种使命,是微澜可以提供给学生志愿者的成长支持,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需要的传承。

日常与学生对接的过程也有很多挫败,张弦说,华师大伙伴在微澜上海2馆深度参与,给了他很大的鼓舞,知道是可行的。

最近,张弦在积极与母校云南大学的社团建立联系,希望可以给学弟学妹提供更多的实践机会,也把一些课程引入到学校。

截至发稿日,已经有好消息传来。

忙碌的整备工作过后,张弦和志愿者们的讨论会


没有经历,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支撑,学生们大多表现得很青涩,成长不能一夜之间,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年轻人需要机会,需要帮助,张弦认为,“特别对于师范类学生,微澜是一个很好的实践场所,微澜也需要他们,比如师范生来微澜讲绘本,肯定要比我讲得好。”

“所以我是故意带着他们一起讨论,作为一个自发的组织,图书馆(决策)不要变成馆长一个人的事情,这不是谁的事情,我希望这是大家的事情,大家来一起来关心;但其实很难,完全靠自发没有约束机制,人的惰性是很强的。”

另外一个没有鼓励确认,主动提供机会,大家也很难知道自己的行动边界在哪里,很多人想做的事,可能也不敢做。

“我期待年轻人,不能老是我们年纪大的在折腾。”

笔者和张弦老师有不同意见,微澜恰恰在于,其实很少有年龄之分,每一个年龄阶段都可以在这里发挥自己的能量,无论什么年龄知识背景技能,大家都可以在实践中,彼此支持和陪伴,互相学习,成长,再实践,这是微澜非常宝贵的部分。

关于张弦在微澜的个人身份,“我不希望有个标识是昆明张弦,他是馆长,他说了算,我并不希望大家有这样的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我愿意做事,我也并不想头衔都挂到我的头上。我更倾向于,是一个弱势的领导者。弱势是在心理意义上的,我并不希望别人听命于我,但可能我做事情有我的思路,非常完整,当别人没有那么完整的东西的时候,在精神上,其实是被领导,只不过它不会对人产生那种压迫感。”


平等和尊重,实践真实的自由

“我以前在强体制工作,有制度这个工具,利用好,工作就非常好做。在微澜这样自发性的组织,可能自己要做得更多一点,才能感召别人。”

一位伙伴聊起对张弦的印象,“很愿意做事情,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有既定的规则和目标,追求简明,清晰。”

这或许和部队的经历有关,离开工作20年的环境,5年对女儿的专心陪伴后,张弦说,“我终于可以开始寻找自我,我希望精神上和行动上的自由是真实的自由。人都有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我比较晚熟一点,我40几岁才找;寻找自我的过程,会问,自己喜欢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什么事情是你想做又有意义的?会一直想,不是马上就能确定,我要做这个,是一个很慢很漫长的探索过程。当我看到微澜的时候,正中我心,可以这样做,这样做很好。”

微澜能击中张弦,也源于他教养女儿过程中自己对教育的实践和思考。

教养的过程,至今还有张弦聊起来就痛苦的回忆。

“我原来工作在更偏远的地方,7岁才和女儿一起生活,相处遇到很多困难。一开始的时候,孩子的成绩不好,我骂过她责备她,甚至也动过手,她就很怕我,很糟糕很糟糕。这些我现在也不愿意再提。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当年,如果孩子不超越自己,有很强烈的挫败感。”

“我不怎么社交,迷惑的时候就看书。《做最好的家长》作者,教育李镇西,给我打开了一扇窗,我看了很多他的书。后来按图索骥,李镇西读什么书,我也读,西方哲学,历史,不断增加自己的储备。“

李镇西《做最好的家长》张弦提供


“他教会了我对孩子尊重和平等,给我的帮助非常大,改变了我的整个状态,包括和孩子的关系……当然,事实上我们要做到很难,尤其跟孩子,你很难平视,天然地、不由自主地从上往下看。很多父母觉得你得听我的,这是不对的,这需要家长自己做出很大的改变,慢慢慢慢磨。”

张弦他会给身边感兴趣的人分享“平等和尊重”这个理念,“我看到很多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很可惜,很无辜,对立,我很心疼,天然的会心疼孩子

志愿者帮助小读者,一起找书


“我们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普通孩子接受ta的普通

“要意识到亲子关系是最难经营的关系,但是我们误认为这是最天然的关系,打也打不散的,不是的。你不能因为是亲人,就随意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出于亲情,家人会容忍,但是长期下去,再深的感情也会淡漠。

“尊重不是忍着不生气这么简单,这样只是把爆发的战线拉长了。家长要反思,如何真的不会因为孩子犯错生气,允许ta犯错,允许ta探索,给ta一个空间,我觉得好重要的,对家长来说这是不容易做到的。

我也只能尽力做到尊重

谈起自己的孩子,张弦语调变得柔和。“我是很为她自豪的,真心的。我觉得她很好,她很善良,做事也很认真。”

同样第一次为人,为人子女或者为人父母,互相理解是我们都应该学习的课程;聊到亲子关系,信任,张弦说,“但我不认为孩子需要完全坦诚跟我交流,彼此需要一定距离。孩子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我希望的是,她有什么问题,遇到困难和挫折,愿意跟我讲,就够了。”

“所以我希望能做教育相关的志愿者,我们太缺乏了,我们中国太缺乏这方面教育。” 张弦又重复了一遍,“平等这件事情太缺乏了,我们父母都不会跟孩子,建立一个这样的亲子关系。”

做微澜,是张弦的主动选择。

“我也做不了太多,哪怕做一点就行;没办法做大的,只做一点也可以,哪怕影响一个人。”


书架旁长出的孩子 | 昆明1馆


后记

回到微澜,张弦认为,微澜图书馆的目标,不仅是阅读,更重要的是培养孩子的阅读能力。

“一定要往深水里头去,我们已经趟水了,你都已经进去了,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呢。孩子们在阅读的过程中有思考,提升孩子的阅读能力和思维能力是重要的,要以更大的眼光去看推广阅读。如果没有引导,孩子们的阅读很难深入到这个层面。”

即使有总馆的支持,有诸多团队伙伴的同行,有时候,在微澜的工作依然是孤独的。

张弦说,“图书馆的工作如此琐碎和意外不断,每推进一步都很费心费力,但想着孩子们能读上好书,同伴们能有施展的平台,一切都是值得的!意义感是个好东西,我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我们也非常期待有更多的志愿者能加入微澜,除了做馆员参与服务,也可以通过报名分馆理事一起参与馆务和运营,帮助微澜一起在全国各地进行更多的实践,触及更多的孩子,也特别需要能为低年级孩子们提供绘本故事课程的伙伴加入。

从低年级开始通过绘本阅读,来进行阅读启蒙,培养感受力和观察力,练习表达,也是微澜正在努力实践的。

很多看似不经意、不确定、迷惑之间,实际上是张弦很多笃定的坚持,因为相信也知道践行的不易,有时候他近乎执拗,在采访之后,我们又意外因为工作进行过两次比较深入的交谈,张弦说自己是“常人眼里的一个异类”。

有点遗憾,那些更深层和个人的部分,在这次文章中,没能呈现。

张弦个人所经历思考和实践的,可以配得上《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也期待有机会听张弦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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