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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后街小学出发,一起走街串巷

城小忆 城市记忆CityMemory
2024-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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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谢昌明

接前文《火宫殿、叶德辉与火后街小学》:

古城长沙第一街坡子街中段,有座古庙宇火宫殿火神庙,其背后有条古街叫火后街。曲线长不过百五十米、宽约五米的麻石路面的小巷子里,曾有一所近百年学堂,先称丽泽学堂,后改为火后街小学。六十年前我在母校丽泽学堂发蒙求学五年整,受到老师的谆谆教诲,更有同学和发小的陪伴和帮助,度过少年儿童岁月。

我唯一弟弟1959年出生后就放在乡下外婆家带,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又要上班,白天我活动轨迹只能以学校为圆心,以同学家、街道食堂和西区大部分街巷为半径的三个同心圆。

五个寒暑和春秋,一千八百个朝夕的点滴及细节,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将我的大脑空间占据得满满的。那个年代,小学生的学业负担不重,作业不多且都在校内完成,最难的作文也都是课堂内交卷,大家有大把时间玩。那时虽物质匮乏,文化娱乐生活单调,但同学们自得其乐,不攀比、不炫富,互相帮助、亲如兄弟姐妹。

以学校为圆点,我们有四条路线走街串巷。

路线一




(图/基于1986年长沙地图)

出校门右转行至财贸医院小后门(据说此门通医院的落气亭,经常有死人从此门被运走,让我们这些小孩毛骨悚然快步离开),再向右通过一个石库门,穿过只一米多宽的麻石路面,两面都是石头彻成高墙的小巷子,七扭八拐来到火宫殿的后院

这儿除了有个救火队的正规房子外,其余都是棚子,没有楼房,尽是些摊摊担担:有炸臭豆腐的担子,煮馄饨的挑子,或米粉担子……我们常去的说书场,就是在摊担中间辟一块地,支几根竹篙,扯起一块白布或竹席搞起来的。我和几个同学成了下午场的常客,看门人网开一面,不收我们这些细伢子的门票。在此听到的《关公战长沙》,让我知晓了我所住的倒脱靴巷的传奇来历。

再往西也有条两面石头高墙、麻石地面的小巷子可通往三王街。据说长沙商界奇才胡子敬曾住在此巷中。

往南来到火宫殿的前坪,出牌楼就到了坡子街。1993年拍摄的电影《毛主席去安源》,曾到火宫殿取景,就可知晓毛主席和李立三等当年秘密接头的地点为什么选在火宫殿的原因。因为那时火宫殿进出有三个门,一个通三王街,一个通坡子街,一个通火后街再到司门口,随便从那个门都可以进出,不会引起注意,人多嘈杂好疏散。

毛主席是1958年4月12日来的火宫殿,同年6月,火宫殿开始解放后的第一次改造,把西边两线的棚屋拆建成砖房。1959年又把东边两线的房屋拆建成宫殿样的房屋,即现在的火宫殿东楼。在其后面特意留了张后门,直通火宫殿到火后街的小巷子,长沙市公安局就在火后街东头的围墙背,以方便毛主席来火宫殿视察和吃臭豆腐。可这个门一直没有用上,毛主席1958年后再没来过火宫殿了。那现在更用不上了,火后街和长沙市公安局的地盘都被沃尔玛超市吞噬了。

*图源/陈先枢

我和刘新德同学等发小,常在三王街南街口对面的湘江剧院门口转悠。1953年某日下午三时整,街头喇叭突然响起哀乐,人们纷纷肃立默哀,原来是为斯大林逝世默哀。1958年某日傍晚,我们看到剧院门口停着两辆黑色乌龟车(轿车),都以为是毛主席在剧场看湘剧《生死牌》,久久不肯离去。

三王街南端与坡子街丅形相汇,其东北角有一家面馆叫庆林斋。妈妈晚上有时带我来吃面,我吃肉丝面,她吃光头面。隔壁是一家高档药店,陈列着价值不菲的人参,据说用来吊气,我幼稚地认为人吃了那就不会死了。其西北角是文章保同学家开的食杂店,我们经常在他家楼上玩。

再往下(西)走几十米,位于下坡子街与衣铺街北街口的至今保存最为完整的老建筑一一伍厚德堂的西斜对面(现长沙某建筑公司职工住宅楼处),有一宽六米进深十二米,二层楼的小作坊,为我爷爷谢希侨开办的紫倚堂制帽店,1954年参加公私合营归于长沙制帽厂。

