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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怕老梭边咸菜(陈 与 )

陈 与 知青情缘 2024-02-02




题记:  用莲花白的老叶子腌制而成,从外型到气味,没有西双版纳的青山秀水,没有大勐龙白塔的飞翔彩云,也没有热带丛林的极端纯情。我们称为老梭边的咸菜,在我的瘦骨嶙峋的身体里,搅动肠胃,也搅动酸甜苦辣。

惧怕老梭边咸菜


作者:陈与


     我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它,在一日三餐里,在炊事员的阴爪里,抓起一堆咸菜就盖在“工业学大庆”的大口盅上。他不管我吃不吃得下?吃不完怎么办?或是不吃又应该怎样?在我17岁的生命里,梯田大会战的号角已经吹响,备耕大会战的横幅已经打出,定植胶树大会战的标语已经叫响?我被迫接受黄黑相间的裹腹咸菜?这是早餐,中餐和晚餐?是疲惫不堪的一片黑暗?或是面黄肌瘦的生长要素。


    原先不知道来兵团吃苦,后来知道要吃苦,但不知道会吃这么多的苦。而这种苦,伴随着精神上的苦,比如“扎根云南边疆一辈子”,比如“在云南边疆结了婚,不再享受探亲假”等,这两条紧箍咒的标准离我还远,每天下肚的老梭边咸菜才是我必须的面对。在回寝室的路上,有一条滑铁卢的泥鳅陡坡,我不慎摔倒,被摔翻的老梭边咸菜泼在陡坡的跟头上,“工业学大庆”的大口盅如一个圆球,滚了半圈停下,里面的白饭像一股瀑布洒在坡中。那是我的辛酸?是我破碎心灵和不堪重负的劳累身体?是天空已黑的一块乌云,还是山羊牌锄头的低声抽泣。

   为了完成繁重的开荒任务,我必须吞咽老梭边咸菜,一天可以忍受,一月可以坚守,但几个月呢?一天三顿的老梭边咸菜灌进我的口里,吞不吞得下的决心,很难决定。这进口的老梭边咸菜,没有色味香的菜肴,就是一副中药,有的食盐放少了,酸得像山西老陈醋,有的盐放多了,咸得像食盐里面加了酱油。开始,老梭边咸菜由炊事员掌控分配,一个月后,腌腌制老梭边咸菜的几个大缸全部打开,自行索取,几大股酸水从缸子里窜出来,如同没人要的弃子。


   如果我不吃老梭边咸菜,就只能吃“玻璃汤”,在开水的大锅里,撒上一把食盐,在水里可以望见我的体型如又细又长的锄把了,我的脸色如老梭边咸菜的颜色了,这就是“玻璃汤”的名称来源。有一天,我打完饭,看到几个老梭边咸菜的大缸子像几只受伤的大黄狗,有的被赶到墙边角落,有的滚到柴火旁,有的侧身而卧,从里面倒出来的酸水,是我的同一声调?是装入大口盅的寒潮夜晚?是瘫倒在生活缺口上的惆怅茫然?还是理想青春遭遇的空虚措词?


   面对老梭边咸菜,我在屋檐下无话可说,那黑得一塌糊涂的颜色,像月黑风高的雨夜悲情,像烛光熄灭后陷于绝境的一片哭声?此时,老梭边咸菜的强烈酸味,带来了我味蕾般的酸楚效应,如声声叹息的漏雨草排。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肉了,生锈的肠胃好像可以装得下一头猪了。那天,连队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猪死了,据传是猪瘟,埋在了荒地。有几个人听到这个信息,他们激发起吃肉的强烈愿望,于是一拍大腿就上了山,没喘一口气的几把锄头,就把死猪挖出来了。


   他们叫上我,就在勐龙河边,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去掉瘟猪里的内脏、猪头、猪尾等,为了压制病菌,我们把死猪丢进老梭边咸菜的缸子里,点火煮起来。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掏开老梭边咸菜,从缸子飘来没有肉味的蒸汽,只有酸味。我挑起一块猪肉,那威力无穷的老梭边咸菜把猪肉抹上黄色?我一口吞入,“啪”地一口吐出,我嘴里有咬不烂的猪皮瘟肉,还有嚼得烂的老梭边咸菜。


