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新1军和税警总团的抗战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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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警总团,熟悉抗战的朋友都不陌生。
税警总团有两个非常出名的人物。
一位是宋子文,传说中是中国的汉密尔顿,民国“财神爷”。一言不合,脾气暴起,敢撂翻蒋先生的办公桌。
另外一位,是孙立人,先后毕业于清华大学、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等两个名牌大学。
他曾经入选中国篮球队为主力后卫,在1924年第五届远东运动会击败日本、菲律宾而获得冠军。
最为重要的是,抗战后期,孙立人就任驻印军新1军新38师师长,后为战功升迁该军军长。
在滇缅反攻作战时,新1军经过美式装备、训练,在美军补给和远程火力支援下,一路向东,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日军以5倍优势兵力,和新一军前锋1个先遣团鏖战数日,日军伤亡近2000人,这是抗战中,中国军队首创对日军作战以少胜多的作战。
新一军初出茅庐,由此首战,便名闻天下。抗战胜利,新1军与第74军、第18军等王牌部队齐名,被称为国军五大主力。
新一军,便源出抗战早期的税警总团。
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既是民国黄金十年的建设期,更因九一八事变和一二八事变的爆发,而成为中日关系日趋恶化、敏感的特殊时期。
当时,中日两国率先在金融上全面交手,中国金融精英一方面加紧中国的金融体系的改革,货币的改革,一方面打击白银走私,筹资购置、进口军用物资和军火备战抗战。
那时的中国金融精英多是留洋海龟,多出豪门世家,耳濡目染,血气,才华之余,自然有着几分家国责任的抱负、担当。
孔祥熙、宋子文等人,正是当时金融精英的旗帜性人物。
他们不仅在抗战爆发之前领导着中国的金融、实业备战抗战,因为手握大权,他们还想方设法抽调资金投资建设抗战军队。
其中,宋子文财而优则军。
当时,他不惜重金,延请各路军事专家,购置先进陆战武器,手创了一支文化程度较当时军队高得多的精锐之师,最为出名。
这支部队便是税警总团。
孙立人与军训的官兵。
名称虽为税警,税警总团配属了各式相对精良、先进野战武器,汇聚当时军界俊杰,综合战力和黄埔精锐国军不相上下,实为我国备战抗战的重要国防力量。
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沪上战事紧急,由于税警团驻扎在上海,可就近参战,于是便以第88师独立旅的番号参战。
这是税警总团成军后第一次参战。虽然挂用第88师独立旅的番号,税警总团实际上却不隶属第88师调遣,而是直接受令于第19路军总部指挥,独当一面。
整个战役期间,税警总团成军不久,完成了南市、龙华、虹桥北新泾之线警戒,配合第19路军作战,掩护主力部队逐次撤退等等任务,初显锋芒。
1937年,8月,抗战爆发。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税警总团走向京沪杭战场,既打出了赫赫战功,也遭遇了近乎毁灭式打击。
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后,税警总团在一月之间便集结、编成由一、二两个支队组成的野战部队,参加了淞沪会战。
——对八年抗战打满全场的精锐国军部队而言,大部分都是在淞沪会战血肉磨坊里,打熬出来的。
税警总团也不例外。
税警总团创始人宋子文——穿黑衣者。
税警总团在淞沪会战中表现极为出色。
在龙华机场到闸北火车站一线守备作战中,该部敢于冒日军绝对优势炮火,向日军发起数次逆袭,突入日军攻击阵线,日军为中国军队意想不到的勇敢和战力而震惊。
从十月一日参战起,至十二月五日止,税警总团参加蕴藻浜与苏州河阵地守备作战。