再下(西)走,过路边井北口与福胜街南口,永远街北口与福临街南口,半湘街北口与下河街南口。走过小西门,横穿沿江大道,我们集结于小西门码头,或行走于五一轮渡码头至西湖桥码头,或横渡湘江到水陆洲,再乘船回码头。

路线二




(图/基于1986年长沙地图)

出校门左转朝东再右转,过双井巷,来到上坡子街南侧中段。有一家租看连环画的小店,一分钱一本,不限时间但不能交换,这是打扮入时的詹建君女同学家开的。她家是我和几个男同学常去的,主要是到她家蹭书看,我记得《三国演义》全套六十本全被我浏览一遍,现在回忆起来真不好意思。

她家隔壁的坡子街粮油店是居民月初和月底,排长队购粮油的必打卡之地。当时粮油定量又不够吃,很多人只得赶在月底30、31号买下月的粮油,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一个10来岁的小孩,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天黑了才买到一袋米。刚出粮店迎面走来一个男人上前打了他一个耳光,并说“屋里等米下锅!”,就将那小孩肩上的米扛走了。小孩被打蒙了,以为是爸爸把米接走了,捂着脸回到家,家里还等米下锅昵。他爸爸一问情况,气得打了儿子一巴掌,妈妈直叹气,这可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啊!这小孩受不了,就要投井自杀,被姐姐拦住了,一家人抱头痛哭了一夜。这事引起极大的民愤,据说坡子街派出所还立案了。
粮店斜对面是原长沙海关的宿舍楼,其隔壁是坡子街卫生院(或市二商业局卫生所)。有次姓魏的女同学在嘻闹中,不小心将手中的小石板从楼梯上掉下来,砸在正下楼的我的头顶上。梁老师和任基炎、詹建君同学忙将我送到此卫生院包扎处理好,俩同学又将我送回家,梁老师还要赶回学校上课。我妈妈没说什么,要是现在恐怕就没有这样简单了。

走出双井巷横穿上坡子街,来到有二百多年历史的中和街。其西北角有间具有三百年历史的劳九芝堂药铺,不单为人看病捡药,还代为煎药,煎好了送到病人家里。其西侧驻有坡子街派出所和坡子街办事处。我八岁那年,捡到一把多功能小刀交到坡子街派出所,接待我的警察叔叔作了详细记录,还给我一张收据。那时我们受到的教育是:我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

*图源/汤武


中和街,北起坡子街,南接弥罗阁,与粮道街和洪家井相汇。

中和街往东为粮道街,因明朝曾设粮道衙门于此而得名,后来成为繁华的蔬菜、农副产品集贸市场。其东接黄兴南路段更为繁荣,称为道门口,曾是粮道衙门的进出口处,集中多家肉食、家禽、水产和蔬菜商店,成为长沙市区最繁荣的农产品市场。每逢节假日我就随妈妈来买菜,这是我最高兴的日子,既可以改善伙食,又可以见到住在此处的汤大任同学(也为初中同学)。他家隔壁就是一家经营水产的店子,剖蟮鱼时引来很多苍蝇,难怪他是灭四害能手。

中和街往西为洪家井,实为一条东西向的小街。其东北角住着张长安同学,这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同学家。其南侧有一段青灰色围墙,中间开了张不太起眼的小门,里面住着谭德轩同学,我们几个男同学经常来他家中玩和做作业。

从外面看很不起眼,进到里面却感觉来到另一个世界。围墙内周边四季花卉常开,一棵大樟树枝繁叶茂,小桥流水,亭子中的圆石桌和四张石凳。我们学习小组四人各据一方,认真写好作业后,他妈或阿姨端上水果给我们吃,然后我们围着庭院中间,那栋红砖青水墙、歇山式屋顶、小青瓦、木楼梯、木楼板、木门和木窗构成的二层楼房,疯跑游玩。

有次他爸爸从国外回来,让我们去书房玩,跨上几级台阶,上到高于地面一米的一楼,穿过宽大的客厅,来到书房。北面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书,大都是外文书,墙上挂着人体解剖图,宽大的书桌上摆放着医疗器械,一个镜框中嵌着谭爸爸戴博士帽的半身照片。我问:“叔叔,您是医生?”他点点头说,“你们都要好好读书,做对国家和人民有用的人。”原来,谭德轩他爸是坡子街的财贸职工医院的业务院长,医院外科一把刀,他妈妈也是医生。

