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五代战乱说：晋梁争霸之柏乡之战（中）

五代战乱说：晋梁争霸之柏乡之战（上）

题记：每次，我拟定题目预备写作，照旧，在写作之前，就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埋头故纸堆，搜集、查比资料，循迹地图比划、推演。

每日忙在书房，或写或画，不知不觉，就是一天。

日月轮转，天昏地暗。

写作之时如是天气尚好，我便会推窗望远，又或者漫步小院远眺西岭雪山，运气好时，没有雾霾，便可在云蒸霞蔚间隐约可见夕阳如血，点染雪山。

天地格局辽阔，再看典籍，往事冲突、激荡胸臆，那些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景象，似乎已然历历在目……

为保证写作的兴趣和好奇心，我会在我熟悉的历史范畴，围绕战争主题选题多篇预备写作，然后，酌情发挥，切换写作。

因此，我日常独坐书房都是全神贯注在纷乱资料里面寻找逻辑、线索、头绪，时间排得很满。

写作过程繁杂，尤其遣词造句更要万般小心规避，耗时耗神，可想而知。

因而，我有时候可能会忙于写作，耽误朋友们的留言的精选与回复。不过，我如是完成写作，必然会抽出时间认真回复每一个回复。

这里专门致歉，还望诸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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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扯远，今天，继续五代战乱说之晋梁争霸之柏乡之战旧事。

正如鲜卑族在南北朝最终融入中国，传说中的沙陀人经过五代十国最终融入中国。其中，广为人知的杨家将，呼家将，即源出沙陀人、鲜卑人。

上次，说到朱温猜测赵王王镕勾连晋王李存勖，因而借口援赵抗燕，以供奉官杜廷隐、丁延徽为将，率3000精锐北上进驻深州和冀州。

说起这位杜廷隐，为当时后梁太祖朱温后宫宦官。

在一次为朱温赐币夏州的公干中，杜廷隐赶至途中石堡寨，正遇晋军大将周德威率部围攻夏州。

杜廷隐闻讯并不惊慌，也不躲避，而是率领300戍卒飞驰赶入夏州。

此后，晋军围城，杜廷隐与指挥使张初、李君用等守将一起，率州民、防卒、仁福部分固守，戮力守城逾月，得保夏州不失。

朱温没想到自己的深宫居然会出现这样颇具胆识，杀伐果断的军事干才，当即对杜廷隐青睐有加，将他从国礼使升迁为供奉官，转而派往宫外，领兵办事。

显然，后梁太祖朱温的杜廷隐，便是类似宋徽宗赵佶的童贯一般的人物。

杜廷隐是有着通天能耐的高人，因而，他率领丁延徽等将及3000精兵进入深州、冀州，便在数日之间，撕破为赵王守城的脸面，突然下手，派兵抢夺赵王城池。

他们既拘押当地军政官员，收缴印信户口。

其中，作为朱温最为宠信的宦官，杜廷隐急欲占城建功，更是索性下令闭城，突袭屠杀赵军镇兵数千人。

王镕闻讯后梁军队大开杀戒，夺城掠地，不禁惊怒交加，即令赵将石公立进攻据守深州、冀州的后梁军，并遣使入晋，向晋王李存勖求救。

910年12月，李存勖得到书信。

在分析河北战略之后，李存勖力排众议，果断下令以麾下第一能打的大将周德威为兵马总管，率步骑3万东出井陉，与王镕麾下镇州将王德明、定州将程严等人会合，备战迎敌后梁大军。

后梁太祖朱温眼见李存勖插手河北事务，为争取河北要地，也是加快了出兵速度。

朱温以吴越国名将王景仁为帅，后梁悍将韩勍为副将，李思安为踏白前锋，率后梁军里装备最为精良，军饷最为丰厚，战力最为强劲，旗帜与官兵着装最为鲜丽抢眼的精锐王牌军龙骧军、神捷军等部4万骑步兵北上河北。

朱温意欲以此一战，鲸吞河北。

不过，正如前文所言，朱温此刻派出的阵容，正是极为诡异的客帅、悍将、骄兵的阵容。

似乎朱温无能？

非也。

五代与十国与亚洲的态势图。

须知，位于黄淮平原的宣武军辖控宋州、汴州、颍州、亳州等地，这些地方地势低平，看似扼控运河，漕运便利，实则地处四战之地，列强环伺，又是黄巢兵乱的重灾区，经济破败，显然并非当时的理想军事基地。

然而，朱温正是靠着这样一手烂牌，就地坐大，开始了与唐朝皇室，与中原群雄战略博弈。

十余年间，朱温运势斐然，一路东征西讨，不禁剪灭中原群雄，逼压一代枭雄李克用退守黄河以北，打下了后梁根本之地，完成废唐称帝建国后梁的霸业，并且，朱温在称帝之后，国力军力空前膨胀，即得到了契丹、吐蕃等周边强国国主遣使祝贺。