最后,持续作战、减员近半的税警总团仍然以主力在周家桥,担负掩护主力撤退的断后阻击。
以少抵多,以弱抗强,这支青年学生较多的部队,在周家桥击退日军七次强渡。
在掩护友军撤退任务完成后,他们虽然损耗重大,最后灵动脱敌并且全身而退,一时,被交战双方引为淞沪会战的战术奇迹。
在抗战初期,国军为保家卫国的正面作战,顽强勇烈,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国军一旦撤退,本来士气高涨的军队往往风声鹤唳,由战术撤退演变成大溃逃。
抗战初期,即便黄埔嫡系精锐如88师、教导总队等部,均有撤退中,遭遇日军突击,惨重伤亡,团、营、连单位瞬间溃散的战例。
这种现象,当时的蒋先生、白崇禧将军等为之十分头疼。
当时,在优势日军攻击下,能够不溃、不慌而有序地全身撤退的,仅徐州突围担负掩护的国军第13军和淞沪会战担任掩护的税警总团等。
孙立人将军。
税警总团战力和作战精神由此可见。
然而,现在回顾,税警总团在淞沪会战中,包括时任团长的孙立人重伤,多位团、营部队长伤亡,精锐几乎消耗殆尽,也暴露出税警总团实战中的缺陷:
在中国军令尚未统一的大环境下,虽有德军顾问长期辅导,训练,但是,该部自成体系的作战风格、战法并不适宜国情。
税警团装备精良武器,大多以步兵近战武器为主。实战之中,税警团靠前一线部署,既没有纵深,又处在日军舰炮、重炮和战机等远程火力之下。
这般火力对抗,单兵武器自然不是对手,税警团精良武器损耗惨重,得不偿失。
此外,以宋子文等金融精英并非军事专家,他们在理想状态建设精锐陆军,看重采购当时先进武器,却忽视了实战要求。
武器精良但品种庞杂,补给极为不便之外,更因为购置武器并没有按照实战的火力秩序去配置购买,实战中战术单位火力层次极为简单,发挥火力的空间自然有限。
其实,这一现象,不仅宋子文等非军事专业的金融精英们忽视,在当时没有总动员、总体战概念的中国军界,因为认知局限,对这样的现象同样视而不见。
尤其在建军税警总团的人才引进上,隔行如隔山,宋子文等金融精英们因为没有完整的军事思想和作战定位,所以,并没有考虑全军指挥风格的协作。
将同样才华出众的黄杰、何绍周等黄埔将领和孙立人等留美、留德军事人才混杂一起,看似阵容华丽,然而,在作战风格和理念上,税警总团无疑存在较大的不兼容。
淞沪会战之后,税警总团改编为缉私总队,伤愈归来的孙立人担任少将总队长,进驻湖南一带整训待战。
1938年武汉会战期间,在前期作战减员严重,补充并不充分的税警总团在伤愈归队的孙立人率领下投入作战。
税警总团不在国防部序列,数战之后,损失惨重,兵员给养在第九战区混乱的后勤体系下难以得到保障,作战十分艰苦。
连续作战而无法在湖南前线得到及时补充,税警总团战力急速衰退,处境非常危急。
宋子文为此焦虑万分,四处奔波、协调。
终于,缉私总队得到驻防大后方贵州都匀,得到就近补充,继续整训的机会。
兵员问题,一直是我国在抗战时期的主要困难之一。
1939年初,缉私总队元气稍微恢复,重新采用税警总团的名称,仍由孙立人任总团长。
此后,两年之间,宋子文、孔祥熙等人想方设法在香港、越南以走私军火补充税警总团。
由此,在湖南前线打得几乎全军覆灭的缉私总队再次重生,由原本之3团残兵、新兵,逐步训练、扩张至6团规模。
1941年12月,税警总团大部分主力正式改编为国军新编第38师。
税警总团,这支最初为宋子文等财经界精英组建,由国民政府财政部为控制盐税而建立的武装警察性质的部队,正式编入陆军第66军战斗序列。
1942年初,中国陆军新编第38师成为中国远征军一部,踏出国门进入缅甸战场。
次年,滇缅战事恶化,国军新编第38师退入印度兰姆枷。
在这里,作为驻印军主力,国军新编第38师在美军全力装备、后勤支援下,接受着来自重庆的兵员的补充,接受着美式军事作战体系化的培训。
也就在这一时期,驻印的新38师、新22师奉命整编为大名鼎鼎的新1军。
1943年10月,新1军东出印度,直扑缅甸密支那,拉开了中国军队大反攻的序幕。
在美军的后勤、火力支撑下,蓄势一发,新1军首战日军精锐第18师团,即以前锋部队数度崩溃日军防线。
新平洋遭遇战,新38师搜索加强连近300人,在美军远程炮火和补给支援下,独力击败了日军第18师团搜索队200余人和第11中队240余人。