这栋公馆现在要是完整保留下来,完全可与青岛八大关那些别墅媲美,比花石楼、公主楼和蝴蝶楼也差不了多少,只可惜现在踪影全无了。

据谭德轩讲,邵常坤女同学也住在他家附近,她爸妈也在职工医院上班,那时分男女界限,男女生互不往来的。但老师故意交错安排男女生同桌,以防止上课讲小话。邵同学是我一年级时的“同桌的你”,她很霸道,入学第一天,就在桌子上划一条线,明显靠近我这边。朗读课文时我故意只用左手拿课本,老师发现后要她将线擦掉,并狠狠批评她,把她气得杏眼圆睁,我则笑而不语,斗智斗勇啊!其实她要不那么凶还是蛮漂亮的。

坐在我后排的文利文女同学(大家戏称沙利文),文静秀丽,白晢的娃娃脸,挂着一对浅浅的酒窝,未开口讲话就微微一笑,给我印象很深。她读完二年级就转学了,据说她爸妈都在市委工作,都是共产党员。有同学跟我说,“千万不要跟她吵架,更不要骂她”,我问为什么?他说:“骂她就是骂共产党呀!”我当时一头雾水,不理解,直到文革我才有所理解,我至今还佩服那个同学才七八岁,就有这样的心机城府。

还有一个叫李翔的男同学,住在公安局内,二年级后也转学了。

*图源/陈先枢

洪家井西止路边井。路边井也实为一条街,街边曾有口水质清咧的水井,系城区九大名井(青石井、螃蟹井、水风井、泉嘶井、伍家井、洪家井、路边井、桃花井、桂花井)之一,此街因井而得名。后因街道拓宽,此井靠街中心不安全,加之1967年前后,街道居民往内倾倒生活垃圾,被填埋而废弃。

街长约180米,南北走向,北起下坡子街,斜上穿坡子街,接圣功小学(坡子街小学),南止铜铺街,与石门坎相接,再与樊西巷西端形成的三角地带处的铜铺街小学铜铺街上的江西会馆万寿堂改建的小学堂)相连,加上街内还有路边井小学,一条小街巷上竟有三所小学,平均60多米就有一所小学,这在长沙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铜铺街小学应是西区最好最大的小学,大操场有百米直跑道,有设备齐全的上自然课的实验室,我们曾来此校参加区教育局组织的自然课公开课,我也来借过老师上自然课需要的器械。

有条西起路边井,东止衣铺街,长约90米,上下13级台阶,清同治十年(1872年)《长沙县治省城图》就有标记的古巷——乐心巷。清代巷内曾有孙祖庙,早已无存。巷内有公馆数处,其中著名的有唐生明(唐生智的弟弟,国民党起义将领)公馆,谢高旭(原佘太华银号经理)公馆,有同学住在此巷的公馆内,我们经常来玩,学小兔子蹦13级台阶。

出铜铺街小学校门,往东就来到樊西巷。该巷东起黄兴南路,西止下黎家坡,全长420米,比一条街还长,铜铺街才60米长。巷内的西区少年之家我们常去之地,我们班的周班长、中队长刘德年和中队委陈祖安都住在这条巷内,甲班学生领导成员都聚居于此。

陈祖安同学是我三年级时的“同桌的你”,她高我一头,像小姐姐一样保护我,替我出头,我入队时是她为我系的红领巾。那时入队可严了,年满九周岁,表现好才能入队,我投桃报李极力推举她当选中队干部,她就“以权谋私”让我当小队长。

刘德年同学歌唱得好、人长得又靓丽,小学毕业后就读武汉音乐学院附中,一只脚已跨进武汉音乐学院大门,她当时可是我们这些小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啊!1968年3月她回长沙,正逢我参军即离长沙,特地在樊西巷对面的织机街西口,由李伏仙同学在他的住地举行聚会,包饺子吃,畅叙小学同学情暨欢送我光荣参军。

路线三




(图/基于民国时期长沙地图)

出校门往左再左转,来到火后街的西尽头,就是三王巷了,也是麻石路面,呈乚形,曲线长不过60米。西与三王街丅形相连;巷中的西南部为三王堆,全部由石头堆彻而成,两米多高,面积两百多平方,住着四五户人家,房子很简陋,按现在标准就是危房或违建房;东北角有一截断壁残垣,据传是老郎庙旧址,始建于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光绪十八年(1892年)重修。老郎庙是戏班业供奉祖师的场所。老郎神即唐明皇,传说他曾大兴梨园教坊,亲自授艺、演戏,故伶人奉其为祖师。1937年梅兰芳来长沙演出时,也曾在老郎庙上香祭祀,并捐银40元。