    我的牙齿被酸味折磨得死去活来,即使吃到猪肉、但老梭边咸菜的酸味在嘴边、嘴唇、嘴角都无孔不入。有人告知,瘟猪肉本来就偏黄,弄到酸菜缸子煮,肯定更酸。我担心的是,吃了瘟猪肉会不会得病的的惊恐?所以,我消化瘟猪肉的功能大打折扣,就像老梭边咸菜里的最老叶子,有几天,我请病假观察自己肠胃,有没有肚痛的表现?有没有变傻的可能?有没有需要泻药的帮助?

    有人从傣寨买来半青半红的大南瓜,由于没油,就用老梭边咸菜来煮。当老梭边咸味和老南瓜的甜味,在草房里窜来窜去时,我拿起筷子,把受到老梭边咸菜照顾,温暖、教育、感动、教化的老南瓜塞进了嘴里,我感到老南瓜的盐味七成,甜味占三成。有一天,有人用玻璃瓶自制土炸弹,投入勐龙河,自制土弹爆炸后在河水里掀起冲天巨浪。当巨浪落下,河面飘起几条白鱼。这时,几个伙伴跃入河里,抓起白鱼,游上岸边。


    在没有油的情况下,吃鱼的最好方法是水煮。于是,老梭边咸菜进入了水煮鱼的锅中,进入星期天狂欢的美妙时辰。当沸腾锅水散开老梭边咸菜的味道后,有人把几条白鱼倒进锅里,水翻味腾,水煮老梭边咸菜鱼就在垂涎欲滴里起锅,几双争先恐后的筷子像几把刀,有的断尾掐头,有的拦腰堵截。


我抢到一块精华鱼身,进嘴后的我,看到几个伙伴都是面面相觑,这哪是水煮鱼呀?由于老梭边咸菜的力量过于强大,我抢到位的鱼身被老梭边咸菜分割、瓦解、包围、浸透,哪里还有鱼味、鱼香、鱼肉的美味?在我嘴里的鱼肉仿佛是老梭边咸菜的叶茎,鱼刺是老梭边咸菜的菜梗、鱼骨是老梭边咸菜的窜味乱神,让我大饱一顿的想法如浓密阴云。


     望着伙房的几大坛老梭边咸菜,我惧怕在它们面前,据说这几大坛老梭边咸菜,还是兄弟连队,出于人道主义和雷锋精神捐助出来,要不然我连老梭边咸菜都吃不到,也闻不到老梭边咸菜的味道了,更不会发生让老梭边咸菜煮瘟猪肉、煮老南瓜、煮河鱼的事情了?那么,我应该感谢老梭边咸菜?还是感谢阶级友爱呢?在漆黑一团的夜里,在老梭边咸菜占据生活的半壁河山中,老梭边咸菜味道是引发胃酸的直接诱因。


多年过去了,在我的故乡的有美味的酸菜鱼,我不喜欢,这与在云南边疆的生活相关,因为的连队老梭边咸菜味道,在我的印象里阴魂不散。虽说重庆流行酸菜鱼,但在锅里的酸菜,飘起的酸味虽然不浓不烈,还裹着辣味,但我还是想起西双版纳的老梭边咸菜,我没有吃酸菜鱼的心思?


(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作者简介


   陈与  (重庆知青)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营机务连文书。

   重庆渝中区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重庆某杂志编辑记者。

   从1982年起,在国家级核心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作家》《四川文学》《红岩》《滇池》《绿风》《莽原》《春风》《鸭绿江》《青春》《现代作家》《花溪》《关东文学》和台湾《创世纪》《双星子》《葡萄园》等杂志,发表作品1000余首(篇)。1993年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情不自禁》诗集。2002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亡命缅甸》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抒情长诗《时间对话》。1988年获全国三峡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1992年获全国冰雪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00年获《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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