——大约,这段往事为后人记述,大意是新1军俘虏了几个日本兵,参谋请示孙立人如何处理,孙表示出极大的厌恶:
这些杂种狗,你去审一下,到过中国的就杀。
后来网络发酵,被俘日军数字越来越多,最高峰直逼1200日军,这则故事不断演变,最后结局,都是一样的热血沸腾:
孙立人下令杀掉全部被俘日军。
这类来历不明,明显不太靠谱的故事之所以能够流行网络,为人津津乐道,正是侧证了现在人们确实对这段历史,对新1军、对孙立人将军的陌生。
言归正传。
当时,面对美国人猛烈的炮火和中国人玩命的进攻,日军伎穷无助,拼力顽抗却不得章法,屡战屡败间终于崩盘。
——新1军横扫缅甸,向日军第三十三军各部,先后发起卡盟、孟拱突击作战,蛙跳密支那作战等,连战连捷,使得滇缅战场看上去更像新1军表现的舞台。
在中美英密切关注的密支那作战中,新1军在美军炮火支撑下,独立承担对日军经营日久的永备工事群的攻坚。
相比美军在太平洋诸岛的攻坚,以及远征军在滇缅的攻坚,新一军在密支那的攻坚,打法凌厉,敌我伤亡交换比较为出色。
激战之后,日军缅北防御体系密支那被中美联军攻占。
日军自城防司令水上源藏少将以下,几乎被新1军全部消灭。
至此,日军滇缅战区完全崩溃——新1军在密支那表现,为世界舆论纷纷点赞。
天下第一军就此名扬中外。
印度兰姆枷基地的驻印军。
战后,冈村宁次在回忆录里,对这支在加尔各答受过美式训练,军纪严明,装备精良的国军精锐,多有肯定性的表述:
其年青将校擅长外交,态度明朗,对与日本作战,深以为憾。
有的甚至高喊:我们黄色人种之团结,乃亚洲当务之急。看一看香港!想一想鸦片战争!
当夜,两国军官在当地饭馆举行联欢会。
中国第一师司令部除师长外全体军官出席;我方包括我、参谋及守备队长以下全体军官出席。两国军官携手进入饭馆。
这一情景使麕集的人山人海的群众和士兵,投以惊奇的目光。
…… 以战争结束为转机,中国方面特别是上层人物之间,掀起加强日、中合作之热潮。
战争状态,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战争结束,却又是可以包容的邻居。
当时平均文化程度远远高于其他一般部队的新1军,对胜利的自信,对未来的期望,以及以宽广的胸怀包容过往,风采远远超过今天人们的想象。
新1军说完,然而,税警总团的故事还有一个尾巴。
淞沪会战后,税警总团一部继续留在在江南敌后坚持抗战。
京沪杭战区敌后混战连连,留在那里担任游击的税警总团并没有成体系化的指挥系统。
就此,敌后坚持抗战的税警总团一部不断分化。
最后,逐渐形成了顾系(顾祝同)、陈系(陈济棠)、戴系(戴笠)、缪系(缪秋杰)和伪军周系(周佛海)等等多个派系武装。
其中,以陈泰运的两淮税警总团最为出名。
和其他同一地区作战的鲁苏战区国军、新四军完全不同的是,两淮税警总团数次更换番号,但是,独立的隶属体制和指挥体系,使得该部抗日武装近乎处于孤立状态。
这是一支身陷敌后,与日军作战八年的孤军。
1945年8月下旬,想新1军收复广州。
贵州《文史天地》对陈泰运在抗战中,有记载:
陈泰运率部驻苏北7年多……
其左耳被炮声震聋,右臂受伤食指不能弯曲,仍身临阵地指挥作战。
抗战八年,该部在四面围堵的极端恶劣环境作战,主将伤病交加,官兵更是多有不屈战死,蹈海,不降的记载。
这支近万的抗日武装,不断在作战中牺牲和内耗中分化,等到抗战结束,最后损折将士超过一半。
八年惨烈,可见一斑。
然而,他们在敌后艰苦卓越的抗战战绩却罕见记载。
战后,大公报著名记者戈衍棣专程调查、收集资料,写过一篇《记苏北孤军》,说起这支军队,戈衍棣无限唏嘘:
该好好地去看苏北的孤军。
他们被隔绝在敌后,奋斗了八年,给中央在苏北留下了一息奄奄的命脉,实在是难得的。
他们一定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还不为外人知道。
一晃,经年,再看戈衍棣当年文章,我独坐书房写到这里,也不过一声叹息。
当年,很多人不知道他们。
今天,对这段渐渐湮灭的往事,未必就会有人愿意去了解,去知道他们。
遗憾。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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