三王堆正对三王巷北墙根有一两眼水井水清见底、长年不 干、水满丰盈。附近娭毑和堂客们都在这儿洗衣洗菜,细伢子也喜欢来这儿打水仗。

某日下午,我放学回家路过此地,只见井边围了不少人,只听得一个堂客在哭诉:“禾得了,这是我娘屋陪嫁来的!”原来是这个住在三王堆上的的桃嫂子,洗衣时手上的胰子即肥皂打多了,没洗干净,扯水时手腕上的银圈子滑落掉进井里,想了一些办法怎么也捞不上来。

这时丽泽学堂来了几个六年级的学生,其中一位个子不高,黄皮刮瘦的小哥,走过来看一下就说:“用绳子把我放下去,我帮你捞上来。”桃嫂赶紧借来两根麻绳,捆绑在那小哥的腰上。下到井口时,那井口小而小哥的肩膀宽了,按洗井的套路,要拆开井口的两块麻石,人才下得去,大家被难住了。

那小哥说:“把胰子油拿过来啰。”三个堂客们在他肩背上涂了一层,并在井口上也抹了几圈,又淋了些水。他下到井里,水刚好齐下巴深,吸口气,氼(nì,同“溺”)到水下,两把就摸到了。他把银圈套在手背上,再用原法钻出井口。众人报以热烈喝彩声,桃嫂子给了他一个五角的银毫子。

只见这位小哥头发滴着水珠,黝黑的上身油光发亮,穿着一条透湿的短褲子,披着衣服,提着书包,在我们这帮细伢子无限崇拜的目光中潇洒而去。后来我才知道,他住在倒脱靴巷一号芷苑公馆内 ,和我是邻居呢。

三王巷与三王街相汇处东北角,我的发小刘新德同学住在这儿。我们可是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大的,他的姐姐爱读书,经常在路灯下看书,把眼睛看成近视,考取湖大化工系。他很崇拜姐姐,也想考湖大,我则想当兵考军校,我们经常在一起畅谈理想,打乒乓球和游泳。

三王巷西口正对面是三王街的一个茶馆,楼上茶客喝茶,楼下买售各类包点。我爷爷天天来此喝茶聊天谈生意,喝完茶总不忘带个包子,用荷叶包紧,裹在长袍子里。他留着小胡子,手执文明棍,很有孙中山气派,快步来到三王街17号的“公平制帽店”(我舅舅开的店,妈妈带着三岁的我,在这儿做饭打杂,也学点手艺,但没有工钱,娘俩吃口饭而已。1954年公私合营后归于长沙制帽厂,我妈妈得以进厂工作),把热乎乎的包子给我吃,我妈妈将肉包子分成两半,一半我吃,另一半给我表哥吃。

有次爷爷直接将热乎乎的包子给我,我拿起就咬,糖水流到我手上。我抬手舔手背上的糖,结果糖水就流到背上,疼得我哇哇直叫。包子抓在手上还不肯放手,活脱脱的“乡里人呷包子卧哒背”。爷爷心疼地说,“拿错了,应该拿肉包子。”

*图源/阿信

走到三王街北端,与朝阳巷和臬后街丅形相汇。顶头为肉店和菜店,右拐经南食店到臬后街。左拐来到朝阳巷,下坡百多米长、十来米宽的麻石路,走到尽头路面变宽,中间立有四、五米宽的房子,将朝阳巷分为左右太清宫巷。中间的房子部分为长沙制帽厂的厂房,为方便上班,妈妈和我租住在左太清宫巷的一间木板房子,当时我不到六岁。

湖南的策神马可家就在左太清宫巷内,他从学校毕业后先在株洲发电厂工作,经过自己的努力,不久就成为名人。

张祖武、谢德年(女)同学,住在右太清宫巷的大德昌百货号林氏公馆,我们经常去玩。公馆很大,“公馆为二层二进天井式布局,3米多高的大庫门,耸立的封火墙,宽敞的厅堂,十分气派。那时林氏兄弟没有分家,到上世纪40年代末,已繁𧗠为200多口的大字族,仅朝阳巷公馆内就住了80多人。”(汤武著文《长沙老公馆寻踪,看一眼,少一眼》)。右太清宫巷,还住着任基炎同学。

