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抗战,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长崎事件,前十年与后十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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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抗战序列:
1938年早春,向平汉线攻击的日军。
小的时候,我们对抗战了解太少。然而在那时,我们几乎都会唱一首歌: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这大概是最早的神剧吧。试想,如是靠缴获日寇武器、装备就打赢了八年抗战,那么,谁都会认为日寇当年侵略,不是真的很二,颠儿颠儿跑到中国送礼来了?
七八十年前爆发的那场关系中国存亡的战争,其悲惨、悲壮,远不容得现在网络的文人、戏子们肤浅去想象。
抗战军兴,中国有作战师约180个投入华北、华东、华中战场。看似人数不少,然而,中日海空军力量对比悬殊极大之外,中国军队难见火炮,几乎都是步兵。
西安事变后,军政部次长陈诚主持炮兵督导整训。当时,全军可用火炮包括迫击炮在内,仅457门。诸如川军、黔军等地方军作战师,则根本没炮。
而当时日军诸如第5、6、9师团等甲种师团,辖4个步兵联队之外,还有工、骑、野炮、辎重等技术及后勤联队,共8个联队。
日军主力师团往往拥有包括54门75mm野炮,12门105mm榴弹炮等重炮火炮,以及70mm九二步兵炮等其他口径火炮超过120门。
同时,日军步兵联队专设炮兵大队,拥有数十门迫击炮和反坦克炮。
日军大队同样配有机枪中队、70mm九二步兵炮小队。
抗战初期,日军一个主力师团配属战机、重炮,战力远超过中国军队一个战区。
一旦进入战时状态,日军作战还可以得到日军诸如重炮旅团、装甲部队、陆航海航战机等等其他兵力、火力加强。
中日数度决战,姑且不论两军军队素质,后勤保障。单轮炮火,日军就可以凭各种武器,在上百公里,几十公里,几公里,公里之外,向中国军队发起猛攻。
如此一来,中国军队只能被动坚守阵地等日军步兵冲锋,或冒死接近日军防线。只有在几百米,几十米,甚至贴身肉搏,才可以发挥自己的迫击炮、手榴弹和步枪的威力。
为什么百万国军血战、苦战淞沪会有高达30万的伤亡?
为什么整个抗战期间中国军队在一场激战后,往往数倍,甚至十倍于日军,却不得不退后决战,以惨烈牺牲和持久作战和日军苦耗待胜?
这是战场上强大的远程攻击和传统接近攻击的杀伤效率的问题。
思想先进是务虚,技术装备先进才是务实。战争亦然。在现代战争,技术武器、火力已经取代了传统战争的人多人少,是衡量战力最为重要标志之一。
也许,可以想一想骑赤兔马,舞青龙刀的关云长,和一把普通手枪的对抗。这对直观了解抗战时期中国军队与日军的战力对比,大有裨益。
当然,如果趴在书本里,影视剧里,仅用人数、丧失大片国土的表象,颐指气使去指责抗战国军无能,作战呆板。这不属于学习与思考的问题。这属于脑子问题。
在出现飞机、大炮、重机枪等武器的现代化战争中,无论中外,有那一场战争,是谁用步枪缴获敌方飞机、大炮、重机枪等武器去继续战争,赢得胜利的?
没有。
抗战初期的日军重炮群。
当然,抗战时期,技术武器、重武器极端匮缺的中国军队,也有一支规模不大的重炮部队。
当时,唯一装备德国进口32倍150mm24门重榴炮,20倍150mm20门重榴炮,共计44门重炮的中央炮兵第10团等,是中国抗战的国之重器。
由淞沪会战到武汉会战、长沙会战等等,中国当时可怜巴巴的唯一的重炮部队或集中,或分拆,千里辗转,百战沙场,在每场会战最关键时刻出现,无一例外都起到了影响会战进程的作用。
这支部队经常配属抗战最精锐的汤恩伯、胡宗南等部队作战。每次得到这支炮兵协同参战的部队都会得到中国最高命令:国之重器,不容闪失。
为保全这些抗战重器不受损失,汤恩伯、胡宗南作战之后,为之转移、撤退,在徐州突围、武汉会战、豫中会战均有极佳的指挥表现。
为此,书本有很多关于汤恩伯、胡宗南们拥有“强大火力”,却经常逃避、躲避日军进攻的记载——榴弹炮一旦暴露,如何耐住飞机轰炸?
