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当会计】当年,我是知青……(十五)(方世岳)
走马当会计
陈庄队原来的会计甩手不干了,队里大多数社员都忙在外面搞副业,没有人肯留在队里做会计。大队先动员我的战友大吴来担当此任,但大吴已找人介绍去邗江军服厂当上了合同工。大队这下又将眼光着落在我身上,把我从赤岸水利工地上急调回队。虾子哈来的!当就当吧,我倒不信当不好!
全队人口的集体户口本转到了我的手中。我翻看了一下,陈庄队连我们知青户是35户人家,共133人。陈是庄上的大姓,有21户人家姓陈。陈庄队有水田、高田共57亩,人均4分田,标准的人多田少,每年都要吃国家的统销粮。
我从陈庄队原来的会计手中接过账来,先画了张陈庄的平面图,把田块、住房、水塘等一一标明。我又花了一星期时间,把陈庄队大大小小的田块都走遍,用步子丈量农田的长、宽,再计算成面积。我发现农民长期习惯的田亩和我实际步量的有很大讹错。比方说陈庄最南面俗称十七亩的7块田,都公认2亩一块田,实际上最大一块是2.3亩,最小一块才1.74亩。这对下种、计算亩产都会不准,尤其对我以后推出计件、计时工分制很不利。我在我画的图上用两种颜色将新、老田亩标注,便于今后使用。
那时候公社对大队,大队对生产队实行三定政策,具体就是农田施种面积、粮食品种、油料作物一订三年不变。我将三张大队发下来的表格仔细推敲,牢记在心。我把各户工分、肥料本重新登记,发放到位,送到各户手中。社员们看到自己家干的工分、收的肥料都登记在账,一目了然皆很满意。住在公路边上的老孙鹏,他抗日战争时期曾参加过新四军,是当时共产党施桥乡乡长。后因病等原因,他中途退出革命队伍。老孙鹏看到我认真负责挑起了会计的担子,非常高兴。他对我讲:你就像我们当年从天长、路西开过来打日本鬼子的新四军,为劳苦大众谋幸福。好好干,我会支持你的!
干就干吧!许方大队14个生产队,就有14个会计,我决不会是最差的!我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干就干得最好!
船闸联防演习
伟大领袖发出最新指示:“备战、备荒、为人民”。最高指示下达后,施桥公社党委就让公社人武部夏部长贯彻落实建起了施桥船闸联防片。靠近施桥镇的耿管、汪家、许方、施桥四个大队,建起了地方武装民兵。我也成了一名基干民兵,领到了一支编号为“23355” 七九式步枪。虽没有发给子弹,枪确实是经过战火的真家伙。
我从镇上公社人武部领到枪后,兴冲冲地背在肩上,比小兵张嘎拿到枪还要高兴。回到知青屋,我将枪脱下肩后,就忙不停地“三点一线”练瞄准,后又将枪的扳机卸下来,一阵鼓捣,拆开,装上,再拆开,再装上,折腾了好半天,真正是爱不择手。
一天凌晨,天还黑漆麻乎,一声紧急集合的号声刺破施桥的夜空。我们基干民兵忙不迭地翻身起床,背起枪,在陈庄的大场上集中。政治队长陈勤带领大家跑步来到了公路边上的邗江中学大门口。不大一会儿,许方大队民兵营长姜文铭带领着戴巷、居民点等路西生产队的基干民兵赶来了,大队干部张遐兵也带领着仇庄、张巷、褚坝等路东生产队的民兵骨干赶到了。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姜营长在许方大队基干民兵队伍前发出一连串口令。队伍整理好以后,我们以急行军姿态向着施桥船闸方向进发。
东方欲哓,莫道君行早。扬六公路上一队队肩背长枪的基干民兵队伍都急匆匆地向施桥船闸方向运动。“卟!卟!卟!” 三颗红色信号弹在我们的正前方船闸所在位置直射长空,黎明行军情更迫!
“跑步跟上!”姜营长的口令短促有力。我们右手紧持步枪带,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黑乎乎的施桥船闸突然灯火通明,我们一鼓作气跑到了集合地点。汪家大队靠近船闸,他们的基干民兵己第一个跑到目的地,立队完毕。耿管和我们许方大队几乎同时到达船闸。施桥大队的基干民兵也紧跟在我们的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队伍,阵势还真不小。
东方微微现出鱼肚白,施桥船闸联防片地方武装誓师大会就在依稀晨光中召开了。邗江县人武部张光中参谋在我们的队伍前发表讲话。他挥舞着手中红宝书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今天我们施桥船闸联防片的紧急集合搞得非常成功!如有帝国主义、反动派,胆敢侵犯我们,就将它淹没在人民战争大海里!”