由此足见，朱温本事确实厉害，非同小可。

此外，经过多年征伐，朱温身边更是有着如杨师厚、王彦章、朱珍、葛从周、刘鄩、庞师古、张从敬、张归厚、牛存节、徐怀玉、氏叔琮等等名将追随。

那么，朱温为何弃用后梁名将，反而派出了客帅、悍将、骄兵的阵容？

原来，在潞州大战失败之后，后梁军既要对峙河东晋王李存勖，还要分兵对峙西方的岐国、南方的淮南吴国等。

当时，后梁大将杨师厚为招讨使率部西征，与凤翔、陇右节度使，岐王李茂贞正在陕西交战。

后梁另外一位名将刘知俊在潞州之战后，据守同州，已生二心。

无奈之下，朱温只得遍观麾下其余众将。看来看去，他认为唯有王景仁这般文武双全的大将，才是堪比杨师厚、刘知俊等人的优秀帅才。

曾经，王景仁在淮南战场为杨行密大将，曾经两度率军对抗后梁大军。

交战中，王景仁不仅斩杀朱温侄子，后梁军名将朱友宁，更率部对抗朱温亲征，颇有战绩。

为此，朱温曾经在战场上对王景仁无限神往：

“使吾得此人为将，天下不足平矣”。

如此一来，朱温终于情怀激荡，懵逼且幽默地如愿以偿重用了他心仪已久的名将。

这既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熟悉五代史的朋友都知道柏乡之战与潞州之战一样，同为早期五代史重要战事。因而，史家对柏乡之战有着很多款式的分析，大多有根有据洋洋洒洒……

不过，这类分析白描了柏乡之战因果，却少说了柏乡之战成败的关键六字：

客帅、悍将、骄兵。

可以说，朱温激情荡漾派出这一阵容，就在根本上决定了晋梁争霸大战的走向。

910年12月21日，王景仁率军北上，沿途在魏、洺、邢台等地，又陆续调动当地镇兵，得到3万魏博军精锐。

此后，梁军以7万大军进驻太行山以东的柏乡，与驻防赵地的晋军对峙。

与此同时，李存勖亲率晋军万余步骑兵自赞皇县东下。

晋军之外，北平王、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忧虑唇亡齿寒，也派出精兵5000南下赵州，与晋、赵联军会合。

现代人画作的中古代骑兵作战图。

如此一来，晋、赵、北平联军也达到6万之众，看似与后梁军旗鼓相当，不过后梁军7万，除却后梁精锐王牌军龙骧军、神捷军等部4万骑步兵，其余3万也是以河北战力最强的魏博军精锐。

而晋、赵、北平联军能够派兵野战的精锐，不过仅为大约4万的晋军骑步兵。

910年12月30日，晋军进抵柏乡，在柏乡以北野河北岸安营扎寨，与后梁军隔河相峙。

——野河为古代河名，大致为现在的滏阳河的一条支流。

大战帷幕拉开，晋王李存勖派出麾下大将史建瑭率铁骑冲击第一阵。

史建瑭是李存勖麾下的沙陀猛将，有着史前锋之称，既是史书人物，其作战勇猛却又类似评书人物。

——汉籍记载，祁连山北昭武之城原本大月氏重镇，后来大月氏被匈奴击败，西走中亚，留在昭武的大月氏枝庶分王，有康、安、曹、石、米、史、何、穆等九姓，皆氏昭武，故称昭武九姓。

昭武九姓擅长商贾、征战，极有武力、智慧，因而多为职业商人或者职业军人。唐末战乱，他们频繁迁徙，既往返碎叶、西州、伊州、甘凉，更内附长安、洛阳、西安、太原。

昭武九姓最终在五代十国和北宋时期完成融合，进入了中原。

发起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史思明，即为昭武九姓后裔。

史建瑭同样也是昭武九姓后裔。

在潞州之战中，史建瑭即为晋军踏白前锋，亲率沙陀铁骑夜袭梁营。

是役，史建瑭率部往返冲突后梁军营，大呼小叫，杀人放火，斩杀数千后梁军，使得后梁军再谈及史建瑭，无不相约提醒，在战场上要回避与史建瑭直面交战。

因此，当史建瑭率领沙陀铁骑出现柏乡大营附近的旷野，后梁官兵关门闭户，以弓箭拒敌，绝不亲率出兵迎战。

史建瑭率部在后梁大营之前往返驰骋，大声辱骂，不想后梁军并不被激怒，关门闭户，并无与史建瑭决战的意图，

史建瑭无法寻得战机，只好指挥部下分散搜寻，擒获了正在野外忙于刈草采薪而未及逃跑的后梁士兵200余人。

在李克用、李存勖时代，沙陀骑兵与当时的契丹骑兵势力都在伯仲之间。

审讯之下，李存勖得知后梁领军大将和军队状况，更得知后梁军由河阳出发，朱温对后梁军领军将军们的专门训令：

“今悉以精兵付汝，镇州虽以铁为城，必为我取之”。

李存勖当即朱温这一训令转送赵军大将和赵王王镕。

此后，王镕和赵军得知朱温吞并成德军野心，也就更是坚定了依附晋军抵抗后梁吞并的决心。

次日，周德威、史建瑭再率沙陀劲骑前往后梁军前挑战，驰骋放箭，后梁军继续守稳营寨，闭门不出。

这时，两军虽然尚未全面接战，不过王景仁登上营寨每日观察，对沙陀晋军和晋梁对峙态势，已经有了较为清楚的评估。

王景仁明白，柏乡附近地势宽阔，适合野战。

而他统帅的后梁大军更是以步兵为主，如要与拥有强大骑兵的晋军野战决胜，显然十分困难。

同时，潞州大战之后，后梁军与晋军数年对峙，败多胜少，士气不占优势，再加上沙陀骑兵快速往来驰骋，如是轻易北上野河寻求野战，后勤线一旦被晋军骑兵截断，后梁军必然大败。