不仅中国在竭力保全自己的重炮,拥有数百门重炮的日军同样也对重炮竭力保全。
八年抗战,无论国共,目前尚无准确的缴获日军重炮的战例记载。
可见,要靠缴获来补充枪炮武器,无疑童话。
重庆兵工厂正在生产轻机枪。
抗战爆发持续到1938年夏秋的空前规模的抗战大撤退、大迁徙,奠定了中国持久抗战的军工基础。
真实的抗战,没有枪,没有炮,是我们给我们造。
九一八事变之后,远东规模最大可以造重炮、飞机、坦克的奉天兵工厂及其他东北兵工厂沦落日本。抗战爆发,日军依靠东北生产大量重武器外,侵华日军陆军装备,也基本在东北生产。
抗战初期,东北日产步兵炮、迫击炮、轻重机枪、步枪和弹药等,一个月即可装备近30个步兵大队。
此外,次于东北兵工厂,同样能够生产一定重炮的山西兵工厂,则在太原会战后一部分不及撤退,被毁、被掠。
重庆,正在学习的兵工厂工人们。
就此,生产重炮成为抗战军工难以逾越的难题。
武汉会战后期,中国抢运搬迁上海炼钢厂、济南兵工厂、金陵兵工厂、巩县兵工分厂、广东第一、第二兵工厂、汉阳兵工厂、炮兵技术研究所枪弹厂等,有兵工署直辖的独立军工企业17家进入四川。
两江汇聚的重庆地势复杂,大多兵工企业在此落户。重庆,便成为抗战大后方的兵工基地。
现在人们熟悉的重钢、长安、望江、嘉陵等企业,最早,就是由各地迁来,于日寇重庆大轰炸的硝烟中,靠肩挑人扛,手工打磨恢复了生产。
500余万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10万工人在重庆、四川等地昼夜不停加班生产。
数以百万计的无数劳工汗流浃背,喊着号子,川流不息于艰险的蜀道,湍急的川江,历经无法言喻的艰险,把珍贵的、有限的军火运往山西战场、中原战场、长江战场。
目前,台海两岸均无当年为抗战服务的工人们、劳工们因公受伤、殉国的准确记录。然而,今天了解抗战却应该知道,正是籍籍无名的民众的牺牲,托起了苦耗八年后的胜利。
他们,辉映日月。
抗战期间重庆产120mm迫击炮。
重庆为核心的大后方军工基地在1938年初冬,陆续开始生产60、82、120、150mm迫击炮,和少量战防炮、75mm野炮等火炮。
截止抗战结束,重庆共计生产各类火炮近1.5万门,炮弹600万颗。
1941年12月,大后方自造的抗战火炮最大规模送往前敌,正逢第三次长沙会战。
是时,中国军队退后决战。岳麓山上,炮兵第10团重炮和各类国产火炮以逸待劳,对劳师远征的日军猛烈打击,逼迫日军铩羽而归,取得了太平洋战争开始后盟国的第一次大捷。
1939年之后,中国军队主要在中国第二地理棱线山地及长江中游腹地,与现代化日军相持作战。
八路军兵工厂手榴弹制造。
由于无法解决重炮及炮弹的技术、钢材等问题,中国军工着手研发轻机枪、各型迫击炮等适合山地作战的武器。重庆在加班加点生产,北方的太行山区八路军黄崖洞兵工厂也在加班加点生产。
1939年8月1日,黄崖洞兵工厂按照刘伯承提议研究出来的新型无名步枪,长度不长,配有可以扳回的带棱刺刀,便于山地战作战、拼刺。
八路军前敌最高长官彭德怀亲自为枪命名“八一式”马步枪,大量配备主力部队。
在1942年,黄崖洞兵工厂产量巅峰时期,年产迫击炮、轻重机枪等武器和弹药可装备12个团,为八路军在敌后战场开展游击战提供了客观上的保证。
新四军自产73mm迫击炮。
现在,还在以为,抗战真的是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靠缴获去继续作战的吗?
抗战坚持八年,苦耗、苦撑取得最后胜利,抗战军工居功至伟。
1942年5月,继截断法属印支线、香港之后,日军攻占缅甸全境,切断滇缅线。当时,苏俄也关闭中国西北国际通道,中国抗战陷入最艰苦的阶段。
然而,正是中国抗战陷入最艰苦的阶段,现代化日军的强大攻势却长期滞留在中国第二地理棱线附近,不得进展。其时,日方因为地理限制和战略预判失误,中日伤亡对比抗战早期正在逐步拉近。
当时,沿重庆嘉陵江峡谷、唐家沱等等繁杂地势,有星罗棋布的规模不大的兵工厂。
灯火通明,机器轰鸣,那些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的,用上海话、湖北话、四川话、广东话喊着高亢号子的工人们挥汗如雨,轮番加班。
他们按照重庆大本营指令,按照战术专家、军工专家的要求,用简陋材料生产了大量成本低廉,适用山地作战的迫击炮、轻机枪等轻武器。
在复杂的山地环境,日军重炮移动艰难,能够适用山地作战的山炮、平射炮及其他火炮仅靠有限的驮马负载。
此消彼长,是中国能够以平面军队,以持久战战略,在中国第二地理棱线山地及长江中游腹地,一次又一次挫败立体化现代日军攻势的主因之一。
写到此刻,耳边犹如童话的歌声远去,窗外远眺,夜深人静遥遥可想大江卷起岁月,气势磅礴,历史确然不朽。
伟哉,那些为抗战服务的无名的工人,无名的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