再往前就是一个自来水站,周边几条街巷的居民都来这儿挑水,路面总是湿漉漉的。一分钱两担水,卖水筹的人还将木桶的内壁用红漆画上标记线,水不能超过此线。我也常来这儿挑水,人小体弱没力气,还要走百多米上坡,陈启文同学经常帮我挑,他身高体壮,很轻松就挑到我家。

他家住在右大清宫巷与福胜街交汇口,他家房子很大很高很宽敞。小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多年前我也去找过他,他家好像搬走了,我曾托人打听也未果。陈启文同学及其他老师和同学对我的好,我不敢忘怀,很想在有生之年能见一面表示感谢。这也是我写此文,长篇累牍地回忆和叙说,小学时代的老师和同学之情的目的所在。想借城市记忆平台与师生们及家人取得联系,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我们穿过福胜街来金线街,进到金线巷。这是一条麻石小巷,两米来宽,两边高高的石头墙,里面有好几栋公馆,周林甫同学家就在巷口第一家。高大气派的两扇大门立在一米多高麻石台阶上但常年关着,从左边大门中的小门进入院内,一栋中西合壁的两层小洋楼,内为中式装修,清一色的红木傢俱,中式园林景观,被二米多高的围墙围着,四季应景花卉、有树有草,别有洞天,疑似世外桃园,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我们这些小顽童的到来,打破了沉寂。周林甫的奶奶、妈妈和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这个同学的脸,又拍拍那个同学的头。楼上楼下七八个房间,任我们穿行打闹,我们最喜欢上楼顶玩。这个平台足有两百多平方米。

我们都没有带书包,是纯玩的,疯够了就到一楼餐桌前休息,餐桌上摆满了水果和糕点,好多是我们从未吃过的,任我们享用。她们还要留我们吃饭,可我们还想去巷内尽头的防空洞玩,爬那45度麻石斜坡,看谁先到顶上。

接着我们沿着金线街朝西走,来到下河街。街上行人稀少,路面破烂不堪的,每年湘江河涨水,此街必淹,没人愿来这条街居住和做生意。

穿过沿江大道,来到河边头,和母亲河亲密接触。我们在陈启文的带领下,一伴人中有刘新德、张祖武、任基炎、周林甫和我共六人,屌胯拎光的在河里游泳,怕把裤子打湿,也不敢跳水和扎氼子。那时学校和家长是不准我们到河里游泳的,衣服由周林甫看守……

当年我们这些佃伢子就是这样度过校外生活的,现在的孩子就没有这样自由和惬意了。他们背着或拖着十几二十斤重的书包,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尽的课外班、辅导班和特长班,对这些我历来反对,但也无可奈何。

路线四




(图/基于1986年长沙地图)

出校门右拐往东再往北,走在围墙背五米来宽的麻石路面上,朝东是公安局二百多米长、四米多高的围墙,山头上树木葱茏,立有个方形塔,塔高七八层,截面五尺见方,叫警钟楼,报警用,后拆除迁建至迴龙山。

西侧是一排高墙深院,几张不太起眼的小门很少打开,估计也是公馆豪宅。据说其中也有银行职员住在这些四合院中,我一天上下学至少两趟经过,都未窥探真容。其北尽头住着周福源同学,他爸爸是市二轻工业局属下的厂长,他家的住房是普通的平房但很大,还有小院子。

来到臬后街,崔国祥、王曼如(女)同学住在这条街上。围墙背北端正对着的臬后街中段,是我妈妈上班的长沙制帽厂(后为某单位宿舍)。我家住在厂后面的西倒脱靴二号,原为義记商号,左隔壁一号为长沙印刷厂的宿舍,以前叫芷苑公馆,内有一口私井,曾为在臬后街街口的民生花纱布公司的老板欧凯文的私宅。该公馆及这口井可有传奇故事啊!

走出西倒脱靴巷北口,来到长沙老口子念念不忘的,有公馆一条街之称,冠以幸福之源的福源巷。这条不足300米的巷子里,住有我的同学和发小:徐鑫荣(已故)、姜胤、龚长井、蒋海生、余毕源和陈罗生等。福源巷和西倒脱靴巷都具有传奇色彩,都有一段故事可讲和续说,有兴趣的朋友可看卢楚良的佳作《怀念福源巷》,我的拙文《我和倒脱靴巷的情缘》。