接着就是呼口号,我们左手持枪,右拳高举,雷鸣般的口号声使黎明的天空中残留的星星也不停地闪烁着眨起眼来。
换米粮管所
大吴去邗江军服厂上班后,琥弟也决定投靠洪泽的亲友打工。我送琥弟到村头,嘱咐他奔赴新生活要多保重。队里分配口粮,我会给他打点,送到扬州他的家中。陈庄队只剩下我一个知青了。
麦子还未能收割,大多数社员家粮食已所剩无几,又到了一年一度青黄不接的时光。我和社员大年拖着空板车去施桥粮管所借800斤元麦面,回队分给各家各户渡过春荒。等麦子收下来后,我们赶快抓晴天翻晒、扬尽。我和大年将小麦用麻袋装好,拖到施桥粮管所还债,再换点调剂米回来,好派给大家。
粮管所收麦子的管理员叫朱久高,是扬子人,人精瘦,眼睛很大。麦收时节,粮管所热闹非凡,各个生产队都来忙着排队缴粮。轮到我们时,朱久高打开我们板车上的麻袋,用右手撮了一把麦粒,迎着光细细打量麦粒的饱满和成色。他又用左手捻了几粒麦子,抛进口中,一阵细嚼。我和大年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他脸色的变化。
果不其然,老朱脸色一沉,说道:“不行!还欠太阳,拖家去再晒!” 我赶忙凑上前去,陪着笑脸对他说:“朱主任(不管他是不是主任,官帽子戴起来,悦耳!),驾哈子,队里老小几十口眼巴巴等我们拖米回去呢!” 朱久高把我从上到下望望,开口道:“小年青嘛,怎么未看过?” 大年赶忙套近乎:“朱主任,我们是许方陈庄的,他是知青,现在是我们的会计。” 我也不卑不亢地紧跟了一句:“请朱主任帮帮忙!”
“那就在粮管所找块空地把麦再晒一晒!” 朱久高说完就掉头查下一户麦去了。
我和大年只好把麦拖离验麦处,在粮管所里找了块平坦的空地。我们先用大竹笤扫干净地面,再将麻袋里麦子全部倒下来晒。六月天的太阳,骄阳似火,晒麦刮刮叫,人在大太阳下面可就黄油淌淌,实在有点吃不消。我口袋里掼了包金鹿牌香烟,又不敢掏出来抽,粮管所是防火重地,山墙上就写着“严禁烟火”四个大字。我让大年照应下晒的麦场,一个人晃出粮管所,来到古运河河边。我坐在背荫的大树底下,点上一支烟,美美地吐起了烟圈。看着运河里来回驶过的拖轮,我想起了几年前和我的好友大徐、小蔡、卫福、y、小海、安兄等来到扬州大桥底下。还是在这条古运河中,“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我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不禁轻轻地哼起了:“忆战友,在何方?……. ”
施桥船闸开闸了,出闸的轮船一声长汽笛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赶忙回到现实中来,拍拍屁股就往粮管所跑。时间己近中午,老实的大年一个人一下也不敢离开,正站起身往粮管所大门口张望。我接过他手中晒麦用的摊板,将晒在地上的麦又翻一遍。
我对大年说:“中上,朱久高肯定吃饭去了。你先回队吃饭,告诉大家,下午八根八点我们也要把调剂米拖回去。”
经过大半天的爆晒,我将几颗麦粒撂进嘴里,咯巴嘣脆。我和大陈忙将麦装袋,又用板车拖到验麦处。朱久高很有经验,他用手在麦袋里炒了炒,什么都未讲,就让我们拖去过磅。过完磅,我们请其他缴粮的社员帮我俩打肩,将一麻袋麦子驮在后背上。我用双手在后面托住麻袋的底部,一步一步向粮库里面的跳板走去。一百大几十斤麦包驮在背上,虾子哈来的,可不是闹得玩的。尤其是跨上跳板后,必须脚步跨实,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迈。我喘着粗气,一口气来到仓顶。站在跳板顶头,我一凝劲,身后麦包飞向麦堆。脱去重负后,我挺直身腰,就如同舞台上的一个亮相,可是这儿无人为你鼓掌喝采。
我和大年将十几条麻袋的麦子全驮到粮库里,把缴货单送到粮管所财会处。工作人员将分配给我们队的调剂米计划数查出来,麦是麦的收购价,米是米的销售价,算盘一阵劈劈啪啪,帐算清了,开单子给我们去称米。我将单子看了一下,麦子是按八四折换米,够高的了。
我俩拖着板车往家赶,己是夕阳西下。望着金鸟西坠,整整一天的疲累,我轻轻地哼唱起:“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儿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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