何况，王景仁作为客帅，更有难言之隐。

原来，从副帅韩勍、前锋大将李思安到其他军中将官，本就不服客将为帅，因此尽行掣肘之下，使得王景仁每有军令下达，所到之处，多是遭到搪塞、敷衍。

指挥不畅，王景仁只得保守用兵，采用防守战略。

王景仁采用防守战略，既要争取更多时间，以磨合后梁军队高层指挥关系；更要以防守战略，确保野战能力相对较弱的后梁军可以回避野战，另行寻找战机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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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王景仁清楚，后梁军虽然畏战沙陀晋军，士气低落，高层将帅互有隔阂，但是，后梁军处在守势，既有相对优势的后勤保障，内部整体稳定，尚不至于酿成大乱。

相比之下，沙陀晋军却没有持久战的资本。

晋、赵、北平三家联军匆忙结盟，后勤不济，各怀心事，如是将战局引入旷日持久，联军必然勾心斗角，自然就会生出变数。

王景仁确实名将，一番拨弄，后梁军与晋军陡然攻守易势。

后梁大军气势汹汹远道而来，却又在战场放弃攻势，安营扎寨，坚守不出。

于是，本该处于防守之势的晋、赵、北平三家联军迫于后勤紧张，都是急于求战。

此刻，被推为联军盟主的李存勖就只得挥军冒险靠前，转入攻势。

晋军步步紧逼，每日在后梁军营之前挑战。

最终，晋军在相距后梁大营不过五里地方，安营扎寨，与后梁军营隔河而立。

五里路程，这是当时步兵前进可以发起直接攻击的距离。

王景仁见状大喜，他等来了柏乡之战唯一的胜机。

即刻，他密令后梁军往两翼造浮桥，预备在浮桥造好之后，以全军迫近晋军大营，发挥梁军重步兵威力，逼迫晋军在失去骑兵野战纵深的战场上决战。

不料，王景仁的作战计划砸锅了。

在后梁军的二位高级将领中，李思安经历潞州大败，对晋军战力非常清楚，是以，每每晋军铁骑逼近大营辱骂挑战，总还可以捂耳不听，强忍怒火，闭门不战。

韩勍却不一样。

韩勍既少与晋军交手，所编练、统帅龙骧军、神捷军更是后梁军的精锐王牌军。

此外，韩勍素为后梁太祖朱温宠信，既没有将客帅王景仁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晋军野战的强悍。

因而，眼见晋军骑兵辱骂不断，终于勃然大怒，下令麾下精兵3万出营迎敌。

当时，后梁经过多年发展，所辖中原由黄巢兵乱后的渺无人烟，转变为蚕麦丰收的富庶之地。

尤其后梁京都开封、洛阳等城市，得利黄河、运河水运，经济发达，使得后梁有着足够的实力，大手笔为其精锐军队花钱。

相传，韩勍所率的3万龙骧军、神捷军等部精兵，得到后梁财政最大力度的投入，其“人马铠甲饰以组绣金银，其光耀日”。

如此来自富贵乡的精锐阵容，排列整齐喊声震天，珠光宝气间更是杀气腾腾，使得多在穷乡僻壤厮混的晋军官兵不免一时为之炫目。

晋军沿袭沙陀军的职业军队传统，虽然装备精良，但是盔甲服饰朴素陈旧。

两相比较，晋军本就兵少，更为后梁军气势所夺，不免望之色动、胆怯。

参考古代画作的御林军，从其穿着打扮而言，确实就是人马铠甲饰以组绣金银，其光耀日的景象。

周德威正史建瑭领兵寻战，见状当即哈哈大笑，大声呼叫激励部属：

“此汴、宋佣贩儿，徒饰其外耳，其中不足惧也。

其一甲直数十千，擒之适足为吾资，无徒望而爱之，当勉以往取之。”

这句话大意就是：

兄弟们，对面来的是来自汴、宋繁华地区的商贩、耍客。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

他们穿戴昂贵打扮漂亮，其实都是徒有其表。

他们每人穿戴非常值钱，逮住，剥了，正好揣进自家的腰包。

发家致富，大伙一起上啊。

于是，周德威一声吆喝，沙陀晋军当即两眼放光，竞相撒开脚丫，往后梁军阵冲去。

今天到此为止，后文更加精彩，夜深人静，明日更新，敬请诸君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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