福源巷西接三兴街(《人杰地灵的三兴街》,陶国俊撰文)。福源巷西口与三兴街相汇处东北角,现为李富春故居及纪念馆,李姓女同学曾住此处,不知她是否为李富春家人,或那位买受人李姓人家的后人?我记得她家也是做或卖扇子的。黄明德同学(也为高中同学,已故),刘建文、戴百万同学都住在伊斯兰教徒集中地一长沙清真寺对面。


福源巷旧影  卢楚良供图


三兴街北口与药王街挂角的合利食品店,是我用少得可怜的零花钱,常去购买小花片和太妃糖的食杂店。

三兴街西侧北口与西牌楼东口处,有清末汨罗许少蘅开设的许宏茂饭馆,很大很有名气,楼上有雅座和包间。赵思乡同学兄弟俩的妈妈在这儿做事,我们也经常来店里玩。但到开饭时,他妈就要我们离开。她妈很漂亮、年轻,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赵同学的姐姐。如果她是老板娘的话,说不定就能蹭饭了。

那时我就指望家中来贵客,或逢年过节,或爸爸回长沙,我就能来此店品尝美味佳肴,不用去药王街食堂吃无油水的酸白菜汤饭了。后来我妈知道我同学的妈妈在这儿做事,就要我来要些热米汤用来浆被子。我妈特爱卫生,家里总收拾浆洗得干干净净,在倒脱靴远近闻名。也许是因讲卫生的缘故,她今年九十八了,仍能生活自理。

三兴街北接西牌楼的东口,并与三泰街和药王街十字相汇西牌楼东口,易长志同学住在某公馆内,是我常去的地方。逢星期天我随妈妈去西长街上的长沙制帽厂洗衣服或加班,路过西牌楼中段的洞庭春茶馆时,总会为我买一个大肉包子。我稍大点后,就要妈妈买两个,给一个妈妈吃,她不吃并说不喜欢吃包子,我硬要她吃,她才噙泪吃两口。

太平街虽比不上坡子街繁华,但也很热闹。史习中同学住在孚嘉巷42号老式公馆里,1911年辛亥革命先烈焦达峰等人在此创立革命组织四正社,并发动和领导了长沙起义。史同学兄弟俩住在这里,爸妈长年不在家,房子很大但“脏乱差”。他很有组织能力,其能力超过同龄的孩子,曾任二年级时的班长,还组建了我们班的足球队,让我守二门。

还有一个同学住在马家巷17号同福公栈,这个公馆名气也不小,是反清复明共进社所在地

太平街北口东侧有一个集体商场,李中一同学住在这儿,他家开了一家食杂店,他总有吃不完的零食,用不完的零化钱。他家对面有一个饭馆,我爸爸隔一段时间就要带我来这儿改善伙食,二菜一汤,先等我吃饱他再打扫战场。当我长大成人变老为人父当爷爷时,不得不为慈禧太后能写出“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弹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的绝句叫好。

后记




学校分部东侧隔壁为火后街六号,有七八户居民的平民大院,罗纪明和陈新生同学住在这里,我们常笑他们响铃了来上课都来得及。罗纪明家境较好,他常带新奇玩具来学校与大家分享,我们打乒乓球都用木扳球拍时,他就拥有海绵球拍了,但还是打不过我。

火后街11号也是处公,常来学校讲故事的老红军王顺清就住在这里,后来住干休所了,他老人家享年105岁。房子很大,曾办过街道公共食堂,我在这里吃过一段时间的饭,味道不错且不限量,但好景不长,很快停办了,可能是达不到“食堂办得好,工作干劲大”的效果罢了。

不论寒暑假,还是节假日,学校都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学生来校活动,打乒乓球、踢足球、跳高、跳远、爬杆……

我在《火宫殿、叶德辉与火后街小学》和本文撰写过程中,几度哽咽、几度落泪,只为亲人对我的疼爱,恩师对我的教诲,同学对我的帮助和陪伴。更为西区老城的老街、老巷、老井、老公馆、老学堂的历史风貌和文化底蕴,要么踪影全无,要么面目全非,让我们这辈老长沙人扼腕叹息。好在近几年大拆大改有所收敛,政府也在做些补救措施,这是可喜的,亡羊补牢犹为未晚也。

有一种离开叫从未离去,有一种铭记叫从未忘记。这是我撰写此系列个人回忆录之目的所在,也是我的人生信条。

END *本账号(城市记忆CityMemory)是网易新闻·网易号家乡特色内容签约作者。*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作者 | 谢昌明,编辑 | 明明添加城小忆微信,邀您入群,与我们一起,找寻丢失的城市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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